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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部落话题: 花村话题: 王华话题: 栀子话题: 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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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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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u*****a
发帖数: 9489
2
求视频链接?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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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个不是电视剧,是长篇小说,
目前网上还没找到免费下载的。

求视频链接?

【在 u*****a 的大作中提到】
: 求视频链接?
M1
发帖数: 2038
4
这个和渴望有什么共同点?
u*****a
发帖数: 9489
5
看你标题里写得是电视剧
我说邓产党怎么会这么开明,让拍这种题材的电视剧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个不是电视剧,是长篇小说,
: 目前网上还没找到免费下载的。
:
: 求视频链接?

l*******1
发帖数: 16217
6
我觉得像白鹿原这样的小说,如果一刀不剪拍成电视剧肯定好看,
还有鬼吹灯,天下罢唱要拍成电影真是暴殄天物啊
M1
发帖数: 2038
7
最近看了渴望和道北人,相比之下渴望稍逊
a****r
发帖数: 12375
8
真实、真诚、普通、贴近人民群众

这个和渴望有什么共同点?

【在 M1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个和渴望有什么共同点?
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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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当代》杂志花了上百页发表这个长篇小说
当代可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1

看你标题里写得是电视剧
我说邓产党怎么会这么开明,让拍这种题材的电视剧

【在 u*****a 的大作中提到】
: 看你标题里写得是电视剧
: 我说邓产党怎么会这么开明,让拍这种题材的电视剧

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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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而且成本很低,基本没有外景,全在摄影棚里面拍摄
当年看渴望,可以说万人空巷,世人皆骂红二代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真实、真诚、普通、贴近人民群众
:
: 这个和渴望有什么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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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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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而且成本很低,基本没有外景,全在摄影棚里面拍摄
当年看渴望,可以说万人空巷,世人皆骂红二代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真实、真诚、普通、贴近人民群众
:
: 这个和渴望有什么共同点?

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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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http://culture.china.com/zx/11160018/20150309/19359597.html
《当代》背后的当代:一本杂志和它的那些现实
第一次直接批评国家部委工作的报告文学《强国梦》;第一次直面土改乱打乱杀现象的
《古船》;被一位官员直斥“没有积极意义”、不许改编成影视作品的《白鹿原》……
陈桂棣只是无数被《当代》改变命运的写作者之一。
1980年代,屡遭退稿的陕西文学青年路遥把他的一篇小说寄给《当代》,声明如果
再被退稿,他将不再写作;这篇小说经《当代》修改发表,路遥从此崛起于文坛。

我觉得像白鹿原这样的小说,如果一刀不剪拍成电视剧肯定好看,
还有鬼吹灯,天下罢唱要拍成电影真是暴殄天物啊

【在 l*******1 的大作中提到】
: 我觉得像白鹿原这样的小说,如果一刀不剪拍成电视剧肯定好看,
: 还有鬼吹灯,天下罢唱要拍成电影真是暴殄天物啊

M1
发帖数: 2038
13
道北人不知道是谁的原著,反正是陕派作家,小三追的又是副省长的女儿,看来喜欢意
淫高干子女是陕西作家的通病
a****r
发帖数: 12375
14
这玩艺不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么?

道北人不知道是谁的原著,反正是陕派作家,小三追的又是副省长的女儿,看来喜欢意
淫高干子女是陕西作家的通病

【在 M1 的大作中提到】
: 道北人不知道是谁的原著,反正是陕派作家,小三追的又是副省长的女儿,看来喜欢意
: 淫高干子女是陕西作家的通病

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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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b606520102vh8h.html
九十年代以来的中国乡村疼痛——王华的长篇小说《花村》 (2015-04-04 11:17:33)
王华的《花村》(《当代》2014年第2期)是《花河》的姊妹篇,花村就是花河的一个
村庄,《花村》中有些人物在花河就存在,如红杏、王果、栀子等。
王果是栀子的哥,红杏的儿子,李子的老公。王果进城后,李子就和花村的木匠等开发
好上了,这种偷情也不能用“风流”二字概括。王果不在身边,李子的寂寞是漫无边际
的,她有什么事就给王果打电话,但王果却不耐烦,她的偷人自然有寻求依靠的精神因
素。既然有老公和没老公一样,她干脆和王果挑明:离婚,这样双方都有自由。他们的
离婚很快,李子和等开发的结婚也很快。俩人都是二婚,摆了几桌酒席,事情便成了。
让李子没有想到的是,等开发结婚没几天,就和村里人一同进城打工去了,使得热情似
火的李子仿佛掉进了凉水井。糟糕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她进城的二女儿风儿未婚先孕,
挺着个大肚子从城里回娘家了。男朋友王海就在隔壁木耳村,王海的父母不承认这个孩
子,风儿只好把孩子生在娘家,取名“雨儿”,想来这孩子就有一个期盼,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如果说此前的李子是“任性”,现在她只得认命,空虚的她和未婚且从小就
是傻子的等部落——等开发的弟弟一起看黄片,最终还和部落做了那事。没有男人做主
心骨,女人本来就难过。农村的女人没有男人,农活就玩不转。花村的女子在男人出去
打工后,先是种烤烟,旱地作物还好办一点。因为烤烟卖不上价,后来改种水田,活儿
更难了。要不是李子需要部落帮忙农活,他们也很少可能走到不伦勾当那一步。等开发
知道了李子的丑闻,又加上工头拖欠工资,居然自杀了。李子的人生是悲剧性的,谁该
为她负责?
百合的丈夫李小勇也进城了,她不仅在体力活上无法得到丈夫的支持,在精神上也失去
了一个做妻子的对丈夫的那种依赖。比如孩子有事,她打电话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就是
丈夫的不耐烦。她本是正经的女人,李四爷在村里留守媳妇的挑逗下,也轻狂起来,借
着酒劲当着她的面说:“平岩两块瓦,撬开稀洼洼”和“巴掌大个城,二指宽城门,卖
甘蔗的进城,卖汤圆的守城”这样的色情谜语,虽然她没有发火,但她眼睛有恨。可是
当她在春寒未尽的天气下田,晕倒在水田,被李四爷背起送到医院,从可能是鬼门关的
境地活过来,她就主动要和这个可以做她孩子爷爷的老人做男女之事,以为报答。而这
个时候,正是花村人伦混乱,糜烂不堪的时候,百合也以这种方式呼应这一潮流。这个
时候,这些爷爷辈的老人因为长时间体力上是花村女人的支柱,由此而发展成精神的依
恋也不算太突兀。人们能理解“大叔控”,而这些五六十岁的人不就是花村女人的大叔
吗?
我们要原谅花村的女性,她们是有爱心的,比如李四爷的儿子进城了,留下两个还想吃
奶的孙子,为了哄孙子,老人没办法就将两个瘪奶塞进孩子的嘴里,两个孩子竟然吮得
津津有味,从此李四爷喂孩子奶成为花村令人发笑的一景。映山红刚生了女儿,主动来
接李四爷的两个孙子去喝奶,把两个小家伙都喂胖了。可这样母性四溢的媳妇却在厕所
里接受乡干部鲁大千的猥亵,直到其兽性满足。这固然与农村女性易受权力侵袭的现实
有关,更是花村女人在肉体焦渴的情况下丧失警惕的表现。
《花村》中最主要人物是栀子,她是张久久的媳妇,也是花村女人的灵魂。老公到城里
后,第一年安然回来,后来连续几年都不回来,说是留守阵地,因为包工头拖欠工薪,
必须有人在工地守着,这话只是部分事实,其实主要是染上梅毒,不敢回家。栀子在一
年又一年的等待中,好上了小酌,甚至听儿子的床。那是不过才十三岁的孩子啊!这个
孩子手淫,把床整出了响声,可当母亲的却迷上了这种动静,竟然听到下体都湿了,这
叫什么事啊!她后来和自己看着从小屁孩,自己当儿子看待,长成男人的傻子等部落做
了两回男女之事,虽然是部落主动,但她也有迎合。在等部落,那是恋母情结的现实化
;在她,那是一夜又一夜的空床煎熬的结果。后来,她儿子也到城市去了,她只能和公
公张大河相守在一起。虽然村里女人和爷爷辈通奸成风,甚至发展到互相换孩子爷爷过
性生活,栀子和张大河也几乎走到那一步,但还是悬崖勒马。栀子的自守是作者赞扬的
,她和部落有过两回以后,部落再找她,她就将冯曲的儿子冯直放在他们中间,把等部
落的欲望消解了。这个冯直的父亲是木子和冯曲的孩子,冯直死于拆迁户之手,为了把
这个孩子生下来,木子找上了从小就玩在一起的部落,要部落和她假结婚,没想到这个
孩子生下来就是脑瘫。部落也是她娘吉利生他时耽误了,脑子缺氧,留下了后遗症,才
傻里傻气。栀子通过横隔在部落中间的冯直,让部落抱起冯直使她和部落的母子恋划上
了句号,虽然部落并没有从精神上脱离她,离开她的怀抱,又和村里那些男人不在身边
的小媳妇好上了,但从小说结尾看,部落木子办过了婚姻手续,抱着冯直送花村女人到
城里和她们丈夫、孩子团圆,我们可以说部落会长大的。
栀子是大度的,丈夫得了梅毒后,在最初的愤怒后,她还是想着法儿给他治,为了不给
他尊敬的公公增加压力,她连闹都没闹,把这使压下来了。她也绝望过,这时她会想起
母亲的话:“人生就像这河,要流过很多关口,流经很多风景,才能成为一条河”。正
是这朴素的生活经验,使她度过了人生的艰难。
书中的吉利大娘也是作者要歌颂的一位老人,她严守人伦防线,为了防止媳妇和李四爷
有那事,宁愿牺牲自己,裸露自己的身体,把两个已经像老丝瓜一样的奶子给李四爷看
,希望李四爷从自己的身体上能够得到满足,不会再和媳妇做出那丑事。看着花村女人
不顾脸面,她开始化缘修庙,庙烧了一次,她再去修。这庙在抵制花村女人的堕落上,
确实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同时,她还是善良、大义的,木子为孩子治病,找她借三万元
钱,这钱是她儿子等部落用命换的,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她。等到木子要给先前许
诺的三万元之外的那一万元,她说什么也不要。
如果说吉利大娘和栀子是花村女性的希望,那么张大河则是花村的顶天柱,花村最终没
有塌下来,多半是因为他的作用。他是花村的村长,总是最大限度地维护花村人的利益
。在花村男人们都去了城里后,他成了留守女人心中的偶像和主心骨。那家遇到苦难,
摊到事情,都是他处理。一家又一家男人干的重活,他不厌其烦去干,有时自家的活丢
下,也要把别的花村女人家的活干好。在有些事情上,他也软弱,比如乡里要花村种烤
烟,他明知风险和村人的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做花村留下的女人和她们公公、婆婆的工
作。当他看到花村女人和公公辈肆无忌惮地媾合,他急在心里,当吉利大娘要用建庙来
唤起花村人的精神时,他非常赞成,忙着为此张罗。这可能与他基层干部的身份不合,
可是多少能挽回一点精神在花村的颓败的情势。最能表明他精神不倒的是他守住了花村
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诱惑。在村人普遍猜测他和栀子有一腿时,甚至栀子也守不住的时候
,他依然是理智的。当花村男人在城市不再受欠薪的困扰时,他果断地动员花村的媳妇
带上孩子到城市去。花村经历了欲望的沉沦,可以预料的是,她还能走出精神的泥泞,
创作出一个拥有丰富物质和精神的新天地。
《花村》中等部落这个人物的设置是对阿来《尘埃落定》这个人物的模仿,王华本人就
非常喜欢《尘埃落定》这部小说,写作时可能有意无意地把部落和《尘埃落定》中傻子
关联起来,部落的傻和智慧、爱心都和阿来笔下的傻子相像。部落能无师自通地雕像足
以说明他的聪明,他没有功利心,就如麦其土司的大智若愚一样。在《尘埃落定》中,
女人是傻子的学校,通过她们,傻子得以成长。而在《花村》中,部落的学校就是栀子
和李子等女人,只有在栀子的身边,部落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当然这中间有恋母的情
结在起作用。当然,王华和阿来也有不同,整个《尘埃落定》中,实际上只有傻子是正
常的,他承载者真善美,而在《花村》中部落也是真善美的代表,但除了部落外,栀子
、吉利大娘、张大河、信奉基督的木子,他们都是正面人物。相比较而言,花村比土司
制度下的人们要幸运一点。
在《花村》的责编周昌义看来,《花村》写出了中国九十年代以来当下乡村疼痛,如果
说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前十年中国乡村的变化还涉及不到多少深层次的东西,九十年代
以后就是精神层次的。目前就我的阅读而言,除了《花村》外,对这一乡村疼痛还有《
后土》和《上岭村的谋杀》这两部长篇作了描绘。叶炜和凡一平都不约而同地写到了留
守妇女的问题,《后土》中的麻庄的一批小媳妇的丈夫外出打工了,有的还是新婚没几
日就扔下了女人。小学教师高翔貌不惊人,麻庄的许多小媳妇却追着他,和他上演婚外
情。杨老蔫的儿媳妇骨朵在事发后把公公也拖下了水。《上岭村的谋杀》中,一个留在
村中的近乎二流子的人物居然成了山岭村留守妇女的公共情人,他被杀以后,许多妇女
从心理悼念他,还为他讨公道,向办案人员告发村人对他的谋杀。如果我们想想上岭村
和麻庄和妇女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理解花村妇女的出格行为了。她们都是在没有男人支
撑自己的困难和抚慰自己的身体时,才跨越了那不应该的一步。《后土》中还写了一个
村计生委员吴计划,只要人们给他行贿,他就给你准生证,这和《花村》里映山红私自
找人下环,偷偷地生育也构成互文的关系,反映出农村计划生育的真相。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y**********g
发帖数: 2728
16
农村人性欲很强啊。城里人都忙的没性欲了。
a****r
发帖数: 12375
17
http://gzrb.gog.com.cn/system/2015/02/06/014102995.shtml
仡佬族女作家王华:与人心走得更近
2015-02-06 11:33  来源: 多彩贵州网-贵州日报
作者:  文图本报记者曹雯  编辑: 李青
印象
1986年,18岁的王华从遵义市东北部的仡佬族苗族自治县道真来到邻县正安,在一个
乡镇小学,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涯。在她的回忆里,学校在一条小河边,环境挺好的。王
华说,那个时候什么课都代,却也有些孤僻,就喜欢一个人看看书、写写东西。后来,人们
可以在她的处女作《村小》里,找到王华的影子。
“《村小》发表于2001年7月的《山花》上,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小说里写了一个
乡村女教师,面对进城大潮时的困惑。因为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风潮就是如此,好像进城
就可以捡到钱一样,而一个乡村老师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在《村小》里,那个老师最后
去城市的农贸市场做了一份杀鸡的工作。这不是一部想象力的作品,却是惟一一部带有
我影子的作品。”王华说。
然而,让王华不曾想到的是,在当了十几年乡村教师后,2005年她笔下的长篇小说《
雪豆》(《桥溪庄》改名出版)不仅打破了新中国成立五十多年来我省作家从未在《当代
》杂志上发表过长篇小说的记录,还一举夺得全国第九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以及同年的《当代》文学拉力赛冠军。而另一部长篇小说《傩赐》,也于2006年5月发表
于《当代》。
“贵州作家能在《当代》发长篇小说,并且能连续发两个,这本身就是对贵州文学现
状的一个肯定。”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毫不吝啬自己对于王华的评价
。而从36岁到38岁,乡村教师王华和她着了魔的想象力,一同飞出了贵州大地。她说,愤
怒出诗人,苦难出作家。环境太安逸,过得太幸福,就不会去找寻心灵的突破口。
所幸,王华找到了自己心灵的突破口,成为了职业作家。她是那个从困窘中“越狱”
成功的人。
缘起:珍州文学沙龙
2000年,王美泉和时任正安县文联主席的罗遵义牵头成立了“珍州文学沙龙”。还
是文学爱好者的王华,在王美泉的引荐下找到了“组织”。进入沙龙的门槛是,至少要在
正安县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另外要求每个月每人交10元钱的会费。由于王华当乡
村老师的月收入只有五六十元,就对县文联说“交不起会费”。
事实证明,交不起会费也可以参加沙龙。于是,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王华从乡下
赶到县城来参加沙龙的活动。在王华的回忆中,“那样一个小县城里,“‘珍州文学沙龙
’的层次还挺高的。沙龙一共有二三十人,在《山花》上发表过文章的前辈有3个,后来
大家都接连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很多东西,从中也走出来很多人。”
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对记者说,一个地方的文学态势活不活跃,作
家本身的努力只占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还得有环境的支持。因为作家的成长是艰难
的,更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除了需要自己的毅力外还需要一大帮人的鼓励。对于王华,
“珍州文学沙龙”就是这样的存在。
除了偶尔的外出采风,沙龙每月的基本计划是大家聚在一起研讨作品。虽然也研究
名著,但更多是沙龙里出的稿子。王华说:“大多数稿子都还没有发表,大家就相互传阅
、谈感想,有人甚至会正儿八经地用信纸写很长的读后感。”她认为,这种交流方式对于
写作帮助太大了,一来是很有氛围,再一个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盲区。
“就好像你在跑步的时候有很多人给你加油,你想停下来都不行。所以,那会儿大家
写稿子都很勤奋,有人一个月就可以拿两三个中篇出来,吓得我啊。沙龙还会将省里面的
编辑请来,编辑来一趟肯定组稿子,我们就赶紧把自己的稿子塞过去。”王华说。
自从找到“组织”,王华发表作品的势头就很猛,但自己却总是缺少自信。由人民文
学出版社主办的《当代》是国内文学界公认的“国字号”刊物,她想,如果有一天能在《
当代》上发表作品,该有多好啊。2005年,王华偷偷地向《当代》投了稿,这一大胆的举
动,她没敢告诉沙龙里的文友们。有一天,王华和文友走过报刊亭,忽然看见一本红色的
《当代》封面写着——王华《桥溪庄》。
“我当时十分惊喜地说了句:哎,我的,出来了!大家刚开始都不相信,赶紧翻阅编者
按,发现的确是我的作品。大家高兴得全跳起来,比我还要开心。”王华记得,那天文友
们把整个正安县的报刊亭全跑遍了,买到了9本《当代》。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相互传
阅。
第二天文友们又在正安县的十字路口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王华的长
篇小说在《当代》隆重推出!”王华回忆道:“我早上从十字路口穿过时,抬头看到这个
标语,真的好害羞啊,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飞翔:着了魔的想象力
因为莫言,魔幻文学忽然进入普通人的视线。这是一种极富想象力的文学表现形式,
神秘而荒诞,黑暗而光明。而能够以这种文风立家的,比如马尔克斯,比如莫言,再比如王
华。
“我的想象力是天生的。”王华说,自己想象力的初露端倪,要缘于一次在乡镇小学
旁边的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男人大概有点傻吧,把女人的尸体扔在那
里,就回去叫人。”那天下起了雨,街上有人就用塑料纸把尸体盖起来,但没有人敢管。
王华觉得很难过,回去就写了一篇2000字的小小说,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但如果当时有一只狗在这里守着女人的尸体,不就温暖了么?”在王华心里,狗解
决了人想要解决、却解决不了的问题。于是,王华从一只狗的视角,将小小说改成短篇小
说《一只名叫耷耳的狗》,发表在2002年12月的《民族文学》上,这个短篇于2003年3月
被《小说选刊》转载。尽管如今回想起来,这并不是一篇成熟的作品,但“我的想象力开
打了,并飞了起来”。
王华开始写《雪豆》了。写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看到了一个水泥厂对环境的污染,便
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个移民村庄,以“生育”这个对民生话题切入。王华直言,《雪豆》是
自己最感性的作品,从构思到刊登,只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
“记得那时刚刚学会QQ聊天,我可以一边写稿子,一边和三四个人在线聊天,打字飞
快。”由于写得忘我,王华连章节也没有分就投给了《当代》。后来《当代》的编辑周
昌义在编者按里写道:“我第一次看到这稿子时,没有章节,没有分段,十几万字一个整包
……”不过这并未影响周昌义看到《雪豆》的惊喜,他让王华把文章里现实主义的语言
去掉,然后把章节分出来,就可以了。
作家肖江虹称王华“是条汉子”。其实,因为笔调,在成名之前,无论是省作协还是
《当代》,都以为王华是男的。有一件趣事:《当代》的编辑第一次给王华打电话:“找
王华。”王华回道:“我就是。”然后,电话那边愣了一下,说:“啊,是个女的啊!”
挑战:从《雪豆》到《花河》
蓬勃的想象力,让王华成为了一名高产的作家。从2005年到2010年,王华一口气写下
了《雪豆》、《傩赐》、《家园》三部长篇小说,同时还有多部中篇小说问世。王华认
为,这些年自己所写作品的社会学价值高于文学价值,换而言之,离现实近,离人心远。想
要写出更能走进灵魂的作品,在写完中篇小说《天上种玉米》和《旗》之后,2010年,王
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转型和挑战。
“一开始我写了几个非常惟美的中篇,比如《五百的鹅暖石》、《像雪花一样飞舞
》、《埃及法老王猫》,最后都发表在期刊上,却没有产生影响,算是试验性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一部长达40万字的长篇小说,也在王华的构思中,并且一写就是两年。
“当时就是想写一个大部头,于是展开了无拘无束的想象力,什么剿匪啊,逃到越南
啊,都是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年代。但写完后交给《当代》的编辑,却被打了回来。编
辑说:‘你也敢写剿匪啊?你也敢写打仗啊?你还是好好写一些女人的故事吧。’于是,我
就从小说里选了一条线,改成了20万字的《花河》。”正如王华所说,《花河》是关于两
个女人命运的小说,白芍和红杏,花一样的女人,流水一样的命运。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王
华老家道真的那条河,而这一次,王华将自己的想象力从字里行间隐藏到了文字背后。
2013年,王华凭借《花河》第三次登上《当代》。小说的情节环环相扣,两个性格迥
异的姐妹,两种全然不同的人生态度,在那个让命运跌宕起伏的年代,不断地挣扎、扭曲,
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据说,《当代》的女编辑涂俊杰读了一个晚上也没放下。2013年
底,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花河》单行本面市,单行本的责任编辑正是涂俊杰。
读后
大山里的男人和女人
王华说,对于写作,自己永远怀着敬畏之心。那么对于作为记者的我来说,对于采访
也永远怀着敬畏之心。
王华是我采访的第一个作家,在仓促之间翻看了《雪豆》和《花河》,却记住了小说
中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笔下的男人是贵州大山里许许多多普通农民的脸,也许生
活得并不如意,却有气有节。而她笔下的女人,是躲藏在庄稼和野草间的猫,不管庄稼和
野草如何竞争,猫寻找的只是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尽显本真。采访时我和王华聊起,她
想了想说:嗯,这是你看到的。
在《花河》第三人称的叙述中,会不经意地出现一个游离在文本之外的“我们”。
“我们”像幽灵一样,只有小说的主人公才能看见,又像一双眼睛,审视着那个时代。王
华听了,忽然有些惊喜地说,在美国参加交流活动的时候,那边的作家也提到了这个“我
们”,好像需要的时候就出来了,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在,收放自如。这样既有第一人称,又
有第三人称的多视角写作,是很难驾驭的镜头感,却成为了王华的一大特色。
访谈
眼看农村心向农民用文学为农民思考是我的义务
记者:都说您笔下的农民很真切,您对于底层生活也十分了解,是因为在十几年的乡
村教师岗位上收集了很多素材么?
王华: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我父母都是农民,我自己也是一个农民。从小在那块土
地上生长,这样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然后教书的时候也在一个镇上,接触的都是农民。
后来去县城里做记者,还是往乡下跑,还是接触农民。所以,现在叫我写都市,我反而写不
来,因为我不了解都市人。而对于农民我是有感情的,写作后的思考也会更偏向于农民、
农村的问题,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倾向。
记者:您怎么看待自己的作品与马尔克斯、莫言的魔幻文学之间的区别?
王华:魔幻都有共同性。但马尔克斯的魔幻是宽泛的,是自然界神秘的东西。莫言则
主要写轮回。感觉我的东西要更接近马尔克斯。《桥溪庄》刚出来的时候,就有声音说
在模仿《百年孤独》,但那个时候我连《百年孤独》都没有看过。还是《遵义日报》的
一位记者送了一本给我,看了之后,哇,好喜欢,因为精神上是共通的。也发现的确有相似
之处,都写了一个移民村庄,都有自然界的魔幻,比如猫的巫性,人的预言。那会儿我还没
有开始读莫言的作品,我所在的地方真的很封闭,莫言又不在期刊上发东西。我是来到贵
阳以后,才接触到莫言的作品,也特别喜欢。他的那种想象力、生命力的爆发,完全不管
不顾的。我和他胆子都大,都是没心没肺的写作,但我们魔幻的路子还是不一样。
记者:您觉得周昌义是怎样的编辑?他有没有给过您重要的鼓励?
王华:周昌义从来就不说你好的地方,都是用鞭子抽,说你的不足,应该从哪些地方改
进。作为编辑,他对作家的要求是,你要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创作立场,是批判还是歌颂,非
常重视作家的情怀。对一个作家冷冰冰的,零感情的写作不太赞成的。这就是编辑的风
格。他常常对我说:“你以为你写一点神神怪怪就是《百年孤独》啊?不是,不要写《百
年孤独》,不要写人性,就去写命运。”
记者:如何看待纯文学和普通人的距离?
王华:我觉得真正欣赏文学,是要自觉自愿地走进文学。而纯文学与非纯文学的区别
,在于读者的需要。是想找到共鸣、被打动,还是想要消遣时间、娱乐休闲?每个人的内
心是不是都需要纯文学,是要看你敏不敏感。看到一个场景,内心就会动摇的人,就特别
需要纯文学。纯文学是更靠近人心的,不是研究现实的,是研究存在的。比如《傩赐》中
一个女人嫁三个丈夫,在现实生活中看似不存在,但纯文学就要研究这种可能。
点评
资深评论家苑坪玉:把情感变成想象中的时空
王华的长篇小说《雪豆》、《傩赐》,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秘感。短篇小说《
逃跑的萝卜》、《天上种玉米》,则从惟美的角度描述世象,展现了艺术的多样性。而《
花河》的结构和对于现实的介入,也是空前的突破。没有经历过历史,却能通过想象来真
实反映历史,将自己的感情变成想象中的虚构时空,这便是王华的过人之处。
青年作家肖江虹:超越“宿命”把握命运
我的写作受王华的影响很大,她的作品,我也是一路读过来的。一直想给她写个短评
,标题就叫《王华凶猛》,因为王华迥异于中国当代女作家的最大特点,就是去女性化。
我一直未能写完,是因为王华确实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每一部作品都在上升,似乎有无
尽的可能。她早期的作品尽管文字平静,却包裹着愤怒,但这种愤怒支撑她写到《花河》
的时候就改变了。《花河》是王华从写“宿命”到写“命运”的转变,是一部有气象的
作品。
青年评论家索良柱:从“圈地”到“穿越”
王华对困难群体有着极深的体认,但同时又拉开了一定的美学距离,没有落入“底层
文学”的情绪陷阱。在我看来,王华的长篇小说写作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雪豆》、《傩
赐》、《家园》是第一阶段,《花河》开始转入第二阶段。在第一阶段,她的写作主要封
闭在一个空间之内,甚至只写一地一事。在历经《雪豆》、《傩赐》、《家园》的“空
间”转移之后,王华从一地一事中跳出来,开始穿越历史纵深,力图在复杂的时空世界中
求解人的命运之谜。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l*******d
发帖数: 3343
18
骂有啥用,丝毫没有影响丧海宁从此站起来了…

★ 发自iPhone App: ChineseWeb 1.0.2

【在 s*****r 的大作中提到】
: 而且成本很低,基本没有外景,全在摄影棚里面拍摄
: 当年看渴望,可以说万人空巷,世人皆骂红二代

a****r
发帖数: 12375
19
好消息,盐城晚报从2015-03-31开始连载这篇好看的文章。
大家可以去这儿欣赏美文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3/31/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1/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2/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3/B22/ywb6.pdf
... ...

http://gzrb.gog.com.cn/system/2015/02/06/014102995.shtml
仡佬族女作家王华:与人心走得更近
2015-02-06 11:33  来源: 多彩贵州网-贵州日报
作者:  文图本报记者曹雯  编辑: 李青
印象
1986年,18岁的王华从遵义市东北部的仡佬族苗族自治县道真来到邻县正安,在一个
乡镇小学,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涯。在她的回忆里,学校在一条小河边,环境挺好的。王
华说,那个时候什么课都代,却也有些孤僻,就喜欢一个人看看书、写写东西。后来,人们
可以在她的处女作《村小》里,找到王华的影子。
“《村小》发表于2001年7月的《山花》上,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小说里写了一个
乡村女教师,面对进城大潮时的困惑。因为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风潮就是如此,好像进城
就可以捡到钱一样,而一个乡村老师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在《村小》里,那个老师最后
去城市的农贸市场做了一份杀鸡的工作。这不是一部想象力的作品,却是惟一一部带有
我影子的作品。”王华说。
然而,让王华不曾想到的是,在当了十几年乡村教师后,2005年她笔下的长篇小说《
雪豆》(《桥溪庄》改名出版)不仅打破了新中国成立五十多年来我省作家从未在《当代
》杂志上发表过长篇小说的记录,还一举夺得全国第九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以及同年的《当代》文学拉力赛冠军。而另一部长篇小说《傩赐》,也于2006年5月发表
于《当代》。
“贵州作家能在《当代》发长篇小说,并且能连续发两个,这本身就是对贵州文学现
状的一个肯定。”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毫不吝啬自己对于王华的评价
。而从36岁到38岁,乡村教师王华和她着了魔的想象力,一同飞出了贵州大地。她说,愤
怒出诗人,苦难出作家。环境太安逸,过得太幸福,就不会去找寻心灵的突破口。
所幸,王华找到了自己心灵的突破口,成为了职业作家。她是那个从困窘中“越狱”
成功的人。
缘起:珍州文学沙龙
2000年,王美泉和时任正安县文联主席的罗遵义牵头成立了“珍州文学沙龙”。还
是文学爱好者的王华,在王美泉的引荐下找到了“组织”。进入沙龙的门槛是,至少要在
正安县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另外要求每个月每人交10元钱的会费。由于王华当乡
村老师的月收入只有五六十元,就对县文联说“交不起会费”。
事实证明,交不起会费也可以参加沙龙。于是,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王华从乡下
赶到县城来参加沙龙的活动。在王华的回忆中,“那样一个小县城里,“‘珍州文学沙龙
’的层次还挺高的。沙龙一共有二三十人,在《山花》上发表过文章的前辈有3个,后来
大家都接连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很多东西,从中也走出来很多人。”
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对记者说,一个地方的文学态势活不活跃,作
家本身的努力只占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还得有环境的支持。因为作家的成长是艰难
的,更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除了需要自己的毅力外还需要一大帮人的鼓励。对于王华,
“珍州文学沙龙”就是这样的存在。
除了偶尔的外出采风,沙龙每月的基本计划是大家聚在一起研讨作品。虽然也研究
名著,但更多是沙龙里出的稿子。王华说:“大多数稿子都还没有发表,大家就相互传阅
、谈感想,有人甚至会正儿八经地用信纸写很长的读后感。”她认为,这种交流方式对于
写作帮助太大了,一来是很有氛围,再一个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盲区。
“就好像你在跑步的时候有很多人给你加油,你想停下来都不行。所以,那会儿大家
写稿子都很勤奋,有人一个月就可以拿两三个中篇出来,吓得我啊。沙龙还会将省里面的
编辑请来,编辑来一趟肯定组稿子,我们就赶紧把自己的稿子塞过去。”王华说。
自从找到“组织”,王华发表作品的势头就很猛,但自己却总是缺少自信。由人民文
学出版社主办的《当代》是国内文学界公认的“国字号”刊物,她想,如果有一天能在《
当代》上发表作品,该有多好啊。2005年,王华偷偷地向《当代》投了稿,这一大胆的举
动,她没敢告诉沙龙里的文友们。有一天,王华和文友走过报刊亭,忽然看见一本红色的
《当代》封面写着——王华《桥溪庄》。
“我当时十分惊喜地说了句:哎,我的,出来了!大家刚开始都不相信,赶紧翻阅编者
按,发现的确是我的作品。大家高兴得全跳起来,比我还要开心。”王华记得,那天文友
们把整个正安县的报刊亭全跑遍了,买到了9本《当代》。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相互传
阅。
第二天文友们又在正安县的十字路口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王华的长
篇小说在《当代》隆重推出!”王华回忆道:“我早上从十字路口穿过时,抬头看到这个
标语,真的好害羞啊,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飞翔:着了魔的想象力
因为莫言,魔幻文学忽然进入普通人的视线。这是一种极富想象力的文学表现形式,
神秘而荒诞,黑暗而光明。而能够以这种文风立家的,比如马尔克斯,比如莫言,再比如王
华。
“我的想象力是天生的。”王华说,自己想象力的初露端倪,要缘于一次在乡镇小学
旁边的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男人大概有点傻吧,把女人的尸体扔在那
里,就回去叫人。”那天下起了雨,街上有人就用塑料纸把尸体盖起来,但没有人敢管。
王华觉得很难过,回去就写了一篇2000字的小小说,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但如果当时有一只狗在这里守着女人的尸体,不就温暖了么?”在王华心里,狗解
决了人想要解决、却解决不了的问题。于是,王华从一只狗的视角,将小小说改成短篇小
说《一只名叫耷耳的狗》,发表在2002年12月的《民族文学》上,这个短篇于2003年3月
被《小说选刊》转载。尽管如今回想起来,这并不是一篇成熟的作品,但“我的想象力开
打了,并飞了起来”。
王华开始写《雪豆》了。写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看到了一个水泥厂对环境的污染,便
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个移民村庄,以“生育”这个对民生话题切入。王华直言,《雪豆》是
自己最感性的作品,从构思到刊登,只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
“记得那时刚刚学会QQ聊天,我可以一边写稿子,一边和三四个人在线聊天,打字飞
快。”由于写得忘我,王华连章节也没有分就投给了《当代》。后来《当代》的编辑周
昌义在编者按里写道:“我第一次看到这稿子时,没有章节,没有分段,十几万字一个整包
……”不过这并未影响周昌义看到《雪豆》的惊喜,他让王华把文章里现实主义的语言
去掉,然后把章节分出来,就可以了。
作家肖江虹称王华“是条汉子”。其实,因为笔调,在成名之前,无论是省作协还是
《当代》,都以为王华是男的。有一件趣事:《当代》的编辑第一次给王华打电话:“找
王华。”王华回道:“我就是。”然后,电话那边愣了一下,说:“啊,是个女的啊!”
挑战:从《雪豆》到《花河》
蓬勃的想象力,让王华成为了一名高产的作家。从2005年到2010年,王华一口气写下
了《雪豆》、《傩赐》、《家园》三部长篇小说,同时还有多部中篇小说问世。王华认
为,这些年自己所写作品的社会学价值高于文学价值,换而言之,离现实近,离人心远。想
要写出更能走进灵魂的作品,在写完中篇小说《天上种玉米》和《旗》之后,2010年,王
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转型和挑战。
“一开始我写了几个非常惟美的中篇,比如《五百的鹅暖石》、《像雪花一样飞舞
》、《埃及法老王猫》,最后都发表在期刊上,却没有产生影响,算是试验性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一部长达40万字的长篇小说,也在王华的构思中,并且一写就是两年。
“当时就是想写一个大部头,于是展开了无拘无束的想象力,什么剿匪啊,逃到越南
啊,都是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年代。但写完后交给《当代》的编辑,却被打了回来。编
辑说:‘你也敢写剿匪啊?你也敢写打仗啊?你还是好好写一些女人的故事吧。’于是,我
就从小说里选了一条线,改成了20万字的《花河》。”正如王华所说,《花河》是关于两
个女人命运的小说,白芍和红杏,花一样的女人,流水一样的命运。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王
华老家道真的那条河,而这一次,王华将自己的想象力从字里行间隐藏到了文字背后。
2013年,王华凭借《花河》第三次登上《当代》。小说的情节环环相扣,两个性格迥
异的姐妹,两种全然不同的人生态度,在那个让命运跌宕起伏的年代,不断地挣扎、扭曲,
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据说,《当代》的女编辑涂俊杰读了一个晚上也没放下。2013年
底,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花河》单行本面市,单行本的责任编辑正是涂俊杰。
读后
大山里的男人和女人
王华说,对于写作,自己永远怀着敬畏之心。那么对于作为记者的我来说,对于采访
也永远怀着敬畏之心。
王华是我采访的第一个作家,在仓促之间翻看了《雪豆》和《花河》,却记住了小说
中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笔下的男人是贵州大山里许许多多普通农民的脸,也许生
活得并不如意,却有气有节。而她笔下的女人,是躲藏在庄稼和野草间的猫,不管庄稼和
野草如何竞争,猫寻找的只是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尽显本真。采访时我和王华聊起,她
想了想说:嗯,这是你看到的。
在《花河》第三人称的叙述中,会不经意地出现一个游离在文本之外的“我们”。
“我们”像幽灵一样,只有小说的主人公才能看见,又像一双眼睛,审视着那个时代。王
华听了,忽然有些惊喜地说,在美国参加交流活动的时候,那边的作家也提到了这个“我
们”,好像需要的时候就出来了,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在,收放自如。这样既有第一人称,又
有第三人称的多视角写作,是很难驾驭的镜头感,却成为了王华的一大特色。
访谈
眼看农村心向农民用文学为农民思考是我的义务
记者:都说您笔下的农民很真切,您对于底层生活也十分了解,是因为在十几年的乡
村教师岗位上收集了很多素材么?
王华: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我父母都是农民,我自己也是一个农民。从小在那块土
地上生长,这样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然后教书的时候也在一个镇上,接触的都是农民。
后来去县城里做记者,还是往乡下跑,还是接触农民。所以,现在叫我写都市,我反而写不
来,因为我不了解都市人。而对于农民我是有感情的,写作后的思考也会更偏向于农民、
农村的问题,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倾向。
记者:您怎么看待自己的作品与马尔克斯、莫言的魔幻文学之间的区别?
王华:魔幻都有共同性。但马尔克斯的魔幻是宽泛的,是自然界神秘的东西。莫言则
主要写轮回。感觉我的东西要更接近马尔克斯。《桥溪庄》刚出来的时候,就有声音说
在模仿《百年孤独》,但那个时候我连《百年孤独》都没有看过。还是《遵义日报》的
一位记者送了一本给我,看了之后,哇,好喜欢,因为精神上是共通的。也发现的确有相似
之处,都写了一个移民村庄,都有自然界的魔幻,比如猫的巫性,人的预言。那会儿我还没
有开始读莫言的作品,我所在的地方真的很封闭,莫言又不在期刊上发东西。我是来到贵
阳以后,才接触到莫言的作品,也特别喜欢。他的那种想象力、生命力的爆发,完全不管
不顾的。我和他胆子都大,都是没心没肺的写作,但我们魔幻的路子还是不一样。
记者:您觉得周昌义是怎样的编辑?他有没有给过您重要的鼓励?
王华:周昌义从来就不说你好的地方,都是用鞭子抽,说你的不足,应该从哪些地方改
进。作为编辑,他对作家的要求是,你要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创作立场,是批判还是歌颂,非
常重视作家的情怀。对一个作家冷冰冰的,零感情的写作不太赞成的。这就是编辑的风
格。他常常对我说:“你以为你写一点神神怪怪就是《百年孤独》啊?不是,不要写《百
年孤独》,不要写人性,就去写命运。”
记者:如何看待纯文学和普通人的距离?
王华:我觉得真正欣赏文学,是要自觉自愿地走进文学。而纯文学与非纯文学的区别
,在于读者的需要。是想找到共鸣、被打动,还是想要消遣时间、娱乐休闲?每个人的内
心是不是都需要纯文学,是要看你敏不敏感。看到一个场景,内心就会动摇的人,就特别
需要纯文学。纯文学是更靠近人心的,不是研究现实的,是研究存在的。比如《傩赐》中
一个女人嫁三个丈夫,在现实生活中看似不存在,但纯文学就要研究这种可能。
点评
资深评论家苑坪玉:把情感变成想象中的时空
王华的长篇小说《雪豆》、《傩赐》,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秘感。短篇小说《
逃跑的萝卜》、《天上种玉米》,则从惟美的角度描述世象,展现了艺术的多样性。而《
花河》的结构和对于现实的介入,也是空前的突破。没有经历过历史,却能通过想象来真
实反映历史,将自己的感情变成想象中的虚构时空,这便是王华的过人之处。
青年作家肖江虹:超越“宿命”把握命运
我的写作受王华的影响很大,她的作品,我也是一路读过来的。一直想给她写个短评
,标题就叫《王华凶猛》,因为王华迥异于中国当代女作家的最大特点,就是去女性化。
我一直未能写完,是因为王华确实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每一部作品都在上升,似乎有无
尽的可能。她早期的作品尽管文字平静,却包裹着愤怒,但这种愤怒支撑她写到《花河》
的时候就改变了。《花河》是王华从写“宿命”到写“命运”的转变,是一部有气象的
作品。
青年评论家索良柱:从“圈地”到“穿越”
王华对困难群体有着极深的体认,但同时又拉开了一定的美学距离,没有落入“底层
文学”的情绪陷阱。在我看来,王华的长篇小说写作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雪豆》、《傩
赐》、《家园》是第一阶段,《花河》开始转入第二阶段。在第一阶段,她的写作主要封
闭在一个空间之内,甚至只写一地一事。在历经《雪豆》、《傩赐》、《家园》的“空
间”转移之后,王华从一地一事中跳出来,开始穿越历史纵深,力图在复杂的时空世界中
求解人的命运之谜。
当代杂志2015.02的花村
写的是一个普通贵州乡村90年开始到现代的日子,包括了农民民工打工潮、欠薪潮、
计划生育、留守家庭、留守儿童教育等方方面面的情况,
写得很好,堪比莫言的小说,真实真诚,更主要的,居然是个女人写的,实在不容易。
http://wuxizazhi.cnki.net/Search/DDAA201502001.html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e8b757fe95231b57cecedf70&3rd=MzA3MDU4NTYzMw==&scene=6#rd

【在 a****r 的大作中提到】
: http://gzrb.gog.com.cn/system/2015/02/06/014102995.shtml
: 仡佬族女作家王华:与人心走得更近
: 2015-02-06 11:33  来源: 多彩贵州网-贵州日报
: 作者:  文图本报记者曹雯  编辑: 李青
: 印象
: 1986年,18岁的王华从遵义市东北部的仡佬族苗族自治县道真来到邻县正安,在一个
: 乡镇小学,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涯。在她的回忆里,学校在一条小河边,环境挺好的。王
: 华说,那个时候什么课都代,却也有些孤僻,就喜欢一个人看看书、写写东西。后来,人们
: 可以在她的处女作《村小》里,找到王华的影子。
: “《村小》发表于2001年7月的《山花》上,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小说里写了一个

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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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wODYzNA==&mid=203338599&
2015-2《当代》长篇|花村(1)(王华)
【作者简介】王华,女,仡佬族,供职贵州作协。出版长篇小说多部,
其中《桥溪庄》(《雪豆》)获《当代》拉力赛年度冠军和全国少数民族文学
骏马奖。
0
我们花河一九五〇年才迎来解放,一九八二年才迎来土地责任制,到了九
十年代,才知道农民进城可以大把大把挣钱。由于生得偏僻,我们对于大好形
势的反应,总是慢上那么半拍。但我们从来都不消极,我们总是认为只要努力
一点,就能把落后的那半拍赶上。
一九九二年的春天,花河的年轻男人开始大量涌向城市。每天一趟通往县
城的班车,被他们挤得密不透风。命中注定,其中也会我们花村的年轻男人们。
1
花村以花为名,花村女人也以花为名。花村娶一媳妇添一姑娘,都要在房前
屋后栽一棵花树。娶一“桃花”,就种桃树。添一“橙子”,就种橙子树。不仅
种树,还要种花,只是不种地上,种衣服上。比如栀子的衣服上就种着一朵栀子
花,百合衣服上种的是一朵百合花,映山红衣服上种的当然是一朵映山红。这还
不够,她们还会在自己的花季里让自己也带着花香。花朵开在树上香的是院子香
的是村子,她们把花朵摘下来放进小背心里,或者用它们泡水洗澡,就能香自
己。这样她们就是名副其实的花儿了,就是名副其实的栀子百合映山红了。
因为爱花,花村人就都有点多愁善感。所以,花村的男人们比起别村那些
兴冲冲不管不顾地往班车上挤的男人们,就扭捏了些,磨蹭了些。明天就要出
发了,还有人迟迟不肯捆行李卷。比如李家两兄弟,他们迟迟的理由都一样的
好笑:明天早上还要往包袱里装趿脚鞋。
一只十五瓦的灯泡把屋子照成浑黄色,看房间里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陈年旧玻璃,
你总是忍不住想哈口气抻袖子擦擦。李小勇的包袱被他扔在床边,他女人百合早已经替
他打点好了衣服铺盖。他不急于捆,它们就还无奈地躺在一根麻绳上。李小勇的趿脚鞋
就卧在旁边,它们是一对青色灯芯绒布鞋。早些年属于奢侈品,这些年已经沦落为晚上
洗脚时的趿脚鞋了。鞋后帮从第一天开始就被主人踩在脚后跟下,早成了惨白色。但是
今天晚上主人赋予了它们重要性——他进城也舍不得把它们丢下,他要带它们一起进城
。于是,它们就成了暂缓捆包袱的理由。捆包袱多浪费时间啊,他要百合赶紧跟他上床
,他想把今后将被耽误的一年的好事儿全做了。百合想笑他,但床边那个没打好的包袱
又让她笑不出来。所以她只能像哄个孩子一样哄他:“一年一忍就过去了。”她说,“
忍上几年,等映山红他们新修了房子搬走了,我们买过他们那间房,就宽敞了就不用出
去了。”李小勇吭哧吭哧,说只怕我们的打算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说不定到时候就看不
上这青石房子了,说不定也想修砖房呢,甚至就想搬到街上住去呢。还没开始,他已经
蠢蠢欲动地把梦往大处做了。
那时候他的亲兄弟李小敢还在衣柜里找衬衣打包。他已经跟映山红做完一回了,映
山红懒在床上,还不甘心。她说:“你别找了,明早上我找了和你的趿脚鞋一起装。”
他一扭头,看映山红满脸潮红,知道她说的是话中话,就翻身上了床,酝酿第二回。
那天晚上村里的狗也预感到了什么,一个劲地吠,吵得李小飞的双胞胎儿子也一个
劲地哭。儿子们没妈,妈在生他们的时候难产死了。妈才是哄孩子的高手。况且她们有
奶,拿奶头往孩子嘴里一塞,孩子们一般就闭嘴了。李小飞没奶堵他们的嘴。他们要是
不喜欢劣质橡胶奶嘴儿和劣质奶粉,他就拿他们没办法。他心里闹得慌,又舍不得怪孩
子,就怪狗。他站到门外冲他家的狗大骂。狗怕,但并不停。因为别的狗没停,它就没
法儿停。这样它就挨了主人的棒子,是李小飞他爹李四爷打的。李四爷也抱着孙子在哄
,老哄不好他也心烦。打完狗孙子还哭,他就来了灵感,撸起自己的衣服,把孙子的嘴
按到自己那花生米一样的干乳头上。孩子吮着他的奶头,竟然真就不哭了。他禁不住一
阵惊喜,眼睛比他家那十五瓦的灯泡还亮。他不仅哄好了孙子,还给了儿子一份进城的
信心。李小飞一直在犹豫。大家都商量好一起进城,他也依然在犹豫,因为他实在拿不
准把两个还没长牙的儿子留给父亲一个人是不是正确。父亲还不老,父亲还不到五十岁
。但父亲是个糙男人,干体力活儿没问题,奶婴儿问题就大了。李四爷当然明白他的担
心,却苦于没法证明自己具备奶孩子的能力。这一招令他心里一亮。得意一上来,他便
“嘿嘿”笑起来。他说:“你看你看,我有办法哄他们了。”
他把李小飞手上那一个也夺了过去。他坐下来,一只手搂一个,一只奶头哄一个。
孩子们居然不哭了。狗们依然吠得凶,他们也不哭了。“怎么样?”李四爷说。他给人
如释重负的感觉,并且恢复了自己那不苟言笑的天性,变得认真起来。“放心地进城去
,你爹还哄不住两孩子呀?”他说。
不管如何,第二天清早出发的时候还是很整齐。甚至也不见不舍:出发的人没有,
留下的人也没有。他们高高兴兴背着包袱出村,留下的人也高高兴兴地跟在身后送别。
他们这一走,公公们就成了花村的顶梁柱了,因此他们必然要显得跟他们一样振奋。他
们都还不算很老,五十岁上下而已。以联合国标准,他们还正当中年。要是生活干瘪,
心头也干瘪,他们看上去就是个老头。要是生活滋润,心头也滋润,他们看上去就还是
壮汉。就是那岁数往上点的人中,也有张大河那样儿的。那身板儿怎么看怎么壮,你要
是对他头发里那几根白发忽略不计,不把他脸上那几条皱纹放在心上,他就比那帮进城
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更靠得住。事实上因为他们没有城里男人的囊肉,就都像是瘦肉精的
成果,还都是城里女人俗称的那种肌肉男。这会儿这些肌肉男全都闪亮着眼睛,有的甚
至忍不住要拍打拍打他的儿子。儿子要上阵了,这行为代表的是一种鼓励,相当于你希
望马好好跑起来的时候往它屁股上拍打的那两下。“进城后好好干,”他们说,“家里
有我们哩。”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尽量做着一些大动作,尽量让儿子们看到自己的力
量。那时候因为天气还不是很暖和,他们的棉衣还穿在身上。他们尽量把袖子往上撸起
,露出光胳膊肘,露出他们的肌肉。他们必须要让儿子走得放心。
张大河是村长,所以他要针对的就不仅仅是自家的儿子张久久,而是全花村的二十
几个男人,是整支队伍。虽然也不过是“进城后好好干家里有我们”那些意思,但他说
的时候不是仅盯着张久久说,而是看着大伙说。而且他还说:“花村有我哩。”那意思
不仅让儿子放心家里,还让他们放心村里。有他在,花村就在的意思。这样,要走的人
就多了一层放心:不仅家里有后盾,村里还有一个后盾。
出了村口也就到了街头了,公公们就停下了。媳妇们继续牵着孩子走,她们要一直
送到班车跟前去。跟公公们不同,她们今天特意把棉衣脱掉了,穿上了专属于春天的薄
衣薄裤。这样一来,那苗条的腰身就更苗条起来,那不苗条的也有了曲线有了形。她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送男人进城,心里热火着,身上也不觉得冷。她们手上大多拉着孩
子,孩子们一边扯着母亲的手,一边跟旁边的孩子打闹。他们没有一丁点儿离愁别绪。
媳妇们眼睛一直盯着自家男人的后背,嘴上却跟同伴们说着闲话,说到好笑处就放声笑
起来。那平时就喜欢夸张的,还会做出要笑滚到地上的样子。
那天天气预报有雨,早上起来天空一直都很厚。那会儿太阳从东方撕开了一条缝,
太阳光像玻璃片一样从缝里伸出来,一直伸到花河。男人们就在那束阳光里吵吵嚷嚷地
往班车上挤。行李卷儿要放班车顶上,一个人先爬上去,下面的再把包袱一个一个往上
扔。爬上去的是张久久,在这队人马里他属于最热心的那一个,但也属于比较纤弱的那
一个。他倒是完全遗传了父亲的热心,却又完全没得到父亲的那种壮实。所以下面的人
都担心他接不住包袱。每一次往上面扔,他们都要叮嘱他:接住啊!他也做出一副十分
努力的样子,而且从来没让包袱脱手过。下面扔完了包袱的就往车里挤了,虽说他们已
经够装一车了,但别人并不因此就不往车里挤。先上的有位置,后上的得站着。还不能
好好地站,得被人挤巴着或者挤巴着别人。张久久在车顶上一个劲儿地喊“给我占个位
置”。下面的也都答应给他占个位置,但实际上谁也没能做到。谁也做不到。百合和映
山红都怂恿栀子挤进去替张久久占一个,哪怕占一个立足的位置也行。栀子就去了。但
她哪是一帮男人的对手啊,她那柳条似的腰身在车门跟前被挤来挤去,只有摆来摆去的
份儿。张久久从车顶上下来以后把她拔葱似的拉出来,她的右脚上就没鞋了。好在那时
候要上车的人也都挤上去了,栀子的鞋也水落石出了。张久久替她捡过鞋,最后一个挤
上车,站在车门边。车门关不上了,司机像大妈养的一样大着嗓门儿呵斥:“松动一下
松动一下!”里面的人就全动起来,车就摇晃了,车皮就鼓起来,像要爆炸的样子。车
门就关上了。车外送行的媳妇们就松了口气。
班车发动了,发动机喘上了,猛烈咳嗽一阵,班车就摇摇晃晃前进了。男人们争着
把脸往能看得见车外的地方挤,媳妇们就看到了车里一片变了形的脸。但都在笑。里头
的在笑,外面的也在笑。
班车走出视野以后,媳妇们便全都把梗着的脖子挺着的背放松了下来。总算把他们
送走了,自家总算也有个人进城了。这时候,她们才有闲心去看看东天的景致:太阳撕
开的那条缝正在变窄,一眼就能看出它已经支持不住,那条缝就要关上了。云缝越来越
窄,越来越窄,太阳开始一点一点地收走花河的阳光。先是街上的没有了,然后是花村
里的没有了,再然后,木耳村的也没有了,再然后,山坡上也没有了。最后,天空只剩
下一条金色的缝,黑脸包公不小心在下巴上拖了一条金色的彩线。再最后,包公抹掉了
那条彩线,还自己一张干净的黑脸。
雨就纷纷扬扬洒下来了,媳妇们咋呼呼拖着孩子开始跑。这件事情并无好玩之处,
但她们却跑出一路笑声来。虽说她们都成了母亲,虽说那手上没牵着孩子的是因为孩子
已经很大了,但她们实际上又没有老大一把年纪。我们花河早婚早育是普遍现象,即使
新社会要求晚婚晚育,也阻挡不了我们十八岁就嫁人,十九岁就娶媳妇儿。所以,那些
手上牵着小孩子的,实际上她们也还是个孩子。那些诸如百合栀子一样的,孩子都大了
的,她们也不过才当如狼似虎的年龄。
2
齐刷刷走掉了二十多个男人,村子就空了许多。但这种空带来的希望却把人心填得满满
的。就像一村子花谢以后,留下的那种空寂里,其实充满着果子孕育时的清香一样。那
会儿,杏花已经谢了,桃花接过了接力棒。如绿豆大的杏子密密地挂满枝头,空气中全
是它们青涩的香味。栀子回到家就开始整理衣柜。衣柜很旧了,也很过时了。现在时兴
黑色的了,它还是当初的大红色,而且漆面早已经斑驳不堪。等张久久挣了钱,就把它
换了。她想。她专门在角落里空出一个地方来放张久久留下的那只罐头瓶。那是满满的
一罐头瓶硬币,张久久昨天晚上变出来的。他怕栀子在家里想他受不了,特地为她准备
的,说到时候可以数着这个消磨时间。栀子看着那罐儿硬币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的却
是家里焕然一新的情景:衣柜新了,墙壁亮了。还有床,他们的床也老了,动静稍大一
点儿就响。张久久说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换床。而栀子心里想要的,是一张新式床。
她把硬币倒床上,抹成白花花一片,就看到了他们未来的美好生活。这时候,百合
的声音在外屋响起来了。她赶紧收。一片稀里哗啦,百合就进来了。
“你在弄啥呢?”百合十分好奇。待她看清栀子倒腾的是一罐头瓶硬币,又恍然大
悟地给了自己答案:“在数钱啊。”不过她又好奇栀子怎么有那么多硬币,“你平时都
把零钱攒起来呀?”她说,“我是先花零钱。”又说,“我就见不得零钱,见了就得花
。”又说,“我喜欢攒整钱。”她说着哈哈笑。她的开心是情不自禁的。“他们总算进
城了。”她由衷地感叹。然后她又大笑,她笑李小勇连趿脚鞋都忘记拿了,说昨天晚上
他自己说好要带上的,可今早上起来手忙脚乱的,哪还记得趿脚鞋啊。她现在想起早上
李小勇的慌乱还忍俊不禁。她说:“昨天晚上还说不想走不想走的,今儿天一亮就慌得
不行,生怕走晚了别人不等他了把他留下了,鞋都差点儿跑落了。”
这样一来,栀子也想起张久久没带趿脚鞋了。在我们花河每个人都有一双趿脚鞋,
晚上睡觉前洗脚的时候离不了它。这下好了,他们晚上洗脚的时候穿什么呢?
百合说:“管他的,他们总晓得自己去买一双的。”
栀子也相信张久久会自己去买一双。所以留下来的那一双,被她放进洗脚盆里泡上
了。泡一会儿,洗干净了晒干,收起来等张久久过年回来的时候穿。这就提醒了百合也
回去泡李小勇的鞋。
百合家就住在栀子家对面,中间隔着五米宽的青石板村街加两家人三米宽的院坝。
虽然下着雨,但她跑来跑去都不需要打伞。那时候,我们花河的洗脚盆还没有更新成塑
料的,还全都是传统的木盆,而且很大,为的是两双脚同洗。它们常年都在屋檐下待着
,只有到晚上要洗脚的时候才拿进屋那么一会儿。女人们常拿它洗衣服,也是因为它宽
。配套这样的洗脚盆的,一般都还有一个或者两个小板凳,专供洗脚洗衣用。
栀子和百合坐到屋檐下洗上,映山红也给闹出来了。她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
显然是给她们吵醒的。
百合见了就取笑说:“你昨晚没睡?”
映山红说:“昨晚哪有时间睡呀。”
百合哈哈大笑,笑完了又说:“你别以为只有你才没睡觉,人家栀子也没睡。”
映山红说:“昨晚我敢肯定花村的女人都没得睡。”说着她用手拍着嘴巴打了个痛
快的哈欠,直打得眼泪汪汪。半分钟后,她也拿出李小敢的趿脚鞋,也搬来了脚盆洗鞋。
百合问:“你小敢也没带?”
映山红说:“忘了,早上起来跟被狗撵一样的,逃命哩,哪顾得上。”
这里说着鞋,就听见别处还有人在说鞋,还有猪毛刷子刷鞋的悦耳声响。她们把头
从脚盆上空抬起来,就看见别家屋檐下也坐着女人在洗鞋。映山红站起来瞧了一圈儿,
回来就拍起巴掌宣布:“今天上午,花村的女人集体洗鞋!”
雨就停了。媳妇们把洗好的鞋晾到院子里的花树上。因为是自家男人的鞋,就必然
要晾在自己的那一棵花树上。比如栀子是晾在一丛栀子树上的,映山红是晾在一丛映山
红树上的。这两种花树都属于灌木,长不高大。但她们嫁过来十几年了,树丛已经非常
壮观了。而且这时候正是映山红开得最灿烂的时候,那席面大的花丛使院子看上去像着
了火。晾鞋的时候,映山红还会随手揪下几个花朵放嘴里吃。那花朵很甜。只有百合是
属于草本的,一岁一枯荣。虽说它们已经在院子里繁衍了一大片,但这会儿才刚发出嫩
芽,那兔耳朵似的嫩叶片还承受不了男人的鞋。百合就把李小勇的鞋晾在属于她姑娘木
子的那棵李子树上。
忍受不了那份“空”的就算吉利大娘了。当家家的花树上都晾着趿脚鞋的时候,她
家院子那棵惟一的李子树上却是空的。那棵李子树是她嫁过来时等家为她栽的。她不是
花河人,所以她叫吉利。嫁过来后,等家按照花村的习惯要为她栽花树,就取了她名字
的谐音:结李,栽下了一棵李子树。
吉利大娘有两个儿子,一个都没进城。大儿子等开发是个木匠,这一阵嫁女的都有
资本讲点儿排场了,总有做不完的衣柜米柜,进不进城倒没什么。她不高兴的是二儿子
部落。部落被人认为有点儿傻,但这一点吉利大娘和部落自己都不认同。在部落自己看
来,这根本就是谬论。吉利大娘则认为部落顶多就是有点儿懒。部落十八岁了,部落还
太懒惰,这两个原因都被吉利大娘看成是应该进城的理由。“他得跟你们一起去历练历
练,去学会挣钱养活人。”她一遍一遍地跟花村要进城的男人们这样说,她希望他们带
上他。但别人认为部落要是在家连裤子都要吉利大娘洗的话,进城以后还能怎么办?谁
给他洗裤子呢?他们无法想象带着个傻瓜进城将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所以他们都不答应
吉利大娘。看吉利大娘那可怜样儿,有人就建议等开发也进城。他要是进城,带上部落
就顺理成章了。但等开发暂时还不想进城,他暂时还比他们都挣得多。就是说,吉利大
娘只能巴望他们了。为了不至于让吉利大娘恨上他们,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去做部
落的思想工作,说:“城里可苦得很,你想去吗?城里可没人给你洗裤子,你还得没白
没黑地干活,干重活,你想去吗?”这么问,却并不是想要他回答,而是直接告诉他结
果,“你最好别去,在家里多舒服啊,整天啥事儿都不干也有吃有穿。”另一路人马则
对吉利大娘说:“那你问问部落愿不愿去吧,他要是愿意进城,我们好歹把他带上就是
了。”这样,吉利大娘就把部落叫去问:“你想不想跟大家一起进城挣钱去?”部落果
然就说:“不想。”吉利大娘说:“不想也要去,不去我打死你。”部落说:“打死我
也不想去。”
吉利大娘就怪不着别人了,就只能怪部落了。别人都带着希望进城去了,她的希望
却依然留在原地。那明明是一个谁都看好的东西,但部落却无动于衷。逼到这份儿上,
她的认识就不得不发生改变了,她就不得不承认部落真的是个傻瓜了。“我怎么生了你
这么个傻瓜啊?”吉利大娘站在部落面前仰天长叹,眼泪跟山洪似的。部落虽说并不顶
嘴,但他明显的并不服气,母亲的小题大做遭到了他的白眼。关于进城他自有看法:第
一,进城挣钱很苦;第二,别人吃苦挣钱是为了养活婆娘儿女,他既无婆娘也无儿女,
就犯不着进城吃苦;第三,别人要进城都是因为心大心贪,而他不,他安于现状,觉得
花村活得就很好。他没把这些告诉母亲,吉利大娘就无法理解,她长叹完了就拿起笤帚
打他。不仅要出气,还要来一番教育。笤帚是金竹枝条做的,打在身上精痛,但部落不
逃也不躲。部落是个孝顺儿子,要是母亲想拿他出气,他是不会让她扫兴的。但这并不
等于他也不为自己申辩。顶嘴也是不对的,但他认为那只针对母亲骂的时候。如果母亲
都动起手来了,为自己申辩几句就不为过了。更何况,母亲今晚打得这么狠,那笤帚像
只长满了利牙的鳄鱼,一口下去,他就得痛一大片。是这份痛苦把他激怒了。所以他喊
了起来。他说:“别打了,到了该挣钱的时候我进城就是!”吉利大娘就暂时让笤帚停
留在半空,问他什么时候才是该挣钱的时候。他摸着火辣辣的后颈窝说:“我还没娶上
媳妇,挣钱来干啥?”吉利大娘给他气晕了,半空中的笤帚就果断地扑向了部落的后颈
。乍暖还寒的时令里,只有那地方才是光肉,才打得痛。打完了她才告诉他:“你要是
不学会挣钱,连母狗都不会嫁你。”可部落却回了一句聪明的话:
“我为啥要娶母狗啊?”
求不了别人,吉利大娘再一次把希望寄予大儿子等开发。别人不带部落进城,等开
发是可以带他去打家具的。等开发早先也并不反对让部落跟自己学木匠,但部落跟了他
一阵儿,什么都没学会,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学。这样就不怪等开发了,他要是什么都不
愿做,又什么都不会做,带上他干什么?人家是打家具,又不是做酒席,哪有白吃饭的
道理?但吉利大娘咬定之前都是因为部落还不够大,不够懂事,现在肯定不一样了。等
开发就冷笑,说:“他现在就懂事了?他要是懂事了怎么不进城去?”吉利大娘寒心地
说:“就是因为他不进城,我才求你哩!”等开发说:“你求我也没用,又傻又懒的,
我带他去吃白饭啊?”
等开发的话说得狠了,但令吉利大娘心绞痛的却不是他的话,而是两兄弟之间那本
该被忽略却又如铁打一般的隔膜:他们同母不同父,如何叫他们像亲兄弟一般呢?一个
母亲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明明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两块肉,但这两块肉却流着两个人的
血。等开发的父亲是大哥,等部落的父亲是二弟。有了等开发以后,大哥得肺结核死了
。二弟近水楼台娶了她。有了部落以后,二弟也得肺结核死了。不管吉利大娘同不同意
,她都被认为克夫。当然,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兄弟根本就不像兄弟,没有手足
情。住在一个屋檐下,跟个邻居似的。
吉利大娘被这种现实折磨得疲惫不堪,扔了笤帚,一屁股坐凳子上发呆。等开发见
了,心里不忍,便给了她一个主意:你不让他吃饭,看他还懒不懒?他要是还懒,你就
让他讨饭去。这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实在是个馊主意。但吉利大娘还是决定试一下。
部落都十八岁了,确实应该狠下心让他得到点儿教训才行了。于是她告诉部落:“今晚
你就别吃饭了。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妈才给你吃饭。”
部落问:“你让我想啥呢?”
吉利大娘吐血般说:“我让你想挣钱!”
她说:“你不是说挣钱来没婆娘儿子养吗?我让你挣钱来养你自己!从今天开始你
自己去找吃的,老娘这里没你的饭!”
部落就真走,也没表现出依依不舍或者逼不得已。吉利大娘就后悔地挺直了身体,
同时还提了口气准备说点儿什么,但等开发及时地打住了她。等开发说:“你让他走。
”他说,“不挨饿他哪里晓得铧口是生铁铸的。”
部落原本在母亲提气的时候已经站下了,如果她问一句“你还真走啊”,他可能就
不走了。但是既然母亲没把那句话说出来,大哥又显得那么绝情绝义,他就不用站在那
儿了。他确实还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也确实不像别人那十八岁的大脑一样可以生动
地想象出挨饿是个什么境况。无知者无畏,他像平时出门玩耍一样安然走出了家门。
那时候是傍晚了,黑夜正在大口吞噬着白天,所以做母亲的还是想知道他去哪里。
但做大哥的却怪母亲做事拖泥带水。他不准她担心,他认为部落都十八岁了,她不应该
还把他当两岁的孩子。他吐生铁一样问他母亲:“你到底想不想让他成器呀?”他说,
“他都五六尺高了,你还怕他挨饿啊?就是挨饿,那么大一条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吧?
”他说,“你要心痛,也等他饿个半死再心痛也不迟!”他还说,“一个傻子能走多远
呢,我谅他今晚走不出花村。”
部落被他大哥的这些话赶去了张大河家院子。部落是这里的常客。他喜欢栀子,从
栀子嫁来那天他就喜欢上了。那时候他八岁。年龄小又加上他头脑比别人更简单,所以
表达喜欢的方式也很简单:喜欢就黏上。张哥儿还小的时候,栀子把他交给部落,让他
们一起玩。顺便的,她也会把部落当儿子一样关心关心。吉利大娘早先也很认同,部落
在张家吃得多了,她就往张家送粮食过来。有时候也会送一些菜,过年时杀了猪,也要
砍一块肉送来。她把这份责任尽到,就心安理得地由着部落黏栀子。
部落对栀子的那份特别感情,被我们看成是栀子跟部落前世有缘:可能栀子是部落
的母亲,或者就是他媳妇。但栀子只承认母亲。实际上,她也把自己当成了部落的另一
个母亲。她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想到他是不是吃饭了,要不要喝水,他的衣服脏了她
也会替他洗。遇上张哥儿跟他耍横,她也会站到他这一边替他不平,并要求张哥儿对他
好一点。往大里长,张哥儿就会吃醋,当他终于认清了部落其实跟他们家一点儿关系都
没有这个事实以后。他就会撵部落,他提醒部落吉利大娘才是他妈。但栀子会呵斥他,
会给他最难看的脸色,会指责他不懂事。如果他言辞再激烈一点,她甚至会打他。比如
他骂部落是傻子的时候。整个花村都认为部落是傻子,栀子也不反对。但她反对张哥儿
这么说。而且是坚决反对。这一点,张哥儿从来都没想明白过,但部落理解得却非常简
单:因为栀子真的没把他当傻子。因为他在栀子眼里的确不是个傻子。由此,他在栀子
面前就真的不傻了。他目光有神,表情丰富,脑子灵活,手脚勤快。他完全是另一个部
落。他自己也喜欢这一个部落,他巴不得天天都做这一个不傻的部落。只是他更大以后
,母亲就把他拉回来了。母亲认为大成这样了,再黏着栀子就不像话了。栀子也认为他
大了,应该回到他正经的母亲身边。但栀子并不像真心要撵他。她很遗憾地对他说:“
你现在得回去孝敬你正经的妈妈了。”她告诉他,儿子大了孝敬妈是天经地义。为了表
明她的不舍,她还跟他开玩笑说:“谁叫你长大得这么快呢?”部落满十八岁的那天,
栀子表现出的是恍然大悟,是猝不及防。她说天啦,部落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天她为他
煮了一碗糖水鸡蛋,还给他买了一双鞋。鞋是塑料底青布面,鞋口有松紧布的那种,当
时很时尚。他穿上新鞋,吃完糖水鸡蛋,栀子就叫他回去。她对他说:“你妈说得对,
你都这么大了,不能老来我家了,你得学会孝敬你妈妈了。”她希望他回到家也做她跟
前的这个部落,一个不被当成傻子的部落。而且她相信他能做到。
虽然他不想让栀子失望,但离开栀子,他就不可救药成了人前的部落,那个傻部落
,那个让母亲彻底失望的部落。
现在被母亲撵出了家门,他想到的第一个去处当然是栀子家。他挨不了饿的,栀子
会给他饭吃,他很有把握。
不过部落变得有点腼腆了,去见栀子之前,他得扯根草梗放嘴里嚼上。见到栀子后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把草梗从左边的嘴角移到右边嘴角。
栀子总是最懂他的那一个,她就知道他挨了母亲的骂,还挨了母亲的罚。她知道他
现在正饿着肚子,知道他不光需要精神上的安慰,也需要物质上的支持。她二话不说就
为他提供了饭菜,还让张哥儿感到比对他更周到。她还替他吹后颈的伤痕,笤帚的牙在
他后颈上咬出了一条条的血痕,鲜红。不过这并不代表她站到了吉利大娘的对立面,她
只是不同意让部落挨饿,是站在吉利大娘那一边的一个心软的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严
厉的母亲身边必要的那个专门负责事后替孩子疗伤的人。她让部落吃着饭,也让他接受
着她的再教育。她说母亲让他进城是对的,他就应该跟大家一起去城里历练,去城里学
会挣钱。因为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是个男人了,今后会娶媳妇,会养孩子。他得学会做
一个能撑家的男人,学会做一个能养活人的父亲。她的话比吉利大娘的还多一些,但部
落一点儿都不反感。即使是部落这样的人,也是更看重一个人的美德的。而栀子这种是
非分明赏罚分明的做法,就是傻子也会看成美德的。所以,部落当时就答应她,明年他
就跟大家一起进城。他不光许下了令栀子开心的承诺,那天吃完饭他还抢着帮栀子干家
务活。他又变成了另一个部落,他让栀子看到了他变好的希望。所以,那天晚上送部落
回家去后,栀子就对吉利大娘说:“部落答应了,明年就跟大家一起进城。”她说,“
等年底张久久回来,就让张久久带上他得了。”
于是,吉利大娘也看见了希望,心情也豁朗起来。(明天继续)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3/31/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1/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2/B22/ywb6.pdf
http://paper.ycnews.cn/yancwb/images/2015-04/03/B22/ywb6.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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