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
发帖数: 1443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标 题: 世仇（五）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Dec 23 13:07:26 2010, 美东)
要说张、陈两家的争斗对自己和阿炳的影响，凌飞觉得远远没有对哥哥凌旭和隔壁的白
莲姐影响大。
白莲姐喜欢哥哥凌旭，这是三家人之间公开的秘密。打从小时候在竹林子里捉迷藏起，
白莲就爱和凌旭一伙，要藏就藏一块儿，要找人呢也要一起去找。后来长大一些了，白
莲姐姐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上学的时候，因为白莲姐姐长得白，
常常被其它男生女生嫉妒了，叫她“白鲢（鱼）”。每每这时候，白莲就会涨红了脸，
不提她哥哥金娃反倒说：“我告诉我旭哥哥去，看他不打死你！”
农忙的时候，三户人家之间会互相帮工插秧。一般只有大人之间才会相互串门帮忙，而
轮到陈家插秧的时候白莲姐总是跟在她妈妈后面过来帮忙插秧。每每这时候，张大娘就
会很不好意思：“这孩子，非说陈家大娘插秧又快又好要跟过来学艺。”凌旭妈总是招
招手：“不过添双筷子添个碗，多个勤快娃儿做事情，我还求之不得呢。”凌飞心里清
楚，那肯定是为了哥哥凌旭。
有时候附近村里放电影，从中午的时候起白莲姐姐就会隔着水沟约凌旭：“旭哥哥，晚
上一定要带我去看电影哦。”凌旭总是不置可否：“我忙呢，到时候再说。”太阳下山
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的或者背着椅子或者提着板凳从凌飞家门前经过，去占位置看电
影去了。白莲姐姐也早早收拾干净了，准备好了热烘烘的烤红薯，或者是香喷喷的玉米
棒子在水沟边等着。凌飞很想和哥哥还有白莲姐一起去看电影，可是哥哥总是不急不忙
。先去外面挑一担井水，回来了还要把门口晒干了的稻草收拾整齐了放到柴房里，还要
洗澡、换衣服。最后的结果总是一样的：天也黑了，门口想看电影的人都走光了，凌飞
担心看不到电影开头一路小跑出去，远远地把哥哥和白莲姐落在后面。
可是自从凌飞12岁那年金娃把李伯伯气死以后，哥哥凌旭就不再主动和白莲姐说话；即
使白莲姐喊他的时候他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而等到凌旭和金娃、银娃打架之后，白
莲姐也不再主动和哥哥打招呼。三户人家之间也基本不再互相串工帮忙。
到了凌旭高二那年暑假，正是农忙的时候，俗称“双抢”。为了赶季节需要一个月以内
抢着把所有的早稻收割了，然后抢着把晚稻种下去。偏在这节骨眼上，凌飞妈妈的风湿
犯得厉害不能插秧了。插秧这活，男人们因为常年干重体力活腰杆已经硬了是干不来的
。家里有十几亩地，没有办法凌飞只好跟着姐姐拼命插秧。两整天过去了，凌飞累到腰
酸腿麻，姐弟俩一共才插了一亩多一点地。凌飞开始感到绝望。
第三天早上，凌飞醒来强行拖着象灌了铅的双腿来插秧。远远看去，田里居然有两个人
：姐姐和白莲两个人一边亲亲热热地聊天一边在插秧。凌飞很开心，飞奔回去让娘把早
饭做丰盛些；然后回来和两个姐姐一起插秧。一会儿凌旭挑着一担秧苗晃悠悠地沿田埂
走了过来。等到他把担子卸下，只见凌旭大手一甩，三把秧苗象长了眼睛似的在三人后
面一字落开，泥水四溅。白莲假意一声大叫，站了起来：“你个杀千刀的看着点，别溅
我们一身泥。”凌旭呵呵傻笑，挑着空了的担子去另一块田里埋头扯秧苗。
吃过早饭了，两个姐姐来了精神开始在秧田里比赛唱歌。白莲姐姐的歌声非常婉转动听
；尤其是凌旭挑秧苗来到田边的时候，她的歌声变得更加的清脆嘹亮。
俺跟哥哥隔个墙，
餐餐吃饭他来望。
吃个鸡仔留个腿，
吃个鸡蛋留个黄；
哥哥疼妹俺疼郎。
拉着哥哥树林藏，
袖笼抽出一双鞋。
瞒着爹妈做的丑，
背着灯光上的歪；
送给哥哥表妹心。
唱歌唱累了，白莲就开始给姐弟俩讲哥哥凌旭的故事。某年秋天你哥哥一个人去东湾看
电影，结果趴在一个草垛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电影早散场了，只剩下天上一轮大
月亮。等你哥哥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某天你哥哥为了捞一条大鱼，偷偷把王瞎
子存在稻田边的一沟水放干了，害得王瞎子蹲在田埂上骂了大半夜。故事听多了，凌飞
开始插嘴：“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哥哥和他们打过架没有？”“打得多了呢！最厉害的
一回是有年放学了，老刘家的二狗子冲我喊坏话。你哥哥就和他打上架了。二狗子长得
牛高马大的，拳头只管往你哥哥身上招呼。你哥啥也不管，就是抱住他不撒手。后来二
狗子慌了，一不留神被你哥掐住了喉咙。二狗子把你哥身上都抓烂了，你哥哥就是不松
手，后来二狗子还是没熬住被掐昏了过去。二狗子脖子上的那条狗圈可是带了一年多。
”话说多了，凌飞胆子也变大了：“我哥力气大着呢！他背过你没？”白莲姐脸上飞过
一团红晕：“嗯，我想想啊。前年去刘家洼看电影，我穿着新做的绣花鞋。回来的时候
路上刚下过雨，水坑很多，我怕弄脏新鞋准备打赤脚回家。你哥哥不肯，就把我背了回
来。”
有时候，凌旭来到田边了，白莲会突然站起来大叫“哎呀，腿上有蚂蝗，旭哥哥快来帮
忙。”凌旭卷了裤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凌旭先是左手扶住白莲姐抬起的膝盖，
在拿右手掌心往小腿上一拍，然后就把蚂蝗取下来一撕两半装进衣兜里。“哎呀，好疼
！”白莲左手扶住哥哥的肩膀，右手指在他胳膊上死命地掐一下。凌旭哈哈大笑：“咋
就这么吃不住疼呢？”说话间把衣角掀起来，拿牙齿轻轻一咬然后用手一扯就扯下一根
布条来，绑在白莲的伤处。白莲总是埋怨，不是太紧了就是太松了，总要绑个三番五次
才肯罢休。
农活忙完以后，哥哥和白莲姐又恢复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凌飞十分失望。转眼就读
高三了，要忙着准备考试，凌飞就更少回来了。忽然那年冬天凌飞回家过年，听到了白
莲姐姐马上要结婚的消息。说是一年多以来媒婆把张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每次都被白莲
姐以这样那样的原因拒绝了。最终邻村的老张家来提亲，家境好父母又有名望，娃也长
得有模有样，还下了很重的聘礼。张伯也觉得女大不中留，况且又是家门驳不开面子，
便不顾白莲姐的拼死反对强行答应了下来。
结婚前一天晚上，白莲姐在家里嚎啕大哭，张大娘怎么劝都劝不住。而哥哥凌旭天还没
黑就不见了踪影。凌飞也觉得心理凄惶得紧，把头捂在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后
半夜，白莲姐不哭了，开始唱歌。
忽听金鸡一声叫，
好像乱箭穿我心，
唢呐吹起“娘送女”，
镏子打起“大开门”……
唢呐一声泪一滴，
扯娘罗裙扯爹衣。
苦命女儿送上轿，
亲生骨肉两离分……
歌声嘶哑悲切，凌飞听到如万箭穿心，索性在床上坐了起来，听白莲姐姐接着又唱：
同喝一口水井水，
同踩岩板路一根；
同村同寨十八年，
同玩同耍长成人．
日同板凳坐啊，
夜同油灯过；
绩麻同麻篮啊，
磨坊同扼磨……
就在凌飞听到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哥哥凌旭的几个朋友把他
抬了回来，从来不喝酒的他这一次喝到烂醉如泥。
早上天刚刚亮，老张家的手扶拖拉机就“突、突”地开到了白莲姐家的门前接亲来了。
凌飞拿凉水在脸上抹了一把，胡乱套上衣服跑到前面挤在人堆里等着看新娘子。拖拉机
前面挂了一朵大红花，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下来见人就发烟。等了很久，有些人
都熬不住了回家吃早饭去了，白莲姐才低着头从屋里走了出来。凌飞从来没见白莲姐这
么漂亮过。只见那眉毛象画上去似的，眼睫毛上湿漉漉的象是早上刚从山上下来粘了雾
气。瓜子脸上涂了淡淡一层胭脂，白里透红。乌黑发亮的头发扎成马尾辫，一直垂到腰
间。粉红的新棉袄，下面套着一条淡青的灯笼裤。棉袄上一排淡蓝的蝴蝶结，象是要飞
出来似的。白莲回头向父母双膝跪下，这才站起来转身向人群里扫了一眼，眼神在凌飞
身上停留了片刻。“请新娘子上车！”老张家的人一声大喊，鞭炮齐响。白莲姐踩着一
张摆好了的小桌子，上了车。司机关好后车箱，拿了摇把，抡圆了胳膊摇了几圈。“吭
哧、吭哧”车要启动了，白莲姐浑身一颤似乎想跳下来。金娃一把把她搂住，白莲扑在
哥哥金娃怀里肩膀不停抖动。拖拉机轰鸣，鞭炮阵阵，白莲姐消失在拖拉机喷出的黑雾
里。凌飞觉得有些胸闷，跑回屋里。哥哥酒还没醒，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
b*********l
发帖数: 1443 | 2 大家圣诞快乐，附插图一张。第5集写得很认真，是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 |
s**********8
发帖数: 25265 | 3 白莲姐的歌声好伤人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 标 题: 世仇（五）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Dec 23 13:07:26 2010, 美东)
: 要说张、陈两家的争斗对自己和阿炳的影响，凌飞觉得远远没有对哥哥凌旭和隔壁的白
: 莲姐影响大。
: 白莲姐喜欢哥哥凌旭，这是三家人之间公开的秘密。打从小时候在竹林子里捉迷藏起，
: 白莲就爱和凌旭一伙，要藏就藏一块儿，要找人呢也要一起去找。后来长大一些了，白
: 莲姐姐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上学的时候，因为白莲姐姐长得白，
: 常常被其它男生女生嫉妒了，叫她“白鲢（鱼）”。每每这时候，白莲就会涨红了脸，
|
l********3
发帖数: 17249 | |
s*******s
发帖数: 5087 | 5 这篇写得真好，是1－5里俺最喜欢的，看得眼睛湿润了，唉。。。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 标 题: 世仇（五）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Dec 23 13:07:26 2010, 美东)
: 要说张、陈两家的争斗对自己和阿炳的影响，凌飞觉得远远没有对哥哥凌旭和隔壁的白
: 莲姐影响大。
: 白莲姐喜欢哥哥凌旭，这是三家人之间公开的秘密。打从小时候在竹林子里捉迷藏起，
: 白莲就爱和凌旭一伙，要藏就藏一块儿，要找人呢也要一起去找。后来长大一些了，白
: 莲姐姐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上学的时候，因为白莲姐姐长得白，
: 常常被其它男生女生嫉妒了，叫她“白鲢（鱼）”。每每这时候，白莲就会涨红了脸，
|
o******g
发帖数: 10263 | 6 di shang xiao shou juan, ca ca
【在 s*******s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写得真好，是1－5里俺最喜欢的，看得眼睛湿润了，唉。。。
|
s*******s
发帖数: 5087 | 7 xiexie
【在 o******g 的大作中提到】
: di shang xiao shou juan, ca ca
|
o******g
发帖数: 10263 | 8 bu ke qi
【在 s*******s 的大作中提到】
: xiexie
|
A****T
发帖数: 3501 | 9 写的真好！非常细腻、真实。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大家圣诞快乐，附插图一张。第5集写得很认真，是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
|
A****T
发帖数: 3501 | 10 Wow，小兔子乖乖。
【在 o******g 的大作中提到】
: di shang xiao shou juan, ca ca
|
k******k
发帖数: 753 | 11 风车兄好文。
乡野真情！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大家圣诞快乐，附插图一张。第5集写得很认真，是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
|
N****f
发帖数: 25759 | 12 这一章确实是目前为止几章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看得出风车兄一番心血
所在。多谢如此重礼！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大家圣诞快乐，附插图一张。第5集写得很认真，是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