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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ijing版 - 北京最后的澡堂子里,有裸体、脏话和我的童年
相关主题
生活中,你经历了哪些尴尬的南北方差异? zz为啥每次
说说北京澡堂里15年前的搓澡工北京街头喷泉现搓澡大妈自备搓澡工具 (转载)
看北京了只许州官洗浴,不许百姓泡澡?
赵堂子胡同新3号(原创)北京最老的澡堂子申遗:光着身子下棋逗蝈蝈(组图)
xuuu北京百年老澡堂为免遭拆迁被迫申遗(图)
葡萄牙方舱医院洗澡怎么解决?
在北京的地界儿上。征个在美的北京妞,不为过吧。澡堂现在为甚么还存在?除了替特殊服务打幌子,
回家过年去。说点北航有趣的事儿(18岁以下勿进,有一点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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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双兴堂话题: 马大爷话题: 澡堂子话题: 搓澡话题: 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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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泡过一轮之后,我回在躺箱上瘫着,一个南城口音的老爷子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北京人
。我说我就一外地逼,他嘎嘎一乐,说:“您真逗,您准是北京人”。
任何时候,只消跟出租车司机说,“去南苑宾馆”,司机下意识就会问:“是去双兴堂
泡澡吧?”
澡堂男宾部
时值隆冬,我一路南下,在南五环的瓦砾堆里,寻到了这家“北京最后的澡堂子”,并
约好在这里与马大爷赤裸相对。
早上7:40,他裹着及膝的黑色棉大衣出现了,比约定时间还早到了20分钟,但忘了带
肥皂——这几乎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澡堂子不提供洗浴用品,肥皂需要自己带,且只能在淋浴区用。
每一个裸体是那么的平等
来这里泡澡的人,绝大多数已经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年纪,不过,一天“掰面儿
”三次又实属正常。
“我儿子,BBC的,首席记者。”朱大爷向我这张新面孔热情地介绍他的儿子和儿媳妇。
“江湖瞬变,切不可信”,我在心底默念。但我的新晋澡友马大爷似乎有点坐不住:“
你呀,别吹牛啦,早点死了算啦。”
老朱遂也拿出和人兑命的架势,快而不乱一气呵成:“嗐,我怎么都得比你晚死!”
完了转头教诲我:“人哪,要学习,不然就跟我邻居(指隔壁躺箱)似的,死了都不知
道怎么死的。”
躺箱用于泡完澡后休息,相邻的躺箱互称邻居。
我险些以为,他是那种胡同里的喷子。不料,两人在9点钟的“加水仪式”中又重归于
好。
从早上6点开张以后,澡工阿良会在中途加三次热水,分别在上午9点、12点,以及下午
3点。懂行的都会踩着点来“泡头澡”。
泡澡之前,须在淋浴间冲净身体。
当锅炉缓缓地向池子里倾倒热水时,所有人只好起身,回到各自的躺箱上搓泥儿。等锅
炉一合闸,又重新拢到池塘边,围成一圈,好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躺箱上等待热水的澡友
一伙人围绕着“池水究竟是42°还是43°”展开热烈的讨论。
老朱也参与其中,这次他和马大爷结成了同盟。他的脸上飘着红云,不知是因为蒸汽的
热力还是因为争论的激烈所致。
等水温下降一点儿后,这个意义不大的问题也被抛诸脑后,大家转而开始较劲“谁能第
一个跳进浴池里”。第一个进去的,众人会向他竖起泡到发白的大拇哥:“厉害!了不
起!不怕烫!”
热水令人心神摇曳,仿佛世界就是从这一池碧水开始的。
约摸十几分钟后,几个颜色相同、但形状各异的胴体从水底冲入半空,有人大喊了一声
:“嗐!泡扎实了,变色(shai)了!”
泡澡,讲究的是白花花地进去,红彤彤地出来。把肌肤的每一个洞孔泡舒展了,在接下
来的搓澡中,代谢物才能脱落得更从容。
泡美了,老爷子们就开始侃,逮谁侃谁。
“有美帝国主义,就有发动战争的土壤。”
“整个中东国家,都信奉古兰经,但天天叽霸打,他打你,你打他。屁大地儿也得打。”
“我都用谷歌,我坚决抵制百度。”
“你没有信仰不对,你不信基督,你可以信伊斯兰,总之得信一个。你什么都不信,你
的灵魂是空的。幸好你没犯错。”
……
侃到“失去理智”了,就遁入所谓的“神侃”阶段,一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
状态。
老白趁着经络疏通,一股烟直冲脑门之际,字正腔圆地唱出:“玛利亚……”澡堂子的
拢音效果让现场变成剧场,歌声在粘热的墙壁之间反复回荡,直至渗入大脑皮层,给你
会心一击。
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基督徒,澡堂是他日常练歌和表达对耶稣爱意的地方。
澡堂歌手老白
在一个无声的停顿之间,有人撩泼起水花,呼弄这边正在吊嗓儿的老白。扑腾起的池水
溅得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一时间,池子里就像春天花丛里的蜜蜂一样闹哄哄的乱。
老白转过身子来,端起指头说:“就知道是你小子。”
又泡过一轮之后,我回在吸烟室的长椅上瘫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下垂的裸体聚在一起吐云吐雾。那并不是淫秽的想象,而是人
类文明最初的起点。
每一个裸体,看起来是那么平等。
一个南城口音的老爷子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北京人。我说我就一外地逼,他嘎嘎一乐,说
:“您真逗,您准是北京人”。
泡完澡之后的贤者时间。
旁边的赵爷一手夹着半截香烟,一手提着珠串,有点谁都别废话,本来无一物的意思。
一阵嗞嗞声从他的小腹升起,我好奇问到:“赵爷,您这藏的蟋蟀啊?”他鄙夷了我一
眼:“大冬天的哪来的蟋蟀?”
看他来回捯饬着手中的空烟盒,我识相地递给他一根。良久,他又指了指浴巾下方说:
“是管——子。”
吸烟室
人又不是车,怎能跟车一样洗澡
当我还在思考插着导尿管子来泡澡的可能性时,马大爷捧着自己的大茶缸子也来了。作
为这里的第一批种子用户,进来的每一个人他都会打招呼。
“诶,来了?好多日子没见了。”
“哟,来啦?你今儿不是休息日怎么来啦。”
碰见赵爷,则问:“我以为你搬家呢?还没给房啊?没占你地吧?”
休息室里,侃大山和娱乐活动并行不悖
马大爷长得像《人民的民义》里的高育良,不过老爷子并不知道高育良,只晓得老东家
“宝泉堂”被推土机给推了。
1960年代,彼时的他在北京的服务学校(似于现在的职校)学理发。之后,便去了当时
东城赫赫有名的澡堂子“宝泉堂”当搓澡工,一干就是40年。
搓澡床
“以前流行过机器洗澡(搓澡椅),一排人靠墙坐着,按钮一按,哐哐哐,那机器手上
面绑着毛巾就开始给你搓澡,里头是丝瓜囊子。”
但人又不是车,怎能跟车一样洗澡。他觉得,搓澡终究还是人的活儿。
澡工阿良的手,似乎有种把人搓到短路的力气。边搓还边说:“你这么高的,要搓得多
给五块钱你知道吗?”
不搓出泥丸子,不算进过澡堂子。一天下来,池子底部会堆满泥垢。泥沙俱下,是澡堂
子生命力的所在。
“多的时候,有这么高。”马大爷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撑开了一掌的高度,比划示
意着。
搓澡
后来道路扩建,“宝泉堂”没了,洗澡的地方也没了。一堆碎砖烂瓦,再凭空蹦出来一
座摩天楼。
再后来,有人介绍他来双兴堂,他便开始了长时间的“逐水而居”。很多爷年纪大了,
手脚不便,马大爷就照着老手艺,坐在“河边”,帮他们洗头,搓背。
“河边”指的是池子边上。马大爷说:“你看,人一个个地坐在池子边上,不就是河边
吗。”
来澡堂报到的第五天,我认识了张爷。
这位60多岁的老炮儿是个风雅放浪的法文教授,头戴式耳机上,贴着 Pink Floyd 专辑
的贴纸,耳机里放纵着这么多年来仍然钟爱的《Dark Side of the Moon》。
张教授自称“一辈子都是安东尼奥尼的粉丝”,建议我上Bilibili搜《愚公移山》。“
伊文斯的纪录片,安东尼奥尼的仰望者。”他还建议我用暴风软件“给它改成3D效果”。
棋摊子
他偶尔会来,但永远处在“刚走”的状态。我又泡了三天,都没能等来和他咂摸music
的机会。
后来在马大爷口中得知,早年间,张教授在南三环的房子有了浴缸和浴霸,但他偶尔会
来这里“找生活”。
“不玩鸣虫,不爱扎堆儿,跟街坊邻里形同陌路,那还叫老北京么?”
棋摊子的背后一般分成两大阵营,观棋的在后头指手画脚,群策群力,七嘴八舌的连老
白的歌声都能盖过。
由“父亲们的裸体”守卫的童年
对于很多老北京来说,“洗澡”的概念第一次无意识的植入,绝大部分源自于儿时父亲
带着上的澡堂子。
“我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在这洗过,我父亲抱着我洗的。”68岁的刘大爷说,“等父亲老
了以后,就轮到我带着他来洗。”
墙上贴着一幅鲜亮的《洗澡》电影海报,篇幅之巨一直蔓延至天花板。里面讲的也是父
子与澡堂的故事。
在带着点儿雾气的记忆里,男人们裸露着身体,倾谈着工友的蠢事,孩童被包围其中,
在声响浑浊的空间里自恃着某种变相的安全感。
唯一让他惧怕的,是那池四十摄氏度的热水。
澡友老六领着父亲来洗澡,年纪大了不便泡澡,老爷子就躺在池塘边,老六给他盖上毛
巾,时不时往上面浇点水。
他在这里学过憋气游泳,也当过澡堂歌手。父亲则在一旁,斗蛐蛐或者下棋时和人斗气。
说到这他又嘬了一口烟,“最后一次带我父亲来,是他88岁的时候。那天我抬着他泡的
,怕他滑下去。泡了十来分钟,他就要起来了,说吃不消了。”
后来,刘大爷和爱人搬进了一幢36层高的楼,小区由不锈钢栅栏和警卫24小时守卫着。
“36层,我在家都能望见这‘双兴堂’三个字。”
踏入21世纪,双兴堂曾经响应“科学”与“效率”,把供人赤身裸体地躺着吹牛的长椅
、躺箱撤销掉,改造成“脱了洗,洗了走”的那种普通洗浴中心。有好一阵子,老刘都
没再来。
1998年,在双兴堂被改成普通大众浴池之前,电影《洗澡》曾在这里取景。图为电影剧

当四车道开始变成六车道的时候,原本那批为数一百多的老北京澡堂子,拆的拆,改的
改。而双兴堂的布局和主人,也在似水流年中又一次起了变化。
2004年,从哈尔滨来的熊志忠把日益冷清的双兴堂盘了下来。
彼时的双兴堂已被“改良”得面目全非。熊志忠和时年20的儿子熊钢健,俩人把《洗澡
》看了好几遍,又找来一些图片资料,请工匠把澡堂的老物件一件件重新仿造。一些细
节琢磨不清,又请来几个仍健在的老主顾忆述,只求“恢复一点是一点”。
经过两三年的修复,双兴堂基本还原了上个世纪的布局和制式。
“尽力了,最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循着熊钢健的指向望去,两个大池子、一排长椅、24个躺箱以及中式天窗的格局,和《
洗澡》里的一样。
不为伊人改的20块澡票和15元的搓澡价,也宣告了它正式脱离了市场化的大部队。
澡堂子提供拔罐、修脚、搓澡等额外服务,但单价都不超过20元。
“创造不了什么GDP吧?”
我和熊钢健一人躺在一只躺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试图找出父子俩这种“不合时
宜”的根由。
“让老爷老太去洗浴中心洗澡,倒不至于让他们的钱包抠出个窟窿。只是在那里,他们
不自在,因为没有人会带着半导体和象棋去洗浴中心。”
搓澡按摩服务
作为在东北澡堂子氤氲的雾气之下长大的人,父子二人对这池热水有着相似的执念。
“像我东北人,我在这里,就想吃酸菜馅饺子。他们也一样,他们想找回小时候的感觉
。”
双兴堂24小时不打烊,20块门票可以在这里睡一宿。在无数个夜晚,这里的躺箱接纳过
许多个无归处的灵魂。
2012年,澡堂子传出拆迁消息。再过一天,报道也出来了。
“如果这里拆了,我会找块地重新开业。”他对当时的媒体记者说。
熊钢健指着远处的两幢楼房说:“以前住平房的澡友都搬到那了。”
回去以后,熊钢健一边把澡堂内一景一物的横竖高宽都量了一遍,为他日原样打造作准
备。一边东奔西跑,忙着申遗。当时他以为,“申遗成功就能保留下来”。
但现实的引力毕竟沉重,申请材料递了之后,就如沉入了大海一般,再无音信。
2018年1月,熊钢健和澡堂周围的废墟合照。
“这个地方呐,你说它不起眼,《时尚先生》在这里拍过照,《洗澡》也在这取的景。
但你要说它了不起吧,除了几张海报之外,什么也没变。依旧是一群老大爷天天来这泡
澡。”
“没人啦,都死啦。”一位爷接过熊钢健的话,说完自己也嘎嘎乐了起来。
左侧的墙上,印着许多来过的名人合照。其中包括来拍杂志封面的张震和刘烨。
“双兴堂”三个字,映着对面的拆迁办
马大爷重新裹上及膝的黑色棉大衣。跟里面的人一一道别。
马大爷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当初跟他一块泡澡的澡友,年纪最大的已经八十多岁,有好几个已经离别人间。
“以前每天都来的,现在两三个月不来了,心里还没点数吗?”
末了嘱咐朱大爷:“走了,酒要少喝,饭要多吃。”随即向门外踱去。朱大爷也亲切地
应答:“一路走好啊。”
“双兴堂”
我离开的时候天已黑透,红色霓虹灯勾勒出的“双兴堂”三个大字,映着对面的拆迁办。
深不见底的夜色里,几条中华田园犬从瓦砾堆中窜出,让人勾不起一丁点关于盛世的想
象。
遥遥望去,双兴堂似一尊封死的塑像,直直立于这片清拆过后的废墟当中,奇异得仿佛
来自一次偶然的空间折叠。
总有一天,它会被一片无差别的水泥森林取替,但至少我能和人吹牛:“想当年在北京
最后一座澡堂子,老子没日没夜地泡了五天,从那个插着尿管的、潮湿的、性感的,热
闹又孤独的池塘里,我看见过它的幸存。”
也会记住有一帮老炮儿,拄着拐杖、坐着轮椅而来,像鲶鱼一样滑进没胸的池水里,兴
奋地讨论着叙利亚战争,以及谁谁谁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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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搓澡葡萄牙
微小说:搓澡在北京的地界儿上。征个在美的北京妞,不为过吧。
假如中美開戰了,回家过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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