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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1641 | 1 春天又来了。昨天还像干枝梅一样的李子树，转眼就发出了嫩芽。地上的草也开始由黄
转绿。生命不断轮回。草地上的一片嫩绿，不过是生命又一轮喷发的信使。紧接着，在
寒冷中有气无力挨过冬天的小动物们开始蹦蹦跳跳活跃起来。
后院是用栅栏围起来的。木制的栅栏拦不住野性的生命，也阻不住生命的物竞天择。有
一年也是在冬春之交，一大清早，我站在太阳屋里，隔窗眼看一支野狸猫，或许是狐狸
也说不定，长尾如掸，匆匆掠过，翻越六尺高的木栏，如履平地。那之后的几天，院中
常见的小动物们似乎明显减少。
光顾最多的是兔子。岂止是光顾，他们根本就是在那里安营扎寨。也不仅仅是我家后院
。兔子颇善打洞。四面木栏，底下总有几个兔子刨出的洞。成了它们四面八方的通道，
东串西奔，十分便捷。狡兔三窟，不知道一群群兔子家族们，在别家院子里又做了几个
窝。偶尔，他们在院里晒太阳，和你隔着几尺远大眼瞪小眼；只要你走近，便一溜烟跳
跃而去，转眼消失在栅栏的另一边。人说兔子尾巴长不了。可是我看见兔子飞奔时，小
尾巴撅起，跟屁股和后腿连成一片，显得既粗且长，一道白色。
和兔子和平相处应当很容易。岂知时间一久，就滋生了一些问题。
兔子没什么本事，除了跑得快，基本无自卫能力。所谓兔子蹬鹰，大抵出于想象。即使
有人真的看见兔子蹬腿英姿，在老鹰的铁爪之下，肯定也是花拳秀腿，管不了用。“左
牵黄，右擎仓”，那就是用来抓兔子的。不过造物主善于平衡。平衡到兔子身上，就是
超强的生殖能力。一个兔子一年能生几窝，一窝好几个。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它们处于生命链的底端，仍然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其实何止兔子；人类出于生
存链最低端的贫困阶层，往往是生育率最高的)。时常见到院子边角旮旯，有时甚至在
当中的草地上平地刨坑做窝，菟丝绒绒里，包裹着一窝窝无毛的小兔崽子。碰到连绵雨
天，水灌进坑里，淹没了几只幼小的生命，害的我只好用铁掀连窝端起，埋到树下，再
用土把坑填平，撒上草籽；之后就有点儿烦心。
兔子最大的麻烦是见什么吃什么。我在后院开了一小块菜地。不过经常犯懒，疏于打理
，结果是菜与草同长，瓜与虫共生。结了几撮瓜果蔬菜，却总见断株落叶。开始以为是
虫子咬的，后来发现不对，是兔子干的。墙边园角栽了一些花草，或是齐根而断，或是
只剩枝干，叶子光光。原来以为玫瑰花满身是刺，应当没问题，没成想兔子们竟然能在
刺从中把嫩叶吃掉，弄得几株玫瑰成了光杆司令 (关于兔子是否咬玫瑰，我现在有点存
疑，因为后来又栽了几株，没发生同样问题；可能冤枉这些小东西了。但我当时认定罪
魁祸首是兔子)。最可气的是架下的葡萄，除了拇指粗的主干幸存，几支细干竟然被它
们咬断。想必葡萄枝酸甜可口对兔子而言属于美味；或者兔子们就只是咬这枝干闲来磨
牙。
起初我很气愤。有一天看见一只兔子坐在后院当中，旁若无人，再看看半是秃枝的几株
花木，忍不住骂了声小兔崽子。骂完后知道等于没骂，不大解气，便脱下脚上的鞋子仍
了过去。兔子飕的一下没影了，远处看热闹的邻居却笑出了声。不过也让我得手一回。
那次我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朝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砸去，居然一击而中。小东西
登时翻了白眼。绝对的瞎猫碰死耗子，当时我脑子里闪过的一个年头是，古人说的守株
待兔还真可能不是瞎编的。以前跟邻居聊起兔子之害时，老兄半开玩笑说道，红烧兔肉
很好吃的。股市神人巴菲特有言，“数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我这次算是一兔在手了
。可是近前一看，兔子死了，眼睛却依旧睁着，圆溜溜的，色如琥珀。一想到要弄出一
盘红烧兔肉，得先把这个一分钟前还活蹦乱跳，依然死不暝目的小东西剖腹剥皮，心里
就有点儿发毛。于是开始自责：不就是几棵花花草草枝枝叶叶，犯得着把人家往死里打
吗？作孽呀。悔恨交加之后，取了一把铁掀，把死不暝目的兔子铲起来，埋在园中的一
株桃树下。一边埋，一边念叨：“I 'AM SORRY， I 'M SORRY...”。幸亏不信佛，不
然这桩杀生罪孽，不知道要念多少卷金刚经才能还得清。要声明一下，本人不吃素，超
市里卖的兔子肉也吃过。只是把一只活生生的小兔子一石毙命，还得自己动手收拾，实
在下不了手。或许这就是古人的君子远厨之谓吧，算不得虚伪。
一位朋友曾告诉我，桃树喜荤。那年春天，根下葬了兔子的桃树，满树桃花，开得份外
灿烂鲜艳。
从此我也放下屠刀 (只是还没有立地成佛)，不再于兔子为敌。从店里买了铁丝网，把
一小块自留地围起。又把几株竹子用刀破开，断成一截截竹片，插在院脚一处兔子最爱
吃的花丛周围。兔子们也没什么头脑，在栅栏底下为自己建立高速隧道时显示了超强的
打洞本领，却不知道举一反三，用同样的方法去接近自己爱吃的美味，从此不再碰我那
些受到保护的花草，哪怕这些保护实在是不堪一击。
而我慵懒如故，仍然不能尽心尽力地伺弄那几株菜蔬。些许收获，基本上抵不过在籽粒
和肥料上的花费。不过，院中的几株果树倒是按时开花结果，颇为招蜂引蝶。
我是咬定了不施农药的原则，任凭果树四周蜂飞萤舞。桃树果子柔软甜蜜，最先被虫子
吃光。然后就是苹果，眼看着一群群大马蜂一样的飞虫在树周飞来飞去，过几日检看，
一粒粒苹果上已是洞痕累累。秋日将近，果实成熟，应当是摘苹果的时候了。再看，树
上的果实，个个都被大蜂子掏空，只剩空心果皮，挂在枝头，竟如纸做的一般。只有一
株黄梨树例外。梨树栽下第二年结果，此后年年枝繁叶茂。有一年，满树的梨子，竟然
把一条斜枝生生压断。这个梨树的品种有意思，结出的果子，皮硬肉粗，长到小孩拳头
大小时，摘下一个，投将出去，能把人打个跟头。正应为如此，只有一种三角甲虫光顾
这梨树的果实。总见这种虫子在梨树叶子和果子上爬来爬去，把梨叮出一个个小洞。虫
洞又很快被顽强而厚实的果皮弥合。到了秋天，梨子成熟后，一个个有半磅多重，多汁
，不再坚硬，味道酸甜。只是被甲虫咬过的地方，瘢疤犹在，裹在皮里肉里，吃起来仍
然如嚼纸屑，十分可惜。
瓜熟蒂落的季节，早晨起来，时常看见树下有兔子，捧着掉落的梨子，大快朵颐。我想
不能再光看热闹了，也赶紧跑过去，兔口夺食，在地上树上只管挑大而光滑的捡，拿回
屋里洗干净，用刀一点点剔除虫咬的疤痕，然后捧着梨自己吃将起来。没有农药的果实
，吃起来挺爽，哪怕被虫子咬过。
【作者注：以前写着玩儿的东东。读了杜欣欣的兔子查理，童心发作，贴出来供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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