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
发帖数: 141625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Reader 讨论区 】
发信人: mesh (敬亭山), 信区: Reader
标 题: 读红拂夜奔三年记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Sat Oct 7 01:26:25 2000), 转信
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三年前这本书作为生日礼物出现在一个
朋友的生日party上.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礼物---但是被偶当时
就借走了,呵呵不大象话.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只是因为记得这本书.
这本书改变了我对王小波小说的看法.在那之前我看过黄金时代,有趣,
语言能力很强,但觉得仅此而已.在那之前我也持着popular的观点,认
为王小波杂文的成就大大超过小说,而这种观点是王小波本人感到很委
屈的.在那之后我承认作者对自己的理解毕竟远远深刻于大众.
后来向别人推荐这部小说,被推荐者"强忍着反胃"看完之后问我:他到底
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一时问得我张口结舌.老实说,我并不太会欣赏现代
小说.与古典的小说相比,现代小说的作家们性格特别乖戾,而且缺乏商人
气质.古典的小说首先以和谐顺畅之美争取读者的好感,然后乘机贩卖思想.
而多数现代小说先甩给读者一个大垃圾场,头晕眼花的迷宫,其感官恶状
足以击退大多数普通读者.只有先容忍了这种乖戾,才有可能在这个大垃圾
场上淘金,大迷宫里寻胜.我不太明白现代小说的作家们为何要这样不好客,
也许是因为古典形式的正大之美已经被发掘殆尽,不甘顺从的现代作家们
只好转向崎岖小路;也许是因为"现代"这个词加上"小说"这个词就只能产生
出unhappiness这个词,hehe,//shrug.
回到那个问题.我当时回答不出,回去想了一阵终于想出一个很小资的答案:
红拂夜奔讲了一部中国的性灵史.关于性灵在中国是怎样扑腾了一阵,然后
被水泡火烧酱腌刀砍,最后归于麻木的历史.王小波的小说都很荒诞,但是都
很中国.根据这个前提,红拂夜奔中我最不满意的人物是李靖.不是因为这个
人物不好,而是他不够中国.年轻的李靖匪气,冲动,没有原则,技术至上,整天
忙着造这造那毫无自省的需要,随意挥洒欲望和才能,从来不想立德立身---
这是一个美国的孩子,不是一个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的历史上,这种人物的
记载很少,有那么两三个也大都是外族混进来的.王小波也许根据世界上别的
地方有,就想象中国原来也有,只是后来绝种了.不过他这种信念也不特别坚定,
所以把李靖的外貌特征写得象个中亚的胡人.李靖变成李卫公之后就变得很
中国了,这不错.对比万寿寺里面的薛嵩,后者就中国得多了,除了敲敲打打的
技术本质不变之外,薛嵩的娘娘腔,薛嵩的不擅战斗,薛嵩的伪善,以及薛嵩的
精神阳痿都让偶觉得很亲切,仿佛身边的熟人.ok,李靖算是一个符号,代表舶
来的性灵,那红拂就是土生的性灵.土生的性灵好象必须用女性作为代表,比如
红拂和万寿寺里的红线.这让偶作为中国的男人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相比
起来,红拂也算个女知识分子,不象红线那样一种非常reasonable的,近似原始
的自然力,只是知识分子的那一套让李靖给粗暴解除武装了.于是红拂只剩下
美丽,不过在小说中的长安,敢于美丽和sexy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性灵了.粪便
混合泥土的黄色长安建成了,李靖也玩完了,只剩下行尸走肉的李卫公,但是
红拂依然美丽.舶来的性灵经过斫杀,只有以沉默作为抗争了,但土生的性灵
还可以不合时宜地坚持下去,虽然对于斫杀相同地没有抵抗,但是毕竟没有
shut up.这是最后的安慰.偶们的土东西至少生命力强一些.
李靖和红拂是两个毫无希望的人物和符号,虬髯客却不是.尽管虬髯客粗俗,
是专制政府的探子,酱缸社会中的顺民,但是他健康有力,能够真正适应环境.
而且他懂得笨手笨脚地崇拜美丽,懂得偷鸡摸狗地宽容.李靖和红拂作为性灵
的花朵零落为泥了,虬髯客作为性灵的种子还将生存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
虬髯客代表偶们号称愚昧而伟大的人民.
王小波在这本完全绝望和无奈的小说中,虽然很世故地洒下了虬髯客这么个
光明的种子,但我不认为他有一点点乐观.王小波的技术至上论和对西方文明
的崇拜是毫不掩饰的,他在红拂夜奔中让李靖勾画的"水力长安",就是技术社会.
"风力长安",就是外向型的海洋文明.然而他认为我们都无可挽回地错过了,
只好在粪土泥巴建成的黄色长安中混下去.我同意他的观察,但不同意他的结论.
原因不是我有更好的建议,只是因为我更加humble,不敢在小小的历史跨度中
去导出大大的结论,不敢漠视在无数的虬髯客或者红线的身上,那种我作为
中国的知识分子暂时无法理解的力量.
王小波死了,留下这么一本比真实更真实,比必要的程度更伤心的书.我读完记
住并走开,心想我们不会永远这样. | S*********e
发帖数: 3006 | 2 性灵？还是在儒家的圈子里转。
《红拂夜奔》是跟儒家决裂的战书，或者干脆是胜利宣言。如果把小说看完而不心生厌
恶，说明你在内心（在最根本的道德观上）已经跟儒家再见了。
小说里的李卫公、红拂，是墨家人物：他们崇尚勇气，探索陌生世界的唯一原因，是因
为自己勇敢；他们讲究信用，为此不惜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所有这一切，是儒家最深恶
痛绝的人性之恶。
儒家把善、恶分的如水火黑白一样清楚---某些事是恶的，一定不能作。李卫公、红拂
眼中的世界则是灰色的（或者说是彩色的）：世界的本质（人们干的一切事）是善的、
有趣的；人为割裂了世界本质的善，才导致恶、无趣。这个观点介于Plato和Augustine
之间，我想作者可能受过现代theology的影响。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Reader 讨论区 】
: 发信人: mesh (敬亭山), 信区: Reader
: 标 题: 读红拂夜奔三年记
: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Sat Oct 7 01:26:25 2000), 转信
: 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三年前这本书作为生日礼物出现在一个
: 朋友的生日party上.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礼物---但是被偶当时
: 就借走了,呵呵不大象话.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只是因为记得这本书.
: 这本书改变了我对王小波小说的看法.在那之前我看过黄金时代,有趣,
: 语言能力很强,但觉得仅此而已.在那之前我也持着popular的观点,认
: 为王小波杂文的成就大大超过小说,而这种观点是王小波本人感到很委
| x*******a
发帖数: 11067 | 3 一定看过，但是忘记了，回家再去温习。
上次因为暗夜街去复习了《万寿寺》。 可以理解他想说什么，但是有点受不了他所刻
画的那些场面。为什么一定要在下三路上用那么多笔墨？美感在哪里？喜欢他的女读者
多吗？是因为男人的大脑和女人不一样吗？
我承认我被古典读物洗脑的厉害。在努力读现代小说，但是很多时候确实很迷惘。 | l*****l
发帖数: 5909 | | wh
发帖数: 141625 | 5 这是说儒家有底线、墨家无底线吗？我很被荀子的说法打动，human nature is a mess
，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但也不该放任，要靠后天的努力去梳理和赋予目的？最后一句可
能不是他的原话，等晚上回家查……
Augustine
【在 S*********e 的大作中提到】
: 性灵？还是在儒家的圈子里转。
: 《红拂夜奔》是跟儒家决裂的战书，或者干脆是胜利宣言。如果把小说看完而不心生厌
: 恶，说明你在内心（在最根本的道德观上）已经跟儒家再见了。
: 小说里的李卫公、红拂，是墨家人物：他们崇尚勇气，探索陌生世界的唯一原因，是因
: 为自己勇敢；他们讲究信用，为此不惜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所有这一切，是儒家最深恶
: 痛绝的人性之恶。
: 儒家把善、恶分的如水火黑白一样清楚---某些事是恶的，一定不能作。李卫公、红拂
: 眼中的世界则是灰色的（或者说是彩色的）：世界的本质（人们干的一切事）是善的、
: 有趣的；人为割裂了世界本质的善，才导致恶、无趣。这个观点介于Plato和Augustine
: 之间，我想作者可能受过现代theology的影响。
| wh
发帖数: 141625 | 6 我也是读过全忘了，光记得有几篇小说看得莫名其妙。主要的感觉是啰嗦，从杂文到小说
……北方人喜欢他的多，大概很有京派特色。
【在 x*******a 的大作中提到】
: 一定看过，但是忘记了，回家再去温习。
: 上次因为暗夜街去复习了《万寿寺》。 可以理解他想说什么，但是有点受不了他所刻
: 画的那些场面。为什么一定要在下三路上用那么多笔墨？美感在哪里？喜欢他的女读者
: 多吗？是因为男人的大脑和女人不一样吗？
: 我承认我被古典读物洗脑的厉害。在努力读现代小说，但是很多时候确实很迷惘。
| d*****3
发帖数: 353 | 7 王小波不算京派吧。。我也是看他的经常看得一头雾水。。黄金时代算是最清晰地一个
长篇了 | W*********n
发帖数: 4624 | 8 十多年前在网上读了，就非常喜欢。后来一个朋友特意送了我一套小波的三部曲。我觉
得这三部曲中，还是《黄金时代》写的最好。当然想想小波这几部书的名字，也许就是
他刻意安排的。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我也是读过全忘了，光记得有几篇小说看得莫名其妙。主要的感觉是啰嗦，从杂文到小说
: ……北方人喜欢他的多，大概很有京派特色。
| wh
发帖数: 141625 | 9 我觉得有种京派的侃。我记得天长地久看得很感动。东宫西宫一头雾水。
【在 d*****3 的大作中提到】
: 王小波不算京派吧。。我也是看他的经常看得一头雾水。。黄金时代算是最清晰地一个
: 长篇了
| wh
发帖数: 141625 | 10 黄金白银青铜有什么用意呢？
【在 W*********n 的大作中提到】
: 十多年前在网上读了，就非常喜欢。后来一个朋友特意送了我一套小波的三部曲。我觉
: 得这三部曲中，还是《黄金时代》写的最好。当然想想小波这几部书的名字，也许就是
: 他刻意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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