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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 发帖数: 41 | 1 我们迎来了例行的志愿者服务,还有电视台的叔叔阿姨。
班主任老师本想把陆珏拉走,怕他在活动中“爆发”,奈何为时已晚,摄像机已开,一
切准备就绪。我看到老师面露难色,心里一阵幸灾乐祸。
“这帮孩子真是可惜了啊。”“一个个看着挺正常的。”摄像机红灯没亮前,我听到了
这样的对话。
旁边的大哥哥叫我,我假装没反应。他们又说:“忘了他们听不到了。”
我心里暗想:不好意思,你跟前的这个是这里唯一能听到的。啊,还有一个,听到也跟
没听到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进,大部分同学和志愿者已经“打成一片”。而我的眼神一直游离在陆珏
身上。他今天似乎表现不错,一直很安静。
和陆珏互动的志愿者姐姐,没有意识到陆珏的“与众不同”,她依旧用手语和陆珏打着
招呼,并且想要和他一起画画。她拿起陆珏画笔盒里的一支画笔,陆珏一把抽回了自己
的画笔盒。
志愿者姐姐有些尴尬,但没有放弃,因为他们志愿者也知道我们这群小孩比较“敏感”
。于是为了拉近与陆珏的关系,她主动给把陆珏环在怀里。
往日的安静男孩儿陆珏,一下子跳起来冲倒老师,还摔掉平时不离身的画笔。他浑身发
抖,大喊大叫,眼神飘忽不定。
而后,他奔到隔壁画室,把自己隔在画板立架之中,双臂锁住自己的身体。旁边柜子上
的颜料漆恰好被震落下,溅在他身上,陆珏开始舔自己手上的颜料,慢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一向被妈妈打扮得干净清爽,在众人面前,成了一个五彩斑斓
的“小丑”。
“好恶心。”志愿者女孩皱紧眉头,找来老师。
“这样的孩子是心理有问题吧,聋哑的孩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家吵起来了,陆珏
被盖棺定论为“精神病患者”。
老师过来驱散人群,陆珏的妈妈也赶来,她谨小慎微地跟每个在场的人道歉,甚至是等
着看热闹的旁观者。
一向温柔的陆珏妈妈,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暴躁地将他从画板之间揪出来。他在妈妈怀
抱中瑟瑟发抖,五官都扭曲起来,眼神充满惊慌。他挣扎着想要冲出妈妈的怀抱。
“不要怪妈妈狠毒啊。”陆珏的妈妈哭着抱住他。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为他整理
衣衫。陆珏抽搐的身体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他又变回了那个安静
男孩儿。
在陆珏妈妈的再三请求下,学校终于准许陆珏继续留在学校,不过不再寄宿,而是一周
内定期回家休养。看得出,我的妈妈有过无数次的动摇,不确定是不是家里全封闭的环
境更好一些,可妈妈们终究还是无法放弃对我们“社会化”的期望。
那晚我心情复杂,可能是想到自己的遭遇吧。我夜里再一次失眠,爬到学校楼顶天台,
却在那里意外发现了陆珏。他抬着头,仰望着茫茫夜空。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认真观察平静的他,他依旧没有理会我。
我决定,不再做一个旁观者,我要做陆珏的朋友。
解 救
陆珏当众发作过后,大家或多或少和他保持距离。幸好,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别人的疏远。
可是,平静的陆珏遭遇了和我一样的事情。绘画课一下,几个同学把陆珏围起来,在他
的白纸上胡乱作画,还把他画好的画涂花了。
一个小恶霸同学拿起油笔把陆珏画成了大脸猫。陆珏眼神惊恐,他想要抢回来自己的画
册,却被其他人固定在了椅子上。
有人拿起涮笔的笔筒,里面是用过的废弃颜料水。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我犹豫着,
不想与全班同学为敌。
小恶霸同学一脸坏笑地接过笔筒, “看看你的白衣服能有多好看。”戴着助听器的小
恶霸同学是全班语言能力最好的。陆珏拼命挣扎,开始大声哭泣。
一股愤怒突然涌进我心里。我从座位上起身走过去,把放在陆珏身上的几只手扒拉开,
其他人知道我不好惹,悻悻退到一边。
小恶霸同学不买账,扬起笔筒向陆珏泼过去,我冲上去挡在他前面,我身上脏兮兮的。
这下,我成了和陆珏之前一样的小丑了。
我抢过来剩下半桶水的笔筒,“回敬”给了小恶霸。
而后,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弯身捡起零落在地的陆珏画作,整整边角,重新叠起来。而
这时的陆珏却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口拼命地擦着地面的污水。
“停下来。”我冲他打了个手语。可是他依旧不依不挠地擦着地。
我一把拎起来他,把他甩在一边。我想骂他没出息,可是只看见他在一旁揉搓着衣角,
抖动着身体,低头啜泣着。
我没好气地抄起桌子上的抹布,抹去陆珏脸上的油彩和鼻涕。然后拿过来墩布,用力地
清理现场痕迹。我不想让老师再抓住陆珏的什么把柄。
之后我又一次被举报。理由是“欺负同学”。我被罚站在教导处门口,远远地看见陆珏
怯怯地站在对面。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印象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虽然
很快又低下了头。
我冲他摆了个鬼脸。他没看见,转身走了。
“唉。”我心里一阵叹气。
陪 伴
在聋哑学校里我成了最“乖张”,也最“优秀”的学生。但我从来没有为这份“优秀”
感到过骄傲,因为我知道,我只是比别人多了一项功能罢了。
我可以面对同学使用手语,可是我无法跟他们分享我看到、听到的一切。我坐在窗边,
对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旁边街道人的熙攘声、车辆的轰鸣声、飞鸟的碎语声、风的呼啸声,这些我本来不以为
意的声音,在聋哑学校里,都被放大,成了弥足珍贵的存在,也成了我孤独的源头。
渐渐的,我觉得声乐老师弹的曲子很幼稚,放映室里放的动画片和电影越来越无聊,绘
画课上也只能欣赏陆珏的“抽象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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