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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9846 | 1 作者:李遥
2015-11-18 04:02:41
二、民主转型
佛朗哥体制显然不能算是成功的体制，但是他设计的向民主制的过渡是一大功绩。西班
牙民主转型的关键，是佛朗哥安排恢复君主制。历史的教训使佛朗哥对共和制失去信任
，他用近40年的时间为恢复君主制而创造基础，同时也为民主转型铺平道路。
1947年，佛朗哥政体颁布《继承法》宣布西班牙为王国，并于1948年安排阿方索十三的
长孙、不满十一岁的胡安-卡洛斯回西班牙就学。1969年，议会通过决议，立胡安-卡洛
斯一世为未来西班牙王国的君主。
佛朗哥执政初期，经历了战后的物资匮乏和国际经济孤立，战胜了聚集在法国的共产左
派的反扑和全套苏联武装的游击队。二战结束，红色法西斯侵略者斯大林变成反法西斯
的功臣，连英美都因苏俄为盟国成员而对其罪行搁置不问。由于佛朗哥在内战期间得到
过希特勒的援助，世界舆论将西班牙视为法西斯政权，并形成统一战线对反共的佛朗哥
体制实行国际制裁。1953年，恰恰是由于佛朗哥的反共立场，美国和西班牙签订了经济
援助的协定。
佛朗哥接手的西班牙是一个贫穷潦倒千疮百孔的农业国，留下的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工
业化的、第三产业发达、名列世界第八的工业强国。今天的西班牙，仍然有无数民众怀
念佛朗哥时代，给予公正的评价，肯定它在发展经济、根除饥饿和文盲、建立秩序和公
正以及造福人民方面的功绩，尤其以形成了当时罕见的中产阶级而自豪。关于佛朗哥时
代的好处，人们随口便可以列举一长串：小城镇的市长是兼职不拿工资，议员工资不过
一万多比塞塔，没有所得税，也没有增值税，平均失业率是2.% （1985到1995年工社党
执政期间平均失业率20%），买房10年还款，没有房贷，1975年服刑犯仅8千（现在是8
万）等等。人们还赞同佛朗哥对待共产主义及其恐怖组织的毫不妥协的铁腕政策。2013
年英属直布罗陀填海和西班牙渔民发生冲突，西班牙政府立场似是而非，一个渔民直言
不讳道：“我们生活得最好的时候是Paquito（佛朗哥的昵称）在世的时候。”
有段轶事，很有趣，不妨费点笔墨插在这里。
1972年，尼克松总统担忧佛朗哥死后西班牙的局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于是派弗农-沃
尔特斯（Vernon Walters）秘访佛朗哥。沃尔特斯在他后来的著作《无声的使命》中写
道：
“我在飞机上整夜都想着怎么提这个话题。……我把尼克松的信交给佛朗哥，信里说请
他跟我坦率地谈谈。他说：‘您的总统要我跟您坦率地谈谈，谈什么？’我对他说：‘
将军先生，由于历史的原因，美国总统对世界许多地方负有责任。他很担忧西地中海的
局势，很想知道并很尊重您的意见，想了解您对西地中海的未来看法如何。’他回答：
‘您的总统真正想要知道的是我死了以后会怎样，是吧？’我答‘是的，将军先生。’
他答：‘您先请坐，我这就告诉您：我创造了一些制度，很多人认为不可行，但是他们
错了：王储将成为国王，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但是，将军，您怎么这样肯定呢？
’他答：‘因为我要留下40年前我统治西班牙时找不到的一样东西，’我以为他要说‘
武装力量’，但是他说：‘西班牙中产阶级。请告诉您的总统，我信任西班牙人民的良
好意愿，不会有另一次内战。’
三年后，佛朗哥辞世，胡安-卡洛斯一世登基，中右联盟的阿道夫-苏亚雷斯（Adolfo
Suarez）主持民主转型，并当选为君主制立宪议会制的西班牙王国的第一届首相。
这样重大的历史转折，对转型领导者的要求之高可想而知。苏亚雷斯或许并非合适的人
选，但历史的重任落在了他身上。本来，佛朗哥体制的改革派已经策划了稳妥的民主化
步骤，国王出人意外地任命苏亚雷斯主持转型，而苏亚雷斯偏离了原定程序和原则，结
果，佛朗哥从1936年为反共而起事、坚持独裁40年以避免共产主义在西班牙死灰复燃的
努力，被大打折扣，民主化变成了把共产主义请回来。
著称于世的西班牙民主过渡，做了两件事：1977年7月通过了政治豁免法，把佛朗哥取
缔的共产主义各派请回到国家的政治生活里来；1978年通过的宪法，把独裁制改为议会
制君主立宪制，形式上确立了权力的分配。
第一件，通过了赦免法。
赦免法基本内容是：1976年12月15日以前所有出于政治目的而进行的犯罪或过失，不究
其后果，一律赦免。根据这条法律，左派在内战期间的罪行和责任，不论有否血案，均
得赦免，包括制造1936年大屠杀的责任者、共产党总书记圣地亚哥-卡利约（Santiago
Carillo）。赦免法也指出：过去犯有罪行的权威机构、国家公务员和公共秩序人员也
在赦免之列。这条是针对佛朗哥建制之初镇压左派恐怖分子的政策，右派接受这一点等
于承认镇压恐怖分子和契卡成员是错误，这等于在原则上让步，并使右派陷于被动。
1977年，共产党获得合法权利。而广大民众事先并不知道，连和苏联秘密警察同性质的
契卡也将被赦免。随后，内战之前至内战期间罪恶累累、沾满人民鲜血的组织－－那些
坚持马克思主义和阶级斗争的工社党、总工会，以及反对一切权威的无政府主义联盟等
，都纷纷再次出台，这些无产阶级专政的信徒们堂而皇之地要求民主待遇。
该法的赢家无疑是共产左派。当时，苏联塔斯社很快表态，对“豁免法”的通过表示“
满意”。西班牙《ABC》评论说：“在苏联，没有人怀疑这条法律是保护刽子手的。”
西班牙共产党领取苏联津贴一直到1992年苏联解体，此外还领取委内瑞拉查韦斯政府的
津贴，还用西班牙纳税人的钱资助古巴革命。
一些学者指出，赦免法的制定和通过缺乏足够的慎重，甚至犯有失误。1977年议会表决
赦免法时，唯一投反对票的是右派党人民联盟。当时的保守派领袖、后来的人民党（
1989）创建人，弗拉加（Fraga，1922-2012）认为“把共产党合法化等于是政变”。左
派获得战略性的成功，然而却并不满意。共产党史学家费尔南-加耶格（Fernán
Gallego）批评道：“这是从一个非公正选举的议会产生的法律，只有利于右派……仍
然是佛朗哥派掌权。”一个主张无产阶级革命的共产党，口中竟然念念有词道“公正、
议会、法律”，翻译过来就是：我是专制派所以我可以对你实行专政，而你是民主派所
以必须对我实行民主。
左派能够在佛朗哥刚刚去世就采取大规模抗议行动，说明，在佛朗哥执政后期已经有了
足够的宽松。据从左派转为右派的著名社会学家、作家阿曼多-德-米格尔（Amando de
Miguel，1937-，在佛朗哥时代曾因写作而入狱）认为：转型过渡的前奏从1968年就开
始了。事实上，比这更早，佛朗哥就在为一支温和的左派政治力量提供生存和发展的环
境，否则冈萨雷斯这样的小青年在警察眼皮底下领导工社党游行示威的情况就不大可能
发生。
值得指出的是，四十年来，右派忠实于豁免法的协议，宽恕了左派的罪行，为顾全大局
不再旧话重提。但是左派却不然，他们对当时的共产党总书记签署的协议和法律拒不承
认，甚至否定民主转型这一里程碑式的改革。他们仍然唱国际歌，仍然高举象征阶级斗
争的铁拳。他们认为，只有左派说了算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改革和转型。即是说，左派仍
然抱定极权主义，利用民主宪政的自由、宽松、开放，以实现他们理想的进步社会－－
以“穷人”的名义占有他人的财富。
第二件，通过了宪法。
关于1978年的宪法，简而言之，就如史学家毕欧-莫阿的说法：“民主转型在各政党之
间确定了基本的权力分配，他们是中右联盟（人民党前身），工社党，以及巴斯克和加
泰罗尼亚的分裂派。选举制度的设计也是为了确保各方都收到一份代表津贴，理论上说
是为了方便治理整个国家。”
为了争取巴斯克民族党和加泰罗尼亚独立派支持宪法，苏亚雷斯在地域行政区划分方面
作出妥协，除了巨额金钱收买，还为这些分裂派的独立倾向留出足够的余地：在中央政
府之下设置自治区。于是，为了这两个分裂派，小小的西班牙不得不设置了17个自治区
，结果，原来的“统一、伟大、自由的西班牙”被分成了17个小“国家”。这就是分裂
主义在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发展到今天这一严重地步的制度原因，受其影响，轻微
的分裂主义苗头也程度不同地存在于其它一些自治区，例如加利西亚、瓦伦西亚和安达
卢西亚。苏亚雷斯以牺牲主张和原则换取了一时的利益，而实质上，为左派和分裂派提
供了发展壮大的基础。
鉴于当时的形势，宪法带有重要缺陷，有自相矛盾和含混不清之处，甚至有蛊惑人心之
嫌。例如：一方面说“西班牙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另方面接受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自
称“国籍”之说；规定“各党派要奉行民主制”，实际上缺乏监督措施，没有一个党能
做到；规定“人人有工作的责任和权利”，事实上失业很快就达到200万，到2008年升
至前所未有的水平，500万；规定“人人都有体面住房的权利”，现实中住房不是免费
的权利，而是靠劳动获得。这些共产主义的美丽空话，与财产私有制和市场经济的原则
背道而驰，却给了共产左派拒交房贷房租的借口，于今已酿成社会问题。尤其是在对待
恐怖组织方面，脱离法制，把恐怖分子视为政治犯，对本应通过警司部门法办的犯罪集
团采取“政治解决”的态度，这些都构成对社会公正的严重损害。
但是，纵然有缺陷，这部宪法仍然是划时代的，是对民主转型的巨大贡献，至今仍然是
保障西班牙民主的根本大法。自内战结束，西班牙人民享受了40年和平生活，及至民主
转型，和平生活得到又一个40年的延续，而且仍将继续。国家政治民主，经济发展，社
会稳定，福利大幅提高。
民主转型得以成功，有赖于佛朗哥时代打下的基础，君主议会民主宪政得到绝大多数民
众的支持。由于转型是在四十年威权制之后首次实行民主，有独立倾向的政治势力尚无
基础，即便为权宜之计也能接受新体制。只是随着时间，分裂主义和共产主义便从隐性
转为显性，尤其是工社党萨帕特罗政府（2004-2011）鼓励了分裂主义和共产主义意识
形态，挑动社会对立，威胁民主与社会稳定。
2015年10月，西班牙《世界报》搞了一个调查，题目是“四十年民主之后我们有什么变
化？”有人回答：“过去政客被警察追捕，今天被公众舆论追捕。”另一个回答是：“
什么民主？纯粹的党主。做个简单的智力测验：1975年西班牙人平均交多少税？现在交
多少？1975年国家债务是多少？现在是多少？1975年失业率多少？现在多少？”第三个
则指出：“现在，就因为这么多个党们，西班牙被分成17个他们的自治范围，说是为人
民服务，其实是为他们自己服务。”
近日，英国左派历史学家保罗-普雷斯顿在回答记者采访时，把佛朗哥和希特勒相提并
论。不料这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不仅遭到几乎是众口一词的怒斥，而且唤回人们对佛朗
哥时代的美好记忆，人们历数佛朗哥对国家的历史功绩和为人民开创的各类福利。事物
不是绝对的，人们从理论上反对独裁，但是肯定佛朗哥的功绩是佛朗哥体制的产物，这
意味着在一定意义上肯定佛朗哥体制。这看似矛盾，实则符合逻辑，只要设想一下，假
如当年赢得内战的是斯大林派，后来的西班牙将会是怎样的呢？这就回答了为什么相当
数量的民众仍然肯定佛朗哥，怀念他，并毫不犹豫地起来维护他的名誉。 【全文完】 | l*****i
发帖数: 20533 | 2 这文章自相矛盾。又说西班牙人民怀念佛朗哥专制，对40年来的民主并不认同，可又同
时吹嘘民主的基础是佛朗哥打下的所以很有功劳。就这水平，要我说捣鼓长文是浪费所
有人的时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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