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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北京土改试点①十字路口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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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大院话题: 村民话题: 新建村话题: 土地话题: 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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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土改试点①十字路口的村庄
2017-12-04 09:51:20 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澎湃市政厅调研组
点击:2197 评论: (查看)
【澎湃编者按】
2015年2月27日,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三次会议决定:授权
国务院在北京市大兴区进行“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改革试点。2017年10月
3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决定,拟将农村土地制度三项改革试点期限延长至2018年12
月31日。
“北京土改试点”系列将从政策、规划和实施三个层面,探讨大兴区进行“农村集
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改革试点的情况。本篇将通过对大兴区新建村村民的采访,勾
勒出历次土地改革给当地村民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从北京城区一路往南,楼房渐渐稀疏起来。出了南五环,就离新建村最北的土地不
远了。这里闲置着大片荒地。南边隔着一条马路,是文创、汽车、服装产业聚集的工业
园,再直走就到了村口的牌坊。一条马路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从牌坊进村,主街两边现在都已经清理完毕。远处,尚待拆除的建筑一直延伸到村
民自家的宅基地前。冬天傍晚,街灯照着空旷的巷子,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废墟之
间溜达,流浪猫狗在遍布垃圾的街巷中觅食,魅影重重。
在我们的拜访中,常有村民提起新建村昔日的繁华,村里的主路上,“走快了前脚
就踩到别人后脚”,而今这里已经难觅生活的痕迹。
新建村属于大兴区西红门镇。这里正在推行的农村土地制度新政策的试点改革,并
不易被察觉。
https://wx2.sinaimg.cn/mw690/e4f8ccfbgy1fm4i21cj4fj20go0ci76u.jpg  
近期的新建村。 柴潜 摄
大兴:既先锋,又边缘
在中国经济制度改革和城市化的历史上,北京大兴的角色可谓既先锋,又边缘。
说它“先锋”,是因为和其他郊县相比,大兴距离北京市区只有13公里,“天子”
脚下每一步发展规划,尤其在涉及城乡协调发展方面,都和这片土地息息相关。几乎在
每个关键历史时期,大兴地方政府都会与京城互相呼应,率先进行各种改革和探索——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大量地貌水文改造,为北京城日后的稳定发展立下汗马功劳;1950、
60年代工业化热潮中孕育、辅佐城市现代化和工业化成形;再到市场经济年代不断接受
、消化城市升级进程中产生的层层产业疏解;直到被打造成“新型城镇化综合试点地区
”,尤其是近期,针对中国最复杂的制度之一——土地制度的改革,也是由大兴为中央
政策制定者提供重要的试点功能。
说大兴“边缘“,是因为和北京城及其他偏北、偏东率先发展起来的区县相比,它
一直没受到太多外界关注。尽管2001年大兴由县改为区,但在人们眼中这里依然是北京
城南的乡下。大兴目前下辖9个镇,数百个自然村,大量农村居民长期偏安一隅,至今
在很大程度上还在依靠村集体——村委、“大队”来组织生活。村庄在过去几十年的城
市化进程中被慢慢打磨、消解成为一个个“城中村”。这些农民在很多方面不能和城市
居民享受同等的福利和待遇,但其生活,又处于城市扩张的强大驱动和资本窥视下,被
深深扰动、改变着。
在1990年代,大兴通过出租部分集体用地而风风火火办起来的、以城中村三低产业
为基底的工业大院,聚集了数十万外来人口,也在一段时期内带动了地方经济增长。而
如今,这一切面临着结构性改变。
2015年起,大兴作为全国试点,开始推动农村集体经营性用地入市的改革项目。这
个信号意味着,中国在探索更深层次的土地改革,集体土地将进一步释放出与国有土地
几乎同等的价值。而根据报道,大兴长期以来以碎片化形式存在的集体土地多达4200余
宗,势必将被进行新一轮重组、整合、统一规划。
就像批判地理学家大卫•哈维指出的:“资本制造出符合它某一时期需求的
地理景观:一段时间之后,为了促进资本的进一步扩张和性质转变,资本必须破坏它之
前创造出来的旧景观。”在近期“腾笼换鸟”、“散乱污治理”、“产业调整升级”等
宏观政策的多重推动下,大兴区二十几年野蛮生长的工业大院似乎走到了命运的尽头。
那些积累了密密麻麻的违建和外来人口的城中村,在周围高大上的工业园区陪衬下也显
得异常尴尬。近十年来,当地政府几度尝试拆掉这一带的“违法毒瘤”,但一直不顺利。
这个改革对与本地村民而言,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退出历史舞台的工业大院带走
了这里十几万外来人口,村民在宅基地上建的一排排房子瞬时人去楼空,早已流转了土
地的农民,再无租金可食。
当地政府同时进行的“棚户区改造”计划与全面禁煤计划让这个寒冬更加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村民们常常需要走几里路到隔壁黄村镇才能买到菜和粮食,棚改拆迁迟迟
没有给出具体方案,而禁煤又缺乏足够取暖措施,令这些村民加深了忧虑。
“新建村”的前四十年土改
”新建村“村如其名。它是1956年春天因国家征地,由昌平县大水峪等村的400多
户搬迁农民在大兴境内组成的全新家园。郑喜来伴随着新家园的建立而出生,父母时常
给他说起那段艰难的迁徙故事:市政府动员搬迁动员了半年之久,然而落户后,依然有
二十多户村民不愿在大兴生根,转而回了昌平。于是,政府在昌平的征地附近又为这二
十多户建了另一个“新建村”。
齐卫红来大兴的时候才8岁,记忆中,那时村里全是盐碱地,布满“大水坑子”,
“蛤蟆撒泡尿都能积起来”,一下雨积水便深及膝盖。新建村附近农田只能简单种些高
粱,收成总是不好——根据《大兴县志》记载,这里的土地是“薄、沙、碱、洼”。
1950年代末是人民公社的年代。那时,新建村居民们在生产大队的统一调动下进行
了大量建设开发。在齐卫红的记忆中,这段时间满是体力劳动:“平整土地!大冬天,
拿大镐,刨大土块,一块一块往出背,往大坑里搁!1958年那会儿建设水库,挖水柜,
零下十八度,好家伙,这手一抱大土块子,给冻上了!那会儿口号怎么说的?兴修水利,
三面红旗!”
改革开放前的中国,村集体土地由人民公社规划、经营、管理。大兴县村民的劳动
按工分记酬,统一分配。村里70岁的曾又军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在生产队里就是挣工
分。一个劳力一天挣10分合6毛6分6,年底了生产队的总收入除以工分,一个月能挣个
18、9块钱。”
从建村到改革开放的二十多年里,新建村的生活都颇为辛苦,不算轻松。
农村的改革始于农村地区包产到户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释放了农民的生产
积极性,提高了农村的收入水平。在齐卫红的记忆里,那段日子辛苦,“但日子有意思
,干活儿有意思。”
不过,郑喜来却带着满腹的牢骚走入了新时代。“我最喜欢人民公社时代”,他在
人民公社时期是国营农场社员。本来很快就要从集体合同工转成国家职工的郑喜来,
1983年在改革开放、工厂转制的政策变化下,没能转成国家职工,只好回去农村。可回
来之后却没有地,“那时候没出去打工的人,最多的承包了五十亩地。包地大户的合同
没到期,要不回地。”
包产到户在新建村的第一道困难,源于这里的经济结构——新建村的村民并不只参
与农业生产,而是既有农民也有工人。不少回乡的人跟郑喜来有同样的困境,新上任的
村长带着他们和包地大户打官司,终于把地分到了每户上。不过,没种多少年,郑喜来
就在新时代里结束了他的农民生涯。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联产承包制度似乎就是把土地分给村民,自负盈亏。但在基
层,在有些村民的记忆中,制度改革的施行非常复杂。事实上,大兴县联产承包责任制
的改革之路经历了不同时段,也产生了各种形式。一开始是把生产分包到户,后来经过
几年改革,大兴县从1984年开始又强调土地集体统筹,以便加强农村规模经济——“改
联产承包制后,说分地,分完地末了又给收了,”在曾又军的记忆里,土地就没怎么落
在过自己手上。他拿了7亩多地,1985年种了一茬麦子一茬白菜,86年就又收回了队里
,回到了小组里种地。“每天三点起来插秧,虽然累,但还是很欢乐的”,曾又军说。
而从2004年起,他就再没见着过自己的地。
1990年代:工业大院的诞生
1990年代的中国经历了经济与社会的大变迁。1990年春晚,黄宏与宋丹丹的小品《
超生游击队》把流动人口的生活困境和盘托出。城市和农村的张力渐渐凸显。到了1994
年,随着分税制改革启动,此后十余年里地方政府卖地获利的财政体系和城市发展方式
由此开端。
在新建村,这十年尚算平静,但村里出现了一种新的土地利用方式——工业大院。
生产队将一部分田地出租出去,用作其他产业。
工业大院是怎么盖起来的?村民们的回忆在此多有停摆。“租地的时候,老百姓都
不知道”,曾又军说,“知道的时候,地都租完了。”同在村里,工业大院虽然与村民
一墙之隔,但却很遥远。
新建村工业大院兴起的确切年代和模式暂不可考,但人类学家项飙曾经在著作《跨
越边界的社区》里描绘过1990年代大红门附近“大院”是如何成形的:本地村委会和国
有企业将自己手头的空闲土地流转,出租给外地商人,建设公寓、厂房,收取地租。在
他研究的“浙江村”,工业大院最早是由村委会领导和外地人合作建设起来的,甚至为
“管理之便”,有些村委会也设在了温州人的大院里。
在新建村,按照村民刘涛的回忆,1990年代经历了类似的情况。一开始,村里允许
土地流转,村民可以要一块地“搞养殖,种植,小工厂”。但这些产业并没有发展起来
:“本地人租的地、盖房,闲置五六年。本地人比较懒,干不成大事。”土地流转逐渐
转向了外地老板,形成了村中的工业大院。据县志载,到2000年,大兴县的村级工业大
院已发展到了64个。
随着工业大院的发展愈加兴旺,其暴露的问题也逐渐凸显。工业大院看似给村里增
收,人人都有机会寻租,带领农民致富,但事实上分配并不公平。以村委会名义租出去
的土地,利润不知道去了哪里,靠“关系”租到的地和地上建筑,再被层层转包。“过
来能租到地盖房的人都不是老百姓,都是关系户”,曾又军说,“最早租地花不了多少
钱,但利润很高。第一承包人先盖厂房、公寓,盖完再包给别人,有时候能转上好几道
。”
工业大院的土地流转红红火火,然后突然间遇上了麻烦。1998年,《土地管理法》
进行了修订。新增加了一整章用以限制耕地流转和挪用。其中“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由
本集体经济组织以外的单位或者个人承包经营的,必须经村民会议三分之二以上成员或
者三分之二以上村民代表的同意,并报乡(镇)人民政府批准。”倚仗“关系户”,打擦
边球的工业大院,一下子从灰色地带变成了尴尬的存在 。但在最终被拆除之前,工业
大院还是继续生存了二十年。
2004年:五连环公司登场
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前十年持续”野蛮生长“的工业大院,此刻进入了高速发展通
道。工业大院走向了包地皮-建公寓-多层转租的模式。极端状态下甚至可转七八手,创
造了高额的利润。村民们则抱怨说,在这个时期的工业大院模式中,他们依然分不到太
多红利。
在这时期,真正改变了村民和土地之间关系的,是五连环公司的出现。
https://wx4.sinaimg.cn/mw690/e4f8ccfbgy1fm4i21gvesj20go0cimzr.jpg  
五连环公司。 柴潜 摄
2002年,意识到农村土地经营情况较为混乱的大兴区政府,在新建村所在的西红门
镇开始了一轮新的“土地股份合作制”试点实验。这场实验催生了“北京市五连环投资
有限公司”。2004年,由新建四个自然村村委会出资和西红门镇农工商联合企业总公司
出资成立的“北京市五连环投资有限公司”,通过每年给村民分钱、三年一涨的承诺,
征收了绝大部分村民的耕地。在公开的工商文件里,五连环投资有限公司是西红门镇政
府的全资子公司,各村村支书挂名高管,但“现在五连环做不了什么决定,实权都在镇
里。”
五连环公司位于新建村北边的高端产业园中。打电话过去,会在接线音里听到:“
欢迎致电五连环投资有限公司,本公司是轻纺服装业基地的一级开发公司”。相比工业
大院,五连环工业区的地权不再有灰色地带。参与了当年村民会议的村民代表黄艳回忆
说:“领导说这块可以当工业用地了。好像是什么‘农业基本保护区变成了工业预备地
’,可以慢慢开发起来。”
当时和村民土地入股几乎同步的,还有土地确权。一些村民之前没承包到土地,确
权后获得了耕地。而之后将土地流转给五连环公司,能得到每年每亩地1000多块的租金
收入。没有耕地了,镇政府鼓励村民自建房屋,收地租、进城务工,双向收入。在村民
刘涛的回忆中,五连环刚开始那会儿,邻村人都羡慕新建村民:“那时候种地,哪能收
1000呐?啥也不用干就收1000块钱。好多人都挺高兴。”不过,黄艳留了个心眼,“种
地虽然每年种不了一千多。可有一亩地就饿不死;我要给你了,为了那一千四百块钱,
你就把我饿死了。我三十几岁也没什么就业补偿金,没有地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这样
,黄艳没交地。
“土地就是农民的枪,交了枪就是交了命!”任玲一家也扛住了压力,在2004年没
把土地流转给五连环公司。任玲自1980年代嫁入新建村,就没见家里有过土地,公公婆
婆都上班,老公在外开出租车。确权后,一辈子没种过地的一家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土
地。后来的十几年里,她家里一部分土地用来种树卖树苗,另一部分租给了外来者开商
铺,过得比那些交了地的农民都要好。
不过,没把土地流转出去的农民寥寥。大部分人都是“随大流,政府征地,也没算
过一笔帐,就交了”。正如研究城乡土地发展的曹锦清教授指出,我国实行的农村土地
村集体所有制,带来的是农民对于地权相对模糊的认识。这事实上极大地降低了征用农
地的阻力,在大部分农民的意识中,“土地始终是国家的,国家要用,拿去就好”。在
“政绩考核”的压力下,各级政府为追求GDP的增长率与扩大地方财政收入,竞相展开
招商引资的竞争,压低土地价格便是他们招商引资的资本。廉价的征用,这为中国在工
业化以及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征用农地带来了极大便利。
十年过去,当年流转土地食地租的结果,在大部分村民心里留下了一个洞。
眼看着高楼大厦在南边被征走的耕地上平地而起,4S店、奥特莱斯等公司和各大工
厂接连入驻。没了土地的村民就开始想就近找找工作,然而很快这个幻想就破灭了。“
那些工厂都不要我们本地人,好像说本地人不好管理,实在招不上来人的时候才安插几
个”,张贵芬告诉我们,“后来我们向上面反应,他们就安排了本地人去五连环扫大街
,月收入很低”。所以,不愿意跑远的本地村民,就只好靠吃租子过日子。
齐卫红家流转土地之后靠地租吃饭。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坎儿。“你说这地好不容
易给调整好了,填平了,到04年,没了。”他觉得村里人不做农活,靠租子吃饭之后人
情味也淡了:“谁都碰不上谁。人际关系没有了。空虚。”
交了地的村民们每年都从五连环收地租——十多年来从每亩1000多涨到了6000左右
。但对收归五连环的土地如何使用,大家不太清楚。不少人告诉我们所谓“股东”形同
虚设,股东代表是抓阄抓的,任何决议“股东”都没有参与的份儿。“好大一片都荒着
呢。北边南边都有大块地荒着。就是没开发。”
村民们都说,原先签协议的时候期待能够从五连环分红,但有说是经营状况不佳,
有说是别的原因,终归没看见过红利分到村民手上。“人家说没盈利就没盈利,没办法
”,黄艳说。有村民心疼荒着的耕地,想回去种,但是地都被圈了起来,再也不让农民
接近。
等回过味儿来,再巴巴看着当初没交地的人过的好日子,大家都深觉土地被五连环
“骗”走了。而到了现在,外地人随着工业大院的腾退都不见了,连吃租子的日子也过
不上了。
2010年后:工业大院继续壮大
2010年之后,新建村迎来了人口和违建公寓的“双重发展”。随着东边的瀛海镇和
北边的南小街拆迁,家庭作坊式的加工厂和外地人涌向新建。村口的工业大院地租飞涨
,经过层层转租,外来的承包者们盖起了新的工厂、公寓,获得了高额利润。村民们也
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小楼,对外招租,吃上了外来务工者的租金。齐卫红的小楼就是
在这个时期建起来的。“2014我年盖了这幢楼房。楼起来我住楼上,楼下五间租出去了
。300块钱一间儿。我计划着,再七年,我把头里那排也改咯,也盖成楼。”
https://wx1.sinaimg.cn/mw690/e4f8ccfbgy1fm4i21ik50j20go088whk.jpg  
新建村清理前的街景。图片来自百度街景。
然而,早在2004年,北京市政府就发布过通知,要求在全市范围内撤销442个“各
类开发区”,新建村四个队的工业大院在列。如此形成对比的,是大兴地方政府在2001
年做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五”计划和到2010年规划纲要》,纲要要求“因地制
宜,在有条件的地方,促进‘工业大院’的发展与壮大”。
这些看似互相冲突的政府文件究竟形成何种程度的约束力,在当年如何执行,不得
而知;事实是,这些工业大院大部分都继续存在着,持续发展着。
但是,在飞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大兴区需要不断承担从北京市中心区域”疏解
"出来的产业。人口密度高企的城中村顽固点缀其中,加上本来就高度碎片化的农村集
体用地,这样的结构十分不利于大兴进行新一轮城镇化升级。
https://wx4.sinaimg.cn/mw690/e4f8ccfbgy1fm4i21htf3j20go0go422.jpg  
大兴新城规划图纸。
https://wx2.sinaimg.cn/mw690/e4f8ccfbgy1fm4i21sqo5j20go0gojuq.jpg  
大兴新城规划图纸。
新的资本要涌入,要盘活土地存量,加快集约化发展;旧的资本就成了不合时宜的
眼中钉,需要尽快被拔掉,被挤出去。有媒体报道,大兴从2012年就开始频繁下发通知
,计划用5年时间腾退拆除近960公顷的工业大院。2017年是该5年计划的最后期限。在
西红门镇政府规划的愿景中,新型产业园区将代替原有的27个村级工业大院。
有趣的是,伴随着不断下达的“腾退工业大院”通知,工业大院的违章建筑更加野
蛮生长。那些承包人愈发毫不收敛地在租下的土地上加建,以期拆迁时可以拿到更多的
补偿。所以每次拆迁的计划都落空——“拆不动啊,那些公寓的老板,动辄跟政府要几
个亿!”不少人这样说。于是拆迁期限不断被延后。“本来说拆完工业大院,再拆我们
的房子,后来拆不动,换了一届领导,就改成先拆我们再拆工业大院”,任玲说,“去
年我们开会说了,大兴再也不让有工业大院了,三年内必须全部腾退”。
不过,一场意外让这一切进行地格外顺利。
这部分被腾退的土地,在性质上属于“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很多人都注意
到,这个时间节点,与此次全国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试点时间刚好契合。
2015年:第三次土地改革
2015年2月2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授权国务院,在全国33个试点地推进农村土地征
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等改革措施。这一次,大兴县做为北京市唯一入选的区县
,又一次被推到了时代的前沿。
2015年底,西红门镇2号地B地块正式入市拍卖,并由北京赞比西房地产开发有限公
司以8.05亿元竞拍获得。在媒体报道中,这意味着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与国有建设
用地实现了“同权同价”,是“农民致富、产业升级”的双赢局面。
新建村的村民却对镇上发生的这件事不太敏感。似乎和眼下房屋被拆无处安置相比
,这只是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高大上的政策愿景和自己的生活到底会发生什么具体关
系,也无人能讲得清楚。齐卫红隐约听说过这回事,似乎和农村户口有点关系:“听说
是按城市居民(身份)了?给退休的钱?没有农民那一说了就,收回了。” 而更多的村民
则表示没听说过或了解不多。毕竟,现行试点中入市部分的土地属于经营性建设用地,
而和村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宅基地并不包含其中。
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会被眼下这点焦头烂额吸引过去,瞄准目前语焉不详的拆迁计划
。在这里,“五连环”再次成为火力集中的焦点。村民尤其无法接受目前权责不清的局
面。齐卫红最有代表性:“我就不知他们拆这个房是镇政府弄啊,还是五连环弄啊?合
同都是跟生产队那儿签(村委会),你问他们他们也不知是谁弄的。那哪儿能随便签。房
子都交出去了,出了事儿,老百姓找谁去?”
似乎过去十多年经历了换地入股的各种虚虚实实,村民们对这个“管我们四个村儿
”的五连环,并无信心。他们不知道自己股东/股民的自主性何在,不知如何约束监督
五连环的所为,甚至不清楚这个组织未来还会不会存在。用齐卫红的话说就是“地收回
去了,现在该收我们房了。”
和语焉不详、归责模糊的拆迁计划相比,此次土地改革试点,似乎早已在深思熟虑
中有条不紊地进行。2017年下旬,大兴区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试点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工作
人员在《中国土地》杂志撰文总结大兴区集体土地入市的经验。文中提到,大兴区实行
“镇级统筹,以联营公司”为入市主体。这样就“避免了村级组织化程度不高而引发的
主体缺位、管理不善问题,降低集体土地交易成本与经营风险。“文章总结道,这一种
做法,“对于实现兼顾效率与公平、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解决‘大城市病’都具有重
要意义。”
2015年12月9曰,时任中共北京市大兴区委副书记、区政府区长的谈绪祥在大兴区
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试点领导小组成员工作会上指出,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
市试点改革是第三次国家土地改革。
而宏大的集体土地入市土改政策,落到具体的村庄,将以何种方式规划、分配、执
行?目前我们不得而知。但从介绍中可以得知,镇政府和联营公司会在改革中扮演核心
作用,而据此或许也可以猜测:“五连环”,或者类似“五连环”这种的机构,很可能
将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曾经做过村委干部的刘涛告诉我们,新建村所有经营性用地早已
被五连环都收回去了,“工业大院的地,五连环事实上已经从村委会那里收回去了。钱
是五连环公司给村委会,管理权是村委会,但是土地拥有权属于五连环公司。等租户都
走了,非宅的土地就都归五连环了。”
随着土地入市,西红门镇“北城南乡”的局面也将会全面改变。工业大院这个拖累
资本流动速度的阻碍终于被消灭了,资本在时空中的聚集与积累将会更加畅通无阻,进
而以对其最有利的形式塑造着城市的地理景观。尽管在保障新一轮资本扩张的同时,新
实验对农民许下了承诺:土地入市政策将保障土地集体所有权,并依据各村现在入股土
地的价值所占比重,形成全镇统筹分配,成为农民受益稳定增长的长效机制。然而,正
如作为股东的农民从不了解五连环的运作与收益一样,农民在更加强大的金融资本和几
乎不可被理解的中介化过程面前,是否有还价的能力?
(本文中郑喜来、齐卫红、曾又军、刘涛、黄艳、任玲、张贵芬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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