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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 发帖数: 12188 | 1 本文来源:《中国青年报》2011年11月11日第9版,作者:赵飞鹏,原题:《在岁月中
慢慢消磨被俘伤痕》
如果不回忆往事,吴春生和大他4岁的志愿军老战友张城垣都有一个安静和乐的晚年。
书桌旁养着文竹、吊兰,久未换水的玻璃缸内,两条小鲫鱼怡然自得地摆着尾巴。一副
老知识分子做派的吴春生,闲来就用小楷抄写柏杨的《中国人史纲》。“我喜欢柏杨的
书,”这位自行车厂退休工人说,“他敢说真话,一生遭遇与我很像。”
吴老曾是黄埔军校24期学员,起义后加入解放军60军,张城垣是他同一个军的宣教干部
,一位坚定的共产党员。抗美援朝五次战役后期,他们所在的志愿军60军180师陷入重
重包围,饥寒交迫丧失战斗力后,两人先后被俘,他们的命运从此改变。
从吴春生居住的河南安阳西行350多公里到达山西垣曲,县城繁华区的一个高岗上就是
张城垣家。84岁的老人如今的乐趣在12个孙子孙女身上。他还会拄着拐杖,缓缓步行三
里地,去照料一片种满茄子、辣椒的菜地,每天为家里带回几斤新鲜蔬菜。
这些老人们的壮年时光多被耽误。退休以后,吴春生埋首著述战俘营回忆录《P.W.之蔓
蔓》(prisonerof war,即战俘)。张城垣准备出一本50万字的文集。两年多战俘营的
经历早已远去,但带给他们的却是一生的影响。
抗美援朝战争中,共有2。1万多名志愿军官兵被俘,其中7000多人选择回国,包括吴春
生和张城垣。
多才多艺的吴春生被誉为“战俘营漫画家”,张城垣记得,他用锅烟灰调和酒精,在旧
帐篷上画出讽刺叛徒的生动漫画。上世纪90年代初,丹东重修“抗美援朝战争纪念馆”
收集展品,他们还一起赶到北京,复制出这批惟妙惟肖的漫画。
身为180师《战士生活报》主编的张城垣在部队中负责气节教育,结果自己被俘了。和
一些干部进入战俘营后不愿出头不同,张城垣经受了战场、刑场的考验,后来成为战俘
营革命群众组织“共产主义团结会”的领导人之一。
实际上,中国1952年就宣布承认《关于战俘待遇之日内瓦公约》。在1953年争取朝中战
俘归来的《告被俘人员书》中说:“你们之中有些人在被拘留期间被迫在臂上刺字,写
过某种文件,参加过某种组织,在对方战俘营中担任过职务……回到祖国后一律不咎既
往。”
吴春生早就决定回国,他说:“我对‘新民主主义’充满向往,梦想着回家继续大学学
业。”关在同一个战俘营内的张城垣想着自己无愧于祖国,回来肯定受表扬。然而战俘
交换后,“归来人员管理处”下发的文件让大家惊醒:“共产党员是不能被俘的!”配
合审查时,为他们放映的影片都是《狼牙山五壮士》、《八女投江》。
一张发黄的“回乡转业建设军人证明书”收藏在吴春生床头的抽屉里,上面写着当时从
严处理的审查结果:“承认被俘前军籍,取消候补团员资格。”张城垣没想到自己的结
论竟然是:“恢复军籍,党籍悬案。受敌严刑拷打过多,是否有失节行为,今后长期工
作中考察。”
当年从事过战俘解释工作,后任65军政委的贺明将军,曾在上世纪90年代采访数百名志
愿军归国战俘,写作了《忠诚》一书。对战俘情况非常了解的贺将军还想接着写一部反
思我国战俘观的著作,最终不了了之。
被俘的遭遇带给归来者无尽痛苦,“180师是个悲剧,被俘人员也是悲剧。”头发花白
、脸上爬满皱纹的张城垣老人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去怨谁。”
对这个特殊的群体来说,“被俘”两个字一度成为他们无法揭去的耻辱标签。吴春生作
过一首“西江月”,头两句便是“五七反右漏网,五九交心遭殃。”“我真傻。”老人
伤感地回忆说。
回乡后他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老师,“向党交心”运动中,“聪明的都说好话”,实诚
的吴春生却透露了自己对被俘处理结果不满。“吴老师还被俘过?!”他一下成了学校
“交心”典型,同事好心劝他:“你也不看看场合,明明是人家设的圈套,你却往里钻
。”
这位“年轻有为”的美术老师在无休止地审查、诱供后,终于丢了工作,“连劳改犯都
不如。”他甚至想过自杀。
家人都在饥饿线上挣扎,他只好闯关东,到东北乡间走村串户,靠给人画像谋生。腊月
初九晚上,北上的列车经过清冷的沈阳站时,吴春生突然想起当年志愿军60军大部队,
就是热热闹闹地从这里转车入朝参战,一时感慨万千。
他为女儿取学名“慧君”,谐音“彗”,希望这“小扫帚”“能划尽人间不平,拂去满
身晦气”。然而他依然是个盲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问自己。
在政治运动频繁的年代,被俘归国人员总是难逃冲击。由于档案里的被俘记录,张城垣
先后被乡信用社、县广播站辞退,他回村当了一名会计。好景不长,随着“文革”爆发
,安稳日子也没有了。
星散各地的战友写来的求助信让他心如刀割,最多时一个月收到1000多封,难友们问这
位“领导人”:“当时说回来还能入党,现在怎么都成狗熊了?!”张城垣只好回信说
:“祖国还是母亲,母亲会错打孩子,孩子不能跟母亲对着干。”
他连自身也难保了,“造反派”将他打成“现行反革命”,他只得当羊倌接受改造。张
城垣虚心向老羊倌请教,43只羊3年繁殖了130多只。但他仍是“专政对象”,妻子招工
受阻,女儿考上高中不许上气得休克过去。
老伴郭兰英悲愤地流着泪回忆说:“我疯了一样去找公社书记,他爸‘历史不清’,我
历史清啊!”坚强的张城垣当时忍不住坐在放羊的山坡上哭了。
“文革”是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的劫难。战友们遭迫害的消息不断传来,有的被“造反
派”打死,有的忍受不了一次次批斗,绝望自杀。美军集中营里与张城垣睡一个帐篷的
难友孟晓峰被打成“叛徒”,妻子离婚,他从河南老家挑着儿子和行李来到垣曲,挨个
村子寻找张城垣,后来在他家住了4年。
多年后,张城垣专门请当时的“造反派”在街上吃饭,当年的几个地痞在席上胆战心惊
地说:“人家都喊你‘叛徒’,这俩字咋写我们都不知道,就是觉得好玩。”
在张城垣钻研养羊窍门的时候,吴春生结束流浪,与在安阳工作的妻子团聚,握画笔的
手抓起鞭子,赶着毛驴车往工地送砖头,他还当过小工,开过搅拌机。老伴杨桃节记得
,先前饭量不大的丈夫那时一顿能吃七八两捞面条。但忍受着体力劳动考验的吴春生坚
信:物极必反。
张城垣又担负起难友们“领导人”的职责,开始上访申诉。“我有一种责任感。”老人
坚定地说。1980年,他们终于盼来了中央下发的《关于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
处理意见》,即事关数千人荣辱的(1980)74号文件。
一些被俘回国人员得知消息,激动地失声痛哭。次年,张城垣顺利平反,他已经54岁了。
吴春生也等来了自己的春天,1980年他参加“河南省社会闲散科技人员考核”被录取,
结束18年的黑户身份。由于工作出色,还被提拔为安阳自行车厂宣教科副科长。相关文
件落实到他已是1985年。耿直的吴老在自传中反问:“公正的时光老人所赐的30年,创
造人生价值的最佳时间,该向谁去索还呢?”
然而,渡尽劫波的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终于卸掉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一些反映战俘营斗
争和被俘人员遭遇的作品公开出版。重新获得尊严的张城垣和吴春生又见过一次面,是
为大家尊敬的难友马兴旺营长料理丧事。
老战友们正在加速离去,张城垣所在的山西运城地区,150多名归来人员如今只剩下10
多个。安度晚年的张城垣也在努力忘却坎坷的际遇,“割过的肉已经不疼了。”老人苦
笑着说。
在他简朴的家中,一个硕大的柜子里,塞满与战俘营相关的书刊资料。老伴略带埋怨地
说:“成天就是忙写书。”其实,张城垣的乐趣还有如何将几千元离休金,“公平”地
分给从上幼儿园到读大学的孙子孙女们。
几百公里外的吴春生家也有好消息,老伴在为他要涨工资了而欣喜,吴老却无所谓地低
声说:“我不在乎钱多少。”他更看重的是精神生活。
在战俘营回忆录自序《肚里问答》中他写道:“我将把全部残年余热献给我们的‘P。W
。事业’,写出铁丝网里的历史真实,让更多人来关注‘P。W。’们在苦难中的灵魂挣
扎。”
“我这一生,两头大,中间小。”吴春生自我评价说,“晚年生活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追寻童年乐趣,压盖心头创伤’。”
除了读书写作,他就是侍弄屋外的小园林。只要步入这片园子,吴春生就快乐得像个孩
子。屋外的空地上生长着无花果、枣树、石榴、枸杞、竹子,尽管担心“创建卫生城市
检查”,他还是新增了两盆银杏。
物种丰富的小花园里,腊梅吐出了花苞,桑树郁郁葱葱,与吴老童年的小村庄很相似,
只是少了藕塘。阳台下新摞着一堆红砖,他的下个目标是砌一方水池,下面栽藕,水中
养鱼。“我现在就生活在童年里。”80岁的老人淡淡地说。 | U***r 发帖数: 565 | 2 很多战俘是杀了督战队后投降的
这些人党肯定不能留着
最可笑的是电影《上甘岭》里,美军被督战队用机枪逼着发起自杀冲锋的镜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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