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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9656 | 1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9121
·胡果威·
文革后恢复高考，我有幸考取吉林大学外文系78级，攻读英美文学。因为在文革中失学
12年，自然非常珍惜学习的机会，所以学习极其刻苦。因为成绩优秀，学校居然允许我
跳级到77级。因为品学兼优，在校时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为此学校多
次往我家发信报喜。先父是传统的中国文人，曾在中央银行担任文书主任为孔祥熙捉刀
写应酬文字，对文房四宝特别讲究。每次他给学校写信答谢，都是半文半白的行文，半
楷半行的毛笔字，写在上好的宣纸印花信笺上，配以用八宝印泥盖的出自名家之手的印
章。吉林大学当时有上万的学生，我想大概只有一位家长会写出那么雅的答谢信，所以
每次都将先父的答谢信作为家长来信登载在校刊上，于是同学就来调侃我：“老胡（因
为超龄，我念大学是已经是老胡了），你爸又来信了。”
虽然我成绩优秀，羞于启齿的是，我考进大学时，总分是全省第三，政治却得了59分，
差一分没及格，东北人讲话了，“这扯不扯？”后来我在大学里也曾得过一个“及格”
，科目是“中共党史”。我1978年入学，一年级开党史课，记得我们的党史老师第一学
期说刘少奇是“大叛徒、工贼、党内的头号走资派”，后来传出要为刘少奇平反，于是
第二学期又改口了，说刘少奇虽然犯了错误，基本上还是一个好同志。1980年5月17日
十一届五中全会为刘少奇彻底平反，此乃后话。
那样可以颠倒黑白，随意篡改的党史课，说乏味还是轻的，更恰切的是使人反感。为此
，每次上党史课老师都点名，所以我从来不敢逃课。为了不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每次
上党史课我都带一本毛选五卷的英文版，自己在下面读英文。毛选五卷的英文版都是中
外专家、高手翻译的，英文棒极了，读起来实在是一种享受。当时我想政治老师再穷凶
极恶，只要我不缺课，谅他总不敢干涉我学习毛主席著作吧？岂不知我错了。
平时老师提问都是从学生名册中随意挑一个，党史是大课，所以被点到名的概率非常低
。一天我正在后排全神贯注地精读毛选五卷，突然感觉到旁边的同学用胳膊肘捅我。一
抬头，看见党史老师指着我吼道：“后边那个戴眼镜的！你给我站起来！回答问题！”
我连问题都不知道，站起来张口结舌，整个大阶梯教室哄堂大笑。还没容我有机会辩解
我在学习毛选五卷，他恶狠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只好如实报出。他仔细地
找到我的名字，然后做了个记号。
说实在的，中共党史并不难，无非是“遵义会议奠定了毛主席在党内的领导地位”之类
。扪心自问，其实我的党史考试并不差，都是照标准答案。然而不出所料，成绩公布出
来，我的成绩是“及格”，还好承他的情，没让我吃“手枪（F）”。
当年在大陆读书，从小学开始有时事课，中学开始上政治课，考高中、大学乃至研究院
，都必须考政治。入学之后，又是从党史、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国际共运史
全学一遍。现在的大学，则有邓小平理论，以此类推则还有江泽民的三个代表点和胡锦
涛的和谐社会理论等等。对于这些政治课，如今的学生们是怎么看的呢？我在一些大学
的BBS上看到新生寻求学兄、学姐的指点，推荐一位上课不点名的教授。点名制是为了
防止学生旷课而制定的，就如防止工人旷工的打卡制。工人通常是给别人干活，所以打
卡制还是有道理的。然而学习是为自己的，如果真能学到有用的知识，即使不点名，我
想学生也是不会旷课的。在大学时，我曾到别系旁听一些有趣的课程和讲座，许多别系
的学生也到外语系来旁听外国专家的讲座，后面都站满了人，撵都撵不走。为什么？求
知欲使然。反之如果要通过点名来强迫学生上课，则难免使人对这门课本身的价值质疑
。
因为当时我在国内念大学时候，都是学校统一规定的课程，所以刚开始到美国留学时对
选课非常不习惯。人总是知道好歹的，有些名教授开的热门课，稍一迟疑注册就满了，
只好等到下学期，而有的冷门课则教室里的学生寥寥无几。其实国外也开政治课，也有
政治专业。外国的政法也有密切的关系。美国许多政客（包括总统），就是学法律出身
的。但在国外政治不是必修课，除了要走仕途之外，一般的学生可以不选。现在国内的
政治课是必修课，又要点名，所以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都能座无虚席。如果政治课成了选
修课呢？这在台湾已经成了现实。2000年我在台北住了一年，台湾的年轻人最讨厌两件
事，一是强制性的服兵役（仅限男性），二是大学里必修的三民主义课。那年恰逢大选
，民进党的阿扁上台后，国民党成了在野党，但是三民主义并未取消，只是成了选修课
。马英九上台后，也没听说三民主义又成了必修课。我并不呼吁取消政治课，而是建议
将政治改成选修课。中小学生尚未成年，也许还缺乏作正确决定的行为能力，而大学生
都是成年人了，让他们选择自己要修的课程又何妨呢？选修至少可以节约在必修课堂上
打瞌睡的时间。
现在大陆的政治老师已经比我当年碰到的那位当时老师开明多了。我认识一位邓论教授
，他在新学年开课时都会先给新生们一个开场白，你们必须来上课，但是可以不听，可
以打瞌睡，可以看课外的书，我不管，只是不要大声喧哗影响课堂纪律。这位有廿多年
教龄的老教授驾轻就熟，根本无须备课。期末考试后，阅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
将每一份考卷拿起来掂一下分量，厚的90分以上，薄的70分以下，中不溜的则在80分上
下，几秒钟一份，自己不想干就请念中学的女儿代劳。我是学英文的，如果根据厚度给
学生打分，学生不服来找怎么办呢？那位教授胸有成竹：“这侬就勿晓得了，政治又没
有啥客观标准的，我说厚的比薄的写得好，死无对证的事体，哪能讲得清爽？”哦，我
恍然大悟。考试也就罢了，只要及格就过了。若是高考，哪怕差一分，都可能是一本、
二本、大专、重点和非重点的分界线，写少了岂不就亏大了？回想起来，当年我在高考
时政治得的59分，是否也是因为写得不够多呢？反正考取了大学，我也懒得追究了。
□ 读者投稿 | 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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