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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人民为什么支持了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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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纳粹话题: 小人物话题: 德国话题: 犹太人话题: 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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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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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对待历史的问题上,德国人的反思是深刻的,但这反思却与民族性无关,而是因为有
了公民政治意识。在战后一段时间,许多德国人对历史的看法其实充满谬误,尤其在涉
及到纳粹的国内政策和犹太人问题上。历史是大人物创造的,但在大人物背后却站着千
千万万小人物,他们是纳粹统治的民众基础,没有他们历史就没有体积。
正是由于这一点,二战刚结束,美国记者迈耶就重返德国,在十年居住期间,他跟踪采
访了十位普通德国人,了解到为什么大多数普通德国人会拥护纳粹,其答案正如他为自
己的书所取的书名: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一战后,德国背负了巨额战争赔款,新建的魏玛共和体制一直处于混乱之中,1929年的
世界经济危机更使德国雪上加霜:马克大幅贬值,失业率高达30%,而各派政治力量却
整天互相攻讦、无计可施。希特勒上台前,这十位普通德国人都处于失业状态,生活无
着。在他们的回忆中,1933年纳粹上台至1939年战争爆发前是德国历史上最好的时光。
纳粹靠着使德国强大和富裕的承诺赢得选举,上台后即大搞基础建设,整顿社会秩序,
迅速振兴了经济,恢复了公共服务。仅仅三年间,德国的高失业率即下降为零,成为当
时的经济强国,并且实现了共同富裕,连工薪阶层也能和管理阶层一样去国外度假。
纳粹所以能迅速壮大,全靠大量工人、失业者、农民与中产人士的支持。在那段时间,
这十位德国人的家庭生活都有了很大改善,不再受穷挨饿。一位裁缝告诉记者,1918年
的共和使他父亲变穷,是纳粹给了他父亲工作。他想要的就是安全保障、国家提供的工
作,而且有保险和养老金;1935年他成为纳粹成员后,这些梦想全都实现了。一位木工
则说,纳粹缩小了贫富差距,每个人都有了工作机会,而战后虽然有了自由,但自由却
不能作为生活的替代品。
这表明,尽管纳粹上台后就开始镇压反对派,迫害犹太人,但只要让民众得到他们想要
的物质生活,他们就会支持纳粹。在他们看来,如果希特勒不发动战争,他就仍将作为
历史上振兴德国的伟人而载入史册。
那位木工就发现,纳粹制度“有许多好处”:纳粹打破了阶级区分,使他与上层人之间
有了同等地位,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在群众组织“劳工战线”中,他与一位教师
也成了战友,大家完全平起平坐。那位裁缝曾给大学教授做衣服,他对此既自豪又忌恨
,成为纳粹成员后,他发现自己可以对教授们指手划脚了,这使他感到极大的心理满足
。希特勒非常懂大众心理,他争取他们支持的办法不是提高福利,而是增强他们的翻身
解放意识。社会福利的增加毕竟是有限度的,而平等甚至在政治上比他人优越却能使普
通人获得幸福感,哪怕他们的生活并不是太好。
实际上,这些普通人都是很正派勤劳的人,他们在纳粹统治下没有受过迫害,也不认识
任何高层人士,甚至不知道大屠杀。即使他们知道一点也不相信,认为是犹太人的谣言
。由于缺乏公民权利意识,他们总觉得犹太人经商太有钱,感到很不公平,认为剥夺犹
太人的财产是应该的。那位裁缝就告诉记者,正是犹太人偷走了自己祖先的所有东西。
一位银行职员则认为,应当让犹太人的经济下降到与他们的人数成比例。他们渴望社会
公平,但却缺乏把各种事实联系起来的能力,把宣传和事实分开来的能力,因而看不到
纳粹的“公平”是在攻击人的基本价值和所含的权利。
导致纳粹上台的不是民主制度本身,而是当时的德国人的政治观点多是从个人处境出发
,对他人的权利漠不关心。他们没有社会公民意识。
所以与许多普通德国人一样,纳粹宣传说通货膨胀是犹太人造成的,他们就相信了。报
纸上整天告诉他们,“犹太人是世界资本家”,“犹太人统治着英国”,“犹太人控制
着俄国”。那位裁缝曾与记者谈到毒气室,说:“如果发生了那种事,那它是不对的,
但我相信它没发生过。”偏见使他只相信官方媒体的宣传,而不是相信事实。即使发生
了屠杀事件,他也认为领袖是好的,坏事都是周围人干的,是地方上的纳粹滥用了党的
原则,领袖只是受骗了。但他自己每天看到犹太人佩带耻辱的袖章,却视为理所当然。
1938年11月10日,发生了犹太会堂纵火案,一群孩子从被砸的犹太人糖果店搬运糖果,
警察和成人在旁边看着。此事他们也都知道,但并不觉得这是在犯罪,因为他们从没有
听说过穆勒所说的“多数人的暴政”,也没有听说过汉密尔顿的名言:“先生,你们的
‘人民’是一只巨兽。”
为了巩固对民众的思想统治,纳粹强调的都是一些非智性的品格,诸如忠诚、纯洁、劳
动、简朴和爱国主义等,并把喜欢思考的知识分子看成是不可靠的、有危害性的阶层,
这给那些不愿思考的人提供了一个不思考的借口。对于如何解决社会问题,多数普通人
只有二选一的简单思路,一位收账员曾告诉记者,他最喜欢的希特勒的名言是:“要么
这样,要么那样。”这给大多数德国人的选择提供了一个解释:为了实现国家富强完全
可以放弃维护个人权利。在这位美国记者看来,这些普通德国人不是不关心政治,而是
缺少政治权力意识,不懂得自己拥有最高权力的公民的责任,总认为国家是崇高的,而
个人无足轻重,因而对他人的苦难漠然置之,甚至参与迫害。
战后德国人开始了新生活,这十位普通人的生活又一度变得艰难,他们需要承担比从前
更多的个人选择和责任,对此他们总是抱怨和不满,觉得纳粹曾经把一切都管理起来,
统治得很好。这表明,他们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受骗,他们以为他们在纳粹统治下是自由
的。事实上,他们渴望的从来不是自我实现的自由,而是想要摆脱“自由选择的可怕负
担”(陀思妥耶夫斯基语)。这位美国记者由此得出结论,这是自由制度与不自由制度
造成的价值观之别。从一个习惯于凡事自主的美国人的角度看,这些普通德国人缺少的
其实是公民意识和勇气:“一种能够使人既不被统治也不统治别人而是能够自我统治的
勇气。”
对于同一事物,不同的价值观会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这是现代世界分裂的主要原因。对
于从前的许多德国人来说,纳粹并不是一目了然的邪恶,只有当他们从根本上改变了价
值观,具备了自由是不可分割的公民意识与责任,明白对他人权利的剥夺即意味着对自
己权利的剥夺,才会真正认识到纳粹的实质与危害。
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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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打倒特朗普!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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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徐贲: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小人物是用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来理解希特勒与自己的关系的。对于小人物来说,摧毁伟
大领袖就像摧毁自己的父母一样不可思议,完全在他们的理解力所能企达的常识之外。
这是因为,伟大领袖“这个人物代表了我们自己的最好自我;那是我们自己想成为的样
子,而且通过认同作用,我们自己就成了那个样子。
我们需要有人像迈耶那样为我们写一本记录普通人常识和小人物自我意识变化的微型社
会学历史。
米尔顿·迈耶的《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是一本写作于1950年代,于1966年再版的老
书,作者在书里记录了他于二战后与10位德国纳粹“小人物”的交谈和交往。读中译本
,对书中小人物的自我意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便是这种
自我意识的一部分。
这10位德国人之所以是“小人物”,不仅因为他们都很平凡,地位低下,见识不高,而
且更因为他们时时都觉得自己是小人物,永远在用小人物的眼光打量他们的生活世界。
对身边周围发生的事情,他们满足于小人物的理解,如果他们有所期待,那也是安分守
己,与小人物身份相符的期待。他们是凭着小人物“常识”生活的人——什么安全,什
么危险、什么对自己有好处、可以或不可以期待什么好处、该与谁亲近或疏远、如何摆
正与元首和党的关系等等。他们对纳粹统治的认识囿于常识,并不认为纳粹极权统治有
什么不好,更不觉得它有什么邪恶,他们是“活得较为舒服”的小人物。
然而,迈耶的记录同时又让我们看到,这些小人物的“常识”其实是分裂的。一方面,
他们满足于纳粹统治带给他们的物质利益甚至某些自由;另一方面,他们对身边的某些
事情也会有“不对劲”的感觉。不过,由于他们的自我感觉始终在提醒自己不过是小人
物,所以不对劲的感觉并不太搅扰他们。他们反而会疑心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对劲或弄
错了的地方。知足长乐和守住本分使得他们能像他们的小人物邻居、熟人一样,安安稳
稳地过那种他们认为“还不算太坏”的生活。
一 “自由服从”的小人物
在这10位小人物中,有一位希尔德布兰特先生,是一位教师,“在社区里有那么一点儿
重要地位”,他也和那些当裁缝的、做木匠和面包师的、收账员、高中生、失业的银行
职员、警察一样,一再地说“我们是小人物”。在希特勒统治时期,教师享有特殊的社
会地位,他们是最配合纳粹的职业人群,至少公开的表现是如此。许多教师以前是社会
民主党人,摇身一变就成了纳粹党人,当时流行这样一个挖苦教师的段子:“什么是最
短的时间单位?答案是,‘教师改变政治忠诚所需要的时间。” 使教师变成纳粹党的
人,变成听从党使唤并致力于在学校里从事党国教育事业的党民,这是纳粹实现党国主
义教育一个重要条件。
这10个人中,教师希尔德布兰是最有知识的,他是唯一了解非纳粹式民主的。但是,他
也还是同其他9人一样无法摆脱纳粹的思想影响。迈耶记叙道,“甚至他在那时也相信
,而且现在仍然认为纳粹主义纲领和实践的一部分属于’民主的一部分’。其他9个人
,正派、勤劳、智力平常和诚实的9个人,他们不知道1933年到1945年之间的纳粹主义
是邪恶的。现在他们也不了解它。他们曾了解到或现在知道的纳粹主义,和我们曾经了
解到和现在知道的不一样。他们生活在它的统治之下,服务于它,更确切地说是创造了
它。”
小人物是一个自愿服从者的社会角色,小人物的心态使他们有了服从精英(“大人物”
)领导的充分理由。“当’大人物们’,比如兴登堡(Hindenburg)们、诺伊拉特(
Neuraths)们、沙赫特(Schacht)们,甚至是霍亨索伦(Hohenzollern)们都接受了
纳粹主义,那么,小人物们就有了正当和充分的理由接受它。西蒙先生,即那位收账员
说道,‘对他们来说是足够正当的事物,对我们而言当然也是足够正当的事物。’”正
因为他们的服从是自愿的,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小人物是凭常识生活的人,“他们思考的不是那些非凡的事物,而是他们日常生活范围
内眼见的事物。”决定他们政治态度的是对衣食住行的平常需求。他们不是不知道纳粹
和希特勒实行的是一种独裁统治,可那又怎么样呢?“一种独裁统治?是的,当然是一
种独裁统治,像我们父母知道的那些传说中‘黄金时代’的统治一样。……极权统治?
那是胡说八道。” 面包师韦德金德说:他相信国家社会主义(纳粹)是“因为它承诺
解决失业问题。而且它做到了。”他也承认自己从未想象到它会导致的后果,“没有人
会想象得到。”
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确实从纳粹统治得到了“实惠”,“现在,他们回顾过去仍
然……把纳粹时期视为他们生命中的最好时期;人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有工作和保障
,孩子们有夏令营……当家庭的事情变得更好,有稳定工作时,一位丈夫或父亲还想知
道更多的事情吗?”只要日子过好了,他们对外国人怎么评价德国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
,这10位德国人中有9位不曾去过国外游历(战争期间除外);他们不了解外国人,也
没有阅读过外国报刊杂志。“在收听外国广播合法时,他们不曾收听过;当不合法时,
他们也没收听过……他们对外部世界没有兴趣。”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
子。
元首和他的党都需要普通人的小人物意识来集聚自己的政治力量,因此,希特勒总是在
贬低或诋毁大人物,造大人物的反,显示只有他才是小人物的代表和救星。普通德国人
都觉得元首本人也和他们一样曾经是小人物,10位小人物都同意,“元首在贬低大人物
的同时,提升了小人物的地位。为争取选票而哗众取宠的持民主立场的政客和表现得过
度亲民的人们做着同样的事,但如果由一位专制的统治者来做,就会更为有效。”因此
,他们认为,纳粹是“人民的政党”,而且是“民主的实践”。这是纳粹统治的群众基
础,“群众的重要性在于如下事实:上帝……创造了数量庞大的他们。在一个有着7000
万人口的国家中,他们的人数超过了6900万。他们是纳粹分子,他们是小人物。”
希特勒是小人物心目中的当然领袖,这也是他们的政治常识,迈耶记叙说,“甚至在今
天,我的10位朋友中也没人把道德邪恶归因于希特勒,尽管他们大部分人(事后)都认
为他犯了即使他们自己在当时也可能犯的致命的战略性错误。”希特勒的最大错误在于
用人不当和受坏人蒙骗,“他最大的错误是对顾问的挑选——他们都假惺惺地称颂元首
轻信和忠诚的德性”。小人物是用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来理解希特勒与自己的关系的。迈
耶透视了这种常识的本质,“我们把我们的信念确定在一位父亲式的人物身上……我们
必须确保信念的稳定性,直到有不可宽恕的错误(一位父亲、母亲……的什么错误是不
可宽恕的呢?)瞬间且彻底地摧毁了他。“对于小人物来说,摧毁伟大领袖就像摧毁自
己的父母一样不可思议,完全在他们的理解力所能企达的常识之外。这是因为,伟大领
袖“这个人物代表了我们自己的最好自我;那是我们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而且通过认同
作用,我们自己就成了那个样子。除了要销毁不可宽恕之错误的证据外,任何对该人物
的放弃都是在暗示自我有罪,都是对一个人的最好的和未实现的自我的自我控诉。”
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说,是人出于自己的需要,按自己的本质创造了神,这话更确切地
适用于小人物心目中的伟大领袖,即使在领袖给小人物带来了无穷灾难以后,他们仍然
会给他建纪念堂、树雕像或是修供奉的庙宇。不仅是小人物,就连有些学者也对领袖有
这样的心理需要。迈耶的一位德国学者朋友对他说,“独裁统治和它形成的整个过程,
在很大程度上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生活在这样一个历程之中,人们绝对不可能注
意到独裁统治……除非一个人的政治意识和敏锐性比起我们大多数人高出许多。”不幸
的是,绝大多数人(包括许多学者)的政治意识和敏锐性都只是停留在普通人的常识水
平上。
二 小人物的选择性关注
但是,身为小人物的德国人也有因为常识而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时候。他们都
知道,到别人的店铺里去抢东西,不管是谁开的店铺,都是不对的,不是因为法律这么
规定,而是因为人们有“人同此心”的常识良心。这就像“文革”时的打砸抢,尽管对
象是“坏人”,初干这种事的人还是会觉得良心不安。迈耶提到了这样一则报道,一群
孩子在从一家店玻璃被砸的犹太人的糖果店中搬运几大袋糖果,而一群成年人,包括一
些孩子的父母(也包括穿着褐色衫围成了一圈的冲锋队队员)站在一边看着,“有一位
老人,一位’雅利安’老人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些举动,而后转向了父母们并对他们说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损害犹太人。你们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是在教孩子们偷
盗。’那位老人走开了,父母们冲入人群,从孩子们的手中拍掉糖果,拖着哭闹的他们
离开了。”不仅抢人店铺的行为有悖常理,有责任制止却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也同样有
悖常理,小人物未必有“国家暴力”的观念,但看到“冲锋队队员只是站在那儿,没有
进行干预”,不能不有本能的不安和“不对劲”的感觉。
小人物对小事远比对大事敏感,他们可以用经验常识去感知和把握小事,而对大事却无
法如此。小人物对周围事件选择性地关注,柴米油盐、名人绯闻比公民权利遭受侵犯更
受关注,在德国和许多其他国家都是这样。他们对空气污染,物价上涨,食品不安全感
到的不安总是大大超过被破坏的法治秩序和被侵犯的公民权利。而且,只要事情不发生
在自己身上,就算他们对某些事情觉得不对劲,也很容易接受政府提供的说法,或者故
意装作没看见。德国人对非我族类的犹太人是如此,“文革”中大多数人对非我族类的
“阶级敌人”也是如此。普通人能感觉不对劲的都是局部的“小措施”,“除非一个人
从一开始就超然于整个过程,除非一个人能够从本质上理解整个事态,否则,所有这些
爱国的德国人不可能憎恶的小措施,总有一天会发挥主导作用,总有一天它会骑到人们
的头上。”常言道,人没法前后眼,大事一点一点发生时,一般人是无法察觉的。就算
他们有所察觉,他们也会对自己说,“也许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
普通人,包括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人,都是没有前后眼的。迈耶的德国学者朋友对他说
,“我多次思考如下这一对格言——‘抗拒开始(Principiis obsta)’和‘考虑结局
(Finem respice)’。但是一个人必须要能够预见到结局,他才能去抗拒开始。但一
个普通人甚至一个非凡之人,他又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在这些事态发展到极端之前,它
们没有发生变化,但它们也许会发生变化。每个人都指望着那个’也许’。”用“也许
”来考虑问题是心存侥幸的小人物习惯的一种选择。
普通人凭借常识本能,害怕自己与别人在想法或行为上有什么不同,害怕言行会给自己
带来麻烦。这种害怕来自“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而且随着
时间推移,它不是有所减少,而是增加了。在外面、在街上、在普通的社区里,’每个
人’都很开心。一个人听不到抗议声,显然也看不到任何抗议。”人们在私下聊天会说
,“还不算太坏”,“你都看到了”,或者“你是杞人忧天啊。”盛世景象使人们选择
将害怕隐藏在心里。
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许多别人也像他们一样,“到处都在宣传新秩序的所有恩惠,这影
响和打动了’每个人’。也存在着恐怖,但没有地方公告这些恐怖,它们就没有影响到
‘任何人’。”由于希特勒政权并不像对犹太人那样迫害雅利安人,所以普通德国人觉
得“除了开会和纳税之外,他们没有被强迫做更多的事;他们认为服兵役、当秘密警察
和定量配给是理所当然的(谁不这样认为呢?)”。既然如此,“服务于专制政权是自
然的和非常明智的”,而专制政权对“那些想有一份工作、一所住宅”的人们有一些要
求,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接受专制的现实便似乎成了一种理想的自由选择。
极权统治的“实惠”(给谁和不给谁)成为操控普通人“自由选择”的无形之手。即使
没有人威胁他们必须有所选择,他们也还是自愿选择不做那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选择
。由于这种“自由”的非自由选择,常识失去了主导选择的作用。迈耶就此写道,“进
行选择的基本要素是常识,但压力下的人最快失去的恰恰就是常识,因为他们与正常的
境况隔绝了。人们受到的挤压越猛烈,他们就越难进行推断。事实上,他们往往会变成
不讲道理的人;因为讲道理是属于这个世界范围内的理智,而‘皮奥里亚’处于这个世
界之外。” 皮奥里亚成为纳粹第三帝国和其他集权专制帝国的象征。
三 常识不能自动对抗专制
“皮奥里亚” (Peoria)是一座为了对抗最可怕的纷争而建立的专制城市,建城者的
后代(如“某二代”)为了对抗在他们心目中抹不掉的纷争和威胁,会把它传承下去,
他们要维护“一个新的皮奥里亚,一个更伟大的皮奥里亚,一个千年的皮奥里亚。世界
将会盛传它那亘古不朽的声名,会拜倒在它高耸入云的塔楼前。皮奥里亚会成为人类的
典范。” “皮奥里亚”成为一个象征,每一个以敌情观念和筑墙方式建立起来的意识
形态堡垒都是一个皮奥里亚,它害怕战争,但却需要敌人。在它精美的高塔中,“理论
被设计成最宏大的秩序和最庞大的复杂体,这些理论要求只承认它们形成于其中的各种
非世界性和理念”,结果是,居住在里面的人们,他们被政府欺世盗名的陈词滥调给灌
醉,如迈耶所说,他们“总的智力水平下降了”。
迈耶记录的小人物常识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常识是否可以在“皮奥里亚”之城里真
的提升人们总的智力水平。常识也许是有破除假象、坚持真实和真相的作用,但是。常
识也是很容易被政治化和意识形态化的。所谓常识,应该是指那些能够不证自明,可以
不言而喻,直至众所周知,最终心领神会的日常观念。观念是一个学习与接受的过程,
观念无法自动进入人的头脑和想法中去,需要通过经验或教育来逐渐形成。如果某些观
念不能从日常生活的直接经验中习得,那就不妨从他人那里借用过来,其中的知识越普
及,观念就越可能以“正确看法”的形式变成常识。在阶级斗争知识极为普及的“文革
”期间,常识让普通人满眼看到的都是“阶级敌人”、“黑七类”和“颠覆破坏”。
常识在中国公共生活中的作用是暧昧而且矛盾的。常识并不一定是推动社会改革的知识
力量,因此不宜过分推崇。常识是人的生存环境的产物,是社会文化(包括政治文化)
的一部分,不同国家里普通人的常识内容和作用会有很大的不同。常识不是人天生头脑
里就有的。一般的常识之所以是常识,是因为那是民众早就在日常的利害关系中知道了
的。常识有时能让人头脑清醒,不容易被花哨的说辞欺骗,但常识并不会因此引发反抗
的行为。生存环境能决定人选择怎样的常识,给哪种常识以优先考量。例如,常识能让
人看到社会里的许多腐败和虚假,不相信那些虚伪的歌功颂德之辞。但是,知道跟有钱
有势者的腐败、虚假过不去,是要吃亏的,这也是常识。这两种常识是相互抵消的。后
一种常识甚至还会更占上风,因为凡是有常识的,都特别清楚自己的生存需要,做人要
圆滑识相、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才能安身立命、左右逢源。为了明哲保身
,更不能强出头或者以卵击石。美国作家莱文(Larry Niven)挖苦常识道:“常识就
是,a. 不要朝持枪者扔大便,b. 也不要站在朝持枪者扔大便的人旁边。”
在1933年以后的德国,普通人的常识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帮助他们适应而不是不满和抵制
现实的知识。常识具有一般人不易想象的自我调整能力,如果一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
就与常识抵牾,那么常识可能不接受它。但是,如果事情慢慢变化,那么常识便会忽略
细小变化的严重性。这在纳粹德国和别的地方都是有先例的,“如果这整个政权的最后
和最恶劣的行径是在他们最初和最轻微的行径之后马上就发生了的话,是足以令数千人
甚至令几百万人感到震惊——让我们假设,1943年用毒气杀死犹太人这次事件,紧接着
发生在1933年那件把’德国人商铺’的标签贴在非犹太人店铺的窗户上之后。可是事情
当然不是这样发生的。在这两件事之间共发生过数百个小步骤,有些根本无从察觉,每
个小步骤都让你做好准备,不会被下一个小步骤震住。步骤C并不比步骤B坏很多,而且
,您没有在发生步骤B的时候进行抵抗,那为什么要在步骤C的时候这样做呢?于是接下
来是步骤D。”
如果我们把今天中国人的常识与60年或70年以前中国人的常识比较一下的话,也许会发
现,我们的常识里有了许多前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也许是有一些与现代民主有关的东西
,但更多的也许是前人会认为非常邪恶的东西。我们是怎样一路走下来的呢?也许我们
需要有人像迈耶那样为我们写一本记录普通人常识和小人物自我意识变化的微型社会学
历史。这样的历史可以让我们看到,“生活是一个连贯的过程,一个流动的东西,根本
不是一系列动作和事件的组合体。生活流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裹挟着您,而您这边完全
不费任何力气。在这个新的层次,您生活着,您每天都活得较为舒服,您有了新的道德
观和新的信条。您已经接受了您五年前或一年前无法接受的那些事情,您已经接受了那
些您的父辈——即使是在德国——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在我们“每天都活得较为舒服
”的生活里,不是也已经有了太多我们的前人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吗?
P****R
发帖数: 22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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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不自我伤害,那么,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他。
P****R
发帖数: 22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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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位兢兢业业、不问政治、无党无派的诚实德国人心目中,1936年大概是个美好的年
份。他并不否认,元首和他的党在小人物时代犯了许多错误。只有戈培尔博士的部下才
会一味文过饰非,那是他们的工作嘛。他可不是西方嘲笑的那种傻瓜,心里自有一本账。
第三帝国的媒体吹了许多牛皮,但他亲身体验的基本事实骗不了人。他是从大萧条的黑
暗岁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深知当前的富裕和安定来之不易。那时连德国的童话都沾染
了惶恐的气息,改变了大团圆结局的标准设定。以前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现在是“失业的化学博士幸福地找到了工作”。他亲眼看到社民党反动派对外丧权
辱国、对内腐败堕落,把德国的货币弄到连卫生纸的价值都不如,让英国失业者都住得
起德国的豪华宾馆,让日耳曼的纯洁少女卖笑养家、伤残军人流落街头。今天,所有愿
意工作的德国人无不丰衣足食。即使普通工人都能享受希特勒的福利住房和福利汽车。
可耻的条约化为废纸,德国恢复了她应有的尊严。劳合-乔治和林白这样不抱偏见的国
际友人公正地赞扬元首的成就,暹罗和中国的领袖纷纷向德国取经。戈培尔博士虽然夸
大其词,却并没有捏造基本的事实。再说,难道美国的党派就不为本党的候选人打广告
么?
毋庸置疑,任何人在初出茅庐的时代都会犯错。元首这样出身底层、奋斗起家的平民英
雄自然免不了沾染流氓气,但他已经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审慎。罗姆和他手下的极端分
子遭到清洗以后,纳粹党的转型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冲锋队是一批梦想通过革命出头
的底层痞子和失败者,党卫军就是地道德国式官僚精英文化的胜利。党卫军军人都是受
过高等教育的良家子弟,体面、稳重、文明,以社会声望、而非物质待遇为主要报酬。
牧师和工业家的女儿嫁给党卫军军官,丝毫不会感到丢脸。经过了数十年大风大浪的折
腾,大多数德国人都想安定下来。而且,纳粹党能保证他们安定下来。只有极少数人不
满意,他们都是遭到剥夺的既得利益者:犹太人、前朝余孽、外国代理人。确实,这些
人没有戈培尔博士宣传的那么坏。他又不是不出校门的少女队队员,不会报上说什么就
信什么。然而,难道美国的党派就不会造谣毁谤敌对党派和外国人么?东欧犹太人到了
美国,就会不受歧视?政治就是这样,只能顾大局不顾小节。最重要的是:只有纳粹党
才能使德国和世界走上正路。在一个更加公正合理的新秩序内,即使社民党的孙子也会
和纳粹党的孙子握手言欢。事实上,这些人的儿子不是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吗?成熟的人
不会反对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新秩序,即使其中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这就是米尔顿·迈耶笔下的德国中下阶级,并不是不像讽刺电影《科佩尼克上尉》体现
的屌丝之国。这个社会集团包括了小公务员、小店主、小学教师、工会会员和许多体面
的农民。俾斯麦帝国的贵族、军官和官僚早就教会他们:只要不问政治、盲目服从,长
官就会保证他们的日子越过越滋润。祖辈的经验告诉他们:上级讨厌民主和平等的胡言
乱语,却并不缺乏荣誉感和责任感,更不缺乏聪明才智。闹事对国家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一个人只要诚实、勤奋、听话,该有的东西早晚都会有。他们并不想要民主,事实上
他们真心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他们真正害怕的乃是没有秩序:上级不像上级,下级不知
道怎么办。魏玛共和国体现了他们最害怕的一切。社民党是落魄文人的党,叶公好龙是
他们的主要特长。从倍倍尔到谢德曼,他们的领导权都掌握在小资产阶级公共知识分子
手中。马克斯·韦伯正确地嘲笑他们:热衷于模仿法国大革命的文学修辞,掩饰政治不
成熟的现实。他们之所以热爱高调批评,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明知帝国精英绝不会允许
他们掌权,因此他们永远不会有机会暴露自己的无能。然而,历史给他们开了一个大玩
笑。他们居然不得不将自己的口头禅付诸实施。当他们终于有机会把大政奉还给兴登堡
元帅时,那副如释重负、感恩戴德的模样简直令人可怜。他们同样乐于服从希特勒的新
秩序,把自己送进监狱。前述电影中的社民党市长就是这样诚惶诚恐地服从冒牌上尉科
佩尼克,把自己送进监狱。事实证明:德国社民党员、共产党员和纳粹党员是用同样的
材料铸成的,很容易相互交换位置。希特勒“唯出身论”的迫害有点多此一举,这些囚
犯原本都会像曼斯坦因的儿子一样为国牺牲。
“小人物是不会从原则上反对民族社会主义的。” 米尔顿·迈耶如是说。“如果你想
从开始就抵制,你就必须有能力预见结局。普通人怎么可能清楚而肯定地洞烛机先,知
道应该做什么?”何况,希特勒非常了解人民的性格和需要。纳粹党的全方位服务周到
又体贴,远不像斯大林那样粗暴而残酷。从少年队到退休金,德国劳动阶级很少需要自
己动脑筋、负责任。“独裁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大多数人原本就不想思考。”他们“
生活在这个过程当中,却没有完全看清楚。看清事实需要更大的政治洞察力,大多数人
根本没有机会培养判断力。每一个步骤都微不足道,似乎不会产生决定性后果;要么理
由充分,要么事出偶然。没有一个德国爱国者会反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步骤,正如你不
可能从田里的青苗看出收成的模样”。在凡夫俗子的眼中,这些小动作和日常生活的其
他小事区别不大。“每一步都会更坏,但也只会稍微坏一点点。你只会继续观望,等待
下一步……你即使提出警告,也无法提出证明……一方面有法律、国家和纳粹党的威胁
,另一方面有同伴的嘲笑。他们觉得你态度消极、神经过敏。”新秩序是一个包罗万象
的系统,解除了一切个人责任。融入体制使人感到温暖、安全,仅仅怀疑就足以使人感
到寒冷、孤独。在大多数情况下,镇压是多余的。最后,一切都太晚了。战争一旦爆发
,政府就可以做任何“必需”的事情。德国爱国者害怕抱怨、抗议、抵制会导致战争失
败,戈培尔博士的聪明才智完全懂得怎样利用这种感情。他一面许诺“胜利的狂欢”,
一面恐吓“叛逆的失败主义”。事情走到这一步,你只能选择一边倒。要么完全接受纳
粹歪曲的逻辑,强迫自己永远保持信心,发明更多的借口协助戈培尔博士欺骗自己,希
望胜利最终能解决一切问题;要么把赌注押在德国战败上,长期承受自我怀疑的折磨。
事实证明:在劳动阶级当中,没有多少人敢下后一种赌注。
在迈耶看来,纳粹主义并不是、或者并不仅仅是政治。德国知识分子或许能够一开始就
从观念角度理解纳粹,但迈耶并不重视他们。他只关心所谓的“老百姓”及其柴米油盐
。后世的读者(包括德国读者)可能认为:当时的德国人要么在宣传蛊惑下变成了“希
特勒自愿的刽子手”,要么在暴政威胁下度日如年。然而,迈耶的面包师和书记员两者
都不是。希特勒那些载入中学课本的暴行,他们也是从报纸上看见的。而且,报道时间
很可能在战争结束以后。在盟军飞机投下地狱火海以前,他们不大能体会到希特勒和威
廉皇帝陛下、兴登堡元帅阁下的区别。他们是灰色人物,既不支持纳粹、也不反对纳粹
,只是保存了服从的习惯。戈培尔博士不能使这样的人相信“水晶夜”打砸抢的正当性
,却能使他们相信罗斯福总统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和共济会的代理人。纳粹主义对他们而
言,并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是填不完的表格、搞不完的集体活动。他们并不喜欢犹太
人,但小市民的生活习惯使他们讨厌群众性暴力。反犹主义对他们只意味着多了一些行
政手续,结婚和工作必须额外登记自己的祖先身份。他们的切身体会就是托克维尔所谓
“繁琐的暴政”,赤裸裸的恐怖或压迫离他们的日常生活还有很远的距离。他们能看到
的纳粹党都是外围群众组织,谈不上高尚或邪恶。他们嘲笑纳粹辅导员通过“增强人民
体质”搞大了未成年少女的肚子,私下里觉得自己蛮世故的。他们知道“希特勒领导下
,没有挨饿的自由”和“魏玛共和国有什么好,饭都吃不饱”。他们知道美国政府不会
给工人提供大众汽车,美国资本家对失业工人毫无怜悯。他们知道苏联工农一辈子别想
离开自己的单位或农庄,德国人去哪一个国家旅行都没有障碍。他们不像一战时的前辈
,对战争没有浪漫而虚妄的想象。纳粹党的组织和宣传能力比霍亨索伦王室强大了许多
个数量级,却没有召回1914年的狂热。人民沮丧而无奈地服从,阴郁的行列穿过萧瑟的
街道。他们原本以为元首技高一筹,能够实现民族复兴而不必付出战争的代价,现在转
不过弯来。等他们有时间考虑的时候,考虑已经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这就是迈耶的德国,一个灰蒙蒙的屌丝之国。照中国人的分类法,《他们自以为自由》
应该属于报告文学,而非历史著作。他选择十位“典型”的德国普通人,通过他们的命
运展示德国的命运。由于德国和德国人的命运其实没有那么悲惨,所以本书的刺激性不
算很大(当然德国的受害者另当别论,但这并不是本书的主要题材)。他的著作将他本
人1935年的采访体验精确地传达给读者:纳粹并不是“恣睢暴虐的极少数人压迫无能为
力的人民大众”,更像是某种卡夫卡式的官僚主义“平庸之恶”。至少,对于大多数小
人物是这样(如果他们跟犹太人或其他人民公敌没有沾亲带故的话)。我们顺便说一句
,迈耶本人就是犹太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本书在五十年代出版时大概会引起公愤
。读者没法不感觉到:迈耶对他的德国朋友充满温情。如果读者仅仅通过本书了解第三
帝国,可能不会觉得纳粹分子和许多不为人民服务的官僚主义者有多大区别。我们在决
定投入时间和金钱以前,不妨通过以下的思想实验来了解本书的感情倾向。
“假定你搬了家,在某地办理手续。一位婚姻生活不协调的大妈决定拿你出气,故意让
你多跑了好几次路。你对此人有何感受?”
“讨厌!去死!”
“她是警察耶!你怕不怕她陷害你?”
“怕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迈耶的小人物朋友就是这样看待纳粹党的。在德国和世界最黑暗的时刻,灰色人
物和灰色生活仍然占据了德国屌丝的大部分关注。他们一步步陷入最可怕的灾难,却没
有多少陷入灾难的主观感觉;就像新郎和新娘母女同行,却丝毫没有妻子早晚会跟丈母
娘一样老的主观感觉。不过,真实的历史大概就是这样。伟大的历史转折点来自远距离
的判断,当事人的行动经常源于极其琐屑的原因。如果西塞罗因为晕船、袁绍因为儿子
生病、阿卜杜拉·拉赫曼因为擅长游泳,因而改变了重大的历史进程,那么本书的小人
物觉得母亲生病比世界大战更重要,显然不足为奇。如果有人觉得:为了教育世人,必
须塑造和维护德国人的恶魔形象,不能让他们看上去像平凡的小人物;他多半会认为:
本书作者太不知趣,不顾大局。
本书的宗旨虽然不是分析历史,但书中展现的社会生活状态有助于厘清关于全能国家的
许多混乱概念。如果全能国家的标准取决于国家对社会的控制程度,那么纳粹德国的候
选资格比苏联稍逊一筹。德国对民间社会的接管并不算彻底,满足于没收犹太人和敌对
分子的财产。大多数企业(包括报刊)和社会组织只面临不太具体的指导和更加含混的
威胁。公开反对纳粹是不可能的,但自发积极配合和敷衍应付形式之间有相当大的模糊
空间。纳粹没有对官僚、司法、军事、外交各部门的旧精英阶级进行有效清洗,满足于
断断续续的干预。后者在没有明显政治性的事务上,经常按照威廉皇帝时代的老习惯办
事。纳粹对血统纯正的德国公民相当信任,对本国社会的优越性颇为自信;因此既不限
制本国公民出国,也不优待或收买外国记者。德国的迫害主要落在外国人和少数民族头
上,不参加政治的纯粹德国人并没有很大的危险。这些特点都是其他国家未必具备的。
赫鲁晓夫回忆德苏瓜分波兰,抱怨苏占区居民(包括波兰犹太人)急欲逃往德占区送死
。其实,逃亡成功率主要取决于中立国护照和外汇。德国人申请这两样东西没有特别的
困难。如果犹太人没有暴露身份,从德国逃往瑞典这样的中立国反而更容易。非犹太人
如果只考虑逃往中立国,确实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苏联。如果我们撇开历史的教育意义,
直接关注历史本身;那么本书虽然不是历史著作,却是很好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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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们不够爱自由——读《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以前偶尔上的一个美国持古保守主义立场的民间新闻网站上,有一天贴出了这张索尔仁
尼琴的语录图:
We didn't love freedom enough.很简短却又很有力的一句话。联系到索翁的人生经历
,我突然很有兴趣去查看这句话的上下文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发现这句话是出现在巨
著《古拉格群岛》的:
“如果……如果……。我们不够爱自由。更要紧的——是不认识到真实状况。我们
在1917年的一次无节制的爆发中消耗尽了。随后就急于顺从屈服,心甘情愿地屈服!…
…对于后来所发生的事,我们简直完全是咎由自取。”
——《古拉格群岛·卷一 ·第一章:逮捕》
"If ... if ... We didn't love freedom enough. And even more-we had no
awareness of the real situation. We spent ourselves in one unrestrained
outburst in 1917, and then we hurried to submit. We submitted with pleasure!
We purely and simply deserved everything that happened afterward."
——The Gulag Archipelago, Vol I, Chap I Arrest
以上的中文译版是我根据英文译版在群众出版社的中译版上作过修改后的译文。我不懂
俄语所以也不知道原文是否如此,但我的确觉得didn't这个过去式用得实在太贴切了。
这里想讲的是另外一本书《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1933—1945年间的德国人》(
They thought they were free,The Germans, 1933-45)。作者Milton Mayer是一个
美国记者,德裔犹太人。他在战后在德国生活过,和十个他称为“我的纳粹朋友”的德
国人交了朋友。这本书便是他自己倾听到的故事和调查研究。
魏玛德国作为一个一战后刚刚建立起的新政权,有着不成熟的民主制度。大萧条导致的
经济危机为纳粹的被选举上台提供了机会。通过一系列对魏玛宪制的毁坏纳粹党成功地
将这个共和国转变为了极权主义的一党制国家。以上也是我们都知道的历史。
当然,当讲到为什么他们支持纳粹党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把问题指向了政绩,特别是在
经济上的政绩:纳粹的执政令本来失业的他们找到了工作,经济在逐渐好转,可耻的不
平等条约被撕毁。这些论调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经历过极端的贫困后好转,人们
很自然是不希望再回到过去的。无论他们心中对纳粹党有没有怀有感激之心,至少享受
着静好岁月的他们不愿意回到过去。
The good development had nothing to do with whether we had a democracy,
or a dictatorship, or what. The form of government had nothing to do with it
. A man had a little money, a chance, and he didn't pay any attention to any
system. Inside the system, you see the benefits.
好的发展和我们有一个民主制度,或是独裁制度或是什么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政府
的组织形式和那是没有关系的。一个人有少许钱财,有机会,那他不关心任何体制问题
。在体制内部,你看到收益。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只是这个世界的确存在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区别。失业者、
工人农民与低中产组成了纳粹强有力的支持力量,甚至基本不是因为他们喜欢见到全德
国的犹太人被迫害和杀戮,只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切身的好处。尽管一战后帝国的瓦解为
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但自由不能当作生计的替代品。
自由的意义?
那么,自由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并不很自由的体制内,却能给我们自
己带来相当富足的生活,那为什么还需要那些自由呢?那些自由是我们本来就应得的(
天赋的),还是只是可以由我们的政府施予或是剥夺的呢?正如“纳粹朋友”们认为的
,他们觉得德国的战败只是因为一系列差错,希特勒他总体是好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被
一些幕僚给坑了(是不是很熟悉的论调?)。我想如果不能清楚地回答上面的问题,如
果一个自由爱好者不能定义政治上的“好”,那么我们无法总结出自由主义追求的意义
。这也是任何一种能够通过创造经济繁荣来维持其专制统治的模式(无论是纳粹模式还
是中国模式)得以腐蚀人类道德水准的原因。
关于政治上的“好”或者说“良政”,我想这里我无法展开讲下去。因为也许对这十个
“纳粹朋友”以及其他生活在专制政权下的普通人来说,政治是否重要都是存疑的。
政治的地位?
The King makes war,and the people die.纳粹德国的人眼中国家是神圣伟大的,自
己是微不足道的。他们关心政治吗?他们关心国家的兴盛,也就是国家大事。但他们却
深深缺乏基本的权利意识,或者说作为一个公民的天赋权利和道德义务。作者作为一个
美国人,做了一下直白的对比:
Arguing with an American, you may ask him, with propriety, "All right
what would you have done if you had been President?" You don't ask one of my
Nazi friends what he would have done if he had been Fuhrer or Emperor. The
concept that the citizen might become the actual Head of the State has no
reality for my friends.
和一个美国人争论,你可能会正经地问他,“如果你当总统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你不会问我任何一位纳粹朋友如果他当了元首或是皇帝他会怎么做。一个普通平民有可
能成为国家元首对我的朋友来说并不现实。
我们说现代文明政治中公民的参与意识非常重要。在浸润着集体主义的国度,人们被教
导他们都是普通的,集体是至上的。这样的环境下人们的政治观点,从个人来说,他们
不关心自己或是他人的权利,多从个人处境出发去看待社会——既然我感觉到我的处境
还是不错的,那这个社会其实就没什么问题了。从国家或是民族来说,这些在实际生活
中的小人物则像是站在集体的角度想问题,仿佛这个时候他已与自己的集体成为一体—
—国家的兴盛是纳粹党的荣耀,也是自己的无比荣耀。10个人中9个人在回顾过去时仍
然把纳粹时期视为他们生命中的最好时期。
平庸之恶
在这静好岁月中,这段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中,难道没有任何的迹象让他们对政权的本
质产生怀疑?书中的开始部分,实际上描写了在1938年纳粹“水晶之夜”中(在纳粹怂
恿和鼓动下,各地纳粹分子走上街头,疯狂地袭击犹太人,破坏财产),Kronenberg(
书中的背景地方,一个小市镇)中这十位纳粹党员分别在做的事。围观,参与或传达指
令,这些普通人参与着对和自己同城的犹太人的迫害。接下来的岁月,他们可能听到一
些关于集中营的传闻,但他们很自觉地认为那是谣言,即使到了战后,这些曾经的纳粹
分子对大屠杀的暴行感到“集体的羞辱”,却不认为个人做错了太多什么。
这本书所展现的纳粹统治机器中的德国人,他们的生活给人的印象实际是很普通平凡的
。这种图景第一次被世人和学术界聚焦关注,是在汉娜·阿伦特写作《耶路撒冷的艾希
曼》的时候。她笔下的纳粹战犯艾希曼,庸碌而寻常,这引起了认为她在维护纳粹的争
议——实际上,《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比阿伦特的著作还要早几年出版,但是并未
引起很大的关注。
她由是提出了“恶的平庸性”这一概念。在极权主义的统治下,统治的极端之恶实际是
由绝大部分人的平庸之恶支撑起来的。与传统的威权主义不同的是,全能国家的绝对权
威和统治一切——无论是公众还是私人世界——的性质,让它必然需要绝大部分人的参
与。也正正因为这样,通往罪恶之路对每个人来说是在不经意间造成的。人们倾向于相
信常识,按照常识生活,享受熟悉感带来的愉悦,然而在极权统治下的生活总结出的常
识是天然无法对抗专制的。阿伦特认为正是人的平常最后造成了极权主义之极恶。
对于公共世界的构建,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如果我们真的足够热爱自由,也许它就不
会那么被我们失去。但这一切对于本来就没有自由的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在读这
本书的过程中,我经常情不自禁地将一些纳粹德国的生活细节代入我自己的生活体验和
对天朝历史的了解。太阳底下真的无新事。
脑海中又想起了这句话:
“The fallacy is to believe that under a dictatorial government you can
be free inside.”
——George Orwell
“相信在一个独裁政府之下你在体制内部能够获得自由实际是一种谬见。”
——乔治·奥威尔
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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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金安平:“小人物”为什么变疯?
评论 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这是一本反思德国纳粹主义社会基础和政治心理的著作。
作者米尔顿.迈耶是个记者,所以他的《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1933—1945
年间的德国人》是按照采访实录的形式写的,但这远远不止是一个采访手记。
这部著作的结构简直就是一个剧本!一开始,就是一个戏剧的序幕,插进了德
国一个叫克罗嫩贝格的古老市镇在1638年11月9日午夜的一个片段做引子,那是由那晚
镇上两座教堂错落的钟声、领着养老金的守夜人整点报时的喊声以及他唱着的“克罗嫩
贝格人”的“催眠曲组成的”。接着舞台一转,行文另起一行,便直接到了300年后
1938年11月9日,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日子和一个标志性事件发生的日子。这本书所有
真正的故事都是从这一天、这个事件开始的。
11月9日是德国纳粹党为纪念1923年11月9日德国纳粹党在慕尼黑的贝格勃劳凯
勒啤酒馆发动的暴动而设的一个纪念日。十五年后,在1938年的11月9日这夜,德国以
疯狂的反犹行动度过了这个日子:在纳粹党首领的怂恿和操纵下,德国、奥地利各地纳
粹狂热分子走上街头,疯狂地捣毁犹太人的店铺和私人住宅,烧毁犹太人的教堂,凌辱
和逮捕大批犹太人。这一夜,几百座犹太教堂被焚烧或夷为平地,几千家犹太人商店被
捣毁,几万名犹太人在自己家里被捕。这一夜砸毁的玻璃随处可见,被称为“砸玻璃窗
之夜”,据德意志保险公司的代表讲,光弥补这项损失,比利时全国玻璃工业就要生产
半年。由于被砸毁的玻璃晶莹透明,所以居然还有一个反讽的称呼为“水晶之夜”。
书中提到的克罗嫩贝格是德国黑森州一个只有2万人的市镇,包括一个有900年
历史的犹太社区和600到800个犹太人。1938年11月9日之前,这里有两个大教堂,其中
一个是犹太堂。在这之前,镇上不多的犹太人和其他所谓“雅利安”人虽不甚了解但也
算和平相处。这里从未产生过什么大人物,迈耶采访的10个纳粹分子,原本的身份不是
裁缝、木匠、面包师就是推销员,稍微体面点的职业也不过是这个城镇上的警察、教师
和收帐员。当然还有一个是高中生。他们虽然在1933年后陆续加入了纳粹,成为了当地
纳粹组织的骨干、冲锋队员,但曾都是“良民”,回到家中就是个普通的父亲、丈夫、
儿子,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反犹倾向,其中还有好几位本来是反纳粹倾向的。但是,
1938年11月9日这个夜晚以后,用迈耶的话来说,“小人物变疯了”。
迈耶对这10个纳粹分子在1938年11月9日午夜到10日之间所作所为和所思所想的
记录,充满了戏剧节奏。以熊熊燃烧的犹太会堂为中心,迈耶用了10个场景,分别再现
了这10个人是如何在不同的场景下介入这一事件的:有传达纳粹上级党部焚烧教堂命令
的;有直接参与浇油焚烧的;有以消防队长身份置身火海中间的;更多的是心惊肉跳或
者兴奋异常地在一旁围观的,当然也有如面包师韦德金德这样的纳粹党街区干事,怕惹
麻烦而漠然躲开的。但无论怎样,这夜后,克罗嫩贝格镇上的“雅利安人”和犹太人之
间的缓和带完全没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撕破了。连同“约柜”一起焚烧的犹太会
堂的倒塌,逼迫着、驱使着整个镇上的纳粹居民与犹太人只能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作为德裔美国犹太人,迈耶坚信自己的直觉,这就是:大多数纳粹分子甚至一
些骨干其实都是德国的普通人。他好奇的是这些普通人成为纳粹的原始冲动和动力来自
何处,换言之他们变“疯”的理由是什么。
美国学者丹尼尔.乔纳.戈德哈根(Daniel.Jonah.Goldhagen)曾在《希特勒的志
愿行刑者》(1996年)中专门探讨过为什么那么多德国的普通人、文明人会成为屠杀
600万犹太人的志愿执行者,他主要是从排犹主义种族主义的角度进行了解读,认为德
国人自觉自愿地、狂热地残害和屠杀犹太人,是希特勒妖魔化犹太人、德国排犹太主义
发展的必然结果。德国学者格茨.阿利(GÖtz Aly)的《希特勒的民族帝国:劫掠、
种族战争和纳粹主义》(2005)则罕见地从德国普通民众的利益和财产角度进行了剖析
,他的研究表明,德国民众在二战中的生存状况要比战前好得多,被占领国的许多财富
、全欧洲的犹太人的财产被征收、变卖后进入了德国国库和普通士兵腰包,这是许多德
国人愿意为纳粹卖命的重要原因之一。迈耶的这本著作早在这些研究之前,上个世纪的
五十年代他就写完此书。他的深刻在于他直接指向了一个最重要的哲学、政治和人权层
面的基本概念——自由。自由是一种权利,是人对自己生存空间和实现个人意志空间的
希望、要求和争取。自由是人类在获得基本生存保障的前提下,渴求实现人生价值,提
高生活质量进而提高生命质量的行为取向和行为方式。
迈耶所访谈的这10个小人物,都是因为加入纳粹而获得了新的身份:54岁的裁
缝卡尔.海因茨.施文克成了当地冲锋队队长;36岁的木匠卡尔.克林格尔赫弗成了当地
志愿者组成的消防队队长的副官;28岁的事业的推销员海因里希.达姆成了当地纳粹指
挥部办公室主任;51岁的面包师韦德金德担任着所在街区纳粹党的干事;42岁的收账员
汉斯西蒙是这个镇第一批纳粹党员并担任了支部的领导人。34岁的中学教师海因里希.
希尔德布兰特,做了纳粹军队的中尉,他说他的学校35个教师中只有5人从未加入过纳
粹党。
在迈耶的采访中,9个人在“回顾过去时仍然把纳粹时期视为他们生命中的最好
时期”,他们参加纳粹是出于自愿,是自由的选择,也是对自由的选择。参加纳粹使他
们都获得了某种“好处”。在进行访谈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二战结束还不到十年,这
些曾经的纳粹分子虽然对屠杀犹太的暴行感到“集体的羞辱”,认为是“过分了些”,
但并没有认为个人做错了太多什么。迈耶指出,“不是自1939年而是自1933年以来,我
的10位朋友都被告知,他们的民族在为生存而战。他们相信自我保全是第一自然法则,
是各个民族和所有兽群本性中的第一本性。”
实际上与其说德国人接受纳粹主义是出于自由的选择,不如说是出于服从和非
理性。“当‘大人物’们比如兴登堡们、诺伊拉特们、沙赫特们,甚至是霍亨索伦们都
接受了纳粹主义,那么小人物们就有了正当和充分的理由接受它。”那位收账员西蒙就
这样对迈耶说,“对他们来说是足够正当的事物,对我们而言当然也是足够正当的事物
。”而那位面包师则说,“没有时间去想,有那么多事情在等着。”
迈耶总结了这些小人物自己承认的参加纳粹的理由,即“害怕和好处”,“害
怕”暴露了事实上的不自由,而在说到“好处”时他们中有人会数度脸红。更重要的是
迈耶用了“They thought they were free”即“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来描述德国
民众的心理幻觉和理由。
他们做过的这一切真的是free的吗?这个free既可以理解为自由的,也可以理
解没有代价的。而他们其实既可能不是出于自由,也不是免费的,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
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在纳粹主义最高潮时。1938年11月10即犹太会堂纵火案
之后的第二天,一群孩子在从一家玻璃被砸烂的犹太人糖果店里搬出几大袋糖果,而一
群成年人,包括一些孩子的父母(也包括穿着褐色衫的围成了一圈的冲锋队队员)则站
在一旁看着。这时一位“雅利安”老人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些举动,然后转向那些父母
们,说,“你们以为你们是在损害犹太人。你们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是在教孩
子成为强盗。”那位老人走开了,父母们冲入人群,从孩子们手中拍掉糖果,拖着哭闹
的孩子离开了。他们也许是意识到了,当德国“雅利安”人认为犹太人是劣等民族因此
可以任意伤害甚至放纵孩子对犹太人作恶时,把自己也降低到劣等民族的危机就已经出
现了。
迈耶的《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完成于二战结束后的不久,看来那时德国人
的反思还没有完成,他们的自我救赎也没有完成。迈耶从一个美国人的立场和理念出发
,认为应该向德国输出和培育真正的自由精神。而无论是纳粹兴起的理由还是德国没有
完成反思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就是自由也是一个具有时限性和相对性的概念,不同
的群体、不同的个体对自由的看法是不同的。甚至即使肉体被束缚,只要心脑不被压制
,对于自己而言都可称之为自由。那么,德国人理解的自由、德国人以为的自由,为什
么就不是自由呢?谁来裁定呢?
显然,作者迈耶也十分纠结。在德国为该书作调查期间,他成了贵格会的教徒
。“贵格会”为英语Quaker一词之音译,意为颤抖者,因建立之初,在聚会时常有人激
动得颤抖而得名。贵格会的特点是直接依靠圣灵的启示,指导信徒的宗教活动与社会生
活,具有神秘主义的特色。
y*****r
发帖数: 327
8
谢谢楼主转帖,回答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我还是怀疑那个裁缝的麻木是因为人性
本恶而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最悲哀的是今天如果碰到同样情况,还是会有很多人袖
手旁观麻木不仁。
S******D
发帖数: 8437
9
黑毛主席,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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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中国会改变的,邓小平已经往前走了一步,大家都往前走一步,那些工农兵学员是挡不
住的。
希望苏联的昨天就是中国的今天,不要流血。

【在 y*****r 的大作中提到】
: 谢谢楼主转帖,回答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我还是怀疑那个裁缝的麻木是因为人性
: 本恶而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最悲哀的是今天如果碰到同样情况,还是会有很多人袖
: 手旁观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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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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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让大家讲话,我相信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说:“那个老逼把我们害苦了”

【在 S******D 的大作中提到】
: 黑毛主席,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l*******p
发帖数: 5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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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尼玛扯。中国人又被你代表了。

【在 P****R 的大作中提到】
: 要是让大家讲话,我相信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说:“那个老逼把我们害苦了”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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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能使得小人物不受大人物的影响?
第一是频繁一人一票的选举,大人物不能稳定地维持大人物的地位。
美国众议院每隔2年要全部改选,参议员每隔6年要改选,总统和州长每隔4年要改选。
第二是陪审团制度,任何案件,不管是公诉还是民事诉讼,都要由陪审团决定,官家和
法官都不能决定。
防止独裁必须从基层开始,而不是顶层设计。
这意味着小人物要承担责任,这些责任是繁琐的,往往发生在工作之余,占用私人时间。
在美国的华人,基本上不积极投票,经常逃避陪审团责任(借口英语不好),只想进名
校,出来赚钱,少缴税(张五常就是这样,逃税最后被联邦政府起诉通缉,现在躲在中
国,永世不得重返美国定居)。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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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相信,你说那个老逼没有害苦你家?

【在 l*******p 的大作中提到】
: 尽尼玛扯。中国人又被你代表了。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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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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