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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 发帖数: 424 | 1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我有这变化又如何?还是不安,还是氐惆。
-- 戴荃 《悟空》
或许每一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悟空。你悟,你空,偶尔寂寞如风。
-- 灵致
那夜,有一片洁白的月光。
桦树下,我坐在一条叫静的河边,没说话。
旁边坐着小哈,一条别名叫二的狗,他没吠。
静河无声,却水流不息。我们俩就这样看着河面,看浪花静静翻淌。
你走过来,脚步好轻,像拂过草原的清风,不带一点声响。
我后知后觉,可二哈不傻。他转头一脸惊悚,狂吠两声。
伸出手,你轻抚二哈的头。一向在生人面前狂躁不已的他竟嗯的一声不再叫唤。
我正望着河面发呆,没有转头。
直到你问,“为何独自在此装呆?”
这时候我歪过脖子看你,却差点吓尿。
’擦,你谁啊?‘ 我咽下口水,怂得和二哈没啥两样。
“你觉得我是谁?” 你撇嘴的矬样也很别致。
没有金冠凤尾,没有紫锦云衣。只有一身紧束的灰袍。要不是头上的发饰和紧箍,我几
乎无法认出你是谁。
’噢,你就是... 吓我一跳。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而且你变矬了这么多?‘
”哈哈,你看我风光无量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那身紫袍下面也是这幅模样?“
我撇了撇嘴,’鬼才知道... 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了?这些年过去了,没料想到你会出现在人间。‘ 我不解,所以接着问。
“没怎么,累了倦了的时候,我就喜欢在人间行走 ...”
’哟,你也有倦的时候啊。人间的人都觉得你是打了鸡血的圣斗士、斩妖除魔的齐天圣
...‘ 不知道怎么,我并没有觉得你陌生。
"看你说的”, 你略微苦笑了一下,“我就没有倦的权利了?”
’也不是吧‘,我砸吧一下嘴,’被封为斗战圣佛,自然人们会以为你不会有常人之限
啊。‘
“斗战圣佛的名号能说明啥?我不过是被表彰的一颗棋子,名号响亮,但实地里就是可
有可无的角色。为什么一个封号就要决定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神?”
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内容有几分抱怨之意, 然而你语气相当轻松,没有丝毫惆
怅或者怀才不遇的样子。
’那你当初还屁颠屁颠的跟着你师傅跑了数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出生入死的做第一
保镖,才护送他入了西土?‘ 我不是很能理解。
“噢。。。哈,原来你不解的点在这里。嗯。。。没成佛之前,佛于你,是一种光荣而
又遥不可及的梦想,是吧?”
’嗯。‘
“很多时候,那种渴望就是你往前奔跑的动力,是不是?” 你摸着二哈的下巴,他快乐
得直喘。
'倒是... 可是 ...' 我总觉得这个理由很俗套。
“ 可是什么?我成了佛,就悟透了世间真理?不会被世俗的原理羁绊? ” 你把目光
从二哈身上移到我这个方向, 居然笑了笑,“那你读了博, 就懂得了所有道理?不会
被人间的杂事所扰?”
‘ 也有道理...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 如你所说,既然我都是佛了,那自然这点信息是能够知晓的,对吧?“ 你还吐了吐
舌头。
说实在的,我刚开始看你一副死鱼脸,没有料到你还会调皮起来。
’ 那你会算命不?‘
“ 会,但我不给算...” 你顿了一下,看向河面。
‘ 不要吧...随便透露点嘛...’
“ 人真有意思... 总是对不知道的未来的东西感兴趣... 如果你非得问我,我该怎么
说?反正你们人都会死,肉体都会被毁灭,绝大部分其他人都不曾知道你还来过这个世
界,甚至和他们同一个时代生,同一个时代灭, 只是偶尔...”
’ 偶尔什么?‘ 我一向受不了别人卖关子。
“ 偶尔... 灵魂不死...”
'灵魂?' 我倒是诧异不已,’ 我一直以为是虚构的一个人间概念啊‘
“ 是吗?” 你歪着脖子,很严肃的看着我,“ 概念就看你如何定义,对不对? ”
‘ 灵魂的定义??’
” 嗯,灵魂... 也就是人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遗产“
’ 那它是什么样子? 四处飘荡?无处安放?‘
“ 它没有样子啊。唉”, 你叹了口气,“还是不说这个了吧”
‘ 为什么? 我很想知道额’
你头又从河面方向转到我这边,"讲了你不明白怎么办?我不是第一次讲了,但是还没
有人能够懂过。"
’ 那就试试咯‘, 我一直盯着你的眼睛。
沉默了许久,你说,"好吧,那我就讲,也只讲一次。你觉得我瞎扯也没有关系"
‘好...’
” 灵魂,是一个在全宇宙所有宗教里面都共有的一个核心概念,是指生命体除物质意
外的组成部分”
‘ 这个我同意啊,人间的定义也符合这个标准’
” 嗯,但是人类往往赋予了灵魂如同佛一般的超自然的力量,甚至可以继承到下个肉
体重生时再用。 其实并非如此。 你的灵魂属于你, 是你的组成部分不假, 但是它可
以传递,可以复制,甚至还可以被扭曲、被误解、被唾弃、被拷问、被认可、被膜拜、
被盲从和被理解”
’ 还是没有让我明白它是什么啊?‘
“ 恩,我说了很难懂啊。其实你可以这么想,你肉体消失的时候,它会留下。其他和
你在生命的长河里有过交集的人会感受到。但它有份量之别与个体之别。 有的人消失
后没人感受到他灵魂的份量,很快就消散了,不过比肉体延迟了一点点时间而已。有的
人的灵魂,可以留很久,甚至和他人的灵魂交汇、传递、增重、扩大,然后影响很多其
他存在的人的灵魂。”
’ 啊,很抽象啊。能够举个例子吗?‘ 我知道抽象数学里举个例子往往能够一语中的。
“ 能。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灵魂是和你的灵魂有交换的。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会影响别人的灵魂。但它不只局限于爱,比如,孔子的灵魂还存在且继续,庄子的灵
魂还在飘逸逍遥,而有的灵魂还存在,只是被唾弃着”
’ 噢,我大概能够理解一些了,你说的关于灵魂的第一句话就定义了灵魂是什么啊,
所有定义一个人本身的除肉体以外的集合就是灵魂?‘
“ 哈哈,我以为你很傻“, 你笑了,”看来我也不全对嘛“
你伸手去摸二哈,他懒洋洋的微喘气。
’ 那我们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吧‘
“ 沉重吗? 为什么我觉得很轻啊”
’ 嚄? 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要深沉一些啊?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 没有啊,我很好。” 你蹲着,低头看脚下的草。
’ 不想说也罢,我还是带二哈回家洗洗睡了。‘
我正准备起身去牵二哈。你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我的肩。
” 我的故事,你真想听?“
‘ 嗯,你要敢讲,我就敢听。’
“ 好。我随便讲点儿吧 ”
‘ 我屁股都坐稳了,你就讲吧,我听。’
”
你说感觉我变了,这也没有错。
我是变了,当初我离开玄奘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离开他的那天,他很惊讶。他在我后面关上门的时候对我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
一路上活蹦乱跳活泼可爱的猴子。虽然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我还是瞎折
腾,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可理喻。
“
‘ 那你有说什么吗?’
”
我对他说,你不懂,也不愿意懂。你当好你的旃檀功德佛,继续过着你体制内的生活就
好,对我而言,这里是牢笼,我不开心。我走了未必会开心,但是至少比在这里好。我
走了,你保重。
“
‘ 他咋说?’
“ 他只说了两个字,尼省”
‘ 这... 翻译一下?’
” 嘿嘿,“,你难得笑的如此猥琐,“用你们平常喜欢说的话来说,就是大傻逼的意
思,不过稍文雅一点,佛家人嘛”
‘ 然后呢?’
“
然后我没有鸟他。世人说我不尊重他,其实不然。我一直很敬重他,至少在取经路上同
生共死的时候是这样。但是后来,我感觉到我们本质上不是一路人。 他希望我成为另
外一个他,为他立山头,圈地盘。可我看到这些佛啊神啊,有什么意思?外面以为他们
目标远大心怀众生,其实不然。他们和人没有什么差别,一样关起门来斗得鸡飞狗跳。
我走的时候,他关上了后面的仙界门。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打算回去,我不属于那里。
"
' 那你都去干什么了?'
”
那我慢慢讲,你不急。
我来到人间,来到这里时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有些风景于我很熟悉,但是我限制自己不被人类以及动物看见,偶尔才现身。我只
想好好观察一个这个世界。
我先想穿过这个中土大唐曾经的土地。于是从东边之海出发前往西边之藏。
不得不说,大唐之皇如果知道今天的中土会有这般繁华,应该会高兴至极,虽然早已不
是他的国土。
然而,在这种高楼林立大路交行的土地上,人们并没有比我们西行的那个年代更幸福充
实。他们似乎更少的因为是否能够吃饱下一顿饭而发愁,而是为是否为明天能否有更多
钞票能够拥有那种鹤立鸡群或者出类拔萃的感觉。
这种和以前大部分的人们截然不同的世界观,看起来似乎是这个时代的进步,但是价值
观的扭曲也到了一个以前的我绝对不能忍的境况。
我在上海陆家嘴的街头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只因乞丐在路
边乞讨时吓到了他身边的女人。他几分钟前刚被街边一个童工檫亮的皮鞋,一下下的猛
烈踹在乞丐的身上,在一声声的哀嚎声中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光亮。那个女人离5米远,
一脸唾弃的模样。旁边围观的人群有一种茫然的表情,似乎在上演一出免费的好戏。在
众人茫然的表情中,男子像打赢了一场漂亮的仗赢回了美丽的公主,相互搂着有说有笑
的扬长而去。而众人茫然的散去,留下那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乞丐窝在地上抱着受伤
的腿抽泣。
我在他旁边坐着,坐了很久,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直到他被饥饿唤醒,再次起来以微弱
的声音乞讨,而被后面高楼里的管理人员驱赶而离开。
后来我路过云南,看到一个叫阿蛮的人手持关刀横劈一个名叫常启翠的老实巴交的孕妇
,并将她无辜的丈夫大砍27刀,手指掉于地。许多人围观,无人制止。后来方才晓得,
那个阿蛮是个当地的混混,砍人的缘由不过是在此开店的常启翠夫妇没有交保护费。这
事只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多少人会去关心或者帮助那对因此陷入困境,并
且知晓腹中胎儿因为母亲情绪受到影响而几乎生长停滞?没有。那个阿蛮,反过来说他
们做非法勾当,自己是替天行道,说不知道那个女人怀了孕。这样的人,云南并非只有
一个,这样的事,中土并非只有一例。
在藏区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口,我见过一群衣着朴素的藏民围在一个景区门口,在不
远处的观景点放了两只藏獒。所有过路的游客,但凡拍照拍到了这两只藏獒,都被要求
以每张照片15元的价格付钱给这群人。即使无意中拍到的也不算,删掉照片也不算。这
些人,都是很多中原地区的人们眼中淳朴善良的藏民。我见过他们围着一个无辜的小姑
娘,即使她哀求删掉照片也不肯放过。在他们威胁要当众摸她的情况下,不得已以他们
要求的价格付了款。
我看到领头的藏民开心的笑了,很像当年的银角大王得势的样子。不少人敬佛,却心中
无佛。
还有很多这样的故事,说起来像说书人口中为博人眼泪而讲的段子,可是我亲眼所见。
大唐固然并非盛世之巅,民间亦非泰平众间。可现今人们的冷漠与对于奸诈邪恶的漠视
,以及文人志士集体的缄默,乃我多年未曾料想至此。
”
‘ 我知道很多你说的类似的例子,可是,在你眼里,难道只有这些让人愤怒而又无可
奈何的事么?’ 我沉默的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 不。 只是这么多年后,只有悲剧留在了我心中,纂甬得深刻...“ 你突然顿住了,
又顺着河流的方向望向远方。
”你听过一个说法没有?“
‘啥说法?’
” 当你真心对一个人好,你所担心的是那个人还存在的难处和不足,而不是关心他已
经取得的成就与完美之处”
‘ 哦,你是在强调悲剧让人深刻,强调不足使社会进步是吧?’
”
不是不足,是黑暗。沉默的大地总有一天会爆发,所有的恶行都会被世间铭记。那些压
迫别人的人,封住别人嘴的人,恰好会是一天被人们骂得最凶的人。天庭如此,人间亦
是如此。
没有一个恶行会被无辜的遗忘。没有一种暴政不会为民所破。
人间的大部分痛苦,都是一小部分恶人所致,而历史终究会给人们一个公平的交代。
“
看我哑口无言,你笑了笑。
”好了,我说了我的故事也许会很沉重。拿我说点轻松的事情好了。你可以问我任何轻
松的问题”
‘ 好...’ 我还没有从那份沉重中完全走出来,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那你有让你觉
得开心的事吗?觉得美好的瞬间吗?’
" 有啊。
穿过中土之后,我一路向西穿过欧洲,甚至到过你们口中所说的美洲大陆。
在阿尔卑斯山上,我看到过一种人们传说中早已灭绝的白狐。她并不是妖怪。我看到她
的时候,她正在觅食。为了喂饱刚出生的幼崽,她跳起来有2米多高,然后垂直向下用
嘴钻到雪里,去捉隐藏过冬的山鼠。她最后鼻尖都撞出鲜血,钻了几十次之后,总算抓
到一只。当她忍着饥饿急匆匆的赶回巢穴去喂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最美好的
瞬间之一。
还有一回,在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一只鹿妈妈带着两只小鹿闯到了车流不息的桥面上。
所有的汽车停下来,让她们在前面奔跑,然后慢慢的保持距离跟随在其后过桥的情景,
很是有爱。那是我看到人性里最善的一部分。
最美的风景,是在敦煌的沙漠。我看到一个老爷爷牵着一头骆驼,上面骑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孩,本是他捡来的,却对小孩视为己出。他给小孩讲关于我的故事,说希望她
能像我一样正直。小女孩最后说我是世界上最善良勇敢的人,长大后一定要像我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走在从鸣沙山下行的路上。夕阳从西边照过来,映照出了最美的
剪影,一老一少,一驼一丘。
你知道吗?当时我流泪了...
"
‘啊?没想到你会流泪。被那风景美哭了?’
“ 屁。 我流泪,是因为... 其实我并不善良,也不勇敢... 这也是为什么我所有看见
过的人和事,都没有参与进去帮助过谁、或者拯救过谁..."
’对啊。你为什么不伸一把手呢?像你当初一样...‘ 我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
在所有的事情里都只是安静的旁观者。
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摸了摸二哈的头,他乖得像遇到了偶像。
你手背在身后,盯着河面许久,转身就走了。
静河旁边是一条草径。你轻飘飘的顺着河流往下走。
看着你的身影很快就几乎模糊在了夜色之中,我急着起身,大声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
你没有回头,只是说
“
斩妖除魔靠的是人,不是神。要想人间遍地是喜剧与美景,靠的是一个个人灵魂的接力
与聚合,而不是靠佛一次次的度灾免害。我不能...也不许...
......
”
你的身影,终究是倔强的消失在了远方。
我和二哈,呆站在河边。我没有说话,他没有吠。我回头看河面,流动的水面仿佛静止
,映射出了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河里,有你,有我,还有许许多多在我们生命
中出现过的面孔,曾经的,和现在的,悲伤的,和微笑的,丑陋的,和美丽的。
他们仿佛在对这个世界呐喊,
Hey,好久不见。
是不是曾经的你也像我梦想的一样?
是不是如今的你已认不出自己本来的模样?
(完)
灵致
于加州·湾区
全文伍仟陆佰余字
后记:从八月六日动手写第一句话,到陆陆续续隔三差五写两三句话,今天终于写完了
。本来准备把这篇作为灵致轩宇公众号的开篇,可是直到写了八篇之后才真正写完。无
论大家是否喜欢,希望若干年后的自己还能够愿意读并且读得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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