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墙跟的狼 - Memory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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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y版 - 听墙跟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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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狼的长嗥。
粗犷悠长，仿佛是从村子四周的山峦连绵起伏的弧线上滑下来，沾染着露的潮气风的苍凉，横扫夜的死寂和沉重，空灵地弥散在村子的每个角落。
不点灯的晚上，我会趴在窑的木窗上，看月亮从对面的土峁后钻出来，灰头土脑的，一寸寸地升起，然后，点燃一空的星星。
很老的姥，躺在土炕上似睡非睡，拖起腔调哼唱：睡吧，睡吧，狼要来听窗根，背不听话的娃娃喽。
我惊了似的钻进被窝，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窗户。
外面的月光很亮很白，糊着白麻纸的木窗，极象一个皮影戏的小戏台，上面有晃动的树枝丫和流动着的风，偶尔还会有打着灯笼路过的萤火虫，只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狼的影子。可是狼直起腰趴在窗台上听墙根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我问姥，狼偷听个啥？
姥说，听窑里有没有不听话的娃娃。
我又问，那要是有呢？
姥说，背起吃了呗。
我又问，会背走姥的娃娃吗？
姥说，快背走吧，背走这精缠人的娃娃。
我说，你不是娃娃的姥。
姥问，那是谁的姥？
我说，你是狼的姥。
姥听了瘪起腮邦子咯咯地笑。
的确，土塬上是有狼的，月亮份外明的夜晚，狼会嚎一整夜，那声音打着涡旋，跃进人们的睡梦中，重重的。
有时，窗户扇会摇晃起来，发现轻微的声响，难道有狼听墙根了，要进来背娃娃？我害怕起来，赶忙把被窝捂得严严实实，有好几次，那声响很大，感觉窗扇马上要被推开了，我惊慌地喊出声来，点灯啊，快点灯！
很老的姥不再接我的话头，似睡非睡地拖着腔调哼唱，她的声音，与空气中飘散的土腥味搅混在一起，醇醇的，漫过我起伏的胸膛，无声无息。
我做梦了，梦见土塬上一汪汪的油菜花，还有上下翩飞的粉蝶儿，停停落落，美极了。
清早，睁开眼睛，第一个冲出窑门，查看窗台上有没有狼趴过的痕迹。冬夜雪后，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有时会有一串串清晰的爪蹄印，细细碎碎，连成线，从窗根一直延伸到土塬的褶皱深处，是狼留下的，还是谁家狗儿踩的呢？虽然没有人能够肯定，但还是让我坚信，听墙根的狼，是存在的，不是姥编的“瞎话儿”。虽然姥的“瞎话儿”象她的裹脚布似的，冗长却神秘，常常让人分不清真假。
于是，童年里那些香甜的梦常常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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