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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八十岁老人:我所经历的共产党杀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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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法尧口述、夏墨竹记录
编者按:成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民联第一批会员之一的王法尧,曾在共产党的劳改队中
度过21年半的人生光阴。客居海外,如今80岁的他,凌云之志不改,赤子之心犹在。往
事的回忆沉重而又清晰,因为这些故事对他刻骨铭心。面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生
承负如此记忆的本身已是痛苦。他说,不想把肚子里这些故事带走。
既然政权无法修史,且肆意歪曲历史,那么中国的历史必须由民间来记述;即便记述的
历史充满血泪与寒尸,我们不敢隐讳,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过去,这是我们千千万万中
国人一路跌撞而来的鲜血脚印。
大纪元系列社论《九评共产党》之七谈的是中国共产党的杀人历史。我的亲身经历和亲
眼所见可以证明共产党确实是杀人起家。我谈一下我所经历的共产党的杀人历史。
一个乞丐头和六个店铺掌柜
我1930年出生。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我七岁。第二年共产党到我们这里,我已经八岁
了,已经能记事了。我们的县很小,大约70%是山区,30%是平原,总共也就有十家左
右的小店铺。
共产党一来,做的第一步就是先杀了六家店铺的掌柜,我还记得其中两个掌柜的名字,
一个叫邸凤鸣,一个叫米有余。还杀了一个名叫王京儿的乞丐头。要饭的在我们当地称
棍子,乞丐头就是棍子头。
为什么杀他们呢?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日本占了保定后,日本人开了七、八辆汽车到各
县去转,去示威。满车的兵,看上去多厉害啊。那些店铺的掌柜怕日本兵来了又烧又杀
,就想了一个法子,让人用纸在筷子上糊一个日本旗,买几个西瓜切开招待日本兵,这
样等日本兵来了,可以在街面上照应一下。可谁敢出这个头啊,那就让棍子头干吧,结
果王京儿就干了。
八路军来了,就拿这个说事,就要杀。他们把王京儿抓了起来,说他是汉奸。王京儿不
承认。八路军接着又抓了六个掌柜,严刑审问,说他们是汉奸。掌柜也不承认,说这样
做只是为了让日本兵来了不烧房子不杀人。共产党见他们不承认,就打他们,严刑逼供
。几个掌柜只得违心供述,说他们欢迎日本军来,给日本去了信让他们来的。其实那些
掌柜根本不会写信,他们没有多少文化,识不了几个字,只会打打算盘、记记帐而已。
是共产党编好了这一套,问他们,是不是这样,不是就打。六个掌柜只好说是,承认自
己是汉奸。最后他们在认罪书上摁了手印,变成了汉奸组织维持会。
这样共产党就用大刀砍头,把这六个掌柜的头砍掉了。乞丐头王京儿骨头很硬,他不服
气,我怎么算汉奸呢,我是保护地方的。他不服,所以他不是大刀砍头,是铡刀铡,要
让他腰断三截,脖子上铡一下,腰上铡一下,把人断成三截。
共产党过来实行的是杀人要开会,过去中国哪有杀人要开会的?共产党杀他们的时候,
要开会。各村去多少人,老人小孩只好应付。我那年8岁,一听杀人早吓傻了,根本不
敢到跟前去看,就在后头看。这个王京儿骨头真硬,要铡他了。他说:“等一会儿,你
们八路军不是会唱歌吗?你们唱个歌我听听。”
八路军就唱了,唱了当时的救亡歌,我还记得第一句是“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
唱完了,王京儿说:“好了,活着给我念了祭文了,来吧!”这就开始铡他,先铡脖子
吧,让他头朝下。王京儿说:“不行,不行,我要头朝上,我要眼睛看着摁刀的。”这
一看不要紧,没人敢摁刀了。下面瞪着眼谁敢往下摁?最后八路军命令一个骑兵营班长
,让他杀。那人摁了刀,回头就跑。这一摁,王京儿的脑袋掉了下来。据前面看的人说
,血一喷一丈多远。本来腰上还要再铡一刀,没人敢铡了,所以王京儿只被铡了一刀。
共产党这一开会一杀人,大片刀一砍,大铡刀一铡,把老百姓都吓傻了,所以王京儿和
掌柜的尸没人敢收。他们把死人扔进山沟里,狗就吃死人,吃得都红了眼。最后狗都吃
得不知道是死人活人了,要是人少了,一个人两个人走路,一群狗都追你,狗都吃红眼
了。
一般共产党杀人,都是杀地方上比较有名的人,这样有影响,能够制造恐怖,一杀,就
把县里的人都镇住了。
我们小孩子看完这些,也不懂事,回家就当笑话说给大人听,“哎呀,王京儿的骨头真
硬啊!先让八路唱歌,等摁刀的时候还要看着摁刀的。王京儿这骨头多硬啊,是英雄呀
!”
还有当年共产党说他们抢了日军的粮台,到附近各个村给小孩发烟卷、块糖、饼干,说
这些是胜利果实,其实是他们从车站的商店里抢来的。
设下鸿门宴——杀反正军
日本侵略中国后,日本的政策是以华治华,用华人当汉奸,治理华人,所以建立了很多
伪军。皇协军是伪军的正规军,有一万多人,都是中国人,驻防在北京通县。皇协军是
从过去军阀的军队召来的,都是老兵,很能打仗。
1939年,皇协军起义抗日,要独立反正,脱离日本,所以后来被称为“反正军”。他们
从通县起义,经过保定,打算到太行山独立,跟日本打游击战。他们往外跑,日本追他
们,也不打,就往回叫,围着反正军,动员他们回去。到太行山的时候,反正军有一半
多人被追回去了,只剩下三千多人。
农历7月30日就追到我们村了。我们村西边和北边都是山,反正军走到这儿的时候是7月
29日的晚上,日军追过来。反正军也不跑了,就在我们村的山上跟日军打了一仗。晚上
我们已经睡觉了,听见手榴弹一炸,村里的人就乱跑啊,牵上毛驴,推上被窝,就跑到
西山沟里睡觉去了。
我那年9岁,因为我父亲和叔父都进了国民党的军队抗日去了,家里只有我爷爷奶奶、
我母亲、我叔母和我妹妹,我们一家就睡在山沟里。我的表叔曾当过吴佩孚的兵,他回
村里去拿粮食,看见反正军正在布防,挖战壕,说要跟日军决一死战。我表叔回来告诉
了大家,我们一听要决一死战都吓坏了。
7月30日天一亮,日本就打了两个照明弹过去,我们看到天上打了两个大红球。日本的
飞机也来了,围着山头侦察,飞机往哪儿扎,日本的炮弹就往哪儿打。我们老百姓人多
,飞机往我们这儿一扎,炮弹就打到我们老百姓这里。炮一响,我和我妹妹骑的那头毛
驴吓得乱跑,我们从毛驴上摔了下来。正好一个炮弹过来,炸得土都把我们埋住了。我
母亲给我们打打土,还拉着我们跑。我们全村的老百姓拉着毛驴,顺着山沟往北跑,正
好从反正军的后面过去。反正军正把守着那道岭,日本就攻那道岭。
等太阳一出地皮,日本就开始进攻了。飞机一扎,大炮就打。日本军的炮是真准啊,每
个山头打三炮。反正军给数着,日本这一天打了5百多炮。日本进攻上去,被反正军打
下来,又冲锋,又打下来。日本冲锋了三次,都被反正军打下来。三次冲锋打不上去,
日本就不再进攻了,回去把我们的村子给烧了,没烧房子,烧了柴草。我奶奶在山上一
看,烧的正是我们这个村,她倒在地上就哭开了。
这仗整整打了一天,打得很厉害,枪都停不住,像响雷一样。这一天我们没吃上饭,后
来跑到一个村里,跟一个老太太要了一碗小米稀粥吃。那个老太太好心眼还给我们一碗
菜,是腌的青辣椒。我和我妹妹不知道,吃了一口,辣得我俩都哭了,正哭着,日军的
炮又打到这个村来了。我们一口饭也没吃上,又赶紧跑,说是跑,其实还不如人家走路
快,我那个时候都吓得走不动路了。我们跑到20里地外的山岭。天下起了雨,上那个岭
时,我都走不动了。走着走着就趴下去,我母亲把我拉起来,坐一会儿还走。走到一个
村里,住了七天,我们才回去。
这次日本没追上,反正军把它打垮了。这样反正军就驻守在太行山,准备跟日本打游击
战。当时共产党的晋察冀边区刚建立,司令员是聂荣臻。共产党想要收编反正军,他们
不接受改编。共产党就从后方调来正规军,把反正军给包围起来。正在这个节骨眼上,
日本开始了扫荡,又到了我们这儿。
我们村民又往山沟那边跑。反正军当时只有一个班在山岭上站岗。这时来了三个骑马的
八路军。八路军士兵都穿土布衣服,他们不是,都穿着军装,可能是八路军的军官和两
个护兵。这三个骑马的命令站岗的反正军撤退,押着他们往回走。
反正军和我们老百姓走在一块。他们走得慢,那三个骑马的走得快,就走在前面。我听
见日本的飞机和机枪响着,反正军就在后面骂街。有一人骂:“日本来了就跑,这叫什
么抗日?”还有人骂:“游击战,游击战,游而不击,是什么游击战啊!”有一人说:
“我们不撤不行,我们人少。”又有一人说:“人少也得打一阵啊!”于是反正军就开
始争论起日军的人数。有人说:“日军人多,有一千多人,我们打不过。”有人说:“
不多,不多,最多二百人。”带队的班长就说:“走,咱们回去看看去。”说完,掉过
头就往回走。
这时前面那三个骑马的,有一人骑马“嗒嗒嗒”回来,问:“干什么?”反正军说:“
抗日啊!”这一个班排着队就往日军那边走。我们老百姓傻愣愣都在旁边看着。结果前
面那两个骑马的也“嗒嗒嗒”追过来,中间那个八路军军官“啪”掏出手枪,在马背上
喊“命令!”,反正军都赶紧立正。军官说:“向右转!跑步走!”让反正军撤。这三
个骑马的就押着反正军往西北方向跑,撤了一段路后,这三个骑马的就跑走了。这个时
候日本已经追过了,日本上了岭后向正北方向追过去了。我们和反正军是往西北的山沟
跑。我的表叔一看这个情况,就对我们说:“别跑了,鬼子已经过去了,回去吧。”我
们就回来了。
日军走了,共产党继续包围着反正军,给他们训话,要改编他们。反正军要自己打游击
,不听八路军的,他们想要三个县,不受改编。共产党见收编不成,就召集反正军的军
官,给他们开会,说要招待他们,给他们吃好的。反正军一共有三个司令。一个姓石,
另两个都姓李。其中一个李司令说:“开会,我们三个不能都去。”他留了下来。结果
,共产党果真把所有去的反正军都缴了械,枪杀了所有军官。留下来的李司令带着一个
连突围出去,又投降了日本。反正军里的姚大队长曾在我家住过。他跑的时候,带着一
个排,一挺机枪,两匹马驮着他两个太太,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走了,又投降日本去了。
共产党也不敢追,共产党打仗没有反正军厉害。共产党的正规军过来,都是召的新兵,
老兵没多少。
恶人先告状——杀“顽固军”
国民党的正规军从河北退至河南后,又组织游击军北上,返回到河北,深入到日本后方
打游击。当时游击军司令是张荫梧,河北人。我父亲和我叔父都是张荫梧的兵。我父亲
当时是河北民军总部参谋。这个时候张学良东北军的吕正操投降了共产党,共产党给他
们建立了一个冀中军区。这样河北民军就和吕正操冲突了,抢地盘了。
1939年,河北民军张荫梧一过来打游击,他觉得正规军打日本打不了,他要打一下,正
好围住了日军一小部份,把日本一个炮兵阵地抢下来了,不过自己也损失了一个营的兵
力。
可是国民党在前面抗日,八路军就在后面给国民党抄后路。毛泽东亲自策划了这场阴谋
。这次也跟打反正军一个办法。共产党要给河北民军庆功,对他们说,“我们现在是统
一战线,国共合作。你们是抗日英雄啊,给你们庆功开会!”于是杀猪宰羊,请河北民
军总部吃饭喝酒。当天夜里就趁机包围了他们,半个钟头就消灭了河北民军总司令部,
只有张荫梧一个人逃了出去。
这次我父亲也被共产党俘虏了。后来我父亲逃出去了,没处去,觉得中国人老打中国人
,这怎么抗日啊?还是回家为民吧!就回到我们家了。当时我们村已经被八路军占着了
。我们把日本占领的地方叫敌占区,日本则叫保护村;把八路军占领的地方叫根据地;
像我们村,白天日本来,晚上八路军还来,这叫游击区,来回打过来打过去,也不大打
,都是小打。我家里住着八路军五班,都是新收编的兵。五班长曾问我奶奶,“大娘,
你们家里怎么没男人啊?”我奶奶就说,“老总,我两个儿子都当兵抗日去了。”
我父亲一回家,很巧正赶上是在我们家住的五班的人站岗。我们村里人穿的是短衣裳,
我父亲穿的是长袍大褂,一看就是平川的人。那站岗的人一看不对,就拿枪把我父亲抵
住了。那时候八路军一看是外头的不认识的人都说是汉奸,抓起来就打啊。我们村别的
家,家里住的是八路军营部,他家来了一个外地人,营部一问不对,就把那人给杀了。
那时候八路军凡是逮住一个外地人,都是汉奸,一律杀。
我父亲赶紧对站岗的人说:“老总,我就是这村的。”他指着我们的房子,“那房子就
是我的,我就是这家的。”那个站岗的知道我父亲和叔父当兵去了,他马上就问我父亲
:“你是大哥还是二哥啊?”我父亲说:“我是大哥。”这时正赶上那人换岗,他换了
岗,就往我家跑,叫我奶奶:“大娘,大娘,大哥回来了!”五班长过来问我父亲,一
问,得知我父亲是国民党的兵。五班长一听不是一路的,就告诉我父亲:“大哥,你可
不要出门,我也不报告,住几天你赶紧走吧!”这个人好心。
我父亲住了七天,又跑回去找河北民军了。我父亲走的时候,那时兵荒马乱,真是乱透
了。我那年九岁,已经有两、三年没见到我父亲了。我父亲回到家,他的处境很危险,
我那时都懂,非常害怕。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父亲的情况,要是八路军知道我父亲是
河北民军的,肯定会把他杀掉。
我爷爷是前清秀才,民国以后又上了师范大学,一辈子教书,是个有文化的人。我父亲
和我叔父原来都教书,后来日本侵略中国,为抗日他们才当的兵。当年共产党一过来,
我们家人都害怕。我爷爷很明白共产党在南方杀人起家,当时共产党杀人是出了名的。
我爷爷给我们讲,我从小就知道这些事。我爷爷还常给我们讲,抗日的都是英雄啊,中
国人不要做亡国奴,不要做汉奸等等,从小就给我讲做人的道理。八路军住在我们家的
时候,我们什么话都不敢说。
河北民军被共产党打成“顽固军”,八路军叫“打顽固”,还编了一首歌,造声势。我
还记得歌词是:“呸呸呸,顽固分子,真见鬼,掉转了枪口来对内,我们大家齐反对!
齐反对!”共产党说人家不抗日,反说自己抗日,真是活见鬼。它宣传的历史没一个真
的,就“解放”战争打国民党,这是真的。
共产党很会造声势,开大会讲,“我们要反对顽固派,全民要起来打顽固!”我们村开
了几天大会,村里的人还是不懂什么是“打顽固”,就我爷爷听懂了。我爷爷说:“这
可了不得了,反的就是你爹和你叔父他们啊!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家的情况,要知道
也得杀掉了!”我们一家都害怕的了不得。我们村的村干部也不懂什么“顽固”不“顽
固”,弄了个村里老太太,说她“顽固”,开了几个晚上斗争会。因为这个老太太对她
儿媳妇挺厉害,村里就认为她是个“顽固”老太太。结果开了几天大会,也没懂是打“
顽固军”,弄了个“顽固”老太太,斗争了几天。
毛泽东不仅成功打倒了“顽固军”,还说河北民军司令张荫梧是“顽固派”,亲自向蒋
介石告状,反咬一口。蒋介石为顾全大局,维持抗日局面,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张荫梧
的司令给撤了,换了一个司令,叫乔明礼。
河北民军就撤到了河南。实际上,下面的人暗里还是听张荫梧的,为了躲过共产党的告
状和打击,他们组织了敌后抗日游击军,有八千多人,找日本驻防比较薄弱的地方钻空
北上,从河南又回到河北。
我叔父当时是抗日游击军的政委。他们得到一个情报:日本在当地驻防的宪兵指挥部人
比较少。于是我叔父带了三百多人,在知情人的带领下,晚上大约走了七、八十里,摸
到日军的指挥部去了。十几个人摸进屋子里,宪兵队长正睡觉呢。进去之后,拿手电一
照,宪兵队长醒了,伸手从枕头底下拿手枪,我叔父一脚踩住他的手,把枪给抢过来了
。大家都不说话。但是队长身边有一个护兵,这个护兵的枪在墙上挂着,那个护兵把枪
拿到手,我叔父开枪把护兵打死了。几个人把宪兵队长摁住绑起来。周围的日本兵听到
枪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追,只是乱放枪。我叔父他们也不还枪,绑着那个队
长,钻空隙就跑出来了。这次偷袭成功了。后来我问我叔父,“那个队长听话吗?”我
叔父告诉我,“很老实,可听话了。”这就像戏中唱的“万马军中取上将”。我叔父为
此还受到国民政府的表扬。
我叔父他们打到河北后很困难,走到哪儿都是晚上活动,怕暴露目标,主要是北方早被
八路军占着了。有一次,我叔父他们夜间活动,他们都不敢集体活动,都是分成小部份
,走到一个地方,觉得累了,想休息一下,看到周围好像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村庄。我叔
父拿手电筒一照,突然照见一个站岗的日本兵。往大院里一照,全是日本兵,躺了很多
人,究竟多少人也不知道。可能是日军行军,也是累了,在大院里躺倒休息。那个站岗
的日本兵被手电照着眼睛,也看不见我叔父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中国军队,以为是上级
查岗,还打了个敬礼。我叔父一看,遭遇上了,先下手为强,赶紧后退,召集了他们的
部队,当时他们一共也就是三百多人,小声商量好,先散开,往日军院子里扔手榴弹,
扔完就跑,到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再集合。那一次遭遇战,我叔父他们究竟打死了多
少日军也不知道。日本兵也蒙头了,始终没有还枪。
抗日游击军到了北方以后,力量薄弱,八路军专找他们捡便宜,消灭他们。后来游击军
被共产党给打散了,八千多人的抗日游击军被八路军消灭一半多。日军也追他们,扫荡
他们。我叔父他们在河北站不住脚,只好往河南撤。他们三百多人从河北撤回来,走到
黄河北岸。当时国民政府有命令,中国军队不许撤过黄河。国民党军队在黄河南岸机枪
大炮支着,不许过河,必须抗日。我叔父他们退到黄河北岸,三面受夹击。黄河南岸是
国民党不让撤,过河就炮打;正北是日军追他们,头上还有日本飞机扫荡;西边离山西
与河南的交界地中条山很近,钻山林吧,八路军就在山林里等着,专捡他们的便宜。
我叔父他们三百多人实在没办法,有几天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国民党在黄河南岸看到北
岸的国民党军队也是真没办法了,就从南岸派了一个人来看他们。那人头顶着衣服,游
过黄河,因为头上有日本飞机来回扫荡,不能坐船。那人看到我叔父他们被八路军消灭
成这样,确实也没办法,就告诉我叔父他们,沿黄河下游,走十几里路,那里河面比较
宽,水比较浅,让他们三百多人夜间撤回南岸去。
后来零零星星还撤回去很多人,许多都是军官。为什么跑回去呢,因为国民党的这支抗
日游击军基本上都被共产党打没了。被共产党逮住,整编军队时,都是要士兵和枪,把
军官一律枪毙,所以零星跑回去的都是那些有文化、有头脑的军官。
以前张荫梧训练河北民军,他有一套理论叫“三杆主义”,就是要有笔杆、枪杆和锄杆
。笔杆,就是让老百姓学文化;枪杆,就是要武装民众,学会打仗,跟日本做斗争;锄
杆,就是让老百姓又是兵,又是老百姓,既有文化,又会种地,还会打仗。可是共产党
不允许他推广这个,不管是河北民军,还是后来的敌后抗日游击军统统消灭。虽然同样
都是组织民众,但张荫吾训练河北民军,是和和平平训练老百姓,他没有恐怖手段;而
共产党训练民兵,最重要是用恐怖手段控制,暗地里发展的党组织可以说是特务组织,
是黑社会性质的,这是本质的不同。
镇反就是杀人运动
共产党统治中国,说是“解放”。1949年北京解放后,1950年3月25日,共产党在北京
第一批杀人,我在北京亲眼目睹。开会游街,开着大卡车,把这些人剃了光头,一共五
十三人,都是粮店老板,一辆卡车装六个,一面站三个,头朝外。军人一手拿着大片刀
,一手摁着这些人的脖子。北京人哪见过这个?共产党说他们的罪名是“囤积居奇”,
“操纵粮价” ,当时叫“打老虎”。这一天杀了五十三人,这是我亲身经历的。
51年开始镇反,全名叫镇压反革命运动,其实镇压就是杀人,镇反就是杀人运动。在原
来国民党占领的地方,你说镇压反革命,这还好说。跟国民党沾边的人,这好杀。可是
在共产党占领的老区,日本和国民党根本没有去过的地方,怎么杀反革命啊?那就杀以
一贯道为主的道会门,包括信佛的老和尚也杀。可老区里真正的山区,连道会门都没有
。山里十户、八户是一个村,二十户、三十户也是一个村,好多村里连一个识字的人都
没有。农村医生很缺,有个头疼脑热的,给灶王爷烧个香、磕个头,这也算反革命,也
要杀。因为你们那里杀反革命,杀那么多人,我们这里杀得少,这不落后吗!杀人也要
攀比。这样一来,烧香的老太太也倒了霉了。
当年河北易县抓出一个三十多人的反革命集团,说他们是一贯道,但是没有杀他们。每
逢庙会,共产党就让他们穿上皇帝的衣服,穿上娘娘的衣服,或者大臣、太监的衣服,
让他们自己说自己的反动思想——“我要当皇帝”,“我要当娘娘”,让他们充当反动
活教材。后来胡耀邦掌权时,给他们落实了,说他们不是一贯道。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
知道什么是一贯道,都是公安局给他们编的,一套一套怎么说。那些衣裳也是公安局给
的,让他们去这样做。
共产党杀人起家,其实那个时候老百姓有几个真信共产党的,都是村里几个流氓当了干
部,乱整人。共产党一来就杀人,尤其是土改的时候,每个村打死几个人,互相斗,真
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杀错人了”
我其实没有给共产党提过意见,一次发言也没有,一张大字报也没有,也被打成右派、
反革命。从1958年4月到1979年10月,劳改21年半,这里的故事太多了。
跟我一块劳改的有一个叫李健,是共产党里的县级法院审判员。那时审判员没学过法律
,也不懂法律。县级干部大部份都没有文化。他是个中学生,当了审判员。在镇反高潮
时,河北农村的集,五天一个大集,三天一个小集。那时共产党规定,大集杀五个,小
集杀三个。县有大县,也有小县。小县也不甘落后啊,人家杀得多,你杀得少,杀人也
比赛。
镇反的时候,李健审了一个人,犯人姓王,判他死刑。一般杀人的布告上最后一句话都
是:“验明证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其实根本就没有验明证身。监狱里一提名,
有两个犯人姓王。一叫名,其中一个也没听清楚,就答应了,站起来往外走,也不知道
要干什么。把他脖子、嘴拿绳子勒上,怕喊冤啊,绑到了刑场上。
李健走到集上看见了。他是审判员,一看,人错了,不是他审的那个人。这怎么办啊?
赶紧告诉法院院长。院长一听,就骂他,怎么搞的!李健问现在怎么办?布告都已经贴
出去了。院长说:“杀错了就杀错了,下个集再杀那个人不就得了嘛!”
这件事如果李健知道,院长知道,也就完了。可是李健老跟别人说,“哎呀,杀错人了
!杀错人了!”这一来,院长发怒了,把责任都推到李健身上,给他一个处分。李健内
部做了检查,档案里也给他装上了。李健心里觉得冤枉,明明不是我的错,审人是我审
的,往外叫人可不是我叫的,而且我发现了错误,也及时告诉你了。这处分,我不服。
就这样,越不服,越处分;越处分,越不服。就为他这个不服,最后被送进劳改队了。
劳改队里要认罪,他就说:“我怎么认罪啊,是院长记了我这个仇了!”
“我保证不杀人”
文化大革命时期,和我一起劳改的还有一个叫李省悟,河北河间人,原来是国民党宪兵
营长。
国共内战时期,共产党对外宣传,凡是投降的,官升一级。李省悟见大势不好,就和另
外两个营长胁迫团长,想起义投降共产党。最后团长和另两个营长放弃了起义,觉得这
样做,有辱人格,忘恩负义。李省悟没办法,只好自己带着两把手枪投降了共产党。
他的岳父是国民党的县长,告诫过他:“你不能投降!共产党对待投降俘虏,当场不杀
,以后杀;在前方不杀,在后方杀;现在不杀,将来杀。”李省悟不听,他认为投降共
产党的人多了,怎么可能呢?
共产党一开始还优待他,让他写信叫宪兵团投降,宪兵团没有投降,这样李省悟立功没
立上,共产党也没有给他升官。李省悟见没给自己升官,就去问,主动要升官,他觉得
自己怎么也得当个师级。共产党就说,你这个起义是假起义,真的李省悟逃跑的时候,
已经被宪兵团长枪毙了,你根本就是冒名的,还想当师长?
李省悟找来各种材料证明自己是真的,但没人理他,军队也不留他了,给他转业了。他
后悔了,后悔没听岳父的话,看来共产党明不杀,暗里杀;今天不杀,明天杀,是真的
啊。他老是跟人这样说,他老婆一看这个人完了,可不能把自己和孩子搭上,就和他离
了婚。这一来,他更不服气了,起义了官没升上,连家也没了。他不服气,越闹越闹,
最后也被送进了劳改队里。
在劳改队里批判他反革命思想,怀念国民党,想复仇,就斗他。其实劳改队不让搞文化
大革命,因为已经都是被打倒的人了,就不搞了。可是劳改干部里有少部份人专门以整
人为乐,好人也不敢管他们。
有一个王队长,名叫王震川,老是整李省悟,叫犯人们“帮助”他,一“帮助”就是打
。我看见李省悟的脊背被打得肉都离开骨头了。打他的时候,他骨头真硬,就是不喊叫
,也不出声。
有一次晚上斗他,罚他站。王队长叫人架住他的两只胳膊,下面点着原油。原油点着后
,烟特别大,污染也特别大,就用烟熏他。两边的人都得轮班换人,谁都受不了那个烟
熏火燎。那晚我值班。晚上风很大,风一吹,火一撩,撩到李省悟脸上,头发、眉毛一
下子就烧着了,脸都是黑的了。李省悟就是不出声。
我一看,不好,这要出人命,赶紧报告王队长。王队长就骂我:“你这个小子真混蛋!
你看他的骨头多硬啊!”后来接着烧,李省悟脸上的肉皮慢慢烧熟了,他挣扎着,一下
子挣脱开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抹,变成了一个大花脸,黑的黑、红的红,这时他才喊出
来:“苍天啊——苍天啊——苍天啊——”连喊了三声。王队长一摆手,说:“散会!
”于是会就这样散了。从那以后王队长就不再斗他了。
然后就到了中国新年,我们劳改农场的场长说,要让大家过个好年,保证吃好,不斗争
了。过年时要交心,谈怎么把年过好,大家都交心。李省悟交心时说:“过年这四天,
我保证不杀人。”
李省悟的监管人叫蒋少先,外号大土匪。李省悟上茅房、打饭,他都跟着,监管他。蒋
少先听到李省悟“保证不杀人”这话,起来就拳打脚踢对他又打又骂,“你什么玩意儿
啊,还想杀人!” 蒋少先瞧不起他。本来场长都说了,不让打人,他又打开了。李省
悟冷笑,对蒋少先说:“嘿嘿,我不跟你动手,我跟你动手,三个五个你也不行。”因
为李省悟以前是宪兵,会一套武术。
后来李省悟去打饭,蒋少先后面跟着。打饭回来,李省悟先进门,门自动关上,把后面
迈脚进来的蒋少先的菜打翻了。蒋少先不干了,说怎么办?李省悟说,又不是我给你弄
掉的。我那天值班,就把这事报告给队长了。队长说,多卖给他两份菜。于是这件事当
时就平息了。
结果晚上李省悟就下手了,先杀别人,再自杀。李省悟偷了一把剃头刀,连割了三个犯
人的脖子。被割的第一人叫徐占鳌,挨着李省悟睡。他的脖子上挨了两刀,切断了动脉
,血打到天花板上,溅得到处都是。李省悟接着又去割其他人的脖子,但都没割到动脉
。当时屋里十二人,谁都没敢出声,全都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也动不了了。其中有
一个久经战场的国民党营长,负伤三十多次,到这个场合也说不出话来。
蒋少先手脚并用逃出去,爬到了院子里,喊了一声,“杀人啦!”声音很小,都变了声
了。我值班听见了,一脚揣进门,我一看也吓傻了。我看见徐占鳌的血还在往上打,李
省悟正坐那儿用刀片割自己脖子,他的手已经软了,割不到动脉,没一会儿他也出溜倒
了。地上一层血,冬天很冷,我的球鞋抬起来都觉得粘粘的。我强站着没摔倒,赶紧去
找队长。“李省悟杀人了!”我拍门。队长没出声。我就砸他的门,喊:“李省悟杀人
了!”队长不敢出门,在屋里说:“知道了。”
李省悟和他后来杀的几个犯人被救活了。因偷窃进劳改队的徐占鳌死了,死的那年二十
四岁,那一天是他结婚第十天。至于李省悟最后的结局,我就不知道了。
屎壳郎救了我
王震川队长让我去整别人,我不愿意,他就认为我对毛泽东不忠,对文化大革命有看法
,他罚我站,在劳改队的院子里立了一个毛泽东纸像,大概一米宽,一米三、四高,天
天让我冲着毛泽东像罚站,吃饭也得冲着毛泽东像站着。别的队长去了让我下来,他回
去了还让我接着站。我就这么一直站了三、四天。
有一天晚上,院子里又点着了原油,以前点火烤李省悟,现在不烤人了,但天天晚上还
要点火,造那个气焰,在院子里放火放烟,唱歌,喊口号,又开会又喊, 一百度的大
灯泡有好几个。
很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铺天盖地的屎壳郎冲着这个光亮飞过来。正好把院子
里那个毛泽东像碰了个稀烂,但没有碰倒,把纸给碰烂了。屎壳郎碰到墙上掉下来,有
死的,有半死的。我们扫了扫,一共装了九大麻袋屎壳郎。
所以说,屎壳郎救了我,也不罚我站了。后来没过几天,这个王队长遭了报应,得了癌
症,很快就病死了。
我们村的“诉苦”会
文革时期,我们村开诉苦会。那时解放军支农,是个营教导员主持全村开的这个诉苦会
。一般诉苦会要说旧社会怎么苦,新社会怎么甜。我们村的支书叫老三,他弟弟叫老四
,可是他爸爸叫老六,大家都叫他六儿爷。全村都让老三他爹先诉苦。六儿爷就上去诉
苦。他一上去就说:“别看俺从小穷,俺穷得有志气,没偷过没摸过,没坑过没骗过。
俺上蒙古地里去,俺带一包针,换他一群羊回来!别看俺儿女多,俺都养大了!”
“这不对啊!”那个教导员说,“要你诉苦,你这是说的什么呀?要不你就说现在吧,
别说过去了。”六儿爷叹了口气说:“唉,你别提了,我这辈子村里一个仇人都没有,
现在老三当了个干部,把全村的人都给得罪了!” “不对,不对!”教导员又说,“
下来,别说了!换别人!”这样又换老毛来诉苦。
老毛是外县人。他给地主赶大车,做长工。地主去世后,他把地主第四个姨太太给拐跑
了。当时他赶着三套大骡子车,拉着现大洋,拐着这个四姨太太,跑到我们村来了。让
他诉苦当然好啊,他是无产阶级长工,给地主做活,跟地主做斗争,就让他诉苦。可是
老毛一上去,老是讲赶大车怎么美,“三套大骡子车,我这鞭子‘啪啪啪’一打,全村
老百姓都拍巴掌叫好!”他喜滋滋的说,也诉不出苦来。
教导员赶紧提醒:“你说生活上怎么样,吃饭怎么样,不要说赶车了。”老毛又得意地
说,“俺们做活的吃完了,他家娘们才能吃饭呢!”教导员只好说:“别说过去了,你
说现在。”老毛不满地哼了一声,“哼,现在全村里就欺负俺是外乡人。村干部专欺负
俺,打谷场都归自己有,就把俺的打谷场给没收了,就欺负俺是外乡人呗!”最后还是
说不出好来。
教导员急了,“换人换人,不让他说了!”后来海乐被换了上来。海乐是小学教员。他
家是真穷,他妈以前领着他讨饭,那是真苦。我都记得他小时候,流着鼻涕,跟着他妈
讨饭。海乐一上台,就哭,诉苦嘛,他就哭,讲从小怎么讨饭,怎么难,有的家不但不
给,还说不好听的,说他没出息。他哭着说,他是真诉苦,而且他又有文化,很会说。
他正哭诉村里人对他如何不好,这时六儿爷突然站起来,问他:“你娘怎么死的?你娘
怎么死的?”教导员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一问村支书老三才知道。原来这个海乐不
孝顺他妈,他当了教员挣了钱,可他妈是冻饿而死。他妈冻死了,他不知道。村里人看
他妈好几天没出门,进门一看,她娘早冻死在炕席上了,连炕席带他妈拉到街里来,找
群众们来看,村里人都说他妈这么苦,把他拉扯大,他当了教员,不孝顺,把他妈给冻
死了。所以诉苦会上村里人都质问他,“你娘怎么死的?”
教导员一看这个诉苦会是没法开了,“算了!不开了!散会!”我们村的诉苦会就这样
结束了,诉苦会诉出了这些,真让人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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