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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ke版 - 人物素描--Jere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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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文字转载自 LeisureTime 讨论区 】
发信人: Pookie (小船芝麻),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人物素描--Jeremy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Dec 3 16:29:25 2013, 美东)
Jeremy是个安静的男孩,很瘦,五官跟身材一样单薄,又因单薄显得有些突兀,所以说
不上好看,却有种疏朗干净的意味。他金色的头发留到齐肩——像所有天生的金发一样
,太阳照得到的最外层是发亮的金色,不常受日照的里层则是深褐色。每当他用四根手
指把长发往后梳理的时侯,亮金与暗褐斑驳错落,就让人想起夕阳西下的水面。
暑假的答疑室里通常很清闲。作为数学系的高年级学生,Jeremy在这儿打些零工。于是
当我坐班的时候,也就常见他趴在不远处的桌子边辅导外系学生的数学作业。但我们只
是打个招呼,从未说过话——直到有一天,我正埋头读着New Yorker, 忽听他的声音问
道:“对不起,你觉得这个特殊解应该怎么找?”
他弯腰站在桌边,咬着铅笔,带来的果然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要睚眦尽裂的非线性微分
方程。以我的经验,特殊解只能靠蒙,于是斟酌半天,在纸上瞎蒙了一通。还没等我算
出最后的答案,Jeremy看上去就已经很信服。他道了声谢,拿着我的涂鸦回到了最初提
问的学生身边。我松了口气,重新拾起New Yorker读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书本悉索声让我再次抬起头,只见Jeremy拎着书包走向门口的背影
——他的钟点到了。方才那阵忙乱的收拾将他桌上的一张纸带得飞起来,打了两个旋儿
,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
躺在地上的A4纸几乎是雪白的,要近看才能发现上面的十几行小字。我俯身将它拾了起
来。只见那字迹非常秀气,用淡得不能再淡的铅笔写成,下笔既轻,所有的字母又都往
一边微微倾斜,就这么互相依偎着,仿佛众目睽睽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首短诗。
I have known you for a long, long time,
You and I, we’ve grown together
Together we learned to play,
and together we played to learn…
再往下看,原话我已记不得了,只能依约复述些句子的大意:
You are my transparent mind’s eye through which the world is reflected…
You reach for my soul lost in indifference,
You straighten my spine arched in pain…
有些句子很长,深思自省的意味浓厚,行文就稍嫌晦涩些。然而这也是我所喜欢的:宁
可失之晦涩,而不失之浮华。字里行间流露出这样深厚的渊源和感情,让我不禁猜想“
你”应当是诗人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像令狐冲和他的小师妹;又或者“你”只是诗人所
有寄托的幻化,就像曹植和他的洛神。写到十几行处,最后一句的开头I’ll…被轻轻
划去了,换成You were…,旋即又被一道铅笔划去——这并不是谁抄的名篇或是歌词,
这是一首尚在酝酿之中的诗。
我自己也有在答疑室、办公室里酝酿新诗,随手打草稿的习惯,但出于羞愧,从来不让
别人看见。村上春树在《奇鸟行状录》里曾写到主人公不敢把小说带到上班的地方读,
即便是在工作闲暇的时候。这是一段恰好很能解释我的羞愧感的文字:
“不管怎么说,纯粹出于自身兴趣看书,尤其看小说是久违的享受了……倒也不是有人
做出规定。但法律事务所里的人手捧一本多少有点看头的小说,纵然不被说成品行不端
,亦被视为不宜之举。一旦此类书在自己公文包或抽屉中给人发现,人们势必视我如生
癞的狗,并且不免要说:‘你喜欢小说?我也喜欢来着,年轻那阵子常看。’——对他
们来说,小说那东西是年轻时看的,犹如春天摘苹果,秋季收葡萄。”
在日本的法律事务所给人看见读小说是如此,在全世界任何一个理工科师生云集的地方
给人看见写诗,结果只有更不堪设想。对于我身边的大部分人来说,读小说或许是只有
年轻时才干的事;但动笔写诗,却是他们年轻时也不曾做梦干过的事,对此恐怕也不会
给予我“春天摘苹果、秋季收葡萄”的理解和宽容。写诗的事若让人看见,我势必比“
生癞的狗”还不如了。
我的眼睛在答疑室里下意识寻找着Jeremy,许久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这会是他的诗么
?应该不会吧。他是数学系的学生。十几年来,理工科的男生我见得太多了。他们不修
边幅,身上T恤衫的颜色和气味一样一塌糊涂;他们在生人面前讷于言辞,给人内向或
者骄傲的第一印象,可是一旦遇见熟人,往往就渐入旁若无人、口若悬河的佳境。这时
候你若碰巧坐在旁边,就会对近两个月市场上有卖的所有暴力色情电影、电子游戏的名
目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也会有幸得知谷歌和facebook管理层的种种内幕;你会受教于哪
些网站上有笔记本、数码相机的coupon和deal,同时,不管你情不情愿,总会听到他们
对女孩子的谈论。那当然都是些自以为十分机敏幽默的黄色笑话。
“你触碰我迷失在漠然中的灵魂,你舒展我蜷缩在剧痛中的背脊”——据我所知,关于
异性,他们是从不会有这番高见的。答疑室里尽有文科的学生,我想。这情诗大概是他
们中的谁在饱受数学物理折磨之后的灵感爆发吧。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Jeremy竟然折了回来。他再出现在答疑室的时候,动作很轻,目光
犹疑。他先是径直走到自己坐过的桌边,慢慢地翻阅桌上的每一张草稿纸;等他终于放
弃了那叠草稿,就开始在每张圆桌边逡巡俳佪。终于,我听见他小声问先前那个特殊解
的学生:“你看见我忘在这儿的一张纸了么?”
“你在找什么?”Lee转过身问。Lee是我的同事,四五十岁,有着目无定珠的灵活眼睛
和臃肿不堪的身体。每当看见他,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一幅漫画,只看不出笑点在
哪儿。
“我……写了点东西,可能忘在这里了。”Jeremy犹豫地说。
我拿起手边的纸:“Jeremy, 是这张么?”因为离得远,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音问。
当他穿过一整个喧闹的房间走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聊斋里的故事。在聊斋的世界里
,传播浪漫的媒介总是一些小物事。比如男主人公在庙中寄宿,晚间有美女轻轻叩门。
一阵绸缪之后她离去了,他却拾到她遗落在枕边的一只翠绿耳环,细细分辨发现这并不
是玉,而是琉璃防制的。然而因为是美人之遗,仍然视作珍宝。第二日他踱到前庙去看
那些年深日久供奉着的雕塑,忽见那立在王母娘娘左侧的侍女,一只耳垂带着只翠色的
耳环,另一只耳垂空空如也。
一只耳坠、一根簪子、一把折扇,或是一首诗。这些书生和少女们常常带在身边的小物
事必要不经意间跌落了,被另一方拾到,才会萌生出一段故事。
我简直不能相信在这枯燥的理科答疑室里,在自己百无聊赖之中,会发生这么一个富于
聊斋风味的片断。虽然代沟赫然,自己绝不是他故事里的狐鬼,然而亲见这小小的浪漫
,也难免会心微笑。
“不好意思。我看见它掉在地上,不知道是你的,就捡起来先读了。”我说,“写得很
美。”
“噢……”Jeremy接过纸,带着一个局促不安的笑容,立在那儿半晌说:“噢……呃…
…那么,谢谢。”
“什么?你的诗?你会写诗?” Lee在房间的另一端大叫了起。
“我……嗯,随便写的,其实……” Jeremy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隔着或埋头写作业
或激烈争论答案的学生们艰难地说。“诗人啊!来来来,为什么不给我们读读?” 不
知道是因为Lee的声音太尖利,还是“诗人”这要命的敏感词的作用,满屋的学生忽然
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回头看立在我身边的Jeremy,随即又滋生出窃窃私语。
“嗯……”Jeremy愣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了勇气似地说:“有一些比较私
人的东西……再说,我胡乱写的。呃……没什么可听的。”他说着匆忙把那张纸对折了
好几下,直到折得几乎看不见,捏在手心里,一边小步往门口走去,“这次就算了吧,
Lee。也许,下次吧。” “那怎么能行?”Lee笑着朝我遥遥一指,“她都说你写得很
好嘛,快念快念。”
“我不觉得你需要念给谁听,Jeremy。”我笑着说。
Jeremy对我报以为难地一笑,然后更为难地转向Lee。他数学系的同班同学、与他一起
来答疑室打工的Jay此时毫不犹豫地朝井里扔了最后一块石头:“念吧,Jeremy,还等
什么?”他大笑着起哄道:“你也不想想,Lee是发给你工资的人。你老板想听你的大
作,怎么能拒绝?”
Jeremy终于屈服了。他穿过安静的答疑室,走过翘首以待的学生,慢慢朝Lee走去。忽
然他急中生智地说:“Lee,你想看么?给你,你自己读吧。我……我不介意的。”
“我给学生辅导了一天,眼睛很累了。”Lee好整以暇地笑笑,“还是你读吧,这样我
们大家都能听到,是不是?”
时间仿佛停止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坐在那里,回想Jeremy纸上的那些小字,那
些生动的、凄凉的、深切的句子,只觉得头皮不住地发麻。
一阵漫长的沉默。每个人都跟着Jeremy一起沉默。最终,还是Jeremy自己的声音打破了
这沉默。
“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你和我,我们早已生为一体。
我们一起学习着嬉闹,
又嬉闹着学习了彼此……”
读到这一句,答疑室里传来一阵窃笑。那暧昧的言外之意大家大约都听懂了。我皱眉望
去,只见Jeremy面对Lee的座位站着。他倚靠的地方正是一面黑板,上面龙飞凤舞地画
着库伦定律和四维矩阵,白粉笔的字迹被他的衬衣蹭来蹭去,糊了一片。他的声音打着
颤,似乎随时都会被嗓子里不知名的东西卡住,然而语速却越来越快:
“你是我透明的意识的眼睛,
世界的倒影由此而生;
你触碰我迷失在漠然中的灵魂,
你舒展我蜷缩在剧痛中的背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小越快,像一条对数函数的弧线一样渐渐跌入深渊。与此同时,
背景的嬉笑声却越来越大,那笑意也越来越放肆,到最后完全淹没了他读诗的声音。“
这后面,我还没写完……”忽然,他的声音在背景里挣扎了出来。
“嗯,”Lee坐在椅子里,硕大的身躯让那小转椅显得非常充实,“写得不错呢。你上
过诗歌培训课么?我有一个朋友在英语系,听说他们就常给外系的学生开这种课。上了
他的课你肯定还能提高——当然,你知道,我在各个系都有朋友。比方说上学期吧,”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一双圆圆的黑色小眼睛四处乱转,直看得人心烦意乱。但在
眼睛的主人,这神态只是出于兴奋而已,“我的另一个朋友负责教UCSB的网球课。他主
动请我去上他的课,一分钱不收——你知道,网球课很贵的。我跟他说算了吧,以前打
个网球对我来说倒是不在话下,不过现在我儿子才半岁,忙啊!实在抽不开身——说起
我儿子,也的确是可爱,他才半岁,居然就会对我笑了!而且我敢保证他听得懂我们说
话,只是自己说不出而已。上次他妈妈说他困了,他就真的立刻打了个哈欠!他是个天
才——我不是夸自己儿子啊,聪明小孩我见过,还没见过像他这么能和人交流的。”说
到这里,他眨眨小眼睛,冲Jeremy狡捷地一笑:“说不定他长大了也是诗人,谁知道呢
!对了,他有好多相片都存在我手机里,你想不想看看?”
我不记得Jeremy最后是怎么离开Lee那里的了,只依稀记得他一张张看完了Lee的半岁神
童的照片,一一附和过了其他老师、学生对于那小脑袋婴儿的赞誉。大约他趁大家的注
意力都被旁的事情吸引了,抽了个空子朝门口溜去。为了不和Jeremy的目光相接,我急
忙低下头去,装作津津有味地看一本书。
然而他就要走出门了,忽然响起几下稀稀拉拉、石破天惊的掌声。
“不错,”Jay一边击着掌一边笑道,“真不错嘿。”他一边说,一边冲旁边的同学挤
眉弄眼。于是他们笑得那样满足,那样心照不宣,仿佛与大家分享了一个关于谁的女友
的、十分机敏的荤段子一般。
数学系的男生们不约而同鼓起了掌,对着那可怜的诗人狼狈的身影,给予了最后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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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系的故事,文笔真好,有一点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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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GIANTS没赢。。。Re: 南京爆炸中剩骨架公交车乘客全部逃生
奇怪高官子女的生活圈子,请insider来答疑不是joke, 当你车拔了钥匙还没有熄火的时候....Run!
学术贴,怎么买野鸡大学学位?厨师酒后与妻子亲热不成强奸女邻居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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