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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483 | 1 学过物理的人都知道，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处于永无休止的运动之中，因此根本就
不存在绝对静止的事物。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才是绝对的；静止时暂时的，运动才是永
恒的。
我们还应当知道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物，任何一件
事物都有它的缺点与不足，即每一件事物都是残缺的。即使有圆满的事物，那也是暂时
的、相对的，不圆满才是永恒的、绝对的。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美在于残缺而不是圆满。
我们看一部小说，总是希望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然而真有个大团圆的结局了，心
中除了一阵欣慰之后，再无半点留恋。书读完了，我们读者的任务也结束了，要么重新
温习书中的精彩段落，要么开启下一本书的阅读。
然而，总有那样的一本书，在我们读完了全书合上书本的时候，把我们的魂似乎也
合进书页里去了。那残缺得让人无法接受的结局，开启了我们无限的暇思，以至于久久
不能释怀。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不是那样？梁山伯与祝英台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为什么就不能同床共渡，只能化蝶而飞？《孔雀东南飞》之所以脍炙人口，流传千年，
就是因为一对苦命鸳鸯被活活拆散，只能殉情而死。白素贞对那个呆呆的许仙一往情深
，却被无情的法海永远地镇在了雷峰塔下，有情人难成眷属。牛郎与织女、七仙女与董
永，纵然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也不免天各一方，只能把无限的相思付于清风明月。
《西厢记》的结局是圆满的，崔莺莺与张生虽然历经了种种的磨难，但最终还是走
到了一起。然而，《西厢记》却是改编自唐传奇《莺莺传》。唐代是一个盛产传奇的时
代，可为什么柳毅传书的故事却止于《柳毅传》，而《莺莺传》却历经数次修改，由一
篇简短的唐传奇进化成了一部元杂剧呢？就是因为《柳毅传》的结局是圆满的，而《莺
莺传》的结局是残缺的——莺莺被张生始乱终弃。《西厢记》的结局虽是圆满的，但这
部元杂剧却是在一个有着不圆满结局的唐传奇的基础上改变而来的。可见，一个结局并
不圆满的故事有着更强的生命力。
看《雪山飞狐》，谁能说这部书的结局是圆满的？因为这部书本就没有结局，至少
从结构上来说是残缺的，虽然这种残缺是作者有意而为之。书的最后，胡斐与苗人凤因
为一个很严重的误会相约在一处悬岩上苦斗，悬岩不能承担二人之重，已然松动。此时
，胡斐发现了苗人凤在进招时有一个致命的破绽，若趁机进招，可将其击落悬岩，但对
手却是自己心上人的生父；若不进招，则对方进招自己当落得粉身碎骨。行文至此，嘎
然而止。若问胡斐这一刀是进是退，恐怕连金庸老人家都难以答复。正是这种结构上的
残缺，才给了我们无数猜测的空间，让我们有了无限牵挂的理由。
要论古典小说，当属《红楼梦》最为有名。区区一本小说，竟然衍生出了一门新的
学问——红学。纵览全书，结局却是贾家中兴，可以说是圆满的。然而我们都知道，这
个看似圆满的结局其实是高鄂续写，并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说成是狗尾续貂也不过分
。我们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结局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但至少我们都能肯定真正的结局一定
是不圆满的，贾家彻底地倒了，再也没有翻身的希望。《红楼梦》从问世至今，人们对
它的追问与探索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关注这部书，除了它该有的不
圆满的结局，除了金陵十二钗悲惨残缺的下场外，更在于这部书结构上的残缺不全。有
的人在叹息宝黛不能相合的爱情悲剧，有的人在叹息金陵十二钗的悲惨结局，有的人在
叹息贾府的繁华不再，有的人在前八十回的字里行间苦苦追寻后四十回的本来面目。可
以说，残缺的结局加上残缺的结构，方成就了史上最伟大的《红楼梦》。
看《射雕英雄传》，单就郭靖与黄蓉的爱情来讲，是圆满的，小两口的爱情终成正
果。再看续集《神雕侠侣》，两人有了爱情的结晶，两女一子。可在《倚天屠龙记》里
，才知道两人连同一子一女，战死襄阳，仅有郭襄生还。二人相爱一场，却不能白头到
老，最终原是家破人亡。原来，即使有一个相对、暂时圆满的结局，那也不过是另一个
残缺的开始。
《西游记》的结局似乎是圆满的，唐僧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经成功
，修成正果。但容我们细细想想，这部书主要写了个什么事？简单地说，就是写了四个
人取经的故事。可阅罢全书却发现，最终交给唐王的真经却是残缺的。他们经了九九八
十一难好不容易拿到了真经，却在晒经的时候把几页经书永远地沾在了晒经石上，“三
藏懊悔道：‘是我们怠慢了，不曾看顾得！’行者笑道：‘不在此，不在此!盖天地不
全。这经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岂人力所能与耶！’”
孙大圣说得明白，连天地都不全，还有什么是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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