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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
发帖数: 4465 | 1 而 今 迈 步 从 头 越
·散宜生·
在 中 共 的 历 史 上 ， 遵 义 会 议 是 一 个 重 大 的 转 折 。 按 中
共 的 标 准 说 法 ， 这 次 会 议 奠 定 了 毛 泽 东 的 领 袖 地 位 ， 从 此
中 国 的 共 产 主 义 革 命 就 从 胜 利 走 向 胜 利 。 毛 泽 东 长 征 时 的
一 首 词 — — 《 忆 秦 娥 · 娄 山 关 》 ， 写 的 就 是 此 次 会 议 后 的
一 次 战 斗 。
忆 秦 娥 娄 山 关
１ ９ ３ ５ ． ０ ２
西 风 烈 ，
长 空 雁 叫 霜 晨 月 。
霜 晨 月 ，
马 蹄 声 碎 ， 喇 叭 声 咽 。
雄 关 漫 道 真 如 铁 ，
而 今 迈 步 从 头 越 。
从 头 越 ，
苍 山 如 海 ， 残 阳 如 血 。
大 家 都 知 道 ， “ 郭 大 不 要 脸 ” 郭 沫 若 对 毛 泽 东 诗 词 的
讲 解 ， 与 其 称 之 为 文 学 评 论 ， 还 不 如 叫 献 忠 信 或 表 态 书 。
但 是 这 首 《 忆 秦 娥 》 却 是 个 例 外 ， 郭 老 自 称 是 很 经 过 “ 一
番 研 究 ” 的 ， 他 的 那 篇 文 章 ① ， 也 确 实 充 满 了 学 术 味 。
这 首 词 ， 标 明 写 在 １ ９ ３ ５ 年 ２ 月 ， 时 值 冬 末 春 初 。
但 是 上 阕 中 的 “ 西 风 ” ， “ 雁 叫 ” 和 “ 霜 晨 ” 都 是 古 典 诗
词 中 典 形 的 悲 秋 用 语 。 郭 沫 若 查 看 了 新 旧 《 遵 义 府 志 》 ，
量 了 从 遵 义 到 娄 山 关 的 距 离 ， 又 翻 阅 了 长 征 的 记 录 ， 肯 定
了 红 军 曾 经 两 过 娄 山 关 ： 第 一 次 是 ３ ５ 年 １ 月 从 遵 义 去 四
川 ， 第 二 次 是 同 年 ２ 月 从 川 滇 边 境 回 师 遵 义 。 如 此 仔 细 考
证 之 后 ， 他 终 于 得 出 一 个 面 面 讨 好 的 结 论 ： 上 阕 写 的 是 ３
４ 年 秋 天 的 事 ， 红 军 败 走 西 南 ， 因 此 气 氛 压 抑 ； 下 阕 是 ３
５ 年 １ 月 遵 义 会 议 后 红 军 第 一 次 过 娄 山 关 ， 伟 大 领 袖 重 新
掌 舵 ， 诗 意 转 为 昂 扬 。 于 是 既 歌 颂 了 毛 大 太 阳 ， 又 解 决 了
季 节 和 贵 州 是 否 有 大 雁 的 疑 问 。 ３ ４ 年 秋 天 红 军 还 在 湖 南
， 马 马 虎 虎 ， 也 可 以 算 是 在 衡 山 回 雁 峰 下 。
但 是 细 读 全 词 ， 明 明 写 的 是 一 天 的 事 情 ： 上 阕 是 清 晨
开 拔 ， 下 阕 是 暮 取 娄 山 。 再 看 长 征 记 录 。 ３ ５ 年 １ 月 １ ６
日 至 １ ８ 日 ， 遵 义 会 议 开 了 三 天 ， 随 后 红 军 就 北 上 四 川 ，
想 和 红 四 方 面 军 会 合 。 ２ 月 ５ 日 ， 在 一 个 叫 “ 鸡 鸣 三 省 ”
（ 四 川 ， 贵 州 ， 云 南 ） 的 村 庄 ， 博 古 把 军 事 指 挥 权 正 式 移
交 给 毛 泽 东 。 上 任 伊 始 的 毛 泽 东 求 胜 心 切 ， 敌 情 未 明 而 猛
功 四 川 土 城 。 没 料 到 那 些 川 辣 子 十 分 打 得 ， 红 军 折 兵 数 千
， 败 下 阵 来 。 毛 泽 东 当 机 力 断 ， 决 定 放 弃 和 张 国 焘 会 合 的
这 一 长 征 初 始 目 标 ， 回 贵 州 攻 打 战 斗 力 薄 弱 的 黔 军 。 黔 军
企 图 凭 娄 山 关 天 险 力 阻 红 军 ， 会 合 川 军 、 滇 军 和 中 央 军 聚
歼 红 军 于 云 贵 川 交 界 处 。 当 时 红 军 已 急 行 军 十 数 日 ， 包 括
林 彪 在 内 的 高 级 军 官 都 说 部 队 再 也 走 不 动 了 。 彭 德 怀 骂 一
声 娘 ， 跳 下 马 亲 自 带 兵 ， 以 急 行 军 在 ２ 月 ２ ６ 日 下 午 抢 占
娄 山 关 ， 到 山 顶 一 看 ， 南 面 坡 上 黔 军 也 在 上 来 ！ 红 军 占 得
一 着 先 机 ， 接 着 几 天 ， 又 在 娄 山 关 周 围 歼 敌 两 个 师 ， 取 得
了 自 从 惨 败 湘 江 、 损 失 一 半 人 马 以 来 的 第 一 个 大 胜 利 。
这 首 词 ， 应 该 是 作 于 ２ 月 ２ ６ 日 左 右 ， 我 们 总 得 尊 重
毛 泽 东 自 己 标 明 的 写 作 时 间 吧 。 红 军 也 不 是 从 南 面 的 遵 义
北 趋 娄 山 关 ， 而 是 在 败 走 土 城 之 后 ， 自 北 面 的 桐 梓 南 下 娄
山 关 。 娄 山 关 是 拱 卫 贵 州 的 北 大 门 ， 红 军 结 结 实 实 地 打 了
一 仗 ， 攻 破 了 它 ， 再 次 进 入 贵 州 ， 所 以 才 自 豪 地 说 ， 「 雄
关 漫 道 真 如 铁 」 。 至 于 「 而 今 迈 步 从 头 越 」 ， 讲 的 大 概 也
不 是 遵 义 会 议 后 红 军 的 新 气 象 。 红 军 离 开 中 央 苏 区 时 ， 就
定 下 了 长 征 的 目 的 是 去 四 川 和 张 国 焘 会 师 。 如 今 毛 泽 东 不
愿 死 锁 着 这 一 既 定 目 标 了 ， 要 从 头 越 ， 要 另 辟 蹊 径 了 。 这
是 长 征 途 中 最 重 大 的 战 略 转 折 。 但 是 当 时 并 不 明 确 下 一 步
的 走 向 ， 只 见 到 「 苍 山 如 海 」 ， 心 情 还 是 沉 重 的 。 后 来 的
西 出 云 南 ， 借 道 彝 区 ， 再 从 西 康 藏 区 北 上 ， 并 不 在 原 定 的
计 划 之 内 。 上 阕 的 压 抑 ， 应 该 是 来 自 败 走 土 城 后 毛 泽 东 感
到 的 压 力 — — 遵 义 会 议 后 老 毛 指 挥 的 第 一 仗 ， 居 然 是 个 败
仗 ！ 娄 山 关 大 胜 ， 才 松 了 一 口 气 ， 吐 而 为 词 ， 就 成 了 这 一
首 《 忆 秦 娥 》 。
大 陆 的 一 些 学 者 ， 对 贵 州 境 内 的 这 一 段 长 征 ， 只 讲 出
奇 兵 渡 赤 水 ， 陷 娄 山 下 遵 义 ， 「 毛 主 席 用 兵 真 如 神 」 ② ，
从 来 不 提 土 城 之 败 ， 从 来 不 讲 之 所 以 要 四 渡 赤 水 ， 二 进 遵
义 ， 是 因 为 川 军 难 缠 ， 行 不 得 也 哥 哥 ， 只 能 连 长 征 的 初 衷
也 放 弃 了 。 其 实 毛 泽 东 本 人 并 不 讳 言 这 件 事 ， １ ９ ５ ６ 年
９ 月 中 共 八 大 第 二 次 预 备 会 议 上 ， 还 提 到 土 城 这 一 个 败 仗
是 他 指 挥 的 ③ 。 郭 沫 若 硬 要 把 上 阕 的 时 间 提 前 到 ３ ４ 年 秋
， 把 上 阕 压 抑 的 气 氛 归 因 于 毛 泽 东 在 遵 义 会 议 前 对 红 军 命
运 的 担 忧 ， 这 种 割 裂 全 词 意 境 的 提 法 ， 在 全 国 性 的 广 州 诗
歌 讨 论 会 上 ， 居 然 得 到 了 与 会 者 的 赞 同 。 直 到 ６ ３ 年 ， 在
回 答 英 译 者 的 问 题 时 ， 才 由 毛 泽 东 自 己 明 确 指 出 ： 这 首 词
上 下 阕 讲 的 是 同 一 天 的 事 ； 这 首 词 情 调 低 沉 ， 则 是 因 为 “
万 里 长 征 ， 千 回 百 折 ， 顺 利 少 于 困 难 不 知 多 少 倍 ， 心 情 是
沉 郁 的 。 ④ ” 小 说 电 影 里 那 种 遵 义 会 议 后 万 众 踊 跃 的 景 象
， 只 是 擦 鞋 仔 编 造 的 神 话 而 已 。
虽 然 季 节 仍 然 是 一 个 问 题 ， 但 是 看 在 死 人 份 上 ， 我 们
也 不 必 苦 苦 追 问 贵 州 是 否 有 大 雁 ， 或 者 二 月 份 黔 北 是 否 刮
西 风 了 。 或 许 毛 泽 东 那 天 早 上 的 所 见 所 闻 ， 可 以 用 温 庭 筠
形 容 旅 人 早 起 的 名 句 「 鸡 声 茅 店 月 ， 人 迹 板 桥 霜 」 一 言 道
尽 ， 但 既 然 这 一 回 老 毛 不 想 抄 袭 唐 人 ， 「 雁 叫 霜 晨 月 」 就
「 雁 叫 霜 晨 月 」 吧 ， 这 并 不 妨 碍 我 们 欣 赏 这 首 词 。 这 里 ，
嚎 的 说 法 可 以 参 考 ： “ 抽 开 具 体 背 景 考 证 ， 在 文 学 作 品 中
《 忆 秦 娥 》 便 是 悲 凉 慷 慨 的 词 作 。 词 所 表 现 的 ， 是 词 人 的
想 象 空 间 ， 因 而 外 界 时 空 并 不 重 要 的 。 这 种 想 象 空 间 与 外
界 时 空 割 裂 的 现 象 ， 是 一 种 颓 废 。 ⑤ ” 而 所 谓 的 “ 颓 废 ”
， 其 实 就 是 在 命 运 前 的 无 奈 。
毛 泽 东 已 发 表 的 诗 词 中 ， 只 有 这 一 首 《 忆 秦 娥 》 ， 吐
露 了 魏 武 帝 似 的 悲 凉 慷 慨 之 气 。 马 蹄 踏 不 碎 苍 山 ， 喇 叭 吹
不 起 残 阳 ， 更 何 况 蹄 声 零 碎 ， 号 音 呜 咽 ， 红 军 已 是 十 数 日
急 行 军 后 的 强 弩 之 末 ！ 毛 泽 东 确 实 是 心 高 气 傲 的 人 ， 终 其
一 生 ， 何 曾 向 命 运 屈 服 来 着 ？ 只 是 如 今 退 走 娄 山 关 之 际 ，
临 危 受 命 偏 又 行 事 不 遂 ， 壮 志 未 折 却 无 奈 前 程 叵 测 ， 这 一
次 靠 着 彭 大 将 军 的 骠 悍 拾 得 一 条 命 ， 下 一 次 又 当 如 何 ？ 此
时 此 刻 ， 任 是 钢 铸 铁 打 的 好 汉 ， 也 不 能 不 感 叹 个 人 意 志 的
有 限 。
娄 山 之 战 已 是 六 十 年 前 的 往 事 。 今 日 的 娄 山 关 ， 青 石
板 道 早 已 变 成 了 卡 车 对 行 的 公 路 。 横 越 峰 顶 的 川 黔 大 道 上
， 车 行 繁 忙 ， 昔 日 的 天 险 ， 就 连 一 点 陈 迹 ， 也 已 被 工 业 文
明 抹 去 。 「 浪 淘 尽 千 古 风 流 人 物 」 ， 当 我 们 的 眼 光 ， 掠 过
大 人 物 的 头 顶 ， 看 到 青 天 ， 看 到 历 史 ， 看 到 不 可 知 的 命 运
， 看 到 无 际 无 涯 的 宇 宙 — — 毛 泽 东 的 诗 词 中 ， 也 就 只 有 这
首 《 忆 秦 娥 》 的 慷 慨 悲 凉 ， 或 许 还 能 令 后 人 的 心 弦 ， 一 振
而 绝 。
【 注 释 】
① 人 民 日 报 ， １ ９ ６ ２ 年 ５ 月 １ ２ 日 。
② 萧 华 的 《 长 征 组 诗 》 （ 原 载 《 解 放 军 文 艺 》 ， １ ９ ６
５ 年 ） 可 算 是 这 类 赞 颂 的 典 型 ： 「 战 士 双 脚 走 天 下 ， 四 渡
赤 水 出 奇 兵 。 乌 江 天 险 重 飞 渡 ， 兵 临 贵 阳 逼 昆 明 。 敌 人 弃
甲 丢 烟 枪 ， 我 军 乘 胜 赶 路 程 。 调 虎 离 山 袭 金 沙 ， 毛 主 席 用
兵 真 如 神 。 」
③ 《 党 的 文 件 》 ， １ ９ ９ １ 年 第 三 期 。
④ 毛 泽 东 对 《 忆 秦 娥 · 娄 山 关 》 的 自 注 。
⑤ 嚎 ， 《 多 余 之 笔 》 ， Ａ Ｃ Ｔ 帖 子 ， １ ９ ９ ５ 年 ４ 月 ２
８ 日 。
〔初稿于９３－０９－０８贴于ＡＣＴ，９５－０５－０６改定〕 | T*****u
发帖数: 7103 | 2 用东北味朗读更有感觉，四五十岁的彪悍城市中年妇女最佳 | l*******t
发帖数: 1430 | 3 good to know。老毛的境界非常人能体味。 | xt
发帖数: 17532 | 4 嚎总，散宜生，好像是当年ACT八大家中的两个（评委：方舟子，
具体人物：七大家+方舟子）。
【在 b****a 的大作中提到】
: 而 今 迈 步 从 头 越
: ·散宜生·
: 在 中 共 的 历 史 上 ， 遵 义 会 议 是 一 个 重 大 的 转 折 。 按 中
: 共 的 标 准 说 法 ， 这 次 会 议 奠 定 了 毛 泽 东 的 领 袖 地 位 ， 从 此
: 中 国 的 共 产 主 义 革 命 就 从 胜 利 走 向 胜 利 。 毛 泽 东 长 征 时 的
: 一 首 词 — — 《 忆 秦 娥 · 娄 山 关 》 ， 写 的 就 是 此 次 会 议 后 的
: 一 次 战 斗 。
: 忆 秦 娥 娄 山 关
: １ ９ ３ ５ ． ０ ２
: 西 风 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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