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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2188 | 1 本帖内容是翻译自《Utopia for realists》, Rutger Bregman, 2017 一书。作者支持
基本收入计划（芬兰和加拿大已经开始小规模尝试，美国的尼克松总统曾经试图推行，
但是在西雅图试验以后，又放弃了）。
作者认为这是全人类未来的目标，从文明出现以来，人类第一次有能力 “终结贫困”
，让所有人都过上有基本尊严的生活。 在走向进步和文明的道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 其中和历史有密切关系的一些内容：
英国的Speenhamland system的失败，一直是反对社会福利者的利器，在无数书籍中被
引用。这是英国历史上的一次社会福利尝试，据说结果非常不好。
有人说，19世纪以来的英国制造了一个理论，或者说是神话：the myth of the lazy
poor。比如Karl Polanyi的书《The great transformation》(1944)就引用了
Speenhamland作为例子，鼓吹这个神话。
介绍一下英国的Speenhamland 福利试验：
1789，法国革命了。英国统治者深受震撼。英国本身也是爆发前夜的火山，而且又有粮
食歉收。又因为法国爆发革命，很难如以前一样从大陆进口粮食。导致粮食价格上涨，
革命的呼声越來越高。
1795年5月6日，magistrates of Speenhamland in Southern England 决定给予穷人以
粮食补助。之前伊丽莎白时代（1558-1603）英国已经有了一个“福利系统”，the
Poor Law，把穷人分两类，第一类是deserving poor (老人孩子和残疾)，这一类放入
alms-houses；第二类是需要强制劳动的，这一类被拍卖 auction 给农场主。
而Speenhamland system废除了区别对待，everybody in need has a right to relief
.这个地方政策引起了首相 William Pitt the Younger的支持，他甚至试图使之成为国
家法案。这个政策极为成功，把造反掐灭在萌芽，revolt was nipped in the bud。
但是反对这些福利政策的人很多。早在1786年，vicar Joseph Townsend的作品《
Dissertation on the Poor Law》说：“It is only hunger which can spur and
goad them on to labor; yet our laws have said, they shall never hunger.” 也
就是说，让工人和农民处于饥饿状态是必要的，不然穷人就会变懒。
1798年，马尔萨斯人口论出场，认为人口增长天生就快于粮食增长，人口增加使任何进
步都不可能，带来革命，等等。以此为理论基础，反福利者认为福利会让穷人更懒惰，
并且拼命生孩子，带来灾难。马尔萨斯的朋友李嘉图也认为 basic income 会让穷人懒
惰，一方面是人口增加，一方面是粮食产量减少，结果就是法国式样的革命在英国也不
可避免。
1830年，英国真的爆发了造反。许多农民（其实是没有土地的农业工人）高喊“bread
or blood”毁坏农场主的机器，要求更高的工资。政府武力镇压，许多人被处决，更多
人被逮捕流放（海外殖民地）。后来政府做了调查和反思，发现 Speenhamland 福利政
策没有任何好处，只有负面效果，让穷人变懒，社会矛盾更加尖锐，等等。甚至认为造
反都是福利政策带来的。
调查者用马尔萨斯主义和李嘉图经济学作为理论基础，认为是福利政策带来人口爆炸，
人口爆炸带来工资降低，人口密集带来犯罪增加，“More improvident and wretched
marriages”，等。
英国政府的这个研究报告，成为反乌托邦，反福利的利器。大家引用，不加思索。
Bentham, Tocqueville, Mill, Hayek, Polanyi,都引用了，为自己的理论作论据。甚
至马克思也当作真理给引用了，不过马克思的思路很特别，开了新的脑洞。在资本论（
1867）中，马克思引用之后评论说，资本家用少量社会福利来降低工人的工资，从而更
好地剥削，福利政策让阶级斗争不那么尖锐，而阶级斗争推动历史进步。所以福利政策
是非常有害的。
马克思的密友恩格斯也把福利政策看作是中世纪封建社会的残余。青年恩格斯说东罗马
和古代中国之所以长期停滞不前，是因为他们的政府喜欢给福利，导致阶级斗争不够尖
锐（老年恩格斯在第二国际时代走向修正主义，改变了观点，开始支持社会福利政策）。
总之，他们的观点是福利无用，关键是要改变社会结构。至于马尔萨斯人口问题，马克
思认为计划经济可以解决。人口也要计划，对于计划经济来说是小菜一曡。至于怎么计
划，马克思没说，不过我们都知道准生证之类玩意（邓小平笑而不語）。
但是，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在统计学社会学经济学人类学心理学研究方法论有了真
正发展之后，而不是19世纪的伪科学层次，人们发现，当年英国政府的研究根本就是扯
淡。
比如，面试询问的对象没有一个是福利受益者，都是找些路人来谈论评价，甚至是“统
治阶层”（政府官员，牧师）自己填写的，尤其是地区clergy，包揽了几乎全部问卷。
最后的Royal Commission Report，更是全部fabricated，甚至，就连那些“问卷”他
们也没看，一点最简单的数学计算也没有，而是闭门造车，修辞以后弄出来的。甚至，
委员会的秘书Edwin Chadwick，在调查之前，已经”had the bill in his head”。甚
至，委员会的其他人，都看不上他随心所欲编造故事的能力，有人说他好比 “a
French cook who can make an excellent ragout out of a pair of shoes.” 总之
，那份报告是彻头彻尾的bogus science。遗憾的是，它在一百多年以后，又吓倒了尼
克松。
1834年，Speenhamland system彻底结束，此时英国从鸦片贸易得到了巨大收入，克服
了经济危机，政府收入急剧膨胀，有钱建立和维持庞大舰队。但是工人的状况却更惨，
夫妻被强制分离，不得见面，以控制人口。子女被政府带走，放入济贫院中，也活在饥
饿之中，一个星期吃两个洋葱之类。
－－－－－尼克松的野心（基本收入计划）：
1968年，5位经济学家起草，1200经济学家签名，给美国国会的信。1969，尼克松总统
提出bill of modest basic income (basic income bill)。
尼克松说，baby boomer这一代人可以成就两件不可能，第一是登月，第二是彻底消灭
贫穷。Chicago Sun Times 称之为美国的大跃进（a giant leap-forward）。后来被国
会否决。因为在西雅图的局部试验中，数据发现女性提出的离婚上升了50%，也就是说
，女性有了生活保障就更容易离婚，此为国会否决的主要原因，认为如此高的离婚率会
导致社会崩溃。但是后来发现，这是统计错误，实际上没有离婚率的变化。美国本来可
以成为地球上第一个征服贫困的国家，却放弃了。
Social security是福利，还是权利？尼克松的参谋，Moynihan，仍在坚持security是
right，是基本人权，不是favor，不是福利。关于敌视福利政策的克林顿政府，他说：
“History will shame them.”在克林顿时代，美国儿童贫困比率又回到了1964年的高
水平。那一年，尼克松宣布开始war on poverty。
历史上，民主制度也有类似的命运，许多人认为它根本不可能，从Plato (427-347 BC)
到Burke (1729-97)都认为民主制有 futile（人民太愚蠢，根本不可能）, dangerous
（暴民，堕落）, perverse（变成暴民暴政）的问题。今天，反对基本收入计划的人也
是一样的理由：futile（人民太败坏懒惰，不可能）, dangerous（带来问题）,
perverse（走向反面，成为dystopia）。
－－－－－人类需要梦想：
长期以来，社会依靠GDP的增长来维持社会稳定。只有不断增长，才能有足够的工作机
会，减少失业率。也许应该换一个思路。要提高人类生活的质量，需要新的思路。
GDP，社会财富的定义，一直在变化。亚当斯密认为国家的财富来自农业和制造业，还
有掠夺来的，至于别的，律师、娱乐之类，”adds to the value of nothing”。而从
英国Charles Davenant的《Upon ways and means of supplying the war》，研究GDP
的核心，是考察本国的战争能力，一切以战争为中心。后来的法国跟进。GDP算法的修
改都是以能更好反应国家的战争潜力为中心。
1972年，不丹国王提出了 “gross national happiness” 的说法，为自己张目，据说
不丹人的幸福感很高。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是任何有头脑的人，都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Mill当年就说过： “Better to be Socrates dissatisfied than a fool satisfied.
” 据说俾格米人非常幸福，每天唱歌跳舞性生活。再说不丹，不但是地球上最专制的
国家，还有对Lhotshampa人的种族清洗，70年代，不丹底层人民曾经有过暴动，要求加
入中国，不丹政府多次请印度军来剿匪，进行了残酷镇压。
自从苏联解体，共产主义垮台以来，乌托邦成了一个贬义词。另外，和以前的一个不同
，人们开始blame collective problems on the individual – unemployment,
homelessness, depression. 以前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现在是“性格决定命运”
。19世纪以来人们把进步作为信仰或者信念，今天这个faith已经动摇，甚至变得可笑
。右翼政客撒切尔说贫困是”personality defect”，就是一个典型。你穷，因为你无
能，废物，或者是有病。
1981，George Gilder的《Wealth and poverty》，作者是里根的总参，把贫困作为道
德问题，根源是懒惰和犯罪。后来保守派社会学家Charles Murray的《Losing ground
》又重复其论点，也把Speenhamland作为论据。有人评价说： “Anywhere you find
poor people, you also find non-poor people theorizing their cultural
inferiority and dysfunction.” This was epitomized in the allocation of $250
million to “chastity training” for single mothers.
历史上的右派也类似，比如Hecquet (1661 – 1737): “Everyone but an idiot
knows that the lower classes must be kept poor, or they will never be
industrious.”
人类需要新的梦想：基本收入计划：
Thomas More’s (1516) dreamed about free money. Article 25 of the
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 (1948) promises that, one day, it will
come: a universal basic income, not as a favor, but as a right.
文明没有梦想，就是死亡。
“A map of the world that does not include Utopia is not worth even glancing
at, for it leaves out the one country at which Humanity is always landing.
And when Humanity lands there, it looks out, and, seeing a better country,
sets sail. Progress is the realization of Utopias.” – Oscar Wilde (1854 –
1900)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Utopia is on the horizon. I moved two steps closer; it moves two steps
further away. I walk another ten steps and the horizon runs ten steps
further away. As much as I may have walked, I’ll never reach it. So what’s
the point of utopia? The point is this: to keep walking.” – Eduardo
Galeano (1940 – 2015) | F**0
发帖数: 5004 | 2 我现实中接触到的白人底层， 约等于 懒人， 坏人。 | Y**M
发帖数: 2315 | 3 统计数据都是制造出来的。
当今左翼知识分子制造统计数据，也无外乎是“手段更高明一点”。最典型的就是
他们制造的那些民调数据。
然而，社会现实是不能制造出来的。
搞福利明明没好下场，左翼知识分子就是装看不见。然后，用自己制造出来的统计
数据来代替现实。
所以，本文的题目应该是：赤匪新的野望。 | m***n
发帖数: 12188 | 4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赤匪的传统。
古中国（儒家）是全世界第一个把福利社会作为自己的基本理想的。
《礼记》：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从西周开始，福利社会就是中华文明的理想了。
【在 Y**M 的大作中提到】
: 统计数据都是制造出来的。
: 当今左翼知识分子制造统计数据，也无外乎是“手段更高明一点”。最典型的就是
: 他们制造的那些民调数据。
: 然而，社会现实是不能制造出来的。
: 搞福利明明没好下场，左翼知识分子就是装看不见。然后，用自己制造出来的统计
: 数据来代替现实。
: 所以，本文的题目应该是：赤匪新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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