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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8251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ebiz 讨论区 】
发信人: TrueHanzi (真汉子), 信区: ebiz
标 题: 真小人———— 翔瑞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Apr 19 04:01:31 2014, 美东)
Mit的电子商务版的格局，是和别版不同的：都是四个猪头同时在线值班的大柜台，柜
里面预备着伪币，可以随时发包子。扫货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敲四下键盘，re
一个帖，--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新手还要多输一个验证码，——靠柜外站着，快
快的re了打酱油；倘肯多敲几下，便可以与人抬杠，或者发篇原创，挖个大坑了，如果
出到十几文，那就能开个发包子帖，但这些顾客，多是小护士，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
有穿白大褂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群里，发点私房deal，慢慢地收购。
我从来美国起，便在十大版面之一的ebiz上潜水，版主说，道行太浅，怕镇不住白大褂
主顾，就替版主发包子罢。外面的白衣天使，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
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包子从小金库里发出，看过版务个人信息页里还有伪币没
有，又亲看包子发放通知，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贪污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
，版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合集的一种无聊
职务了。
从此便整天的挂在线上，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
无聊。版主是一副色脸孔，神医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翔瑞到店，才可以
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翔瑞是做过版务而没啥架子的少数人之一。他五短身材；WS脸色，开的车时常带些伤痕
；见人三分笑但又皮笑肉不笑。穿的虽然是T恤，可是却是文化衫，上面两个大拇哥，
号称要 all in。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成本利润，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原来的id
是R打头，别人便从对生意人的称呼惯例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翔瑞。翔瑞一进
版，所有灌水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翔瑞，你又跟人吵架了！”他不回答，
对柜里说，“发七个包子，代发的另加两个酬劳。”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
声嚷道，“你一定又占了人家的小便宜了！”翔瑞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
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和晶晶吵架，上了十大。”翔瑞便涨红了脸，
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占小便宜不能算坏……占小便宜！……生意人的事，
能算坏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爱财”，什么“利义”之类，引得众人都
哄笑起来：版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翔瑞原来也做过版附，但终于没有扶正，又不会钻营，于是黯然下
台，成了p民一员。幸而结交了几个神医，便替人家扫扫货，赚几个零花钱。可惜他又
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喜占小便宜。做不到几单，便和神医闹了矛盾，起了纠纷。如是几
次，叫他扫货的人也没有了。翔瑞没有法，便免不了亲自下海做神医。但他在我们版里
，品行却比别人都坏，就是总是不守信用；虽然号称没付钱不算交易完成，不能留负评
，但对方不买账，定然被爆，从十大上找到了翔瑞的名字。
翔瑞挖了一个坑，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翔瑞，你当真做过版附么
？”翔瑞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块免死
金牌也捞不到呢？”翔瑞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
这回可是全是草尼玛之类，一点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版内外充满了
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灌水，版主是决不封人的。而且版主见了翔瑞，也每每这样
问他，引人发笑。翔瑞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生意，便只好向菜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
道，“你做过生意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做过生意，……我便考你一考。神
医向护士毁约，怎样赖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
会。翔瑞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方法该记
着。将来做神医的时候，毁约要用。”我暗想我和神医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版主
也从不能和p民交易；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忽悠为主
么？”翔瑞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键盘，点头说，“对呀对呀！
……忽悠有四种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翔瑞刚用袖子抹了嘴
，想在版上发教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版p民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翔瑞。他便给他们包子吃，一人一颗。
小炮子吃完包子，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翔瑞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
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包子，自己摇头说，“不多
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小炮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翔瑞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春分后的两三天，版主正在慢慢的删文，取下粉板，忽然说，“翔瑞长
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包子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灌水的人说
道，“他怎么会来？……他折了阳寿了。”版主说，“哦！”“他总仍旧是占小便宜。
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指着儿女发毒誓。这样的毒誓，发得的么？”“后来怎么样？
” “怎么样？还不是毁约，又是扯家人得癌症，十大了好几天，。”“后来呢？”“
后来他发售解释贴。”“后来怎样？有人买吗？”“怎样？……谁晓得？许是赚了一些
包子。”版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删他的水。
清明之后，春风是一天暖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夏；我整天的挂在线上，也须灌水了。一
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在线，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发个置顶帖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翔瑞便在柜台
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白而且胖，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犀利哥牌破夹袄，盘着两腿
，下面垫一个LV，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发个置顶帖。”版主也伸出
头去，一面说，“翔瑞么？你还欠十九个包子呢！”翔瑞很拽的仰面答道，“这……下
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贴要顶到十大， 替我找二百四十个神医融资，就梦老那样
的。 每人先出二万美元，入伙后等着梦里都数钱。” 版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
说，“翔瑞，婷婷刘还等着你还钱呢！”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
笑！” “取笑？要是你融资成了，6i们还不乌泱泱的上？”翔瑞恨恨说道，“打人莫
打脸，揭人莫揭短，6i那头，我也吃过亏”。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版主，溴事不要再提
。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版主都笑了。我置了顶，mark一下，顶在十大。他从破
衣袋里摸出四个大肉包，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机油，原来他还是自己给车换油。不
一会，他灌完水，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新宝马慢慢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翔瑞。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置顶说，“翔瑞还欠十九个包子
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翔瑞还欠十九个包子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
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翔瑞躲债去了。
二零一四年四月 | 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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