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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5533 | 1 http://chuansong.me/n/2068121
2015-12-21王旭 王旭的王
一
果不其然，痛仰乐队代表中国正宗的摇滚乐登上了《中国之星》的选秀舞台；果不其然
，他们的表演在后期制作时被直接剪掉。
本来满心欢喜等待摇滚春天到来的乐迷们，果不其然愤怒了。东方卫视的这种做法，被
摇滚乐迷们上升到压制言论自由和舆论管控的高度，他们在网上集体声讨广电总局，玻
璃心症候群又一次集结出发。
我玩摇滚我高尚，谁看不上我们，就是同理想为敌，同情怀作对，这就是中国摇滚乐从
业者和拥趸们的逻辑。当一个人群把自己的立场预设到大众和主流文化的对立面，他们
就会显得格外敏感且脆弱，他们认为自己的所有行为必须得到道义上的保护，但凡只要
出现质疑的声音，那就是与自由精神对立。
有时候他们尽管说反对管控和压制，却在一次次或真获假的被伤害过程中得到高潮。
艾未未曾经说：“被威胁是很上瘾的事情。当权力都会钟情于你，你感觉到你被重视。
”对于中国玩摇滚乐的，心态同样如此。他们既想要自己的自由，同样还幻想大富大贵。
在痛仰乐队上节目之前，我就知道，但凡节目组慢待一点他们，就会得到口诛笔伐的待
遇。痛仰乐队是寄托着很多人希望的，尤其是他们还要唱那首听上去还挺反体制的《哪
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摇滚崛起。无论他们表演成什么样，这
都会是一个热门话题。
二
当乐迷看到痛仰乐队的演出凭空消失，他们的愤怒心情就可想而知。当这支乐队被人们
一厢情愿地同民主以及言论自由捆绑在一起，又遭遇了被剪掉的结局，看上去多像一个
典型意义的被侮辱、被伤害和被封杀的悲情故事。
但是看完了痛仰乐队的表演，我觉得之所以他们的表演被剪掉不播，跟政治因素没什么
关系，主要是他们的表演太差了。
看过他们表演的人（文尾有相关节目视频完全版），大概就会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整
个歌曲既没有任何旋律可言，又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歌词，整个一首歌就是主唱在那里
嘶吼，台词只有一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看上去就是一场蓄意策划的出丑
。不知道痛仰乐队回头会不会看自己的表演视频，他们看完了之后还会自我感觉良好吗
？他们已经习惯于在酒吧里这样表演，但只要出现在但凡对基本音乐素养有些要求的选
秀节目上，整个演出就破绽百出。
痛仰乐队全程表演都在如复读机一般吼叫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估计现场
所有人都会在想这是什么鬼，谁考虑过林忆莲和刘欢的心理阴影面积？
林忆莲给了8分，刘欢给了7分，他们在评价痛仰乐队的表现时的表情看不到任何惊喜的
成分，反倒透着尴尬，当然更尴尬的还要算坐在旁边的崔健。他们给的分数固然不高，
但这大概算是给崔健一个面子吧。如果不是崔健，痛仰乐队的分数会更低。
当大众评委给出252分的时候，崔健的表情无比复杂，不知道他是对痛仰乐队的失望，
还是对大众评委的不满，相信前者的成分更多吧。有个朋友写了一个很牛逼的段子，用
来调侃痛仰乐队糟糕的表现——“看来看去还是痛仰牛逼，没有登台演出，还能得252
分。”另外一个朋友更直接——“什么252分，多统计了两分吧。”在之前的节目里，
从未有歌手和乐队的表演低于300分。
不是所有的命苦都要怨政府，不是所有的点背都要怪社会。这种表演不是在推广摇滚乐
，传达一种反抗意志，而是在毁摇滚乐。
三
每个热播的选秀节目都是国家重视的文化项目，大到节目的主旨和导师人选以及玩法，
小到每一期的内容都要报备广电总局，一切的行为都在领导的掌控中。崔健推荐痛仰乐
队，痛仰乐队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必然是在官方允许的范围内进行。看
过他们这期节目全程视频的人都会知道，这首歌已经被直接引导向叙利亚内战和巴黎恐
怖袭击的方向，跟国内的言论自由和文化管控毫无关系。所以说被封杀的说法，完全站
不住脚。
选秀节目是最好的洗脑方式，对乐队和歌手的门槛要求并不算高，就是这种门槛不高的
选秀节目，以摇滚圈里优秀代表著称的痛仰乐队，仍然连基本的认同都很难获得。这种
不认同不是价值观的对立和矛盾，而是一种专业能力的捉襟见肘，至少他们的专业水准
呈现得不及格。
音乐总是需要旋律的，选秀节目会对旋律和唱功更有要求，更偏重一些。但这些不应该
成为支持摇滚的人反对和抵抗选秀节目的一种理由，你是一个唱歌的，不是来玩行为艺
术，更不是来宣扬摇滚价值观。任何艺术形式都值得尊重，作品只有好坏之分，没有风
格的优劣之别，不是说你玩摇滚乐，你就比别人更特立独行，更有思想。国内的摇滚乐
队，大多思想表达流于情绪宣泄，内涵匮乏，就连基本的音乐形态都往往得不到保证。
从一开始，摇滚乐就同意识形态直接挂钩，就快变成一种窄带营销。政治可以是艺术的
一部分，但政治不能成为艺术的唯一和全部。当意识形态成了压倒性的因素，就会泛滥
成一种烂情怀。所谓烂情怀，就是可以以此为掩护，对乐队的编曲、歌词以及演唱的能
力无标准化纵容。没有基本标准，几乎成了摇滚乐圈的一个通病。
我念大学时有个同学玩朋克，在他看来朋克就是贩卖愤怒，好像只要愤怒，你就朋克了
，然后顺理成章就是摇滚乐。有一次，他的乐队在学校礼堂唱了一首《发烧》，演出结
束后，一个高年级的学姐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如果真发烧了，我这里有药。”有的人
连乐谱都看不懂，就敢在那里写歌，然后就这样摇滚了。在中国，成功和不成功的摇滚
乐队之间的差距就是姑娘的数量，谁睡得姑娘多，谁就更摇滚一些。
有的大众歌手为了备战选秀节目，提前几个月苦练唱功，他们不晋级谁晋级。摇滚乐尽
管听上去旋律感没那么强，没有那么地追求技巧，但要有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少。去找个
老师练练声乐，这已经是很多摇滚乐队迫切需要做的事情。按照痛仰乐队的表现，他们
要是晋级了，才是实现了活见鬼的梦想。
四
中国的摇滚乐让我想起美术圈的现代艺术，从毕加索之后，很多艺术家基本上把艺术变
成了智力游戏，他们往往在拼点子，艺术语言本身推到了墙根低下，就快无人问津了。
二战之后，为了展示美国的艺术创造力和文化多元，最重要的是体现远超苏联的创作自
由，二战后美国开始全方位支持本国现代艺术，企图在政治、经济和军事的战场外先发
制人，向外输出价值观。1947年，美国政府投资推广现代艺术后，很快就引起全体国民
批判，杜鲁门总统不得不站出来表态——“这种玩意儿要是艺术的话那我就是个霍屯督
人”，导致正在全球巡回的美国艺术展中途取消。
中国的摇滚乐和现代艺术多像，只要是个人，脑瓜子机灵一点，敢于表达一些，你就是
艺术家。真正好的乐队，可以不追求技术的华丽，但一定要有技术的能力，否则你的特
立独行很容易沦为投机客的孤芳自赏。痛仰的主唱在接受采访时的表现，体现出他对摇
滚的理解有相当大的问题：“摇滚乐就是真诚，这种音乐直接，挺有力量的”。真诚的
东西多了，好的艺术都真诚，这不是摇滚乐的专利。你还不如说，摇滚就是胡来、胡闹
和胡折腾，就是所谓的叛逆，就是今天老子开始摇滚了。
中国摇滚没有什么神秘的，本来就是一个果不其然的存在，他们几斤几两完全可以想象
。就连拥趸们愤怒的方式和表达的语言逻辑，基本上都程式化了——我很牛逼，我被伤
害了，我愤怒了，我很牛逼……
痛仰乐队表演结束之后，崔健的心理阴影大概是所有人里最大的。作为摇滚圈的旗帜人
物，崔健不会轻易随便推荐乐队，痛仰肯定是圈里顶尖的乐队，就是这样的一支乐队，
让崔健老脸丢尽。崔健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推广摇滚乐，让全民爱上摇滚乐好像成了他的
毕生梦想，把摇滚乐当成基督教来推广，崔健也不愧教父的称号。崔健的动机也许是好
的，但他却让大家看出了中国摇滚乐的本来面目，不学无术和自我感觉良好，一上台面
就破绽百出。中国的摇滚乐队不是没参加过选秀，但所有人和痛仰乐队一样，来了唱了
然后无声无息过去了。
痛仰乐队都是这样的水准，试问那些还停留在如何挤破头混各大音乐节的野鸡摇滚乐队
，岂不是更差？当然就算痛仰是一支杰出的乐队，他们的能力符合选秀节目的要求，我
仍然觉得，摇滚乐所固有的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必然同以纯商业目的为出发点的选秀
节目是矛盾的，至少现阶段，两者有本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这个焦虑的大时代，街上到处都是焦虑症患者，他们争先恐后地想挤上开往春天的高
铁，有门路的低眉顺眼地拥抱资本，没门路的就宣布创业。崔健就是这个人群的典型，
痛仰乐队同样也是，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等着登上选秀场的野鸡人民摇滚艺术家。他们都
在为自己寻找出路，但找来找去发现已经无路可走。无论你生活在什么时代，修炼内功
永远都是不过时且必须做好的事情，想成为风口上的猪，你至少得有一双翅膀吧。
地下音乐还是地下音乐，中国的地下音乐，在基本专业素养上都普遍低下和参差不齐，
他们对摇滚的理解同样停留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过河的时候连石头都摸错了。中国到
底有没有像样的摇滚乐队，答案肯定是有，但谈论中国摇滚力量呢，就是一个伪命题。
在摇滚乐文化真正具有独立精神之前，上一次选秀节目，就是对中国摇滚乐的一次沉重
打击。
盘古乐队的鼓手赵志辉在接受采访时谈到中国摇滚乐的出路时，坚决地说，没出路。地
下音乐就是地下音乐，要出路干什么，这种东西永远也不会被捧出来，也不会消失，就
这么一直存在着，等到这一代的地下音乐乐手老了，失去了激情，还会有下一代，下下
一代，虽然做地下的毕竟是一小部分人，不被大众接受和理解，但永远都有人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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