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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7566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Family 讨论区 】
发信人: jgz65 (jgz), 信区: Family
标 题: 陪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3）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Oct 10 19:40:37 2013, 美东)
入住县医院
临近县城，朋友来电话让我们直接到住院部门口，医生和护士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们
一到直接进病房做一些基本的检查。
救护车比我们先到，我们到达的时候，父亲已经被安顿好了。朋友在门口等着我们，然
后直接带我们到病房。
病房安置在一栋新盖的大楼里，其中有两三层是肿瘤科。由于肿瘤病人一般都是到大医
院诊治，因此县医院的肿瘤科相对其他科室没有那么拥挤。
父亲的病房是个三人房，我们刚到的时候里面还住着另一家。我想可能是没有单间吧。
两个人住三人病房也不错，因为空间比较大。病房内有单独的卫生间，由于楼比较新，
所以里面的设备看起来比大医院的一点不差，整个病区的环境也比大医院来得整洁和安
静。
我走进房间，看见一50岁上下的妇女在给我父亲整理东西，给我父亲喂米汤。朋友介绍
说这是替你找的护工，先用用看，不合适就换。护工看上去还算是个心细，机灵，整洁
之人。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是需要磨合的，就说没问题，用用看吧。
父亲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很舒服，就是没有胃口，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偶尔吃
几口米汤，水也很少喝。
朋友把晚上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介绍给我，我向他们表示感谢。朋友跟我说明天一早科主
任和主治医生会来做全面检查并与我们讨论后续的治疗护理方案。现在没有你们什么事
，带你们去吃饭。我说不要麻烦，我们还是陪陪父亲吧。朋友说你们总是要吃饭的吧？
还有几个朋友在饭店等着你呢。我一想也对，县城也小，吃饭的地方几分钟就到，那就
吃吧。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家新开的酒店里。吃饭的时候，朋友又给我开了一房，让我和我弟弟
好好休息一下，可以一直住到我走。我真的是不好意思，朋友们想得太周到了。
吃完饭我们又回到医院，这时发现原来住在病房里的那个病人和家属不见了。一问才知
道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护士们把那一家调整到另一病房，这样父亲的病房就变成了超大
型单人房了。我向医生和护士表达了我心中的不安，觉得对不起那家人。他们说，不用
担心，对那家人来说没有变化，他们搬与不搬都是要跟人合住的。
姐姐姐夫已经带着母亲回姐姐家了。我和弟弟陪坐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安静地躺在床
上，心中放松了许多，这样就好了，父亲和家人就不用那么奔波折腾了，不管发生什么
事，医生和护士就在身边，随时都可以处理。
大概十一点左右我们跟护工交待了一下，然后跟父亲说明天一早就来陪他，让他好好休
息，准备明天医生们的检查。
会诊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赶紧洗漱一番，上床休息。第二天已是国内的星期一，时差的原
因，依然很早就醒了。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六点多，弟弟也醒了。
酒店新开张不久，应该是县城最高建筑，有三十层。我们的房间在二十九层。我打开窗
帘，一眼就看到县城的全貌以及远处成片的绿色农田。这就是我的故乡，每年都会回到
这里，享受暖暖的亲情和友情，品尝久违的家乡特有的菜肴。这次没有了轻松愉快的心
情，而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来完成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在酒店用过早餐，我还是把房间退了，决定搬回姐姐家住，因为我觉得有很多事要在姐
姐家同母亲一起商量做决定。
姐姐家也在县城，距离县医院骑车十多分钟的路程，很方便。到姐姐家的时候，姐姐已
经带母亲去医院了。我们放下行李也赶到医院。
到了病房，护工不在，说是回去拿东西，下午回来。姐姐也到班上去处理一些事。母亲
在给父亲喂米汤和水。父亲看上去好一些，可能是比在上海休息得好。时不时会抬起右
手，这时我们都会上前握住他的手，跟他说说话，多数情况下都是母亲抓着他的手，在
他身上按摩，抚摸。右手有时候还习惯性地摸一下自己的头。右脚也能动一动。我们发
现整个左半身从上到下都没有活动。我和弟弟又替他做些运动，不一会发现下身脏了。
我们赶紧打来热水一起给他清洗。父亲没怎么进食，已经好几天没有大便了。这两天喂
点米汤，加上一运动，就有了。父亲没有了自控能力，我们只能时时检查，及时清洗。
肿瘤科主任带着科里的医生，护士长以及护士来到病房。我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并感谢
他们的妥善安排。然后他们就给父亲做了一下全面检查。值班医生报告说尿液比在上海
要多，应该没有尿道堵塞现象，再观察观察。
科主任告诉我，院领导非常重视，一会儿会组织全院各相关科室的最权威的主任医师来
会诊，然后决定医疗方案。请我们放心。我说到了这里我就放心了。这不是客气话，确
实如此，这种情况下，别人对你的关爱，对你的重视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来自医生的
。到了老家，这些都有了，这是在上海大医院不可能得到的。在上海医生能坐下来耐心
地跟你讨论十分钟就谢天谢地了。
不一会，姐夫的爸妈一起带着花篮前来探望，还给了红包。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收下来。
亲家跟父母是几十年的交情，父亲看到他们，心里是高兴的，就是说不了什么话。之后
的几天，亲家每天早上都准时前来探视。我十分感激。陆陆续续很多亲戚朋友都知道了
，都纷纷前来探视慰问，送来花篮，水果篮，营养品等等。这对父亲和我们来说是莫大
的安慰。
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来了一群医生，还有两个没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人做了自我介绍
，并一一介绍了每个一个人，由于人多，我慌忙中根本记不住谁是谁，只知道医生是来
自各个科室的，那两个没穿白衣的我以为是打杂的。
每个医生都给父亲做了仔细检查，然后所有的人都进入一间会议室，我和弟弟也被邀请
出席。到了会议室，才知道那两个没穿白衣的一个是院长，一个是党委书记。会议由肿
瘤科主任主持。他先根据上海的医疗记录给大家介绍了病人的病史，然后让我弟弟简单
讲了讲父亲最近两个星期发生的身体变化和医疗情况。接着每个医生都从他的专业角度
根据手头的资料和对病人的检查发表他的看法和建议。根据目前的排尿情况，应该排除
肾内尿道堵塞的问题。肿瘤科主任将所有的建议都记录下来，然后表示以后出现新情况
还会联系各科，请求支援。
会议结束，我谢过每一个人。然后坐下来跟肿瘤科主任付论医疗方案。主任说目前情况
确实如上海医院所言父亲各个地方都有问题，而且相互矛盾，顾这头顾不了那头。另外
病人严重缺乏营养。主任问：＂你们是什么想法？＂。我很坦白地告诉他，我父亲的情
况确实不乐观，所以也不期待有什么奇迹出现。回到县医院就是想给父亲创造这样一个
环境：家属不用提心吊胆整日带着父亲东奔西跑，父亲可以安心休养，不用经受太多的
病痛折磨，平静地渡过最后的日子。所以积极的，有创伤性的，给病人增加痛苦的医疗
措施就不必使用了。
主任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首先要增加营养，建议我们做一些鲜虾粥，肉粥，加些蔬
菜。同时给病人输液时增加人血白蛋白。这个白蛋白很难弄到。科里冰柜现存一瓶可以
给你们用。整个医院每天只有很少的供应，都是由院长一手控制的。我说没问题，你只
要把单子开出来。先把你现有的一瓶用上。主任于是就开了个单子，狮子大张口，一下
子就要五瓶。
我拿着单子去找院长，正好碰上一位熟识的县领导正由院纪委书记陪着检查工作。县领
导很吃惊，怎么在这里碰上你？回来了怎么不让我们知道？我立即表示歉意，告诉他父
亲的情况。纪委书记得知我要去找院长签字，就说：＂院长在开会，我替你去找他签字
，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书记去找院长，我陪着县领导去看父亲。
父亲看到县领导很高兴，招招手，没有说什么话。我们交往很久，所以父亲也很熟。这
位热心的领导第二天又来探视，带来花篮和以官方名义的慰问金。
白天来探视的人很多，以至于后来医生提醒我要控制一下，特别是感冒发烧的人，因为
很怕交叉感染到父亲。
没有客人的时候，护士长给我们示范如何给父亲翻身，捶背，按摩。我确确切切体会到
照顾一个不能动的病人是如何的辛苦，需要体力，需要细心，更需要耐心。我们人手多
还好一点。就这样白天到晚上睡觉前我们都陪在父亲身边，姐夫在家做饭，做大家的饭
，做病人的饭。
父亲的情况有所稳定，但大部分时间仍然处于昏睡状态。跟他说话也能睁开眼睛。我想
测试一下他的神志是否还清楚，就开玩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一次父亲的吐
字很清楚：＂你是XX(我的名字），我怎么会不知道？＂。听到父亲的回答，心里感到
很欣慰，至少父亲现在还明白家人都在他身边。
一切都安顿下来了，我让弟弟姐姐姐夫他们各忙各的事去，我希望大家的生活和工作还
回到正轨，尤其是我在家的时候。于是我打发弟弟第二天就回去上班，这两个星期，弟
弟已经没怎么上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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