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版 - 回忆赵紫阳:官方的沉默也是态度 陈仲旋 一位从不发脾气的领导人 1962年6月,组织上调我去当赵紫阳的秘书。当时,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心里有点胆怯。推荐并向我移交工作的前任秘书汤戈夫说:“你不用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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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5 发帖数: 1741 | 1 回忆赵紫阳:官方的沉默也是态度
陈仲旋
一位从不发脾气的领导人
1962年6月,组织上调我去当赵紫阳的秘书。当时,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心里有点胆
怯。推荐并向我移交工作的前任秘书汤戈夫说:“你不用担心,肯定行,紫阳同志(那
时不论对多高职位的干部,都称同志)的脾气很好,他也不需要秘书帮他写什么东西。
”并举例说:“有一次,紫阳同志交代我通知办公厅,明天晚上七点开全省电话会议,
各地、市、县委书记参加。结果我把时间搞错了,让办公厅通知今晚召开,时间快到时
,我提醒他到会。他听后一怔,说不是明晚吗?随即动身赴会去了。事后,他一句批评
我的话也没有,可我难过了好几天,如果不是紫阳同志早已胸有成竹,照样可以赴会讲
话,那就真坏事了!”就这样,我被推上了这个岗位,一直工作到文革我不得不离开的
时候。
果真如汤戈夫所说那样,我在赵紫阳身边工作的那些岁月里,的确没见过他发过一次脾
气,不论对待什么人,他都没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来不发火。有一次,他身体欠安休息
期间,才有时间和我闲谈一下,说我写的一篇东西(指我给新华社分社写的内参)还好
,但文字过长。我很高兴他指出我的缺点,可惜的是也就是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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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7年第六届全运会开幕前,中共中央代理总书记、国务院总理赵紫阳、中共中央政
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常务副主席杨尚昆,由中共广东省委书记林若、广州市市长朱森林
、副市长石安海陪同,来到广州天河体育中心检查工作,赵紫阳总理称赞天河体育中心
是广州一大景观。
从来不用秘书代劳的省委书记
我去赵紫阳身边工作时,他才44岁,后来又是全国最年轻的省级第一把手。他讲话很有
条理,层次分明,论据充分,使人一听即懂。只要把他的讲话记录下来,不用作任何文
字修饰就是一篇好文章。跟他下去搞调查研究,回来后完全不需要秘书为他整理材料。
他非常善于发现下面的好经验、好苗头和一些带有普遍性的问题。他的记忆力极好,都
记在脑子里;再加以思考、总结、提升。形成系统概念后,就会召开省委常委会讨论,
作出决定。
除了在全省党代会上的工作报告需要由秘书长杨应彬根据他的思想,组织起草文件以外
,他在其他各种会议的讲话,都不需要他人代劳。他经过思考后,亲自写一个“提纲”
,就在会议上做总结或是报告,一讲就是两三个、三四个小时,与会的各级领导干部,
都听得聚精会神,明明白白。
在我担任赵紫阳秘书期间,中共中央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专门发了一份中央文件,内容
是:反对秘书专政,不用秘书代劳。可见当时靠秘书代劳现象已很普遍,而赵紫阳从来
不用秘书代劳。
他走遍了广东每一个县
赵紫阳是在1951年来到广东工作的,最初任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农村工作部部长,后任秘
书长、副书记。当时华南分局的书记是叶剑英,后来是陶铸,管广东、广西两省。1955
年华南分局撤销,改设中共广东省委,陶铸任省委书记,赵紫阳任副书记,分管农业。
1960年陶铸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统管广东、广西、湖南、湖北、河南五省,仍兼广东省
委第一书记,赵是第二书记,实际上主持广东全面工作,直至1964年才被任命为第一书
记。他一直主持广东全面工作,但仍然用主要精力抓农业,所以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是农
村工作。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大跃进”给全国城乡造成大饥荒、大萧条,持续
三四年。为了恢复生产,发展经济,迅速改善人民生活,赵紫阳带领省委一班人,经常
下基层调研,制定切实可行的方针政策。为此,他走遍了全省各县及许多公社、大队。
1962年,在去汕头地区南澳县的途中,他对我们说,这是他走完全省的最后一个县。去
南澳县,可不那么容易,汕头地委请了当地海军帮助,派了艘护航舰载送我们到南澳。
途中,大浪滔天,军舰俯仰摇摆30度,我这个海边长大的电白人早已晕船躺倒,而他,
这位不近大海的河南人,却始终手扶舷栏眺望远方,给我留下了长久记忆的瞬间。
文革后期,赵“解放”,调任内蒙古党委书记,十个月后又调回广东,据跟随他从内蒙
古到广东的蔡肇发秘书说,周恩来在主持有关赵调广东等问题的会议上说,赵在内蒙古
十个月时间,跑遍了内蒙古所有的盟和许多旗、县,表示了赞赏之意。
赵紫阳调回广东几年后,重新担任第一书记。一年多后又调四川省当第一书记。后来,
又是蔡秘书告诉我,赵到四川,依然是多数时间下乡,不多久就走遍了四川。他推广广
东的经验:“联系产量责任制”,大大地调动了四川农民的积极性,粮食产量迅速提高
,恢复了天府之国的美誉,形成了“要吃粮找紫阳,要吃米找万里”的佳话,对这样的
赞誉,赵紫阳当之无愧。
前任秘书的感慨
赵紫阳在广东时,我是他的第四任秘书。除汤戈夫外,前面还有黄、高两位。他们都很
崇敬、怀念赵。只要有机会,也常回来探望赵,我也没听到他们二人有什么怨言。但是
,也有例外。汤戈夫离开后调到新中国造船厂,当了厂长还是副厂长,总之是个“厂头
”。“文革”时被打成“赵紫阳死党”,后来恢复工作,还当“厂头”。上世纪80年代
前期,我听赵的孩子告诉我,老汤曾对他们说:“你父亲对地、县委书记们很关心,但
对我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在提拔使用上,唉,关心得太少啦!我50年代就是正处
级,到你父亲那里是正处级,离开时还是正处级,几十年了,现在还是正处级!”言时
颇有感慨。
80年代中期,汤戈夫患了“肌肉神经萎缩症”,在广州治不好,向赵总理要求到京治病
,安排在了协和医院。由于病房紧张,老汤病床安排在过道上。他的病发展很快,没几
天即告病危。当护士把他从过道上推到急救病房时,老汤以为让他搬到单间,吓得连说
:“我不能住单间,赵知道会不高兴的!”此情此景,闻之令人心酸!汤戈夫死时,级
别是副厅级。
几天后的一个寒冷深夜,老汤在协和医院去世。死前,赵紫阳赶到医院送别。据说,赵
在老汤床边默然站立,凝视良久,一言未发。……
汤戈夫的感慨,应该说是符合实际的。我自己的例子,也说明了这一点。我当他专职秘
书几年,朝夕共处,他从不言及私事;从来没有问过我家里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我当
然也不会主动向他讲。我长时间跟随他工作,很少有时间在家,平时如此,逢年过节也
如此。两个女儿出生时,我都不在妻子身边。为此,我很不安。但我对赵没意见,他应
该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这些,或者把这些都视为理所当然的吧。
他从内蒙古调回广东后,省委办公厅准备提我当副处长,便去征求赵的意见。赵回答:
“他在我这里的工作情况我可以介绍,但提不提拔我不参加意见。”过了许久,有人告
诉我这一情形,我心里一点都不怪赵。他公事公办,不搞那些为身边的人提官职、谋利
益这一套。而我自己亦心安理得,我不是靠别人往上爬,是靠自己的努力工作,这不是
更好吗?
出于内心的三句话
1980年,赵紫阳担任国务院总理。同年,中央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我是会议工作人员,
借休会时间,一天下午,我去看望他和梁大姐。当时,他们家住在中南海,一座四合院
,不大,依我看来,条件并不怎么样,一般般而已。坐了一会,他们留我晚饭。饭菜很
平常,可能临时留我,未加准备。
他边喝边闲谈;我则边吃边听。他讲:“我现在的工作方法还是调查研究”,“我想,
最多干到七十岁就不干了”,“我这个人,不拉私人关系”。听到这些,我放下了筷子
。我觉得他在和我谈心,倍觉亲切。这样的事,在我给他当秘书时并不多见。他对我讲
的这三句话,我觉得都发于他的内心。“工作方法”这句,我当然熟悉,有感多年,这
是他一贯的工作方法,也是他实事求是、注重实际的思想工作作风。当他讲到“最多到
七十岁”时,我不太认同。因为当时“邓胡赵体制”在国内外威望正隆,我想人民会希
望这个体制保持更长久一些。我说道;“到那时可能由不得你。”说也奇怪,1989年他
离开政治舞台时,距他七十整岁,仅差数月!至于他说的“我不拉私人关系”,这一点
,是他几十年一贯奉行的原则,只是从来没有刻意自我表白,我当然早已敬佩万分。从
“文革”后期至今,赵紫阳多次奉调各地,从内蒙古到广东,又四川,再北京,从省委
书记到总理,再总书记,基本都是担任主要职位。除入川时调去了广东农业良才李子元
(时任海南区党委书记),从领导层面而言,他都是只身上任。走到哪里,就在当地任
贤用能,从不结伙经营,安插亲信。回想那次谈心,距今已过去二十多年了,但依然言
犹在耳,让我铭记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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