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boards

本页内容为未名空间相应帖子的节选和存档,一周内的贴子最多显示50字,超过一周显示500字 访问原贴
Military版 - 強大的明清小說:一文錢害死十三人
相关主题
茶酒论 (唐)王敷习core的性格
揭秘:古代人逛一次妓院所需花费银两是多少长江以北除帝都和天津,剩下的大连青岛沈阳西安一个档次
穿西装这事反映出接轨接的有点问题共产党治国=黑瞎子掰玉米
关于中共双重管理体制的一些答疑学而不思则罔--给轮回的一个思考题 (转载)
航母舰载机起飞可不可以这样大舜号. 还记得吗
《茗谈》六十:英国式坑爹 ZZ东方之星 和棒棰岛 大小 能差多少?
被薄熙来咬烂乳头的模特就是她(图)大虎山,沟帮子,公主岭,瓦房店这些地名也是俗不可耐
我对薄王事件的终极解读:虽是一家之言,但求留份历史的观察。小日本或许有很多诺奖但是没有诺奖级别的工作
相关话题的讨论汇总
话题: 屍首话题: 朱常话题: 再旺话题: 大尹话题: 卜才
进入Military版参与讨论
1 (共1页)
p***n
发帖数: 17190
1
https://translate.googleusercontent.com/translate_c?depth=1&hl=zh-TW&prev=
search&rurl=translate.google.com.tw&sl=zh-CN&sp=nmt4&u=http://blog.renren.com/share/231807082/972322862&xid=17259,15700022,15700105,15700124,15700149,15700168,15700173,15700201&usg=ALkJrhjVz0J2o_rccY3_GUnfvWPRlJgRKw
強大的明清小說:一文錢害死十三人
《醒世恆言》第三十四卷講述了這麼一個糾結的故事,一文錢的因由扯來扯去扯出十三
條人命來,即使沒有什麼懸疑色彩、不需讀者進行任何推理,也看得人家驚心動魄。
沒有必要故弄玄虛,只需一本正經地敘述出來,然後嚴肅教導後人“捨財忍氣”,就可
以達到讓讀者虛脫的效果(雖然貌似不是馮老人家的本意)。 閒話不多說,拿出來雷
一下大家,原文如下:
話說江西饒州府浮梁縣,有景德鎮,是個馬頭去處。 鎮上百姓,都以燒造磁器為業,
四方商賈,都來載往蘇杭各處販賣,盡有利息。 就中單表一人,叫做丘乙大,是窯戶
家一個做手,渾家楊氏,善能描畫。 乙大做就磁胚,就是渾家描畫花草、人物,兩口
俱不吃空。 住在一個冷巷裡,盡可度日有餘。 那楊氏年三十六歲,貌頗不醜,也肯與
人活動。 只為老公利害,只好背地裡偶一為之,卻不敢明當做事。 所生一子,名喚丘
長兒,年一十四歲,資性愚魯,尚未會做活,只在家中走跳。
忽一日楊氏患肚疼,思想椒湯吃,把一文錢教長兒到市上買椒。 長兒拿了一文錢,才
走出門,剛剛遇著東間壁一般做磁胚劉三旺的兒子,叫做再旺,也走出門來。 那再旺
年十三歲,比長兒到乖巧,平日喜的是攧錢耍子。 怎的樣攧錢? 也有八個六個,攧出
或字或背,一色的謂之渾成。 也有七個五個,攧去一背一字間花兒去的,謂之背間。
再旺和長兒閒常有錢時,多曾在巷口一個空階頭上耍過來。 這一日巷中相遇,同走到
常時耍錢去處,再旺又要和長兒耍子,長兒道:“我今日沒有錢在身邊。”再旺道:“
你往那裡去?”長兒道:“娘肚疼,叫我買椒泡湯吃。”再旺道:“你買椒,一定有錢
。”長兒道:“只有得一文錢。”再旺道:“一文錢也好耍,我也把一文與你賭個背字
,兩背的便都贏去,兩字便輸,一字一背不算。”
長兒道:“這文錢是要買椒的,倘或輸與你了,把什麼去買?”
再旺道:“不妨事,你若贏了是造化,若輸了時,我借與你,下次還我就是。”
長兒一時不老成,就把這文錢撇在地上。 再旺在兜肚裡也摸出一個錢丟下地來。 長兒
的錢是個背,再旺的是個字。 這攧錢也有先後常規,該是背的先攧。 長兒檢起兩文錢
,攤在第二手指上,把大拇指掐住,曲一曲腰,叫聲:“背。”攧將下去,果然兩背。
長兒贏了,收起一文,留一文在地。 再旺又在兜肚裡摸出一文錢來,連地下這文錢揀
起,一般樣,攤在第二手指上,把大拇指掐住,曲一曲腰,叫聲:“背。”攧將下去,
卻是兩個字,又是再旺輸了。 長兒把兩個錢都收起,和自己這一文錢,共是三個。 長
兒贏得順溜,動了賭興,問再旺:“還有錢么?”再旺道:“錢盡有,只怕你沒造化贏
得。”
當下伸手在兜肚裡摸出十來個淨錢,捻在手裡,嘖嘖誇道:“好錢。好錢。”問長兒:
“還敢攧麼?”又丟下一文來。 長兒又攧了兩背,第四次再旺攧,又是兩字。 一連攧
了十來次,都是長兒贏了,共得了十二文,分明是掘藏一般。 喜得長兒笑容滿面,拿
了錢便走。 再旺那肯放他,上前攔住,道:“你贏了我許多錢,走那裡去?”長兒道
:“娘肚疼,等椒湯吃,我去去,閒時再來。”再旺道:“我還有錢在腰里,你贏得時
,都送你。”長兒只是要去,再旺發起喉急來,便道:“你若不肯攧時,還了我的錢便
罷。你把一文錢來騙了我許多錢,如何就去?”長兒道:“我是攧得有採,須不是白奪
你的。”再旺索性把兜肚裡錢,盡數取出,約莫有二三十文,做一堆儿堆在地下道:“
待我輸盡了這些錢,便放你走。”
長兒是小廝家,眼孔湥娏诉@錢,不覺貪心又起,況且再旺抵死纏住,只得又攧。 誰
知風無常順,兵無常勝。 這番採頭又輪到再旺了。 照前攧了一二十次,雖則中間互有
勝負,卻是再旺贏得多。 到結末來,這十二文錢,依舊被他復去。 長兒剛剛原剩得一
文錢。 自古道:賭以氣勝。 初番長兒攧贏了一兩文,膽就壯了,偶然有些採頭,
就連贏數次。 到第二番又攧時,不是他心中所願,況且著了個貪心,手下就覺有些矜
持。 到一連攧輸了幾文,去一個捨不得一個,又添了個吝字,氣便索然。 怎當再旺一
股憤氣,又且稍粗膽壯,自然贏了。
大凡人富的好過,貧的好過,只有先富後貧的,最是難過。 據長兒一文錢起手時,贏
得一二文也是勾了,一連得了十二文錢,一拳頭捻不住,就似白手成家,何等歡喜。
把這錢不看做倘來之物,就認作自己東西,重複輸去,好不氣悶,痴心還想再像初次贏
將轉來。 “就是輸了,他原許下借我的,有何不可?”這一交,合該長兒攧了,忍不
住按定心坎,再复一攧,又是二字,心裡著忙,就去搶那錢,手去遲些,先被再旺搶到
手中,都裝入兜肚裡去了。 長兒道:“我只有一​​文錢,要買椒的,你
原說過贏時藉我,怎的都收去了?”再旺怪長兒先前贏了他十二文錢就要走,今番正好
出氣。 君子報仇,直待三年,小人報仇,只在眼前,怎麼還肯把這文錢借他? 把長兒
雙手擋開,故意的一跳一舞,跑入巷去了。 急得長兒且哭且叫,也回身進巷扯住再旺
要錢,兩個扭做一堆廝打。
孫龐鬥智誰為勝,楚漢爭鋒那個強?
卻說楊氏專等椒來泡湯吃,望了多時,不見長兒回來。 覺得肚疼定了,走出門來張看
,只見長兒和再旺扭住廝打,罵道:“小殺才。教你買椒不買,到在此尋鬧,還不撒開
。”兩個小廝聽得罵,都放了手。 再旺就閃在一邊。 楊氏問長兒:“買的椒在那裡?
”長兒含著眼淚回道:“那買椒的一文錢,被再旺奪去了。”再旺道:“他與我攧錢,
輸與我的。”楊氏只該罵自己兒子不該攧錢,不該怪別人。 況且一文錢,所值幾何,
既輸了去,只索罷休。 單因楊氏一時不明,惹出一場大禍,展轉的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 正是:事不三思終有悔,人能百忍自無憂。
楊氏因等候長兒不來,一肚子惡氣,正沒出豁,聽說贏了他兒子的一文錢,便罵道:“
天殺的野俜N。要錢時,何不教你娘趁漢?卻來騙我家小廝攧錢。”口裡一頭說,一頭
便扯再旺來打。 恰正抓住了兜肚,鑿下兩個栗暴。 那小廝打急了,把身子負命一掙,
卻掙斷了兜肚帶子,落下地來,索郎一聲響,兜肚子裡面的錢,撒做一地。 楊氏道:
“只還我那一文便了。”長兒得了娘的口氣,就勢搶了一把錢,奔進自屋裡去。
再旺就叫起屈來。 楊氏趕進屋裡,喝教長兒還了他錢。 長兒被娘逼不過,把錢望著街
上一撒,再旺一頭哭,一頭罵,一頭檢錢。 檢起時,少了六七文錢,情知是長兒藏下
,攔著門只顧罵。 楊氏道:“也不見這天殺的野俜N,恁地撒潑。”把大門關上,走進
去了。
再旺敲了一回門,又罵了一回,哭到自屋裡去。 母親孫大娘正在灶下燒火,問其緣故
,再旺哭訴道:“長兒搶了我的錢,他的娘不說他不是,到罵我天殺的野俜N,要錢時
何不教你娘趁漢。”孫大娘不聽時萬事全休,一聽了這句不入耳的言語,不覺:怒從心
上起,惡向膽邊生。
原來孫大娘最痛兒子,極是護短,又兼性暴,能言快語,是個攬事的女都頭。 若相罵
起來,一連罵十來日,也不口乾,有名叫做綽板婆。 他與丘家只隔得三四個間壁居住
,也曉得楊氏平日有些不三不四的毛病,只為從無口面,不好發揮出來。 一聞再旺之
語,太陽里爆出火來,立在街頭,罵道:“狗潑婦,狗淫婦。自己瞞著老公趁漢子,我
不管你罷了,到來謗別人。老娘人便看不像,卻替老公爭氣。前門不進師姑,後門不進
和尚,拳頭上立得人起,臂膊上走得馬過,不像你那狗淫婦,人硬貨不硬,表壯裡不壯
,作成老公帶了綠帽兒,羞也不著。還虧你老著臉在街坊上罵人。便臊賤時,也不是恁
般做作。我家小廝年小,連頭帶腦,也還不勾與你補空,你休得纏他。臊發時還去尋那
舊漢子,是多尋幾遭,多養了幾個野俜N,大起來好做佟!币宦暆妺D,一聲淫婦,罵一
個路絕人希楊氏怕老公,不敢攬事,又沒處出氣,只得罵長兒道:“都是你
那小天殺的不學好,引這長舌婦開口。 ”提起木柴,把長兒劈頭就打,打得長兒頭破
血淋,豪淘大哭。丘乙大正從窯上回來,聽得孫大娘叫罵,側耳多時,一句句都聽在肚
裡,想道:“是那家婆娘不秀氣? 替老公妝幌子,惹這綽板婆叫罵。 ”
及至回家,見長兒啼哭,問起緣繇,到是自家家裡招攬的是非。 丘乙大是個硬漢,怕
人恥笑,聲也不嘖,氣忿忿地坐下。
遠遠的聽得罵聲不絕,直到黃昏後,方才住口。
丘乙大吃了幾碗酒,等到夜深人靜,叫老婆來盤問道:“你這賤人瞞著我幹得好事。趁
的許多漢子,姓甚名誰?好好招將出來,我自去尋他說話。”那婆娘原是怕老公的,聽
得這句話,分明似半空中響一個霹靂,戰兢兢還敢開口? 丘乙大道:“潑賤婦,你有
本事偷漢子,如何沒本事說出來?若要不知,除非莫為。瞞得老公,瞞不得鄰里,今日
教我如何做人。
你快快說來,也得我心下明白。 ”楊氏道:“沒有這事,教我說誰來? ”丘乙大道:
“真個沒有? ”楊氏道:“沒有。 ”丘乙大道:“既是沒有時,他們如何說你,你如
何憑他說,不則一聲?
顯是心虛口軟,應他不得。 若是真個沒有,是他們作說你時,你今夜吊死在他門上,
方表你清白,也出脫了我的醜名,明日我好與他講話。 ”
那婆娘怎肯走動,流下淚來,被丘乙大三兩個巴掌,推出大門,把一條麻索丟與他,叫
道:“快死快死。不死便是戀漢子了。”說罷,關上門兒進來。 長兒要來開門,被乙
大一頓栗暴,打得哭了一場睡去了。 乙大有了幾分酒意,也自睡了。
單撇楊氏在門外好苦,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千不是,萬不是,只是自家不是,除卻
死,別無良策。 自悲自怨了多時,恐怕天明,慌慌張張的取了麻索,去認那劉三旺的
門首。 也是將死之人,失魂顛智,劉家本在東間壁第三家,卻錯走到西邊去,走過了
五六家,到第七家。 見門面與劉家相像,忙忙的把幾塊亂磚襯腳,搭上麻索於簷下,
系頸自荊可憐伶俐婦人,只為一文錢鬥氣,喪了性命。 正是:地下新添惡死鬼,人間
不見畫花人。
卻說西鄰第七家,是個打鐵的匠人門首。 這匠人渾名叫做白鐵,每夜四更,便起來打
鐵。 偶然開了大門撒溺,忽然一陣冷風,吹得毛骨竦然,定睛看時,吃了一驚。
不是傀儡場中鮑老,也像鞦韆架上佳人。
簷下掛著一件物事,不知是那裡來的,好不怕人。 猶恐是眼花,轉身進屋,點個亮來
一照,原來是新縊的婦人,咽喉氣斷,眼見得救不活了。 欲待不去照管他,到天明被
做公的看見,卻不是一場飛來橫禍,辨不清的官司,思量一計:“將他移在別處,與我
便無干了。”耽著驚恐,上前去解這麻索。 那白鐵本來有些蠻力,輕輕的便取下掛來
,背出正街,心慌意急,不暇致詳,向一家門裡撇下,頭也不回,竟自歸家,兀自連打
幾個寒噤,鐵也不敢打了,复上床去睡臥,不在話下。
且說丘乙大黑蚤起來開門,打聽老婆消息,走到劉三旺門前,並無動靜,直走到巷口,
也沒些踪影,又回來坐地尋思:“莫不是這賤婦逃走他方去了?”又想:“他出門稀少
,又是黑暗裡,如何行動?”又想道:“他若不死時,麻索必然還在。”再到門前看時
,地下不見麻繩,“定是死在劉家門首,被他知覺,藏過了屍首,與我白賴。”又想:
“劉三旺昨晚不回,只有那綽板婆和那小廝在家,那有力量搬撸俊庇窒氲溃骸跋x蟻也
有幾隻腳兒,豈有人無幫助?且等他開門出來,看他什麼光景,見貌辨色,可知就裡。
”等到劉家開門,再旺出來,把錢去市心裡買饃饃點心,並不見有一些驚慌之意。 丘
乙大心中委決不下,又到街前街後閒蕩,打探一回,並無影響。 回來看見長兒還睡在
床上打齁,不覺怒起,掀開被,向腿上四五下,打得這小廝睡夢裡直跳起來。 丘乙大
道:“娘也被劉家逼死了,你不去討命,還只管睡。”這句話,分明丘乙大教長兒去惹
事,看風色。
長兒聽說娘死了,便哭起來,忙忙的穿了衣服,帶著哭,一徑直趕到劉三旺門首,大罵
道:“狗娼根,狗淫婦。還我娘來。”那綽板婆孫大娘見長兒罵上門,如何耐得,急趕
出來,罵道:“千人射的野俜N,敢上門欺負老娘麼?”便揪著長兒頭髮,卻待要打,
見丘乙大過來,就放了手。 這小廝滿街亂跳亂舞,帶哭帶罵討娘。 丘乙大已耐不住,
也罵起來。 綽板婆怎肯相讓,旁邊鑽出個再旺來相幫,兩下乾罵一場,鄰里勸開。
丘乙大教長兒看守家裡,自去街上央人寫了狀詞,趕到浮梁縣告劉三旺和妻孫氏人命事
情。 大尹準了狀詞,差人拘拿原被告和鄰里幹證,到官審問。 原來綽板婆孫氏平昔口
嘴不好,極是要衝撞人,鄰里都不歡喜,因此說話中間,未免偏向丘乙大幾分,把相罵
的事情,增添得重大了,隱隱的將這人命,射實在綽板婆身上。 這大尹見眾人說話相
同,信以為實,錯認劉三旺將屍藏匿在家,希圖脫罪。 差人搜檢,連地也翻了轉來,
只是搜尋不出,故此難以定罪。 且不用刑,將綽板婆拘禁,差人押劉三旺尋訪楊氏下
落,丘乙大討保在外。
這場官司好難結哩。 有分教:
綽板婆消停口舌,磁器匠擔誤生涯。
這事且閣過不題。 再說白鐵將那屍首,卻撇在一個開酒店的人家門首。 那店中人王公
,年紀六十餘歲,有個媽媽,靠著賣酒過日。 是夜睡至五更,只聽得叩門之聲,醒時
又不聽得。 剛剛合眼,卻又聞得閛閛聲叩響。 心中驚異,披衣而起,即喚小二起來,
開門觀看。 只見街頭上不橫不直,擋著這件物事。 王公還道是個醉漢,對小二道:“
你仔細看一看,還是遠方人,是近處人?若是左近鄰里,可叩他家起來,扶了去。”
小二依言,俯身下去認看,因背了星光,看不仔細,見頸邊拖著麻繩,卻認做是條馬鞭
,便道:“不是近邊人,想是個馬夫。”王公道:“你怎麼曉得他是個馬夫?”小二道
:“見他身邊有根馬鞭,故此知得。”王公道:“既不是近處人,由他罷。”
小二欺心,要拿他的鞭子,伸手去拾時,卻拿不起,只道壓在身底下,盡力一扯,那屍
首直豎起來,把小二嚇了一跳,叫道:“阿呀。”連忙放手,那屍撲的倒下去了。 連
王公也吃一驚,問道:“這怎麼說?”小二道:“只道是根鞭兒,要拿他的,不想卻是
縊死的人,頸下扣的繩子。”王公聽說,慌了手腳,欲待叫破地方,又怕這沒頭官司惹
在身上。 不報地方,這事卻是洗身不清,便與小二商議,小二道:“不打緊,只教他
離了我這裡,就沒事了。”王公道:“說得有理,還是拿到那裡去好?”小二道:“撇
他在河裡罷。”當下二人動手,直抬到河下。 遠遠望見岸上有人,打著燈蛔邅恚峙
卤凰惨姡还苋叨唬苍诤舆叄蓟丶胰チ耍辉谠捪隆br />
且說岸上打燈粊淼
氖钦l? 那人乃是本鎮一個大戶叫做朱常,為人姦詭百出,變詐多端,是個好打官司的
主兒。 因與隔縣一個姓趙的人家爭田,這一蚤要到田頭去割稻,同著十來個家人,拿
了許多扁挑索子鐮刀,正來下舡。 那提燈的在前,走下岸來,只見一人橫倒在河邊,
也認做是個醉漢,便道:“這該死的貪這樣膿血。若再一個翻身,卻不滾在河裡,送了
性命?”內中一個家人,叫做卜才,是朱常手下第一出尖的幫手,他只道醉漢身邊有些
錢鈔,就蹲倒身,伸手去摸他腰下,卻冰一般冷,嚇得縮手不迭,便道:“元來死的了
。”朱常聽說是死人,心下頓生不良之念,忙叫:“不要嚷。把燈來照看,是老的?是
少的?”眾人在燈下仔細打一認,卻是個縊死的婦人。 朱常道:“你們把他頸裡繩子
快解掉了,打下艄裡去藏好。”眾人道:“老爹,這婦人正不知是甚人炙赖模课覀內绾
螀s到去招攬是非? ”朱常道:“你莫管,我自有用處。”
眾人只得依他,解去麻繩,叫起看船的,打上船,藏在艄裡,將平基蓋好。
朱常道:“卜才,你回去,媳婦子叫五六個來。”卜才道:“這二三十畝稻,勾什麼砍
,要這許多人去做甚?”朱常道:“你只管叫來,我自有用處。”卜才不知是甚意見,
即便提燈回去,不一時叫到,坐了一舡,解纜開舡。 兩人盪槳,離了鎮上。 眾人問道
:“老爹載這東西去有甚用處?”朱常道:“如今去割稻,趙家定來攔阻,少不得有一
場相打,到告狀結殺。
如今天賜這東西與我,豈不省了打官司,還有許多妙處。 ”眾人道:“老爹怎見省了
打官司? 又有妙處? ”朱常道:“有了這屍首時,只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卻不省
了打官司,你們也有些財採。 他若不見機,弄到當官,定然我們佔個上風,可不好麼
。 ”眾人都喜道:“果然妙計。 小人們怎省得? ”正是:算定機终F自己,安排圈套
害他人。
這些人都是愚野村夫,曉得什麼利害? 聽見家主說得都有財採,當做甕中取鱉,手到
擒來的事,樂極了,巴不得趙家的人,這時就到舡邊來廝鬧便好:銀子心急,發狠蕩起
槳來,這舡恰像生了七八個翅膀一般,頃刻就飛到了。 此時天色漸明,朱常教把舡歇
在空闊無人居住之處,離田中尚有一箭之路。 眾人都上了岸,尋出一條一股連一股斷
的爛草繩,將舡纜在一顆草根上,止留一個人坐在艄上看守,眾男女都下田割稻。 朱
常遠遠的站在岸上打探消耗。 元來這地方叫做鯉魚橋,離景德鎮只有十里多遠,再過
去里許,又喚做太白村,乃南直隸徽州府婺源縣所管。 因是兩省交界之處,人人錯壤
而居。 與朱常爭田這人名喚趙完,也是個大富之家,原是浮梁縣人戶,卻住在婺源縣
地方。 兩縣俱置得有田產。 那爭的田,止得三十餘畝,乃趙完族兄趙寧的。 先把來
抵借了朱常銀子,卻又賣與趙完,恐怕出醜,就攬來佃種,兩邊影射了三四年。 不想
近日身死,故此兩家相爭。 這稻子還是趙寧所種。
說話的,這田在趙完屋腳跟頭,如何不先割了,卻留與朱常來割? 看官有所不知,那
趙完也是個強橫之徒,看得自己大了,道這田是明中正契買族兄的,又在他的左近;朱
常又是隔省人戶,料必不敢來割稻,所以放心托膽。 那知朱常又是個專在虎頭上做窠
,要吃不怕死的魍魎,竟來放對,正在田中砍稻。 蚤有人報知趙完。 趙完道:“這廝
真是吃了大蟲的心,豹子的膽,敢來我這裡撩撥。想是來送死麼。”兒子趙壽道:“爹
,自古道:'來者不懼,懼者不來。'也莫輕覷了他。”
趙完問報人道:“他們共有多少人在此?”答道:“十來個男子,六七個婦人。”趙完
道:“既如此,也教婦人去。男對男,女對女,都拿回來,敲斷他的孤拐子。連舡都拔
他上岸,那時方見我的手段。”即便喚起二十多人,十來個婦人,一個個粗腳大手,裸
臂揎拳,如疾風驟雨而來。 趙完父子隨後來看。
且說眾人遠遠的望著田中,便喊道:“偷稻的俨灰摺!br />
朱常家人媳婦,看見趙家有
人來了,連忙住手,望河邊便跑。
到得岸旁,朱常連叫快脫衣服。 眾人一齊卸下,堆做一處,叫一個婦人看守,复身轉
來,叫道:“你來你來,若打輸與你,不為好漢。”趙完家有個僱工人,叫做田牛兒,
自恃有些氣力,搶先飛奔向前。 朱家人見他勢頭來得勇猛,兩邊一閃,讓他衝將過來
。 才讓他衝進時,男子婦人,一裹轉來圍祝田牛兒叫聲:“來的好。”提起升籮般拳
頭,揀著個精壯村夫面上,一拳打去,只指望先打倒了一個硬的,其餘便如摧枯拉朽了。
誰知那人卻也來得,拳到面上時,將頭略偏一偏,這拳便打個空,剛落下來,就順手牽
羊把拳留祝田牛兒摔脫不得,急起左拳來打,手尚未起,又被一人接住,兩邊扯開。
田牛兒便施展不得。 朱家人也不打他,推的推,扯的扯,到像八抬八綽一般,腳不點
地竟拿上船。 那爛草繩繫在草根上,有甚觔骨,初踏上船就斷了。 艄上人已預先將篙
攔住,眾人將田牛兒納在艙中亂打。
趙家後邊的人,見田牛兒捉上舡去,蜂擁趕上船搶人。 朱家婦女都四散走開,放他上
去。 說時遲,那時快,攔篙的人一等趙家男子婦人上齊舡時,急掉轉篙,望岸上用力
一點,那舡如箭一般,向河心中直蕩開去。 人眾舡輕,三四幌便翻將轉來。 兩家男女
四十多人,盡都落水。 這些婦人各自掙扎上岸,男子就在水中相打,縱橫攪亂,激得
水濺起來,恰如驟雨相似,把岸上看的人眼都耀花了,只叫莫打,有話上岸來說。 正
打之間,卜才就人亂中,把那縊死婦人屍首,直推過去,便喊起來道:“地方救護,趙
家打死我家人了。”朱常同那六七個婦人,在岸邊接應,一齊喊叫,其聲震天動地。
趙家的婦人正絞擠濕衣,聽得打死了人,帶水而逃。 水里的人,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
,正不知是那個打死的,巴不能''f脫逃走。 被朱家人乘勢追打,吃了老大的虧,掙上
了岸,落荒逃奔,此時只恨父母少生了兩隻腳兒。
朱家人欲要追趕,朱常止住道:“如今不是相打的事了,且把屍首收拾起來,抬放他家
屋裡了再處。”眾人把屍首拖到岸上,卜才認做妻子,假意啼啼哭哭。 朱常又教撈起
舡上篙槳之類,寄頓佃戶人家,又對看的人道:“列位地方鄰里,都是親眼看見,活打
死的,須不是誣陷趙完。倘到官司時,少不得要相煩做個證見,但求實說罷了。”這幾
句是朱常引人來兜攪處和的話。 此時內中若有個有力量的出來擔當,不教朱常把屍首
抬去趙家說和,這事也不見得後來害許多人的性命。
只因趙完父子平日是個難說話的,恐怕說而不聽,反是一場沒趣,況又不曉得朱常心中
是甚樣個意兒,故此並無一人招攬。 朱常見無人招架,教眾人穿起衣服,把屍首用蘆
席捲了,將繩索絡好,四人扛著,望趙完家來。 看的人隨後跟來,觀看兩家怎地結局?
銅盆撞了鐵掃帚,惡人自有惡人磨。
且說趙完父子隨後走來,遠望著自家人追趕朱家的人,心中歡喜。 漸漸至近,只見婦
女家人,渾身似水,都像落湯雞一般,四散奔走。 趙完驚訝道:“我家人多,如何反
被他都打下水去?”急挪步上前,眾人看見亂喊道:“阿爹不好了。快回去罷。”趙壽
道:“你們怎地恁般沒用?都被打得這模樣。”
眾人道:“打是小事,只是他家死了人卻怎處?”趙完聽見死了個人,嚇得就酥了半邊
,兩隻腳就像釘了,半步也行不動。
趙壽與田牛兒,兩邊挾著胳膊而行,扶至家中坐下,半晌方才開言問道:“如何就打死
了人?”眾人把相打翻舡的事,細說一遍,又道:“我們也沒有打婦人,不知怎地死了
?想是淹死的。”趙完心中沒了主意,只叫:“這事怎好?”那時合家老幼,都叢在一
堆,人人心下驚慌。 正說之間,人進來報:“朱家把屍首抬來了。”趙完又吃這一嚇
,恰像打坐的禪和子,急得身色一毫不動。
自古道:“物極則反,人急計生。”趙壽忽地轉起一念。 便道:“爹莫慌,我自有對
付他的計較在此。”便對眾人道:“你們都向外邊閃過,讓他們進來之後,聽我鳴鑼為
號,留幾個緊守門口,其餘都趕進來拿人,莫教走了一個。解到官司,見許多人白日搶
劫,這人命自然從輕。”眾人得了言語,一齊轉身。 趙完恐又打壞了人,分忖:“只
要拿人,不許打人。”眾人應允,一陣風出去。 趙壽只留下一個心腹義孫趙一郎道:
“你且在此。”又把婦女妻小打發進去,分忖:“不要出來。”趙完對兒子道:“雖則
告他白日打搶,終是人命為重,只怕抵當不過。”趙壽走到耳根前,低低道:“如今只
消如此這般。”趙完聽了大喜,不覺身子就健旺起來,乃道:“事不宜遲,快些停當。
”趙壽先把各處門戶閉好,然後尋了一把斧頭,一個棒棰,兩扇板門,都已完備,方教
趙一郎到廚下叫出一個老兒來。
那老兒名喚丁文,約有六十多歲,原是趙完的表兄,因有了個懶黃病,吃得做不得,卻
又無男無女,捱在趙完家燒火,博口飯吃。 當下老兒不知頭腦,走近前問道:“兄弟
有甚話?”趙完還未答應,趙壽閃過來,提起棒捶,看正太陽,便是一下。 那老兒只
叫得聲“阿呀”,翻身跌倒。 趙壽趕上,又復一無人看見,不想田牛兒的娘田婆,就
住在趙完宅後,聽見打死了人,恐是兒子打的,心中著急,要尋來問個仔細,從後邊走
出,正撞著趙壽行凶。 嚇得蹲倒在地,便立不起身,口中念聲:“阿彌陀佛。青天白
日,怎做這事。”趙完聽得,回頭看了一看,把眼向兒子一顛。 趙壽會意,急趕近前
,照頂門一棒棰打倒,腦漿鮮血一齊噴出。 還怕不死,又向肋上三四腳,眼見得不能
勾活了。 只因這一文錢上起,又送了兩條性命。 正是:耐心終有益,任意定生災。
且說趙一郎起初喚丁老兒時,不道趙壽懷此惡念,驀見他行凶,驚得直縮到一壁角邊去
。 丁老兒剛剛完事,接腳又撞個田婆來湊成一對,他恐怕這第三棒捶輪到頭上,心下
著忙,欲待要走,這腳上卻像被千百斤石頭壓住,那裡移得動分毫。 正在慌張,只見
趙完叫道:“一郎快來幫一幫。”趙一郎聽見叫他相幫,方才放下肚腸,掙扎得動,向
前幫趙壽拖這兩個屍首,放在遮堂背後,尋兩扇板門壓好,將遮堂都起浮了窠臼。 又
分付趙一郎道:“你切不可洩漏,待事平了,把家私分一股與你受用。”趙一郎道:“
小人靠阿爹洪福過日的,怎敢洩漏?”剛剛準備停當,外面人聲鼎沸,朱家人已到了。
趙完三人退入側邊一間屋裡,掩上門兒張看。
且說朱常引家人媳婦,扛著屍首趕到趙家,一路打將進去。 直到堂中,見四面門戶緊
閉,並無一個人影。 朱常教:“把屍首居中停下,打到裡邊去拿趙完這老亡八出來,
鎖在死屍腳上。”眾人一齊動手,乒乒乓乓將遮堂亂打,那遮堂已是離了窠臼的,不消
幾下,一扇扇都倒下去,屍首上又壓上一層。 眾人只顧向前,那知下面有物。 趙壽見
打下遮堂,把鑼篩起,外邊人聽見,發聲喊,搶將入來。 朱常聽得篩鑼,只道有人來
搶屍首,急掣身出來,眾人已至堂中,兩下你揪我扯,攪做一團,滾做一塊。 裡邊趙
完三人大喊:“田牛兒,你母親都被打死了,不要放走了人。”田牛兒聽見,急奔來問
:“我母親如何卻在這裡?”趙完道:“他剛同丁老官走來問我,遮堂打下,壓死在內
。我急走得快,方逃得性命,若遲一步兒,這時也不知怎地了。”田牛兒與趙一郎將遮
堂搬開,露出兩個屍首。 田牛兒看娘時,頭已打開,腦漿鮮血滿地,放聲大哭。 朱常
聽見,只道是假的,急抽身一望,果然有兩個屍首,著了忙,往外就跑。 這些家人媳
婦,見家主走了,各要''f脫逃走,一路揪扭打將出來。 那知門口有人把住,一個也走
不脫,都被拿祝趙完只叫:“莫打壞了人。”故此朱常等不十分吃虧。 趙壽取出鍊子
繩索,男子婦女鎖做一堂。 田牛兒痛哭了一回,心中忿怒,跳起身道:“我把朱常這
狗王八,照依母親打死罷了。”趙完攔住道:“不可不可。如今自有官法治了,你打他
做甚?”教眾人扯過一邊。 此時已哄動遠近村坊、地方鄰里,無有不到趙家觀看。 趙
完留到後邊,備起酒飯款待,要眾人具個“白晝劫殺”公呈。 那些人都是趙完的親戚
佃戶、僱工人等,誰敢不依。
趙完連夜裝起四五隻農舡,載了地鄰於證人等,把兩隻將朱常一家人鎖縛在艙裡,行了
,一夜方到婺源縣中,候大尹早衙升堂。 地方人等先將呈子具上。 這大尹展開觀看一
過,問了備細,即差人押著地方並屍親趙完、田牛兒、卜才前去。
將三個屍首盛殮了,吊來相驗。 朱常一家人都發在舖裡羈候。
那時朱常家中自有佃戶報知。 兒子朱太星夜趕來看覷,自不必說。
有句俗語道得好:“官無三日急。”那屍棺便吊到了,這大尹如何就有工夫去相驗?
隔了半個多月,方才出牌,著地方備辦登場法物。 鋪中取出朱常一干人都到屍場上。
仵作人逐一看報導:“丁文太陽有傷,周圍二寸有餘,骨頭粉碎。田婆腦門打開,腦髓
漏盡,右肋骨踢折三根。二人實係打死。卜才妻子,頸下有縊死繩痕,遍身別無傷損,
此系縊死是實。”
大尹見報,心中駭異,道:“據這呈子上稱說舡翻落水身死,如何卻是縊死的? ”朱
常就禀道:“爺爺,眾耳眾目所見,如何卻是縊死的? 這明明仵作人得了趙完銀子,
妄報老爺。 ”大尹恐怕趙完將別個屍首顛換了,便喚卜才:“你去認這屍首,正是你
妻子的麼? ”卜才上前一認,回復道:“正是小人妻子。 ”
大尹道:“是昨日登時死的?”卜才道:“是。”大尹問了詳細,自走下來把三個屍首
逐一親驗,忤作人所報不差,暗稱奇怪。
分付把棺木蓋上封好,帶到縣里來審。
大尹在轎上,一路思想,心下明白,回縣坐下,發眾犯都跪在儀門外,單喚朱常上去,
道:“朱常,你不但打死趙家二命,連這婦人,也是你炙赖摹m殢膶嵳衼怼!敝斐5溃
骸斑@是家人卜才的妻子余氏,實被趙完打下水死的,地方上人,都是見的,如何反是
小人炙溃繝敔斎舨恍牛粏柌凡疟阋娒靼住!贝笠鹊溃骸昂f。這卜才乃你一路之
人,我豈不曉得。敢在我面前支吾。夾起來。”眾皂隸一齊答應上前,把朱常鞋襪去了
,套上夾棍,便喊起來。 那朱常本是富足之人,雖然好打官司,從不曾受此痛苦,只
得一一吐實:“這屍首是浮梁江口不知何人撇下的。”
大尹錄了口詞,叫跪在丹墀下。 又喚卜才進來,問道:“死的婦人果是你妻子麼?”
卜才道:“正是小人妻子。”大尹道:“既是你妻子,如何把他炙懒耍p害趙完?”
卜才道:“爺爺,昨日趙完打下水身死,地方上人,都看見的。”大尹把氣拍在卓上一
連七八拍,大喝道:“你這該死的奴才。這是誰家的婦人,你冒認做妻子,詐害別人。
你家主已招稱,是你把他炙馈_仪赊q,快夾起來。”卜才見大尹像道士打靈牌一般
,把氣拍一片聲亂拍亂喊,將魂魄都驚落了,又聽見家主已招,只得禀道:“這都是家
主教小人認作妻子,並不干小人之事。”大尹道:“你一一從實細說。”卜才將下舡遇
見屍首,定計詐趙完前後事細說一遍,與朱常無二。
大尹已知是實,又問道:“這婦人雖不是你炙溃膊辉撁罢J為妻,詐害平人。那丁文
、田婆卻是你與家主打死的,這須沒得說。”卜才道:“爺爺,其實不曾打死,就夾死
小人,也不招的。”大尹也教跪下丹墀,又喚趙完並地方來問,都執朱常扛屍到家,乘
勢打死。 大尹因朱常造衷p害趙完事實,連這人命也疑心是真,又把朱常夾起來。 朱
常熬刑不起,只得屈招。 大尹將朱常、卜才各打四十,擬成斬罪,下在死囚牢裡。 其
餘十人,各打二十板,三個充軍,七個徒罪,亦各下監。 六個婦人,都是杖罪,發回
原籍。 其田斷歸趙完,代趙寧還原借朱常銀兩。 又行文關會浮梁縣查究婦人屍首來歷。
那朱常初念,只要把那屍首做個媒兒,趙完怕打人命官司,必定央人兜收私處,這三十
多畝田,不消說起歸他,還要紮詐一注大錢,故此用這一片心機。 誰知激變趙壽做出
沒天理事來對付,反中了他計。 當下來到牢裡,不勝懊悔,想道:“這蚤若不遇這屍
首,也不見得到這地位。”正是:蚤知更有強中手,卻悔當初枉用心。
朱常料道:“此處定難翻案。”叫兒子分忖道:“我想三個屍棺,必是釘稀板薄,交了
春氣,自然腐爛。你今先去會了該房,捺住關會文書。回去教婦女們,莫要洩漏這縊死
屍首消息。一面向本省上司去告準,捱至來年四五月間,然後催關去審,那時爛沒了縊
死繩痕,好與他白賴。一事虛了,事事皆虛,不愁這死罪不脫。”朱太依著父親,前去
行事,不在話下。
卻說景德鎮賣酒王公家小二因相幫撇了屍首,指望王公些東西,過了兩三日,卻不見說
起。 小二在口內野唱,王公也不在其意。 又過了幾日,小二不見動靜,心中焦躁,忍
耐不住,當面明明說道:“阿公,前夜那話兒,虧我把去出脫了還好,若沒我時,到天
明地方報知官司,差人出來相驗,饒你硬掙,不使酒錢,也使茶錢。就拌上十來擔涎吐
,只怕還不得乾淨哩。如今省了你許多錢鈔,怎麼竟不說起謝我?”大凡小人度量極窄
,眼孔最湥号既惶嫒俗黾聝海栊业眯В愕朗翘齑蠊冢蛠頀吨颇侨耍熕駡
螅圆凰煲猓惆堰@事翻局來害。 往往人家用錯了人,反受其累。 譬如小二不過一
時用得些氣力,便想要王公的銀子。 那王公若是個知事的,不拘多寡與他些也就罷了
,誰知王公又是捨不得一文錢的慳吝老兒,說著要他的錢,恰像割他身上的肉,就面紅
頸赤起來了。
當下王公見小二要他銀子。 使發怒道:“你這人忒沒理!吃黑飯,護漆柱。吃了我家
的飯,得了我的工錢,便是這些小事,略走得幾步,如何就要我錢?”小二見他發怒,
也就嚷道:“喹呀!就不把我,也是小事,何消得喉急?用得我看,方吃得你的飯,賺
得你的錢,須不是白把我用的。還有一句話,得了你工錢,只做得生活,原不曾說替你
拽死屍的。”王婆便走過來道:“你這蠻子,真個憊懶!自古道:'茄子也讓三分老。'
怎麼一個老人家,全沒些尊卑,一般樣與他爭嚷!”
小二道:“阿婆,我出了力,不把銀子與我,反發喉急,怎不要嚷?”王公道:“什麼
!是我炙赖模恳p我錢!”小二道: “雖不是你炙溃闶巧米砸茖疲岔氂袀锩
!蓖豕溃骸澳愕饺ナ琢宋襾怼!毙《溃骸耙沂滓膊浑y,只怕你當不起這大門戶
。”王公趕上前道:“你去首,我不怕。”望外劈頸就推。 那小二不曾提防,捉腳不
定,翻觔斗直跌出門外,磕碎腦後,鮮血直淌。 小二跌毒了,罵道:“老忘八!虧了
我,反打麼!”就地下拾起一塊磚來,望王公擲去。 誰知數合當然,這磚不歪不斜,
恰恰正中王公太陽,一交跌倒,再不則聲。 王婆急上前扶時,只見口開眼定,氣絕身
亡。 跌腳叫苦,便哭起天來。 只因這一文錢上,又送一條性命。
總為惜財喪命,方知財命相連。
小二見王公死了,爬起來就跑。 王婆喊叫鄰里,趕上拿轉,鎖在王公腳上。 問王婆:
“因甚事起?”王婆一頭哭,一頭將前情說出,又道:“煩列位與老身作主則個。”眾
人道:“這廝元來恁地可惡!先教他吃些痛苦,然後解官。”三四個鄰里走上前,一頓
拳頭腳尖,打得半死,方才住手。 教王婆關閉門戶,同到縣中告狀。 此時紛紛傳說,
遠近人都來觀看。
且說丘乙大正訪問妻子屍首不著,官司難結,心中氣悶。
這一日聞得小二打死王公的根繇,想道:“這婦人屍首,莫不就是我妻子麼?”急走來
問,見王婆正鎖門要去告狀。 丘乙大上前問了詳細,計算日子,正是他妻子出門這夜
,便道:“怪道我家妻子屍首,當朝就不見踪影,原來卻是你們撇掉了。如今有了實據
,綽板婆卻白賴不過了。我同你們見官去!”
當下一干人牽了小二,直到縣里。 次早大尹升堂,解將進去。 地方將前後事細禀。
大尹又喚王婆問了備細。 小二料道情真難脫,不待用刑,從實招承。 打了三十,問成
死罪,下在獄中。 丘乙大禀說妻子被劉三旺炙勒谴巳眨@屍首一定是他撇下的。
證見已確,要求審結。 此時婺源縣知會文書未到,大尹因沒有屍首,終無實據。 原發
落出去尋覓。 再說小二,初時已被鄰里打傷,那頓板子,又十分利害。 到了獄中,沒
有使用,又遭一頓拳腳,三日之間,血崩身死。 為這一文錢起,又送一條性命。
只因貪白鏹,番自喪黃泉。
且說丘乙大從縣中回家,正打白鐵門首經過,只聽得里邊叫天叫地的啼哭。 元來白鐵
自那夜擔著驚恐,出脫這屍首,冒了風寒,回家上得床,就發起寒熱,病了十來日,方
才斷命。 所以老婆啼哭。 眼見為這一文錢,又送一條性命。
化為陰府驚心鬼,失卻陽間打鐵人。
丘乙大聞知白鐵已死,嘆口氣道:“恁般一個好漢!有得幾日,卻又了帳。可見世人真
是沒根的!”走到家裡,單單止有這個小廝,鬼一般縮在半邊,要口熱水,也不能勾。
看了那樣光景,方懊悔前日逼勒老婆,做了這樁拙事。 如今又弄得不尷不尬,心下煩
惱,連生意也不去做,終日東尋西覓,並無屍首下落。
看看捱過殘年,又蚤五月中旬。 那時朱常兒子朱太已在按院告準狀詞,批在浮梁縣審
問,行文到婺源縣關提人犯屍棺。 起初朱太還不上緊,到了五月間,料得屍首已是腐
爛,大大送個東道與婺源縣該房,起文關解。 那趙完父子因婺源縣已經問結,自道沒
事,毫無畏懼,抱卷赴理。 兩縣解子領了一干人犯,三具屍棺,直至浮梁縣當堂投遞
。 大尹將人犯羈禁,屍棺發置官壇候檢,打發婺源回文,自不必說。
不則一日,大尹吊出眾犯,前去相驗。 那朱太合衙門通買囑了,要勝趙完。 大尹到屍
場上坐下,趙完將浮梁縣案卷呈上。 大尹看了,對朱常道:“你借屍扎詐,打死二命
,事已問結,如何又告?”朱常禀道:“爺爺,趙完打余氏落水身死,眾目共見;卻買
囑了地鄰忤作,妄報是縊死的。那丁文、田婆,自己情慌,趾Φ诛棧舱_小人打死。
且不要論別件,但據小人主僕俱被拿住,趙完是何等勢力,卻容小人打死二命?
況死的俱年七十多歲,難道恁地不知利害,只揀垂死之人來打? 爺爺推詳這上,就見
明白。 ”大尹道:“既如此,當時怎就招承? ”朱常道:“那趙完衙門情熟,用極刑
拷逼,若不屈招,性命已不到今日了。 ”趙完也禀道:“朱常當日倚仗假屍,逢著的
便打,闔家躲避。 那丁文、田婆年老奔走不及,故此遭了毒手。 假屍縊死繩痕,是婺
源縣太爺親驗過的,豈是忤作妄報! 如今日久腐爛,巧言誑騙爺爺,希圖漏網反陷。
但求細看招卷,曲直立見。 ”大尹道:“這也難憑你說。 ”即教開棺檢驗。
天下有這等作怪的事,只道屍首經了許多時,已腐爛盡了,誰知都一毫不變,宛然如生
。 那楊氏頸下這條繩痕,轉覺顯明,倒教忤作人沒做理會。 你道為何? 他已得了朱
常錢財,若屍首爛壞了,好從中作弊,要出脫朱常,反坐趙完。 如今傷痕見在,若虛
報了,恐大尹還要親驗;實報了,如何得朱常銀子? 正在躊躇,大尹蚤已瞧破,就走
下來親驗。 那忤作人被大尹監定,不敢隱匿,一一實報。 朱常在傍暗暗叫苦。
大尹把所報傷處,將捲對看,分毫不差,對朱常道:“你所犯已實,怎麼又往上司誑告
?”朱常又苦苦分訴。 大尹怒道:“還要強辨!夾起來!快說這縊死婦人是那裡來的
?”朱常受刑不過,只得招出:“本日蚤起,在某處河沿邊遇見,不知是何人撇下?”
那大尹極有記性,忽地想起:“去年丘乙大告稱,不見了妻子屍首;後來賣酒王婆告小
二打死王公,也稱是日抬屍首,撇在河沿上。起釁至今,屍首沒有下落,莫不就是這個
麼?”暗記在心。 當下將朱常、卜才都責三十,照舊死罪下獄,其餘家人減徒召保。
趙完等發落寧家,不題。
且說大尹回到縣中,吊出丘乙大狀詞,並王小二那宗案卷查對,果然日子相同,撇屍地
處一般,更無疑惑,即著原差,喚到丘乙大、劉三旺幹證人等,監中吊出綽板婆孫氏,
齊至屍場認看。 此時正是五月天道,監中瘟疫大作,那孫氏剛剛病好,還行走不動,
劉三旺與再旺扶挾而行。 到了屍場上,忤作揭開棺蓋,那丘乙大認得老婆屍首,放聲
號慟,連連叫道:“正裡小人妻子。”幹證地鄰也道:“正是楊氏。”大尹細細鞠問致
死情繇,丘乙大咬定:“劉三旺夫妻登門打罵,受辱不過,以致縊死。”劉三旺、孫氏
,又苦苦折辯。 地鄰俱稱是孫氏起釁,與劉三旺無干。 大尹喝教將孫氏拶起。 那孫
氏是新病好的人,身子虛弱,又行走這番,勞碌過度,又費唇費舌折辯,漸漸神色改變
。 經著拶子,疼痛難忍,一口氣收不來,翻身跌倒,嗚呼哀哉! 只因這一文錢上起,
又送一條性命。 正是:陰府又添長舌鬼,相罵今無綽板聲。
大尹看見,即令放拶。 劉三旺向前叫喊,喊破喉嚨,也喚不轉,再旺在旁哀哀啼哭,
十分淒慘。 大尹心中不忍,向丘乙大道:“你妻子與孫氏角口而死,原非劉三旺拳手
相交。
今孫氏亦亡,足以抵償。 今後兩家和好,屍首各自領歸埋葬,不許再告;違者定行重
治。 ”眾人叩首依命,各領屍首埋葬,不在話下。
再說朱常、卜才下到獄中,想起枉費許多銀兩,反受一場刑杖,心中氣惱,染起病來,
卻又沾著瘟氣,二病夾攻,不勾數日,雙雙而死。 只因這一文錢上起,又送兩條性命。
未詐他人,先損自己。
說話的,我且問你:朱常生心害人,尚然得個喪身亡家之報;那趙完父子活活打死無辜
二人,又誣陷了兩條性命,他卻漏網安享,可見天理原有報不到之處。 看官,你可曉
得,古老有幾句言語麼? 是那幾句? 古語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不是不報,時
辰未到。
那天公算子,一個個記得明白。 古往今來,曾放過那個?
這趙完父子漏網受用,一來他的頑福未盡,二來時候不到,三來小子只有一張口,沒有
兩副舌,說了那邊,便難顧這邊,少不得逐節兒還你個報應。 閒話休題。 且說趙完父
子又勝了朱常,回到家中,親戚鄰里,齊來作賀。 吃了好幾日酒。 又過數日,聞得朱
常、卜才,俱已死了,一發喜之不勝。 田牛兒念著母親暴露,領歸埋葬不題。
時光迅速,不覺又過年餘。 元來趙完年紀雖老,還愛風月,身邊有個偏房,名喚愛大
兒。 那愛大兒生得四五分顏色,喬喬畫畫,正在得趣之時。 那老兒雖然風騷,到底老
人家,只好虛應故事,怎能勾滿其所欲? 看見義孫趙一郎身材雄壯,人物乖巧,尚無
妻室,倒有心看上了。 常常走到廚房下,捱肩擦背,調嘴弄舌。 你想世間能有幾個坐
懷不亂的魯男子,婦人家反去勾搭,可有不肯之理! 兩下眉來眼去,不則一日,成就
了那事。 彼此俱在少年,猶如一對餓虎,那有個飽期,捉空就閃到趙一郎房中,偷一
手兒。 那趙一郎又有些本領,弄得這婆娘體酥骨軟,魄散魂銷,恨不時刻並做一塊。
約莫串了半年有餘。
一日,愛大兒對趙一郎說道:“我與你雖然快活了這幾多時,終是礙人耳目,心忙意急
,不能勾十分盡興。不如悄地逃往遠處,做個長久夫妻。”趙一郎道:“小娘子若真心
肯跟我,就在此,可以做得夫妻,何必遠去!”愛大兒道:“你便是我心上人了,有甚
假意?只是怎地在此就做得夫妻!”趙一郎道:“向年丁老官與田婆,都是老爹與大官
人自己打死詐賴朱家的,當時教我相幫扛抬,曾許事完之日,分一分家私與我。那個棒
棰,還是我藏好。一向多承小娘子相愛,故不說起。你今既有此心,我與老爹說,先要
了那一分家私,尋個所在住下,然後再央人說,要你為配,不怕他不肯。他若捨不得,
那時你悄地徑自走了出來,他可敢道個不字麼?設或不達時務,便報與田牛兒同去告官
,教他性命也自難保。”愛大兒聞言,不勝歡喜,道:“事不宜遲 作速理會。”說罷
,閃出房去。
次日趙一郎探趙完獨自個在堂中閒坐,上前說道:“向日老爹許過事平之後,分一股家
私與我。如今朱家了賬已久,要求老爹分一股兒,自去營摺!壁w完答道:“我曉得了
。”再過一日,趙一郎轉入後邊,遇著愛大兒,遞個信兒道:“方才與老爹說了,娘子
留心察聽,看可像肯的。”愛大兒點頭會意,各自開去不題。
且說趙完叫趙壽到一間廂房中去,將門掩上,低低把趙一郎說話,學與兒子,又道:“
我一時含糊應了他,如今還是怎地計較?”趙壽道:“我原是哄他的甜話,怎麼真個就
做這指望?”老兒道:“當初不合許出了,今若不與他些,這點念頭,如何肯息?”趙
壽沉吟了一回,又生起歹念,乃道:“若引慣了他,做了個月月紅,倒是無了無休的詐
端。想起這事,止有他一個曉得,不如一發除了根,永無掛慮。”那老兒若是個有仁心
的,勸兒子休了這念,胡亂與他些個東西,或者免得後來之禍,也未可知。 千不合,
萬不合,卻說道:“我也有這念頭,但沒有個計策。”趙壽道:“有甚難處,明日去買
些砒礵,下在酒中,到晚灌他一醉,怕道不就完事。外邊人都曉得平日將他厚待的,決
不疑惑。”趙完歡喜,以為得計。
他父子商議,只道神鬼不知,那曉得卻被愛大兒瞧見,料然必說此事,悄悄走來
覆在壁上窺聽。 雖則聽著幾句,不當明白,恐怕出來撞著,急閃入去。 欲要報與趙一
郎,因聽得不甚真切,不好輕事重報。 心生一計,到晚間,把那老兒多勸上幾杯酒,
吃得醉熏熏,到了床上,愛大兒反抱定了那老兒撒嬌撒痴,淫聲浪語。 這老兒迷魂了
,乘著酒興,未免做些沒正經事體。 方在酣美之時,愛大兒道:“有句話兒要說,恐
氣壞了你,不好開口,若不說,又氣不過。”這老兒正頑得氣喘吁籲,借那句話頭,就
停住了,說道:“是那個衝撞了你?
如此著惱! ”愛大兒道:“叵耐一郎這廝,今早把風話撩撥我,我要扯他來見你,倒
說:'老爹和大官人,性命都還在我手裡,料道也不敢難為我。 '不知有甚緣故,說這
般滿話。 倘在外人面前,也如此說,必疑我家做甚不公不法勾當,可不壞了名聲? 那
樣沒上下的人,不如尋個計策擺佈死了,也省了後患。 ”
那老兒道:“元來這廝恁般無禮!不打緊,明晚就見功效了。”
愛大兒道:“明晚怎地就見功效?”那老兒也是合當命盡,將要藥死的話,一五一十說
出。
那婆娘得了實信,次早閃來報知趙一郎。 趙一郎聞言,吃那驚不小,想道:“這樣反
面無情的狠人!倒要害我性命,如何饒得他過?”摸了棒棰,鎖上房門,急來尋著田牛
兒,把前事說與。 田牛兒怒氣沖天,便要趕去廝鬧。 趙一郎止住道:“若先嚷破了,
反被他做了準備,不如竟到官司,與他理論。”
田牛兒道:“也說得是。還到那一縣去?”趙一郎道:“當初先在婺源縣告起,這大尹
還在,原到他縣里去。”
那太白村離縣止有四十餘里,二人拽開腳步,直跑至縣中。 恰好大尹早堂未退,二人
一齊喊叫。 大尹喚入,當廳跪下,卻沒有狀詞,只是口訴。 先是田牛兒哭禀一番,次
後趙一郎將趙壽打死丁文、田婆,誣陷朱常、卜才情繇細訴,將行凶棒棰呈上。 大尹
看時,血痕雖幹,鮮明如昨,乃道:“既有此情,當時為何不首?”趙一郎道:“是時
因念主僕情分,不忍出首。如今恐小人洩漏,昨日父子計議,要在今晚將毒藥鴆害小人
,故不得不來投生。”大尹道:“他父子計議,怎地你就曉得?”趙一郎急遽間,不覺
吐出實話,說道:“虧主人偏房愛大兒報知,方才曉得。”大尹道:“你主人偏房,如
何肯來報信?想必與你有姦麼?”趙一郎被道破心事,臉色俱變,強詞抵賴。 大尹道
:“事已顯然,不必強辯。”即差人押二人去拿趙完父子並愛大兒前來赴審。 到得太
白村,天已昏黑,田牛兒留回家歇宿,不題。
且說趙壽早起就去買下砒礵,卻不見了趙一郎,問家中上下,都不知道。 父子雖然有
些疑惑,那個慮到愛大兒洩漏。
次日清晨,差人已至,一索捆翻,拿到縣中。 趙完見愛大兒也拿了,還錯認做趙一郎
調戲他不從,因此牽連在內,直至趙一郎說出,報他趾η橛桑街騺碛袏Γ没谑а
浴兩下辯論一番,不肯招承。 怎當嚴刑鍛煉,疼痛難熬,只得一一細招。 大尹因害
了四命,情理可恨,趙完父子,各打六十,依律問斬。 趙一郎姦騙主妾,背恩反噬;
愛大兒通同姦夫,趾τH夫,各責四十,雜犯死罪,齊下獄中。 田牛兒發落寧家。
一面備文申報上司,具疏題請。 不一日,刑部奉旨,倒下號札,四人俱依擬,秋後處
決。 只因這一文錢上,又送了四條性命。 雖然是冤各有頭,債各有主,若不因那一文
錢爭鬧,楊氏如何得死? 沒有楊氏的死屍,朱常這詐害一事,也就做不成了。 總為這
一文錢起,共害了十三條性命。 這段話叫做《一文錢小隙造奇冤》。 奉勸世人,捨財
忍氣為上。 有詩為證:相爭只為一文錢,小隙誰知奇禍連!
勸汝捨財兼忍氣,一生無事得安然。
p***n
发帖数: 17190
2
吾少也賤 故多讀鄙書
你們還是回去乖乖多念念三言二拍吧
中華(醬缸) 文化的博大精深之處
水滸傳只講了一小部分...

【在 p***n 的大作中提到】
: https://translate.googleusercontent.com/translate_c?depth=1&hl=zh-TW&prev=
: search&rurl=translate.google.com.tw&sl=zh-CN&sp=nmt4&u=http://blog.renren.com/share/231807082/972322862&xid=17259,15700022,15700105,15700124,15700149,15700168,15700173,15700201&usg=ALkJrhjVz0J2o_rccY3_GUnfvWPRlJgRKw
: 強大的明清小說:一文錢害死十三人
: 《醒世恆言》第三十四卷講述了這麼一個糾結的故事,一文錢的因由扯來扯去扯出十三
: 條人命來,即使沒有什麼懸疑色彩、不需讀者進行任何推理,也看得人家驚心動魄。
: 沒有必要故弄玄虛,只需一本正經地敘述出來,然後嚴肅教導後人“捨財忍氣”,就可
: 以達到讓讀者虛脫的效果(雖然貌似不是馮老人家的本意)。 閒話不多說,拿出來雷
: 一下大家,原文如下:
: 話說江西饒州府浮梁縣,有景德鎮,是個馬頭去處。 鎮上百姓,都以燒造磁器為業,
: 四方商賈,都來載往蘇杭各處販賣,盡有利息。 就中單表一人,叫做丘乙大,是窯戶

1 (共1页)
进入Military版参与讨论
相关主题
小日本或许有很多诺奖但是没有诺奖级别的工作航母舰载机起飞可不可以这样
垬党威武: 薄熙来患肝癌已保外就医《茗谈》六十:英国式坑爹 ZZ
尼玛,书记也肝癌了!被薄熙来咬烂乳头的模特就是她(图)
书记肝癌,但不到晓波的晚期,还有救我对薄王事件的终极解读:虽是一家之言,但求留份历史的观察。
茶酒论 (唐)王敷习core的性格
揭秘:古代人逛一次妓院所需花费银两是多少长江以北除帝都和天津,剩下的大连青岛沈阳西安一个档次
穿西装这事反映出接轨接的有点问题共产党治国=黑瞎子掰玉米
关于中共双重管理体制的一些答疑学而不思则罔--给轮回的一个思考题 (转载)
相关话题的讨论汇总
话题: 屍首话题: 朱常话题: 再旺话题: 大尹话题: 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