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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 发帖数: 10963 | 1 六七十年代的性压迫与“作风问题”
2014年02月28日02:01
来源:大河网
"作风问题"这个词,这几年不怎么见有人再用了。在上世纪五十六十年代,直到八
十年代中期,它还曾经是常见的。如果仅从字面上看,这个词儿并没有一点肮脏的意思
。但谁也知道,它是一种指代。它是"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代称,特指那种男女之间的暧
昧关系甚至奸情。
这个词儿的出现和使用,令人不解。我们曾经使用过"三八作风",指的是政治色彩
极为鲜明的"三句话八个字"。解放军至今还要求"作风过硬",这里的作风显然不含贬义
。什么时候起,"作风问题"包含了"耍流氓"、"搞破鞋"这样不堪的含义呢?"作风问题"
的两种用法,大体上是从革命根据地沿用过来的。八路军干部进了城,根据地的语言成
为强势语言,"作风问题"的使用,很快也就从革命队伍内部普及到大众。尤其是公职人
员,一说起"作风问题",大家都约定俗成地知道它指的什么。
也就从这时起,"作风问题"成为一个恶谥。谁要是沾上它,谁就会惹上一身骚气,
声名狼藉,威望扫地。同理,作风正派也就成了组织和群众最有价值的褒奖。正人君子
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面对男女之间的交往,生怕招惹某些嫌疑,落下闲话。从另一面来说
,如果有人想要攻击对手、仇家的话,也经常喜欢编排一些对方的桃色口风甚至奸情传
闻,借以有力地损毁对方的名声。那时诬人清白的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散布对方男女
关系的传闻。而如果是被组织或者对手结结实实抓住了这一方面的把柄,不只单位要"
严肃处理",周围的同事也要同仇敌忾,愤怒谴责。甚至一些闲人也喜欢指指戳戳,奚
落嘲笑。唾沫星子淹死人,组织处理和民间舆论两面夹击,犯错误的当事人不但降职降
薪,处分开除,侥幸换一个地方吧,也从此颜面扫地,做不起人。
人生在世,犯错误不可避免。这错误,当然也包括男女关系方面的错误,即所谓"
作风问题"。犯错误,组织当然要处理,同志们当然要批评。问题在于,从五十年代开
始,我们对于"作风问题"的处理,一直是偏于严酷宁左勿右的。对于和配偶之外的异性
发生性关系,我们的态度是,未发生时,刻意防范,互相监督,如同恩格斯所说的人人
戴一副"妓院眼镜"。既发生时,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组织处理从重从严,更严格的是
思想批判大会检查这一关。深挖"思想根源",才能痛改前非么。这种思想根源,有点文
化的,还会用一个文绉绉的词儿,叫"资产阶级**思想",大老粗的批判火力更猛,一般
都会痛骂"禽兽不如","和畜生一样"。我也参加过难以计数的批判会,惟独这类批判,
是可以放开痛骂,不论怎么难听都不过分的。一个人被众人指着鼻子痛骂,本来已经足
够丢人败兴。出了门,丑事一传开,如果犯法,还有人同情,这是犯淫,人们连施以怜
悯的胆量都没有。如同古人说的"人人轻且贱之",这是要毁了你一辈子的。
七十年代初我在部队,我们的文化干事因为长得黑,大家都叫他杜黑子。杜黑子能
干,那个时候的文化干事,实际上是部队一切大型活动的组织者。部队的每一项集会井
井有条,繁复有序,和杜干事的调度当然分不开。人们调笑他是"吹拉弹唱,打球照相
,迎来送往,布置会场,首长讲话,带头鼓掌"。偏偏杜黑子的老婆是农村妇女,两人
没话说。杜黑子很快结识了唐山市的一个女大学生,两人书来信往,不久成了相好。文
化人交好,免不了互传情书,打情骂俏的。有一阵,杜干事的信多了起来。那时的个人
,没有私密空间可言,家信也经常乱拆了传看。一天杜干事又来了信,政治处李干事带
头起哄:"拆开大家看!"拆开念了没几句,李干事愣住了。原来,这是那个女大学生写
给杜干事的情书,深情回想他们交欢的经过。有句话说:"每当回想起我们在一个被窝
里翻滚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无限甜蜜。"此信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李干事手把朋友隐
私,尴尬慌乱。依照那时的规矩,这类事情是绝不能隐瞒组织的。李干事于是持信向组
织举报。奸情败露,舆论大哗。"每当回想起我们在一个被窝里翻滚的时候"作为名言传
遍部队。在"司政后"三机关的联合批判会上,团长几次宣读"被窝翻滚"的原话,大骂杜
黑子"不要脸"。当年他就被处理复员。我还认识武汉部队一位青年诗人小金。七十年代
初期,他在全军就诗名盛传。《解放军文艺》复刊时,我们同时被点名参加复刊工作,
住在西直门总政招待所。也是初来乍到,孤独寂寞,有一天他看到隔壁住进了一位女性
,入了夜,他便轻轻叩敲隔墙,听听有没有回应。一连几次,那当然有勾引对方的意思
。不料那个女人不买账,隔天就告到文艺社,此事要在现在,充其量算个性骚扰,那时
却是不折不扣的"耍流氓"。小金很快就被打发回去,从此人琴俱杳。我不但没有再见过
,连他的诗也无影无踪,在报刊上消失了。这些才子,都可称当时的人尖子。他们再没
有机会施展宏才,我不知该惋惜他们的不自重,还是该责怪那时的"一棍子打死"。
无论怎么说,这两位还都是和别的女人有染或者企图有染。最抱屈的是当时还有这
么一批朋友,他们只是和自己的对象即未婚妻提前发生了性关系,他们也毫无例外地受
到严惩。那时即便成婚,两地分居也很普遍,更不要说未婚夫妻了。部队官兵的对象多
在老家,常年隔离,小伙子大姑娘都正在青春期,性躁动格外强烈。年轻人干柴烈火,
异性身体的神秘诱惑点燃了偷尝禁果的欲望,每当女方来部队探视的时候,这类事情就
时有发生。按照"明媒正娶"的性道德,这当然越了轨。但是这毕竟只是"先上床后登记"
,一方对另一方都是负责的。现在的社会学家为了把它和一般的性随意相区别,特地创
造了个新名词叫"婚礼前性行为"。它按理更加应该得到社会的宽容和理解。稍微要是讲
一点人情人性,网开一面也就过去了。据最近的社会调查,由于社会对于"先上床后登
记"日益宽容,新一代的年轻人接近人群半数几乎都有过婚礼前性行为。但那是一个"只
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的年代,即便是未婚夫妻,提前发生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也毫无例外地要受到惩戒,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我们通讯连有个副指导员,年轻有为,已经内定再提职。喜上加喜,未婚妻来部队
探视。小伙子把持不住,住队期间便冲破了禁区。小两口的秘密,甜在心里,连里也没
人知晓。不料女的返回以后,突然来信说怀孕了。看来纸包不住火了,副指导员连忙向
组织坦白交代,同时打报告要求结婚。几番检查终于过关,背了个处分,提拔也就自然
泡了汤。于是回去办喜事吧,月余以后回来,看他吊着个长脸,我明知故问:嫂子有喜
了吧?他怒气冲冲地回答:喜个,说是肚子大了,放了个屁啥也没啦!原来这女人全然
不懂男女之事,月经晚了几天,就惊恐莫名,连忙向丈夫告急。这下可好,孩子没怀上
,丈夫的前程也毁个干净。
对于干部来说,纵然受了处分,总还有隐忍努力、东山再起的希望。如果是战士遭
遇此类麻烦,一般是干脆利索打发复员,那是影响一生的重大转折。我们电影队有个战
士小张,高中毕业,"文革"时期,当兵的高中毕业就算高学历了,学技术来得很快,有
希望提拔电影队队长。小张的女友是高中同学,两人爱得那叫个如火如荼,情书不断,
那信中思念挑逗,小张每次都看得火烧火燎的,得意时也悄悄地让我开开眼。偏巧在讨
论提拔小张的时候,女友来相会了。大家最担心这两人"提前接火",无奈事情还是发生
了,小张和对象不但"初试云雨情",而且女方真真切切怀了孕。坦白交代检查这一关一
关要过自不必说,那时节正好刚刚推出革命样板戏《龙江颂》,第四场演的是阶级敌人
搞破坏,要提前把储备的柴草烧了砖,女支书动员社员们不要上当。这里有一段情深意
切的唱。唱腔大家很快学会了,不过倒不是因为剧情,而是唱词中间有两句特能嘲弄小
张。从此大家见了小张,碰了头就唱:
——咱们想啊一想,
提前烧窑对不对?
要警惕,阴暗角落逆风吹——
唱腔很快传遍部队,小张没有脸面不说,部队首长也觉得"影响太坏",当年决定让
他"复员算了"!
欢送小张,政治部聚餐,小张明显喝多了。为了活跃气氛,有人提议:欢迎小张唱
个歌好不好?好!小张醉眼迷离,一张口就唱:"咱们想啊一想,提前烧窑对不对?—
—"朋友们顿时目瞪口呆,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副指导员和电影放映员都也年过半百。偶尔能听到他们夫妇
的消息,知道他们婚后的和谐与幸福。《当代中国人的性行为与性关系》的作者曾经做
过一个统计,证明有过登记前性行为或婚礼前性行为的夫妇,婚后的性生活较一般人要
更加丰富多彩。这中外四个作者的联合调查表明,在1989年之后这一代人,有此行为的
比例已然剧增到86%。为此他们感叹,改革开放以来的"婚前性行为大潮",绝不是个别
人的冲动,"这是一种全社会的涌动,是整整一代人的正步走"。如今谁又能奈何他们?
可惜了我那两位战友,当年他们为了自己的"出格",却是付出了远大前程的代价。
六十年代和"文革"时代对性越轨行为的严酷处理,有时竟然到了毫无人性、只有荒
唐的程度。它连人之作为人,甚至作为动物的天性都一律不予考虑。它把人的一切活动
都和世界观相联系,即使作为人的生理需求,肉体发育,也成了思想品德问题,年轻人
成长时期的性发育现象,也要纳入道德品质的范围去衡量裁度。这里,不知制造了多少
荒诞和残酷的人生悲剧。
我们部队历史上有过战功。有个连队,在粟裕指挥的豫东战役中阻击打得漂亮,当
年有过光荣称号。这个连的一班自然是英雄连队的英雄班。班长姓任,是个机枪手,有
文化,人也精干。毛病是自由散漫,说话随便,属于所谓"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那一类
。一天突然听说,任班长终于出大错了。那是有一天闲了逗笑,连里一帮光棍,少不了
谈说女人,有两个战士发愁退役后找不上老婆。任班长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慷慨地要给
他们一人分配一个。报纸头版是中央领导人节日出面的照片,这小子一时犯愣,指着其
中的两位女性首长,说:这个给你,那个给他。这下可闯了大祸。两位女性首长正凶焰
万丈,连里哪敢保护他,汇报到政治部,当然要处理。组织部门的同志认为,既然有这
样反动下流的思想,肯定还有其他言行,动员任班长彻底交代,彻底清理。无奈这小任
只是说话随便,实在没有其他流氓行为。政策攻心思想工作,任班长终于交代他去年在
军训期间曾经有过手淫。几次检查批评,终于结案。开除党籍,开除军籍。在组织部门
填写任班长的档案时,无意中我看到了任班长记录在案的错误,除了侮辱中央首长外,
还有另外一条:1971年某月,不顾紧张的军事训练,在小山子洼地草丛玩弄生殖器一次。
多少年过去了,每当想起任班长的不幸遭遇,我都不禁有一种无边的愤怒和悲凉涌
上心头。那是什么年月,人活得不如一条狗。我们的单位,实在是法力无边,它全知全
能到了无以复加无微不至的地步。它连这种青春期的生理现象也要管,它连这种纯粹的
个人私密空间都要照亮,让每一个人的私处都无情地暴露在阳光下。有学者统计,"文
革"中间,青少年的自慰率比建国初期还低了六个百分点。这一极端个人化的生理欲望
,竟然也成了社会规范打击的对象。
任班长只有灰溜溜地回村,接着去做他的农民。改革开放以后,部队曾经找到他的
那个山村,组织部门宣布给他平反。听说他外出打工,没有见人。他一个农民,无职务
可恢复,无工资可补发,有什么"反"可平。
自从1949年以后,我们就和各种各样的性研究、性宣传隔绝了,"文革"以后,那更
是进入了性忌讳、性压抑、性禁锢的时代。只要一沾上性,全民噤若寒蝉,闭口不谈。
面对性问题和性实践,我们只有革命与下流的两极结论,我们只有圣者和流氓两类人。
这样,一些有性心理疾患或者性变态取向的行为就遭了殃。比如窥阴癖,比如露阴癖,
比如恋物癖,那时一言以蔽之:统统是耍流氓。但说到底,这都是一些心理疾患,也有
的近于生理疾患。既然它是一种病态,救治它的只有医学。硬要"上纲",说成是政治觉
悟和道德水平问题,那只能是这个社会出了毛病。但可怜的自然科学,面对"彻头彻尾
、彻里彻外的政治化"多么软弱无力。这些病态,也无一例外被拉上了"革命"的审判台。
我们的干部科长是个老革命。解放战争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我当兵时他已经休
息了。听人说,杨科长提拔不了,原因是他有个老毛病,多年来多次调戏妇女,屡教不
改。杨科长调戏妇女,那可谓是不分时间地点,不管有没有人在场,随时随地出洋相。
比方说部队在露天舞台演一场节目,他就会钻到大姑娘小媳妇人窝里,隔着衣服到人家
屁股上拧一把,到人家奶头上摸一下。比方说他在营房门口的庄稼地转悠,看到浇地的
农妇,突然就会像阿Q一样发出"我和你困觉"的请求。像杨科长这种手段,他当然不会
得逞。但杨科长的特点就在于,他从来没有得逞过,但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隔上一阵
,就会有驻地附近的女人找到营房指认,怒喝一声:"就是他!"于是照例批评检查。杨
科长的检查在我看来确实够深刻,每次他都痛骂自己"猪狗不如","畜生一样"。他的女
儿比我们大,就住在军营。有一次大会检查,杨科长痛恨地说:"我自己也是有儿女的
人,要是别人糟蹋我女儿,我能容忍吗?"这检查难道还不够触及灵魂?但检查归检查
,过后照犯不误。他说:"那会儿就像鬼迷了心窍,就不由我。"最可笑的一次是他在师
医院住院,一间病房四个病人。中午女护士例行测量体温,拉了拉他的手,递给一支温
度计。杨科长却性欲顿起,一把抓住小护士的胳膊,就往蚊帐里拉。光天化日的,吓得
女护士大喊大叫,医院病人都来围观。事后,杨科长照例是深刻检查,照例是屡整屡犯
。批判的火力倒是越来越猛,对杨科长却收效甚微。杨科长这是怎么了?连部队首长也
在叹息:老杨要改了那毛病,除非把那老家伙骟了。
十年以后,各种性学著作渐次在书店露头,国人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性心理这门科
学。二十年后,各家医院纷纷开设了精神卫生科,心理咨询也成为一种新兴专业走进了
我们的生活。这时候我们终于想明白了,杨科长的屡教不改,其实是一种心理疾患。我
且命名它为"强迫性性挑逗"吧,它一般没有暴力倾向,对侵犯对象伤害也较轻微。对付
它,心理医生们有疏导的办法。它不是一个改造世界观的问题,革命大批判的吼声也吓
不退它。政治思想工作那时被誉为"一抓就灵",面对一个革命老干部"性错误"却每每失
效,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尖锐的讽刺。"文革"中奉为万能的"思想教育"在这里显示出了它
的局限,也显示了它的蛮横。它顽固地霸占着一切领地,把其他科学一概排拒在外。一
种简单的心病,想对症也那么难。
去年夏天我去北京,曾就杨科长的病例求教过著名的社会学家李银河。我详细叙述
了杨科长的历年行状。李女士郑重地说:"他应该去找心理医生。"她沉默了一下,又接
着说,"那时,没有啊。"
是啊,那时,没有。不是不应有,是不能有。杨科长于是只好不断地检查,又不断
犯病,不断地挨批,不断地挨骂,一直到老死。
现在一般的性社会学家都认为,"文革"以后拨乱反正,一直到1985年,中国人的性
文化水平才大体上恢复到1950年代的状况。就在八十年代初期,让"文革"给闹得十分荒
谬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的。那时我已经转业到山西运城,一天我去医院看病,到外科,
已经有几个病人候诊。其中有父女二人,那父亲看样子四十多岁,女孩也就十六七岁。
这男人一脸怒气不息的样子,那女孩惊恐地看着父亲,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会儿,
轮到他们自诉症状,那男人突然对医生大喊:"丢死了人了!我没脸说!你叫她自家说
!你叫她自家说!"那女孩不敢看人,只顾低头嘤嘤地哭。吵吵嚷嚷的,我们终于听明
白了。这女孩到了性成熟的年龄,前不久有了自慰行为。她顺手用了一根缝衣针,不慎
滑入阴道,溜进子宫。本来,这就是女孩最私密的事,她只能求告亲人。进了医院,也
是个很小的手术,当天就可以走人。这个父亲,显然认为女儿做下了伤风败俗天理不容
的丑事,这已经属于性蒙昧性无知。即使这样,父亲也该保护女儿的隐私,悄没声地取
出走了,谁知道?这个愤怒的父亲却已经是气晕了心,看样子他决心要张扬女儿的"丑
闻"。亲情也压抑不住他的冲动,他自觉地维护道德风化的决心和勇气让我吃惊。这让
我想到了这个父亲之外的千万民众。如果他们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愿保护,对于家人
以外的"作风问题",他们施以重拳还有何顾虑?五六十年代以至"文革",我们民族的捉
奸热情令人惊讶。破门而入,堵在床上,挂上破鞋,五花大绑。有信来定是情书,面带
笑大约怀春。单人外出,可视密约,男女同行,疑似通奸。旅馆监督,严格审查。小脚
侦缉队,警民大联防。人人都是卫道士,各个都是革命家。人人看牢了自己下身,人人
紧盯了他人下身。"文革"的性压抑后遗症遗害国人身心,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期统计,就
在我们的大城市,婚前没有接吻拥抱的夫妇竟然占到近半。这在发达国家文明社会是完
全不可想象的。我们的民族怎么啦?我们的社会怎么啦?我们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禁锢了
几代人。这样的日子不堪回首。
那么,就暂时不要回忆了吧。
改革开放仅二十年的工夫,我们就发现周围的变化可称翻天覆地。仅就当代中国人
的性关系和性行为讲,那也可谓移风易俗了。"作风问题"这个词儿,几乎已经没有什么
人使用了。年轻一代的性开化,也越来越得到社会的宽容。组织领导对人的评价更加客
观,不再因为绯闻问题"一票否决"。避孕技术的进步,使得性与生殖相分离,进一步加
剧了婚前和婚外的性行为。性心理研究和性科学的发展,使得传统意义上的"性变态者"
开始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无害。一些反常的具体性行为方式,已经不再受到大众的谴责
。一种新兴的性观念和性哲学开始在民众中流布和渗透。仅看看这些词儿吧:二十年前
完全是贬义的"第三者插足"变成了中性的"婚外恋",接着又变成了褒义的"情人热"。一
直沿用的粗俗的"上床"、"睡觉",先是变成了中性的"夫妻生活"和"性生活",后又变成
了富有感情色彩的"亲热"和"做爱",而且与前相比较,"亲热"和"做爱"显然没有严格的
性伴侣限制。性知识教育普及到接近泛滥,再没有青少年为了自己的秘戏而自责悔疚。
男女之间的交往气氛也空前宽松,有论家已经概括出了有别于友情爱情亲情之外的"第
四种感情"。性问题已经不再是社会传播的禁忌,人们可以坦然地谈论探讨性问题与性
经验。维尔特曾经预言过:"最终有一天,德国工人会习惯于从容地谈论他们自己白天
夜间所做的事情。"在中国,今天这已经是见惯不惊的事情了。总的来说,在这个领域
,罪与非罪,罪与错,大错小错,错与不错,无所谓对错,这些界限,整体上都划得清
清楚楚。听到"作风问题",就一锅烩了,统统打杀,那是荒唐的历史了。
人类未来的性行为与性关系是何等情形的,恐怕谁也难以预设出一幅蓝图。但传统
的道德伦理必将被新的价值观念所取代,则是确定无疑的。恩格斯早就说过,面对偷情
,我们不仅要问是否合乎道德,我们更应该问是否基于爱情。他的理想是:两性关系成
为仅与当事人有关而社会勿于干涉的私事。弗洛伊德认为,文明进步所付出的代价就是
由于负罪感的增强而导致的幸福丧失,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马尔库塞则认为
,只有爱欲得到解放,人类的解放才会到来。他预言:新人类遵循的是幸福原则,"这
种幸福原则排斥一切道德标准"。这些人类的思想家的思考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人的解
放才是社会发展的未来目标。尽管我们对于新的性道德、性规范看法并不一致,但是,
尊重人之为人,尊重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青少年,哪怕未婚者都具有的与生俱来的不损
害他人为前提的性权利,业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人性解放的原则日甚一日地冲击着过
时的陈旧的性观念与性行为准则。这时,我们再回忆六十年代及"文革"十余年的性禁锢
性惩罚,越发感到那是一个多么荒谬多么严酷的禁欲时代。
"天地得交接之道,故无终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伤残之期。"未来是什么样
子,我们走着看吧。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跌落到往日的黑暗里去了。我想定然是这
样。 | m*****e 发帖数: 10963 | 2 去年夏天我去北京,曾就杨科长的病例求教过著名的社会学家李银河。我详细叙述了杨
科长的历年行状。李女士郑重地说:"他应该去找心理医生。"她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
,"那时,没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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