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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俺好几个闺女”
口述人:吕转改(女,1928年出生,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商店镇邹家村人)
采访人:邹雪平(女,1985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2月22日
采访地点:邹家村,吕转改家
采访笔记:
知道金奶奶的大名叫吕转改时,是在2010年2月第一次采访她后才得知的,并且是问的
她孙子。村子里像她这样的老人,除了我的奶奶之外,我一个老人的大名都不知道。第
一次去采访她,心里挺紧张的,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和老人待在一起过,其
实一开始也不清楚该怎样进入她的生活。不过因为我是出生并且长大在这个村子,村里
的老人我都熟悉,接触对我来说也不难。
金奶奶是我采访中印象比较深的老人,也是村里唯一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记得小时候
经常去她家,但我忘记了她当时长什么样子。上学后,我就很少去她家,慢慢地到了高
中和大学的时候,我见了她都不会喊她奶奶,每次在村里见到她的时候,我记得经常会
溜过去,现在想想却想不出会溜过去的原因,好像是因为她戴着眼镜,觉得怪怪的。
2010年初开始重新接触金奶奶,当时就是为了去采访她关于挨饿的事。还记得去她家的
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睡觉,我走进她的房间,把她吵醒了。她急忙带上眼镜看着我,像
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现在想想当时的行为,好像太冒犯老人,但正是因为那次的接触
,听了金奶奶和我讲的故事,我才开始再去关注她。
金奶奶是个小脚的老人,像她这样的老人,在村里也不多见。看着金奶奶的脚,小得可
怜,好像没有我的一半大。第一次去她家时,给她拍过一张照片,她坐在自己的家门口
发呆,看到她瘦小的身驱和那两只咄咄逼人的小脚,我没法感受她是怎么走过这几十年
的。有一次我去她家,正好看到她在院子走着,两只小脚迈着小步子,慢慢地往前移动
,没办法体会到她所承受的重量。采访中她还对我说过,她去过别的村子要过饭,饿得
走不动,我却也想象不到她是怎么走到别的村子的。
2011年过年我再次重返她家,再次和她待在一起,听她讲故事,最大的感受就是很踏实。
口述正文
吃糠吃菜吃树皮
哎呦,刚娶了(嫁过来)没挨饿,入了社(公社)才挨得饿。挨饿的时候,光记得挨饿
了,啥也想不着,吃糠吃菜。我去地里找野菜,啥菜也吃到了。哎呦,就是没吃屎,就
是没吃蒿子(一种野菜草),没有不吃的东西。俺那时嫁(过来)了,是在这里挨的饿
。在队里干活要撅地,人家使杆子量上这么多块地,你撅不完人家不让你回家,还在地
里吃。那时光吃地瓜,也吃菜,都吃青青菜、吐露酸(野菜名)、晏紫因(野菜名)、
纤纤臭(野菜名)、野菜、榆叶。炕上铺的草包上面的秕子,弄下来压压,攥成饽饽,
掺和着吃,就是吃那个。好赖没有啊,没啥吃。跑到郑家店俺姐家,在那要了点萝卜,
带了回来。回来俺老伴还不能动弹了,捣鼓捣鼓让他吃了。人家都受罪,没有比我受罪
大的。
吃那些树皮,把菜扒拉熟了,切碎,搁上点盐,拌拌就往嘴里扒。就这么着,还咋吃啊
?那些榆树叶就煮煮,就这么吃,槐树叶也是这样吃。咱村里采不到了,就到别的村采
。我爬到树上摘榆叶,小珠(指自己的女儿)就给我递筐子,递钩子,俺勾上一篮子,
摘回来就蒸巴拉子(都是菜做的),打胡饼,就这样。好事想不着,就想着这些。那些
吐露酸、青青菜还是好菜,扒拉熟了拌来吃,还不难吃了。哎哟……吃榆树皮,先割下
那个皮来,把老皮扔了,光剩下那个嫩的,再切成一块一块的,就这样扒拉吃。树皮啥
味的……记不着了,光知道好吃了。菜还有好味嘛,苦甜酸辣的。
好嘛,俺的眼瞎了嘛,一上地(到地里)就哭,一上地就哭,哭成这么样。为啥哭啊?
到地里找不到菜。家里也没啥烧,还得拿着兜去拾柴火。菜都吃光了,树皮都扒光了,
回到家就哭,找不着不就挨饿嘛。好赖有啥吃也行,就是没有。俺去俺娘家,她蒸了干
粮。俺娘对俺说:妮,我蒸了好干粮。我说:啥干粮啊?俺娘说是青叶的,搁了点面子
。我吃了好几个饽饽子(馍馍)。我临来的时候,她还给我搁了几个,家来(回到家)
就让老伴吃上了,哎哟……
女儿小珠找野菜在地里睡着了
说以前可了不得,光想着挨饿了。小珠去采苜蓿,都中午十一、二点了,她还没有回来
,我就到处去找她,也找不找(到)。到吕家坟她姥娘家,找了也没在那里,这上哪了
?把孩子饿死了?我就围着村子嚎嚎地叫:小珠!小珠!孩子挟着那个筐子睡在地里。
她一边哭着一边(跟我)回来。在赵家村那,我说:妮,家来吧,天这么晚了。孩子回
来了也没啥吃,筐子里采了半筐子苜蓿。回来后,我挑了挑,搁在那个小铜锅里煮了煮
,她扒(吃)上了那碗菜。别人挨饿还有点糠,买点吃的,咱这好赖就是没有,光指着
吃菜啊。
饿死俺好几个闺女,俺大哥饿死了
孩子饿死好几个,有一个都这么大,会跑了,到死手里还攥着糠干粮。死的孩子都是闺
女,就是剩下豆秋(指儿子)(一)个人。哎呦,啥法啊!俺今年八十三了,那时上地
里干活撅地,俺让长曾奶奶帮俺哄孩子,小珠净点点(很小),到人家葡萄架子那里,
采了一把又一把的葡萄叶,往嘴里添,把架上的叶子都吃没了。一个她,一个栓令家的
玉翟,就是她两个。长曾奶奶说,别人家的孩子还不这样,就是金家(吕转改家)那个
和栓令家那个,光在葡萄架下面吃那些叶子。村里的人们都说,他们那是饿得,不饿还
吃那个嘛。哎哟,操他娘……饿死俺好几闺女,那个焕娥(女儿)光掉腚(烂屁股),
她腚上都有虫子,回家我用鞋底给她擦,不然的话都让蛐咬烂,她那时都会跑了,这么
高,死了。
当时家里有四、五口人,俺老伴、老伴他哥、我、晓凤、小珠,五六口。俺大哥饿死了
,有七十。他在饲养畜喂牲口,他在那里拿回来麻膳(一种吃的),让当官的看到了,
人家训他就死了。有天晚上还在那玩,长河当队长。开会要砖,我就对俺哥说,村里要
砖,咱家里没有咋办,一个人要六、七块。我说,哥,咋办?他说明天再说吧。人家长
河早上在喇叭里吆喝,早上起来我一直想这六、七块砖,我就在窗户边上叫他。我说,
哥,人家都吆喝砖了,咱去哪里弄啊?他不说话。每次他是插着门,那一天他没插。我
说,哎呦,他怎么不说话啊?我想每次他都听得很清楚。我又对他说,哥,人家要砖了
,你快起来和我去扒,咱去扒墙。他还是不说话,我就掰过他的头,他嘴里吐露沫(吐
沫)。那时他还没断气,嘴里光吐沫。我出来就叫,长河兄弟,快来,银哥(俺哥)不
行了。他说咋着了?我说嘴里吐露沫了,不知咋着。长河看了看,他说真不行了,人完
了,人完了。他一会就断气了,那不是饿死的嘛,是饿死的。到底那五块砖,也没找到
,光顾死的(俺哥)了。叫长河来,叫村里干部来,还有邹佩熙看看。棺材都没有,用
两个门板绑在一块,把他搁在里面,要是有吃的,他也死不了。
我也去要饭了
我还要了次饭。俺和长恩家(长恩的老婆)去要饭的,去小王家和柴家,要了两个村。
人家那里有老些(很多)挑沟的,那道上走路的人趟趟的(人多),好多人倒在道上就
不动弹了。我那时也不害怕,去人家地里拾干白菜叶子,一边拾着一边往嘴里添。去人
家门上要饭,一进人家那个门,眼泪就哗哗地掉。人家在喂孩子,就半碗粥。俺说,大
娘,你给俺舀点粥喝。那大娘说,哎哟,俺没有了,这是俺的孩子剩的。俺说,剩的那
个俺也不嫌啊。人家就给俺那么半碗,俺就嗖嗖地喝了。看见人家在井上陶漏(洗)菜
,俺就和人家说,大娘,给俺点菜吃。人家说俺这还是买的了。俺看着她说,你买的,
你给俺点吧。人家掏漏(洗)着,给了俺一点,俺就添在嘴里。要点萝卜就装在口袋里
,要点地瓜就装在口袋里,家里还有孩子呢。好的就留给孩子吃,那糠那菜,俺和长恩
家就吃。哎呦……寻思这个社会真好,又吃馍馍,吃面条,吃饼。那个时候看见了还不
撑死嘛。哎呦……哎呦……
偷了一个棒子都训我
俺家(屋)后不是种的玉米吗?孩子热的哭,搂着我的腿,不让我烧火,我撅地回到家
,我寻思到屋后劈点树叶子,回家烧火。我掰了一个棒槌(玉米棒),那个棒槌(玉米
棒)搭拉着(下垂着),我把掰的棒槌(玉米棒)搁在口袋了,西曾家在一个墙角边上
看见了,她对我说,老金家,你掰棒子了吗?我说,没啊。没?她说,我看见了。我说
,你看见了,我也没。我寻思回家烧烧,给孩子吃。她走到我跟前,一下子在我的口袋
里,夺出那一个棒子来。在挨饿的时候,那一个棒子是管事嘛,我操他娘。她拿着那个
棒槌(玉米棒),去找村干部,找邹佩喜。到晚上开会,都训我,村干部也训我,邹佩
喜也训我。我就和他们说,我别的事没有干,就偷了一个棒子。我的孩子哭,那时恼得
我好哭。那是队里的棒子,有粮食不让吃,队里的粮食老多了,就是不让吃。棒子都存
在老四家的屋里,都长了芽子,也不分。那时候饿得人们把棒子囫囵往嘴里塞。在地里
干活的时候,地瓜秸子,嫩的囫囵棒子,人们咔哧咔哧地吃,村干部看不见就偷吃。要
是看见玉堂(村里的队长)来了,就都不吃了。寻思起早已(早先)那些事来,可了不
得了。
村里有粮食就搁着,不让吃。要是有人偷的话,让人看见了,了得嘛!你偷的话,让人
看见就游街,还偷粮食。敢偷嘛,胆子大的敢偷。东边西河家的娘对俺说,小妮,你还
这么挨饿,你咋着弄不了点东西啊。俺胆子小,不敢。不敢去地里掰棒子,俺不敢。人
家都不挨饿,俺光挨饿。地里的麦苗子,俺采回来煮煮吃,和老草似的,不烂。那时候
游街,就是带着高帽子在村里游街,人们都说为了啥?都说为了偷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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