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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 发帖数: 70028 | 1 如大家所见,我们现在的确越来越多地见到一些名气很大的影视演员在热情地投入话剧表演。
也如大家所知,话剧表演对于这些影视明星来说,不仅是不赚钱的,而且具有极大的挑战——
大量的台词、连贯的行为动作、与对手的临场配合、不断的清零重复等等。
这其中的难度和考验,都是直接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容不得喊cut、容不得剪辑。可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大家还纷纷以演话剧为荣、以演话剧为自己演影视剧的营养来源呢?
这两天我在保利剧院莲花池连着看了两遍久负盛名的《如梦之梦》,其主演是知名演员许晴、胡歌、谭卓、翟天临、孙坚甚至主持人李响等等等等,我觉得在这个沉浸式的体验中,我好像明白了舞台的魅力——
当你作为话剧演员在舞台上进行表演时,当剧院里的那一束光径直打在你身上,当你面对成百上千双真实的、黑洞一样的眼睛的注视,你会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神”一样的感觉。
你作为演员在那一瞬间、在那个场域里,你拥有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你可以雕塑他人的精神和思想。
这种幸福感,是常人很难真正理解的。
但话剧带给演员的,也不仅仅是古希腊时期那种遥远的仪式感的召唤,不仅仅是个体间在灵魂上真实对话的愉悦,它对演员在影视作品的创作上更是有着深远而切实的影响的。
所以实际上,不仅是我们中国的演员开始重视(或者莫不如说是回归)话剧舞台了,我们注意到西方的知名演员被奥斯卡提名21次的斯特里普亦是一直在话剧舞台上不断淬炼的,而英国的电影演员如因“卷福”一角而被人熟知的康伯巴奇等英国演员,都是从话剧舞台上积累了足够的表演经验后才在影视界冉冉升起的。
那么话剧究竟是如何给予演员营养的呢?
我最近连看了两场八个小时的《如梦之梦》,不写不快。今天我们就以在《如梦之梦》中扮演顾香兰的许晴举例讲讲演员该如何延长自己的艺术生命。
首先,翻开许晴的履历,我们会发现,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演员许晴,并不是在一开始就热爱表演的,她是入学后,在班主任循循善诱的教学方式下才逐渐感受到了表演这件事的魅力。
但是跟大多数人的印象一样,她早期的作品如《边走边唱》、《皇城根》、《东边日出西边雨》、《来来往往》以及《笑傲江湖》这些作品好像都更有灵性,在角色塑造上有一种更有“骨架”的状态来。
而后期到了《老炮儿》、《邪不压正》许晴塑造的角色反而更多是与“性感”有关的,一种尤物式的、男性审美里的“没有骨头’的符号性人物。
而我发现这两个表演状态之间的转变, 正是从许晴2013年参演《如梦之梦》后开始的。
用许晴自己的话说,早期自己的表演状态,更多的是一种“不自知”的行为,那种娇憨、那种清丽、那种秀气更多的都是演员用自己的气质在填补角色的过程。
而到了《如梦》之后,许晴与导演讨论顾香兰这个角色,她是这样说的:
“最初赖老师写她时,写成这女人干什么都是为了钱,我说那这个人物就立不起来。”
“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一个女人,她一定有她的魅力和她的精神她的支撑点,她当头牌一定有她的理由,因为漂亮姑娘太多了。我觉得她有她的魅力,她是一个变色龙,遇强则强,遇热则热,遇爱就爱,那是一种雌性的本能,她能给男人温暖和爱的怀抱,这种感觉一定是男人在别的女人身上找不到,她要都是假的,男人都是傻子么,男人的需求是什么?难道就是性吗?你要给予这个女人性格,给予她独特的东西,她才立得起来。赖老师觉得有道理,大家一拍即合调整了,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顾香兰了。”
这段话不长,但是许晴点出了作为一个优秀演员需要具备的最重要的素质,那就是——
要学会去为自己的角色找到内在支撑。
现在我们最熟悉许晴的两个作品,不论是《老炮儿》中的话匣子,还是《邪不压正》中的唐凤仪,她们的确都是性感的,但是:
第一、这两个角色的性感是有区别的。
我相信任何一个看过这两个电影的人,都能不假思索地分辨出话匣子和唐凤仪这两个角色来。一个更“飒”,一个更“魅”。
话匣子是走路带风的,她可以一口一个“TMD”,也可以在看着六爷(冯小刚 饰)生命逐渐走到尽头却还领着兄弟们“冲啊”的时候静静流泪;
唐凤仪是善于周旋的,她可以冲着朱潜龙(廖凡 饰)撒娇献媚以求活命,她可以在酒馆里被污言秽语激怒而扭转局面,但是她最终是命运的玩物。
这,就是区别。
第二、这两个角色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内在一致性的,那就是:
风情万种,却又情深义重。
有时候我们的演员在表演进行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演啥都一样。
对于演员来说,这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儿,因为这种状况的产生,一定意味着你已经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演员了。
但是要真正揭开这个问题的谜底,我们就需要了解到这种“稳定”背后的原因是:
你对于某事的理解,始终是一致的。
你顽固而骄傲,骄傲而懒惰,以至于你其实很久没有主动去更新过自己的认知了。
而一直被扣上“性感”标签的许晴是如何做同一风格的不同性格的呢?
比如说,许晴她在解读《如梦之梦》中顾香兰的角色时,她的思考路径肯定是:
1、顾香兰是一个妓女;
2、顾香兰是一个人见人爱、声名远扬的妓女,是妓女中的妓女。
那么问题来了,“妓女中的妓女”,与“普通的妓女”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我们就依照这个方向来思考:
普通的妓女,唯一的义务就是出售自己的肉体,供男人在某个时间段里寻欢作乐,对吧?
那么,高级的妓女,就不能只出售自己的肉体了,因为咱们说得直白一点,肉体大家都有,凭啥你就能卖得贵呢?任何商品,你买得贵,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找到了溢价空间呀。
那我们再进一步想,顾香兰作为一个高级妓女,她如果不只是售卖肉体的话,那要售卖什么才能让自己与众不同呢?
按照马斯洛需求(即使古代中国没有马斯洛,但是道理是一样的!),肉体之上是精神。没错,顾香兰要去售卖一种精神,而男女之间最高层次的精神是什么?
是爱情。
所以为什么所有看过《如梦之梦》的观众,都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感慨”许晴就是顾香兰”?
为什么没有一个看过《如梦之梦》的人不在感慨“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绝不是“本色出演”这样的荒唐话可以搪塞过去的,这必须是一个演员在心灵层面上建立了对自己那个人物的生长。
襁褓中的顾香兰被遗弃在上海街头,被妈妈捡回去,从小也是低眉顺眼、看人眼色长大的,她追逐金钱物质必有其理由,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是青楼封闭的环境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顾香兰的纯洁,她固然因为金钱物质与男人交欢寻乐,但是她心中有一个“爱情”与“自由”的信仰,疯狂地在她内心里弥漫,所以她又与其他妓女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 “妓女的脊梁”。
用话剧中的话说,顾香兰内心里是有“真感情”的,这对于“真感情”的执着就是她的脊梁,亦是她与其他真正“软骨头”的妓女的分别。
也是因此,她在法国经历众叛亲离后,才能继续“好好活着”。
用我的话说,顾香兰内心里是不与这世界的肮脏为伍的,她身在青楼是她不能控制的,这是她的命;但是她心在天地呀,她一丁点儿也不愿意做一个玩具——
她要做一个人,一个真真实实、坦坦荡荡的女人。
她魅力的眼睛里,是含着苦水的;但是她灿烂的脸庞上,亦是始终微笑的。
这就是许晴诠释的顾香兰,一个“有脊梁的妓女”。
一个不断被生活阅历丰满、却从不曾改变其纯粹的女人… 女孩儿。
可惜,太多人既理解不了性感,也理解不了坚强了,“性感”在他们眼里,只等于胸、腰、臀、腿,干瘪苍白。
不过没有关系,美,是一种全人类共同的感受。即使你不理解,你也一定会为这个女人弯下腰肢、深深鞠躬时的珍重感流泪,这就够了。
我总是觉得话剧演员在舞台上,是更确切地去燃烧她们的生命的。
因为这个燃烧必须连贯、必须强烈、必须悠长,所以,话剧既改变又延长了这些用心出演的演员们的生命。
透过《如梦之梦》,所有人都看到许晴完成了从“不自知”到“充分自知”的过程: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变化,包括这次《如梦之梦》,正好姜文跟我聊了一次,他也认定,《如梦》给予你的这份礼物就是这么强烈。”
透过许晴的话,我们似乎反而能够倒退出另一个事实——
正是因为姜文、冯小刚等人看了许晴在《如梦之梦》中艳绝群芳的表演,正是因为许晴每年在保利的话剧舞台上兢兢业业地对顾香兰这个角色一再打磨,他们才毫无动摇地认定,在中国中生代的女演员中,没有人能比许晴把“话匣子”和“唐凤仪”驾驭得更加完美。
舞台,它就是这样毫不客气地对演员发起挑战;它也是这样毫不保留地讲一个演员推向极致。
这也就是我所谓的“舞台对演员影视生命的延长”。
而这种演艺生命的延长之所以有效,正是因为有的演员沉浸在靠脸的舒适区里不肯醒来,而有的演员却学会了靠脑子让自己的每一道皱纹都成为了自己的武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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