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n
发帖数: 395 | 1 或许只有爱你的人你才能亏待得着吧.不爱你的人哪有机会让你亏待呢?不亏待你就不错
了. 也只有感觉到爱你,才总会感觉心存愧疚.
第一个被我亏待的,是我奶奶,接着是我父母.
我们兄妹很多.都是我奶奶带大的.我妈很节约,也很好强. 她自己没念多少书.她所想的
就是供我们兄妹念书,越多越好. 偏偏我们家孩子念书都不错.从刚恢复高考,我们家基
本是一个大学生,加一个高中生,加一个初中生. 十几年如此.要糊这么多人的嘴,要付我
们的学费,对父母来说,真是不容易.我从小的时候,很少能看见父母的.他们忙着呢.大部
分的时候我见到的是奶奶.
我是那种特别冷的人.晚上睡一晚,早上感觉不到被子里睡过人.我偏偏还喜欢熬夜.从小
不到10点我不会做作业,做完后我一定会写50个字,每个字4遍,雷打不动.然后还会再看
一会儿小说.等我去睡的时候,浑身就一冰疙瘩了.我是派去给奶奶捂脚的.我去睡的时候
,奶奶一般已将被子捂的很暖和.我很自觉地蜷着,尽量不去动她.奶奶却把我的脚拿过去
,放在她肚皮上.肚皮该是最暖和和软和的地方. 然后用手将我胳膊,腿揉的暖和起来.通
常要花至少半小时才能将我弄的比较暖和.我后来离开家上学,很多年都没暖和过.
我从小很刁嘴的.在家是就只吃土豆和鸡蛋. 我们其实很少有机会能吃到鸡蛋的. 我们
家是先供应奶奶的.在我什么都不吃的时候,奶奶就会炒个蛋我吃.被我妈看见了,就会骂
的.奶奶为这个和妈妈炒了不少架的.
奶奶是我高中时过世的.她临死的前两年,很怪的.经常说我们不给他吃饭,她病了不给她
吃药,她经常病的. 他病起来就一直一声一声地叫,很大声,叫一阵,又忽然停下来,就跟
死了一样,很怕人的.无药可治. 父亲是当地的医生.那她没招.那年暑假,父亲和哥哥试
图给她吃点安眠药,免得她叫起来那么吃力. 给她吃药的时候她还有点清醒,她也算睡了
一个好觉,没有那样发病.但等她醒后,她就一口咬定父亲要毒死她. 她开始四处告我们
的状. 我上高二时, 奶奶开始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可她只要能走动,就不忘四处告状.
父母不得已找人照看她.一个月护理费30元.我那时在学校里的生活费才15元.尽管回家
的路费才几块钱,都不敢回,要把钱省下来.我觉得那几年特别恨奶奶.觉得她故意给家里
增加负担.我觉得自己私底下还希望她早死.
奶奶在我放寒假两天后过世的.我到家后到她床前叫了一声奶奶.奶奶当时神智已经不太
清醒. 因为大小便失禁,房间的味道非常地难闻.奶奶很吃力想抓住我的手,叫我一声,我
却将手挣开了.然后我就走开,再也没去看看奶奶.
我二姐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回来的. 那时大姐早就上班了. 大姐不能回来,但让二姐带了
很多东西给奶奶.还有一个热水袋.二姐回来就到奶奶床前和她说话,告诉她谁回来了.又
把东西一件件拿给奶奶,说是大姐买给她的,还灌好热水袋. 奶奶不是很清醒,但一清醒
就一个挨一个地叫孙子的名字.但我就是很硬心肠地不到奶奶的床前去.
第二天,我二姐就给奶奶洗所有的被单.那时没有洗衣机,全靠手洗,很冷地. 刚换上的被
单很快就被奶奶弄脏.二姐就又给他换. 当时我们请来照顾奶奶的是奶奶的妹妹. 就一
个劲地说奶奶好福气.那一晚上,奶奶就过世了. 我想她是想等所有的孙子都回来的.那
时哥哥在另一个省念研究生. 大姐在上班. 奶奶过世前,奶奶的娘家一直在帮奶奶告状,
说我父母不养奶奶,说我父母准备毒死我奶奶(我奶奶不是亲生的,我爸爸是我奶奶再结
婚时,我爷爷带过来的),还说我哥帮忙要毒死我奶奶,所以我父母很恼火她.父母可能生
奶奶的气,又不愿耽搁孩子,就没有告诉奶奶病重的消息. 奶奶估计实在等不住了.就走
了.
我也许是幸运地. 奶奶是唯一一个和我比较亲近的过世的人, 也是我唯一的一个见过的
死人.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葬礼,除开奶奶的. 在葬礼上,奶奶的娘家来了好多人,是准
备和我们大闹的. 在父亲做为孝子给舅爷他们磕头时,我见父亲哭得和孩子似的. 我从
没见父亲哭过,以为舅爷他们在为难父亲,就飞奔过去,听见地却是父亲在说:"我三岁娘
就死了.实际上是妈带大我的. 没有妈, 我就一直是个没娘疼的孩子! 妈又帮我带大了
这么多孩子.虽然她这几年闹得厉害,我知道她老糊涂了,也是病害的."我当时就傻在那
儿了. 我舅爷也赶紧拉住父亲的手,说父亲其实对奶奶不错的,在我们那么困难的情况下
这样对奶奶就不错了.姨奶奶也说,他在我们家里照顾奶奶时,父母对奶奶不错的. 孩子
们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见奶奶,那么难闻的被子,与房间孩子都没嫌弃,里里外外的洗,
孩子们又带那么东西给奶奶. 奶奶还是很开心地走的. 除开还有两个孙子没见着就走了
.我忽然很恨自己. 我为什么没有象二姐那样回来就陪奶奶. 我为什么就只叫了一声奶
奶,在家里的那几天就再也没去见奶奶呢? 她走的时候对我是不是也带着遗憾呢?
奶奶过世都二十几年了. 有时候还梦见奶奶慢慢地将我的脚放在她肚皮上,给我揉腿揉
脚揉胳膊,还说,"你的手脚怎么这么冰凉呢?来来,奶奶给你捂捂!"我就大叫啊,奶奶你不
是过世了吗?我知道你过世了啊!"醒过来,通常是我女儿在另一房间将自己冻得冰凉,然
后钻到我被窝里了. 我的心里很迷信,觉得奶奶问我讨债来了.我觉得自己如果在奶奶走
的那几天,如果能像姐姐那样对奶奶,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歉疚吧. 我不能做任何补偿.唯
一能做的是打个电话给父母,让他们代我到奶奶的坆上去化几文纸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