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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g 发帖数: 9656 | 1 http://www.southcn.com/nfsq/ywhc/tbxst/shentan/200508190560.htm
2005-10-24 11:38:27 南方网 田炳信
田炳信: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许多人都比你聪明。再说说第二条罪——“绑架”。
金敬迈:事情是这样的,67年8月10日,我感冒了,那时候我还红着呢,领导对我
很重视,让我好好休息三天。我当时6月份是从浙江杭州给送到上海再去的北京嘛,连
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这时已经是8月份了,杨成武给了我两套军装,随身带的衣服都破
了,天热得有衣服换一换,不能老穿军装捂着,我就想回去家里带几件换洗衣服。刚好
这天,杨成武的秘书告诉我说:“有一飞机飞广州,你说了好几次了,首长说,你要回
广州,就坐飞机回去。”刚好我休息三天,就赶忙回家一趟。回到了广州,广州正在武
斗,不能降落,就在佛山机场降落了,而佛山降落停一下,马上又飞回北京去了。这架
飞机是前苏联送给我们的,我们用大豆鸡蛋换回来的,是一架图1024式飞机,是去广州
试飞去了,就回来的。当时一般人也不知道金某人何许人也,一上飞机就向我报告飞行
情况,广州不能降落怎么办?我就说:“按你们的程序办就得了。”飞机降落到佛山马
上就返航,我连家都没有来得及回,就这么件事。后来又刚好杨成武说是反对林彪,要
对毛主席干嘛干嘛,所以就扯到一起,说我飞到广州组织策应部队800多人,组织敢死
队40人,建立一个4411秘密电台,阴谋等主席到达广州,本人作为前敌总指挥,把毛绑
起来,北京就宣布政变成功。
田炳信:这些都有文字记录吗?
金敬迈:他们口头说,要我交代,交代这些事情,我当然不能交代,我交代不是上
当了吗?交代不了就说不过去,我要捏造出策应部队司令来,敢死队队长来,电台台长
,我到哪交代去,是子虚乌有的事嘛。
田炳信:那后来你是什么时候给抓起来的呢?
金敬迈:是“黑材料”事件之后被抓起来的,这个“绑架”事件是抓了以后,硬加
我头上的,要我来认的。我坐了牢以后,杨成武他们不是又平反了,重新上了天安门了
吗?那我一个人怎么绑毛主席?我连车都没有,我还能把主席绑了背着跑?我背得动吗?
田炳信:你是在广州被抓的?
金敬迈:我在北京被撤销了权力,回到广州,我成了罪魁祸手了,其他人都是好人。
田炳信:抓了之后,就一直关着,也没有判什么刑?
金敬迈:一直关着。
田炳信:他们抓人的时候打不打人?
金敬迈:你了解中国人嘛,而且打得不轻,很惨,很惨……用一句话来概括,绝对
不比日本鬼子更善良……
田炳信:抓你的时候,家敌里人都在?
金敬迈:老伴,儿子都在。
田炳信:他们都知道你出事了?
金敬迈:知道,因为我得罪的是最高层,我知道必死无疑。
田炳信:你是关在秦城一号监狱,能说说那是什么样子的吗?
金敬迈:当时抓的人太多了,把房子一间隔成两间。地上放块板,在离地面很高的
墙上有个窗户,有铁栏杆。有被褥,没床单,有个厕所,厕所有个观测口。
田炳信:书、报纸能看吗?
金敬迈:报纸后来有。
田炳信:里面最难熬的是什么?是寂寞,见不到人?还是……?
金敬迈:我有本书,里面写了很多里面的情形,读过的人都说真实。如果《欧阳海
之歌》得15分,这本书可得120分。
田炳信:叫什么名字?
金敬迈:《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
田炳信:再问个忌讳的事,想没想过死?
金敬迈:死过,没死成。在广州的时候就自杀了。
田炳信:什么方式?
金敬迈:用小剪子,割脖子。
田炳信:后来给救回来了?
金敬迈:不是,没有常识,找不到动脉,把肉割开了,没找到动脉。没死成。
田炳信:听说你老是在做一个梦,梦见一只鸽子,老飞不出去,而且做这个梦做了
很长一段时间。
金敬迈:我被抓走之前,养了一批鸽子,共有20多只,在牢里一直做这个梦,到现
在都会做。
田炳信:跟你在秦城的经历有关吗?
金敬迈:做的梦不仅可怕,而且是恶心,让人窒息:满地的粪便,满地的死尸,我
脱得一丝不挂,光着脚趟过齐脚脖子深的粪水,爬过去。我爬不动,又非得爬,前面有
一个洞口,透进一丝亮光。我使劲爬,踩着粪便,在尸体堆里爬,两只脚踩着屎,两手
拨开一个尸体,抓住另一个尸体的脚,总算来到洞口,只可惜那儿只有窄窄的一条缝,
最多只能伸出一只手去。窄窄的洞口上挂满了粪便,有几个腐烂的人头长在缝里,人头
上七窍里蠕动着无数的蛆,头上是,满地都是,我身上也是蛆,成堆成堆的蛆在爬,在
吃人的肉……我常常被自己吓醒。有人说男人的梦是黑白的,女人的梦是彩色的,狗屁
,我的梦金碧辉煌,彩色的。
田炳信:你在秦城关这么多年,也不放你出去是吧?
金敬迈:开始不放,两个月后就可以放放风,慢慢一个礼拜能放两三次风。
田炳信:能不能看见月亮?
金敬迈:看不见。牢是没有盖的牢,放风时走动,晚上不放风,看不到月亮。放出
来那天是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大概是十五。
田炳信:出来是什么感觉?
金敬迈: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就是我的感觉。原来的天,都是透过方格栅栏看见
的,三十二块方块,现在看见这么大的天,怎么这么大的天啊。
田炳信:放出来之后,又到河南劳改去了,河南哪里?
金敬迈:许昌。部队的一个农场,就好很多了,部队对我还是很照顾。
田炳信:你怎么通知你的家人,你出来了呢?
金敬迈:我一出来,就给家里人写信了。我放出来当天就上火车去河南,我跟李英
儒一起,李英儒比我大十几岁,是老同志,大15岁嘛。他放出来后,临上火车前还回了
趟家,看了老伴。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他回家后,老伴塞了些钱给他,我已经多少年
不知道钱是什么样子了。我就向李玉儒借钱,他问借多少?我说借一块钱。他凑给我一
块钱。我想找谁去买信纸、信封和邮票呢?刚要借给我,他又收回去了,说:“你不要
找我借,你找我借,他们会说我俩有什么特殊关系?”
田炳信:他又要回去了。
金敬迈:又要回去了。我想,那算了。我就去找押送我的保卫处长,我说:“我多
年没给家里联系了,我想跟家里人写封信,我身上没有钱,没有纸、笔,没有信封邮票
,你们哪位能借我一块钱,哪天我跟家里联系上了,还给你们。”“那,用我的!”扯
了一本信纸,一叠信封,一长串邮票,都是在北京刚买的。我说:“我只要一个就行了
。”在我关在广州的时候,老伴在一本《红旗》杂志里面给我夹了一张邮票——毛主席
去安源。我很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让我想方设法给家里去封信,报告情况。我被抓到秦
城后,给抄走了,现在放出来,又发还给我,我就用这张邮票将信寄回去了。我又写了
一封信给姐姐,一封信给我武汉的一个好朋友。我姐姐在电信局工作,先得到我还活着
的消息,急着发电报给我老伴,结果心急没看清楚,下楼梯时绊了一跤,给摔晕过去了
,醒过来后,就说:“赶快给我弟妹发电报,电文是:迈弟已来信,详情另告。”电报
就发走了,我老伴上班收到电报,老伴当时就很难受:“我这么想念你,你却先给你姐
写信。”心里很委屈,好在旁边有个大姐说:“不急,11点还有送信的来。”她就很难
过地在旁边等候,直到邮递员送来我的信,她这才宽慰下来,回去告诉家里人。
田炳信:你那时候对毛泽东的看法是怎么样的,还是很愚忠?
金敬迈:那时候,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在说反话,知道我在干什么。
田炳信:你在秦城是怎么打发寂寞的?你有什么招没有?我觉得对人最残酷的是让
一个人不能跟外界交流。美国有个监狱叫绿岛,条件很好,但就是让你一个人呆着,不
让你见人,既不打你,也不骂你,一日三餐有饭吃。最后很多人都给逼疯了。
金敬迈:秦城里头大概50%左右的人最后都疯了,我之所以没有疯,是因为本人招
数多。牢里头有本《毛选四卷》。
田炳信:你就去读?
金敬迈:你以为字字真理,谁去读啊!
田炳信:那你干嘛呢?
金敬迈:猜。猜第374页有多少个标点符号,猜48个,打开一数,1、2、3……7、8
……32,怎么搞的,只有32个,怎么不多点几个标点符号呢?让老子猜中嘛。再来,
508页,还猜48个,打开数,1、2、3、4……50,不对,又没猜中,狗日的。就这样骂
骂咧咧,打发日子。
田炳信:还有呢?
金敬迈:本人姓金,汉字里金字旁的有几个,一个个数,围着牢房转8字,转一圈
说一个,搜肠刮肚想。然后是金、木、水、火、土,单人旁,双人旁,所有的边旁部首
都数一遍,笔划最多的字,繁体字。
田炳信:玩几天就腻了啊。
金敬迈:还有,好多招数,不断地想。
田炳信:那是锻炼大脑的,锻炼身体的呢?
金敬迈:有,洗手,左三次,右三次,抹肥皂,当时半个月发4分之一块肥皂,省
着用,洗衣、洗澡都得用,抹一下肥皂,搓四十八下,再搓四十八下,就这么玩。洗完
之后,甩手,甩干,不用毛巾搽,甩四十八下,慢慢甩,甩得干干净净。再后来洗澡,
天冷洗冷水,先把身体擦热,左三下,右三下,直到全身通红,洗个澡两个多小时,然
后满地都是水,没有下水道,就用破衣服放地下沾起水,拧到碗里头,倒到厕所盆里,
就这么洗。因为整个房间全是水,总得一点一点地把水吸起来,擦干。最后把整个牢房
擦得油光逞亮以后,再把水倒掉,因为碗还要用来吃饭,就把碗洗干净。
田炳信:真不容易。50%不疯的估计也半疯状态了。
金敬迈:我当时在监狱里,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犯罪”,“犯罪”欲望很强,
就是要干点你不准我干的事,自得其乐,本人在里面抽过烟。
田炳信:你是怎么整的?
金敬迈:我要把烟头捡起来,捡一个不行,要捡好多个烟屁股才能凑成一根烟,三
个烟头凑成一个喇叭筒。我怎么假装摔跤,怎么把鞋子踢出去,刚好把鞋子踢到烟头旁
边,怎么在捡鞋的时候把烟头捡起来,怎么收好带回房里去,第二天放风的时候,不能
又再摔跤,就得想别的办法。自己一天到晚就是策划这些,怎么样“犯罪”。等烟头捡
齐了得考虑怎么样把烟点着的问题。没有火,怎么点?说是把棉花搓久了能冒火,搓死
了也不见半点火星,就只好等哪天打雷,把电闸震掉了,牢里点蜡,因为牢里是不能没
有亮的。好不容易等到这一个晚上,烟刚刚点着,电又来了,那烟屁股刚点着,你马上
把它捣灭,那得等到哪天才打雷,而且又要停电,这得猴年马月。干脆我就抽起来了,
马上被狱卒发现:“哪里来的烟?”我说:“哪来的烟,你再问我就说是你给我的。”
那狱卒惊恐万分,又惊又怒,又发作不得。
田炳信:你现在怎么看欧阳海这个人物?
金敬迈:这几句话说不清楚,我利用了欧阳海这么个名字,人家说我这是传记文学
、报告文学,实际上是小说,故事梗概是欧阳海的,但故事里是本人在部队里面的感受
,那也不能说欧阳海是假的。是创作,是长篇小说,不叫长篇纪实小说。但故事写完之
后,人家看了就都说:“欧阳海就是这样的。”我又不能说欧阳海不是这样。其实我笔
下的欧阳海是我心目中的成百个战士的结合体,我是借用了欧阳海的名,欧阳海的魂,
但写一个战士抗他的领导,这是我的思想,欧阳海和他的领导不那么和谐,我推波助澜。
田炳信:雷锋和欧阳海都是在文革之前部队推出的两个英雄,这两个英雄出来不久
,文革开始了,这两个普通士兵的精神,他们的魂,是提炼出来了。
金敬迈:欧阳海当时被看得那么重,就是被当成追寻主席的文艺思想,深入生活,
改变立场,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向英雄人物学习开出来的一朵艺术之花。
田炳信:换句话说是被政治家利用了。
金敬迈:被政治家大大利用了,我才有可能从一个普通的创作员,一跃而成为全国
文艺口的负责人,这是政治需要。而我本人,是歌颂了一个正直的、勇敢的、无私的解
放军战士。这里头由于我的水平问题,有些人物性格有点左,家庭观念没什么的,有不
真实的一面,但作为一个艺术典型存在,作为一种精神,还是真实的。
田炳信:欧阳海是文艺创作,但用了真名。
金敬迈:对,文学艺术是对生活的提炼和升华。
田炳信:最后谈两个问题,你最骄傲的和最遗憾的是什么?
金敬迈:最骄傲的是:我生逢其时。我小时候很苦,是南京人,抗战时跟着父母到
过湖北、四川万县,后来我父亲去世了,我10岁以前就开始卖烧饼油条换钱。
田炳信:其实欧阳海的少年就是你真实的感受。
金敬迈:他的四妹子就是我写我自己的妹妹,我妹妹后来救活了,现在在长沙。
田炳信:我看一份资料讲过,彭德怀看了之后,也勾起了他对童年的回忆。
金敬迈:对。我为什么第一次读的时候哭了呢?因为我是在写自己的童年,我没有
到农村生活过,我把我的城市平民生活植到欧阳海身上。我生逢其时,我18岁去参军,
国民党太落后了,非完蛋不可,我是抱着对民主、对自由、对平等、对博爱的向往来到
人民解放军部队的,我没有想到,我们有些领袖他完全不懂经济,他完全不懂得生产,
甚至他完全不懂得革命,不懂得家庭,不懂得社会发展史。家庭是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
的最主要的细胞,恩格斯的理论里就是这么说的,从前苏联到中国,凡是搞集体化,凡
是破坏了家庭的农业,没有一个搞得好。之所以承包到户就好,就是因为它承认了家,
家是人类最温暖的怀抱。从搞互助社会开始,我们就在破坏这个家,到后来砸烂铁锅,
到集体食堂去吃饭,这个属于违背社会发展的规律,这是人类社会发展史最基础的东西
,他都不了解。他以为只要把人组织在一起,力量就大了,把人组织在一起,这个社会
就解放了。所以才会有了三年的所谓自然灾害,其实是纯属人为灾害,在历史里头,有
几千万人饿死,这不是每个时代都有的。饿死几千万人,在中国历史上,恐怕是绝无仅
有的。
田炳信:真正的历史是在人们的记忆中,而且这种记忆会流传下去。那你怎么又是
生不逢时呢?
金敬迈:我又生不逢时。我已经76岁了,再活10年20年,总得死吧。死不可怕,但
我总想看到承认事实,总是弄虚作假下去,我们怎么对得起子孙?我们还在糊弄人,你
看那些农民真的苦啊,这两年,温家宝才取消了农民的很多税收。我不知道农民是怎么
过日子的,但我知道乡镇长是怎么吃怎么喝的,照样喝洋酒,没有钱买车,照样每年报
几万块钱的“的士”费。看看我们官员之多是史无前例的,我们平均十几个人就要养一
个官员啊,怎么养得起,每个官员都那么能喝。本人最近去粤北写个东西,到了之后,
我特意吩咐不要陪我吃饭,就到饭堂吃,但当地官员就硬是要陪,从早餐起,一直到晚
上还要宵夜,一顿饭个把小时,连创作写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喝轩尼诗,吃山珍海味。
我不喝酒,但他们喝。吃,喝。
田炳信:可找到机会喝了。
金敬迈:现在又提“人本主义”、“人文关怀”,那我也算是生逢其时了。而现在
不准人说。如果你说:老金,你错了,你说的一、二、三都错了。我就认同,无话可说
,但你说都不让我说。不是有个木桶效应吗?它的容量决定于最低的那块板,现在有十
块板,九块非常结实,一万年都不烂,但有一块不是短了,而是朽了,要烂了,那么一
旦这块板烂到底,你就一滴水也装不住了。主旋律是好的,90%是好的,但这块是关键
。怎么就不准别人讲呢!好的会一直好下去,但是坏的你不换掉,就烂到底了。我生逢
其时,我经过了跌宕起伏,我的经历,我的见识。当年我被批判的,实践证明,我都是
对的。我没有愧对人生,我文化不高,只上到高中。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这个社
会大学中学来的,有对有错,但主流是对的。
田炳信:其实,人到晚年能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也不容易。
金敬迈:我再说个意思。年限划得前一点吧,划到文化大革命,或者划到我从牢里
出来为止,我所接触到的领导人,这样就明白了,都赶不上我当年在大街上擦皮鞋那一
批穷朋友。论品德,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那些满脸黑漆漆,流着鼻涕,又脏又臭的“小
流氓”,没有人能跟他们比。就算当年那些“小流氓”打我,把我打得头破血流也好,
一听说我擦皮鞋是为了抓药给我妹妹治病(因为那时我妹病得快死了),所有的人都把
钱掏出来给我,“金娃子,你先用,你狗日的不拿走老子今天就不饶你。”虽然骂着脏
话,但是有人性,同情人。但是,一些恶劣的政治家、政治流氓,都是人性丑恶。
田炳信:其实你也压根没想去做官,以你的脾气这么桀骜不驯呢,不服管的性格,
不是当官的料。你也没有作这个准备,你糊里糊涂地上去了,又糊里糊涂地关起来了,
然后又不清不楚地给放出来了。
金敬迈:不,应该说我是坐牢坐聪明了。
田炳信:坐牢坐醒了,你说过“写《欧阳海之歌》的时候我正睡着,但现在我醒了
。”
金敬迈:对,我是坐牢坐醒了。你像开除刘少奇出党,不可怕,一个人错了不可怕
,但全党都同意,这才可怕。所有人都错了,才可怕。这个太可怕了,我们一而再,再
而三地搞这个。现在还搞不搞,还很难说,而且,全国13亿人,居然还容忍,这才是更
可怕,简直是恐怖了。这也是我活得生不逢时。
田炳信:但你活得很精彩啊,你就像个宽带网,高的,低的,都经历了。以前你是
写别人的故事,面现在是写自己的故事,被别人写了。所以我认为你要写的那几本书,
《天堂》、《地狱》、《人间》,应该改名为《假》、《恶》、《丑》,这样可能会更
扣题。
金敬迈:我一定认真考虑。
有两个寓言可以解释金敬迈的两个极点。
有一天,上帝召集了所有的动物聚在一起吃饭,然后取出了一双笨重的翅膀赐给各
位。动物们在看了翅膀一眼后,纷纷回到座位上。最后,一只小鸟走过来,心想,上帝
不会亏待动物们,所以这个看起来笨重的东西,或许是一种恩赐。于是,小鸟背在背上
试着挥动翅膀,没想到飞上了天,许多动物目睹此景,心中后悔也来不及了。金敬迈曾
是一只这样的小鸟,一夜之间红遍中国。
还有一个寓言,讲的也是一只小鸟要飞到南方去过冬。天太冷,小鸟被冻僵了,于
是它飞到一大块空地上。一头牛经过,拉了一堆牛粪在小鸟身上。冻僵的小鸟躺在粪堆
里,觉得好温暖,渐渐苏醒过来。它温暖而快活地躺着,开始唱起歌来。一只路过的猫
听到歌声,很快便发现了粪堆里的小鸟,把它拽出来吃掉了。金敬迈也曾是这样一只小
鸟,不清不楚,被政治蒸发掉了。大喜大悲,大红大紫,大起大落,大南大北,大福大
难。谁也说不清,看不透。生命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寓言是一种象征。短,明白,通透。短,一根针能串起一群人,一代人。明白像一
口井,你探头探脑就能照见你自己的模样。通透,像一弯明月,夜幕下的颜色差不了多
少。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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