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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
发帖数: 1007 |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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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写的他亲身经历。国内口腔七年制毕业的。我和他做了7年的上下铺
。他分配在北京某医院的口腔科。前几天在校友班级微信上写了这篇故事。让我们都非
常震撼。以前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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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08年初，已经进入腊月了。河南的冬天很冷，是南方那种冷，温度比南方还要低
，平房室内会结冰，楼房不取暖的话室内不到5度。
丈母娘是半夜犯的病，下身出血。睡觉前她把热水袋搁肚子上，然后睡着了。半夜发现
被褥全是血，自己起来把被褥收拾拆了，坐等到天亮才告诉家人。很久以后聊天时她告
诉我们说，她知道，民间这叫“倒开花”，是绝症。
家人马上带她去县医院，B超一照，大夫就建议转郑州或北京，还偷偷告诉家属，病情
不妙。
大舅子就给我电话，说要来找我。我一听就不满意了，这就一个B超就定了？建议他们
去市里再看一下，不要搞得虚惊一场。但老丈人坚决要来北京，我也不能拒绝。
我说虚惊一场是有先例的。她家另一亲戚，老太太，脚肿。一做B超，B超大夫就断言肝
癌，说别治了。家属问:不用再查查了？答:别花那冤枉钱了。于是到北京来找我，一做
CT，血管瘤！又找我院的B超大夫看，说她这个确实像肿瘤，当时应该再查CT。我院血
管科确诊是静脉曲张导致的脚水肿。做CT时我就在医生电脑边上，一打造影剂CT大夫就
确诊了，我跑出去告诉家属CT结果，家属不敢信的。
老太太有个老伴，鼻咽癌好几十年了，一直是老太太在伺候，家里臭的很，孩子们都受
不了那个味儿。这下老太太去北京看病了，老头精神支柱垮了，等老太太回家后不久，
老头死了。老太太这才开始了她幸福的人生。
扯远了。丈母娘一行人第二天早上就到北京了，7点不到直接拉到医院复查B超办住院手
续，连家门都没进。术前检查，ca125高出正常值近一倍，我有点相信事情有点不妙了
。第二天宫腔镜取活检，病理确定是癌。
诊断结果要不要告诉丈母娘本人，为此召开了家庭会议。我力主一定要告诉本人，因为
后面还有再次手术以及进一步的放化疗，瞒是瞒不住的；与其大家长久地互相假装不知
道，不如来个痛快。我发言后无人反对。
通知丈母娘坏消息的恶人当然还是我来做。说的时候我不敢看她，喉头有点发紧，说完
就找个借口跑掉了，也不知道我走后亲们怎么安抚的，我也不问。
接下来就是开腹手术，切除子宫及附件，淋巴清扫，盆腔冲洗液送病理。大病理我院自
己出了个结果，A4纸打了半篇，描述了百来字，我正看的云里雾里呢，病理科又拿了一
张病理单把我手里那个换走了。原来，东肿瘤的病理专家每周来我院会诊出报告，看了
我丈母娘的切片，确诊了。第二张病理单就一行字“子宫内膜浆液性乳头状癌”。（记
不太清了，这个名字可能不精确）
病理确诊了，我要了解下一步方案。先查我手里的教科书，子宫内膜癌章节里没有这个
小类。中文期刊检索才知道此病多发于卵巢，子宫内极少见。治疗也参照卵巢肿瘤的化
疗，而不是常规子宫内膜癌的放疗。第二天，本院查房，妇科老大建议我去外院联系放
疗，我小声嘟囔说不是要化疗吗？她强调常规要放疗！一个小大夫估计听到了我的嘟囔
，趁我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把新版教科书翻到了相关章节，指了一下使个眼色。原来
新版教科书里已经讲了这个病，还在子宫内膜癌章节里，写了3行，大意是此病少见，
会早期血运转移，治疗也是不同于普通的子宫内膜癌，需追加化疗。我特别感激这个小
大夫，当时脑子木了，也没记得她的样子，更不用说名字了。从头到尾也没有和她说一
句话。
等拆线期间赶上一次YY医院的妇科专家查房，我满怀信心地期待这位专家能纠正我院的
错误认识，等了一下午，最后告诉我，YY医院专家同意她们的意见。我又无路可走了，
我还指望就在本院妇科化疗呢。
拆线了，切口愈合的不错。复查ca125的值也恢复正常了。最终病理结果还有个问题，
就是盆腔冲洗液见上皮细胞，性质不明。以我对我院的病理科的了解，这多半是耍滑头
的报告。我决定视为阴性结果。（如果视为阳性，就是确定有转移）
出院前，妇科老大还好意地当着全体家属的面对我说，别回家过春节了，赶紧去YY医院
放疗吧。听了这个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老婆和丈母娘是相信我的，我大舅子对我半信
半疑，我老丈人信我一分就不错了。他认为我只是个牙医，病房的护工说的和我不一样
，他都会信护工的。这一点毫不夸张。
我还是坚强的力排众议，决定让他们回家过年，过完元宵节再回来化疗。不解释，不讨
论！
上火车前，我那刚手术完、还处于精神和肉体双重休克期的、面如死灰的丈母娘，找个
机会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她还能活多久？我百段愁肠无言以对……
（上集完）
（中集）
2008那个除夕和初一是怎么过的，现在完全回忆不起了。两个人，那时还没孩子。出于
自私的考虑，我们俩一直没有决心和勇气生个孩子。我只记得我反复在中文期刊检索化
疗方案的各个细节，打印出来一堆纸，反复的读，摘要记笔记。
那个阶段正好XX医院退休的老L主任在我科每周半天门诊，他是外科专业的，关心时事
，我老把翻墙看来的的新闻贩给他，每次都聊的很high。老头坐公交车来我们医院，每
次都戴个帽子，夏天也是。我夏天有次问他为什么戴帽子？他说不戴帽子车上老有人给
他让座，他不想这样。
过完年上班以后，我写了个病情摘要，托L主任回XX医院出门诊的时候找妇科专家看一
眼，一周后，L主任拿回我的摘要，上面手写了意见，同意化疗方案，强调疗程一定要
足够。
我找到的方案是协和牵头做的，多中心大样本的前瞻试验结果，目的是比较妇科常用的
紫杉醇加卡铂方案里，紫杉醇每周小剂量给药和三周大剂量给药的疗效差别。这正是我
要用的两个药，文章里提供了不少用药细节。纵然如此，当你真的要把这个事情具体做
的时候，还会发现还有太多的细节不清楚。
紫杉醇有国产的和进口的，剂量单位不一致。紫杉醇是按体表面积给药的，这个好算，
身高体重进公式就有结果，再考虑剂量区间和单支剂量，决定每次用几支。（这药挺贵
的）。卡铂用量要考虑肾功，肾功差的可以减少用量达到同样效果，因为它在体内维持
浓度的时间是一样的。我傻了吧唧的查资料通过肾功里某一项结果推算肾小球滤过率，
因为单位不一致，还找检验科问如何换算。最后算出来结果就是标准推荐剂量。想明白
原因后我哑然失笑，因为我丈母娘肾功是正常的，自然剂量也用正常的。期间还咨询过
呼吸科，因为肺癌也常用这两个药，因为我的问题太细了，答案往往不能令我满意。
紫杉醇说明书要求最好不用聚氯乙烯的容器输液，还要求要避光的带精密过滤的输液器
。当时我院输液器都是聚氯乙烯的，避光的不带精密过滤，带精密过滤的不避光。我选
精密过滤，放弃避光；盐水塑料袋的全是聚氯乙烯，我决定用玻璃瓶的。这些细节都是
我跑到供应室拆箱找产品说明书确认的，人家很奇怪，说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正月十六，丈母娘和老丈人来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的是，丈母娘满血复活了！她兴致
勃勃的给我们讲她到家那天雪下的有多大、路完全无法辨认、司机开得很慢、好多年没
有那样大的雪了……。其实她在大半辈子的人生里一直就是典型的“癌症人格”——爱
生闷气，凡事想不开。我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去问她，究竟是如何在短短20天里突
破了这个思想的瓶颈的。总之，她真的突破了。我很满意她的状态。
周一，大家都如临大敌。第一天是紫杉醇，那个滴速有要求，速度对输液泵来讲有点大
，而且病房的输液泵不够用，我决定人工计数调速，每10分钟调一下滴数，因为随着液
体减少，滴速会变慢。输液器说明上有1ml是多少滴。第一天输完完全没有反应，一切
如常。
第二天的药是卡铂，建议多饮水排尿，排出药物代谢产物，我把超市的所有饮料每样买
了2瓶逼她边输边喝边上厕所，上厕所时我给她把输液瓶挂好再出去。这个药据说会有
很严重的呕吐反应，我通知了亲们。结果，第二天还是没有反应，一切如常。
第三天，还是没反应。我有点犯嘀咕，个体差异？药不管用？继续观察吧。第四天，还
是没反应，我觉得至少这次不会有反应了，因为卡铂都代谢的差不多了。
周六，我不记得是值班还是在家了，反正没在病房。老婆电话告诉我吃早饭后丈母娘吐
了，吐得很恐怖，我赶紧去病房，到病房后听老婆说，刚刚又吐了一回，早饭基本都出
来了。传统的胃复安、吗叮啉都上了，疗效一般般。我的感觉很复杂，有期待地终于来
了的踏实，又有点不知道如何有效应对的心虚。
第二周第三周都是只有周一用紫杉醇一种药，还好还好。第四周好像要开始重复上一轮
，我记不太清楚了。我用个门诊病历本做我的研究笔记以及计划书，不记得收到哪里去
了。说实话，即使记得在哪里，我也不愿意打开来核对一些细节，真的不想。
（下集）
然后是重复第一周期，可怕的呕吐又来了，传统招数不好使的，请教了兄弟科室，上了
一个忘了名字的抗呕吐药，静点的，效果满意，呕吐基本止住，只有食欲不振和恶心了
。以至于在以后的周期里，上卡铂之前，我先把那个抗呕吐的药静点进去。
记不清是第几周开始的脱发，头发是一层一层掉的，每天早上丈母娘很认真地捡枕巾上
的头发，像是在举行一个仪式。不光是头发，眉毛和睫毛也掉。很快头发就掉的差不多
了，剩下很稀很细的一层绒毛，始终没掉。
丈母娘的化疗过程中，白细胞的下降倒是挺标准的，我查到了一篇协和妇科有关妇科化
疗骨髓抑制的实用文章，指导性很强。白细胞（重点是粒细胞）用药后若干天下降到低
点，然后缓慢上升，像股票的波浪式下降的图形。几个周期后粒细胞就掉到了临界线，
要肌注粒细胞刺激因子了。
粒细胞刺激因子这个药确实牛逼，怪不得它的出现被称为化疗史的里程碑事件。我丈母
娘打第一针刺激因子前白细胞不到两千，（粒细胞数记不清了）。一针打下去，好象是
两天，白细胞就飙到了将近两万。这药也有些许副作用，不过和化疗药物的副作用比起
来，我感觉可以忽略不计。
该来的都来过了，我对化疗过程越来越坦然了。我和老婆的精力都在丈母娘身上，没想
到老丈人开始躁动不安了，屡屡找出些小事来让人不胜其扰。我在病房楼旁边的宿舍里
给他找了一间房子，他不睡，非要天天晚上赖在病房里滚空床。还时不时的找护士帮他
量血压，有一天我正上班，给我打电话非要我过去见他，问他啥事儿，他在电话里坚决
不说。我丢下手里的病人跑去病房，见了我他说他量的血压有一点点高，问我咋办？我
气的都想破口大骂了。我在前方作战，他在后边朝我放箭。不能留，这种人队伍里坚决
不能留！我用……的手段，将这个脆弱的老男人请回了河南老家。
老丈人确实是个脆弱的男人，丈母娘多次亲口说过，这个病如果落到老丈人头上，他吓
也吓死了。很多时候男人确实比女人脆弱。现在想起来，他不愿意去那个小屋睡觉，可
能是怕自己独处时会胡思乱想。频繁骚扰我，是他缓解自身压力的一种方式。只是，当
时的我，无心也无力顾及他呀。
老丈人走了，我和老婆两个人管丈母娘。老婆单位的领导也挺照顾的，她每天可以做了
午饭再去上班。我管起来自如了，小房间病房也不住了，在大房间里占个床，就输液的
时候去，别的日子在家里住。护士长看我老不住，建议我直接出院得了，输液的时候就
门诊开药到病房输。想想后方的冷箭手，我没敢这么干。
日子就那么一周一周的过，挺充实的。周末的时候我们三个还去公园，记不得在哪个公
园，矮槐树的槐花开得正好，丈母娘瞅瞅周围没保安，揪了一兜槐花，用纱巾兜着，拿
回家拌面粉蒸蒸，三个人吃了。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蒸槐花，又粘又甜的，但对那次的槐
花，还是感觉味道很不错。
我自己一直觉得，不得已亲手给丈母娘化疗是个挺正常的事儿，有一天和L主任聊天中
，他得知我请他咨询的化疗方案是自己在亲手做的时候，看着我，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好
几秒钟，然后伸了个大拇指出来。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事儿有点不太平常。
天热起来了，艰苦的长征也快结束了，最后一周打针前，红细胞掉到了警戒线。丈母娘
的反应里，红细胞不像白细胞，每个周期里还有增长的时候。回顾她的化验单，红细胞
一直在缓慢的下降。打完最后一周化疗针，休息两天后。我用了一针刺激红细胞生长的
药（类似epo还是就是epo？有氧运动员可以用做兴奋剂的那玩意儿）作为整个化疗的收
官。没想到这最后一针反应巨大，浑身剧痛，低烧。丈母娘说这个比化疗针厉害多了，
难道运动员们打了也这么难受？我分析可能和她的化疗后体质有关。
休息几周后，我坐火车把丈母娘送回了老家。回来后竟觉得日子有点过于平淡。经历了
生生死死，突然闲下来，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幸福，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几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在家里的卫生间，我把从检验科要来的测孕棒浸入老婆刚留在尿
杯里的尿液，看着液线飞速奔向电泳的终点，片刻后两道杠出现在显示区。我努力反应
了两秒后，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完）
致谢：
1， 首先要感谢热水袋，是它大幅度提前了瘤体出血的时间，成就了早期发现早期治疗。
2， 感谢东肿瘤的病理会诊专家，没有病理的金标准，治疗那是瞎治。
3， 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女医生，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给了我宝贵的支持。
4， 感谢L主任，不但帮我咨询，还用大拇指表扬我。
5， 感谢ca125，它给我一个简单易得的提示，尽管理论上可能会假阳性。
6， 感谢中文期刊检索，我院每一台内网电脑上都可以使用它。
7， 感谢所有其他应该和不应该感谢的，有缘碰到一起，生出这个故事。
8， 特别要感谢久谊集，给我机会写出来这个故事。写出来的目的是鼓励大家，大医学
知识有
大专水平的我们，到时候要坚强地通过迅速学习承担起决策的责任。大方向没搞错的话
，细节上有些瑕疵问题不大的。如果方向搞错了，救命就成了害命。要保证方向盘掌握
在自己手里。 | M****a
发帖数: 577 | 2 写的不是一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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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z****u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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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震撼。以前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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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房室内会结冰，楼房不取暖的话室内不到5度。
: 丈母娘是半夜犯的病，下身出血。睡觉前她把热水袋搁肚子上，然后睡着了。半夜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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