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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8
发帖数: 10589 | 1 2019/09/25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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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石头
企鹅号
摘要：利用矛盾的最高境界就是以谋略战胜敌人，用最小的代价，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
化。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后建立的德国魏玛共和国，其总理兼外交部长斯特雷泽曼的外
交政策宗旨就是：利用苏联同美、英、法等国矛盾以及西方国家内部矛盾从中渔利，很
快克服了战后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危机，摆脱了外交孤立，恢复了德国的大国地位。
力量对比是外交决策的关键
不管你承认与否，“外交永远是某种力量对比的反映”，外交总是“在力量的阴影下”
运行的。制定外交政策时，力量对比是外交决策的关键。
说到“力量”，人们容易只想到军事力量，这其实是一种片面的理解，而据此制定的政
策必然是错误危险的政策。“力量”的科学含义应包括军事力量、经济力量、科技力量
、资源禀赋、人口幅员等因素的综合国力。过去苏联片面追求扩大军事力量，结果造成
军事强而经济弱的严重畸形状态。
说力量对比是外交决策的关键，有二层含义：一是外交政策的制定要建立在清醒而客观
估计世界舞台上的力量对比和相互作用的基础上；二是所制定的外交政策应着眼于打造
有利于本国的力量对比格局。
对力量对比的估计，外交决策者的心里应有一杆秤：是我强敌弱，还是敌强我弱，抑或
是敌我均势？应针对不同的力量对比形势，制定不同的外交政策。
打造有利于本国的力量对比格局，是外交的第一要务。制定外交政策是就应牢记“敌人
越少越好，朋友多多益善”的格言，扩大友好力量，争取中间力量，减少敌对力量。外
交很难与所有国家为友，但争取较多的国家中立是可能的，外交难以不树敌，但可以避
免把敌对力量看作为铁板一块。高明的外交政策必定是广结善缘善于择敌的政策。
在美苏对持的冷战时期，一些发展中国家为打造有利于本国力量对比的格局，而发起的
不结盟运动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上个世纪50年代，当时的南斯拉夫总统铁托和埃及总统
纳赛尔、印度总理尼赫鲁推动不结盟运动。对于美苏这两个超级大国，他们采取“不选
边站”原则，既不参加西方集团，也不参加东方集团，而是游走于两个超级大国之间，
左右逢源，两头得利。鼎盛时期，不结盟运动成员国达到100多个国家，成为当时国际
舞台上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据说，两个超级大国出手重大举措时，也不得不顾及不结
盟运动的态度。谁说弱国无外交？铁托就颠覆了这一名言，小国办成了大外交。
1961年，第一次不结盟运动会议在南斯拉夫召开
铁托坚持独立自主，按照南斯拉国情建设社会主义，不照搬苏联模式。1975年，毛主席
会见南斯拉夫总理比耶迪奇时，赞扬“铁托是铁，不怕苏联压迫”。在不结盟政策的大
框架下，铁托把外交与内政相结合这一手，用得也不错。在东西方的共同帮助下，南斯
拉夫很快从欧洲一个穷国发展成一个中等发达程度的国家。老百姓可以自由出国旅游，
到海边度假，日子过得很滋润，令周边国家十分眼红。
铁托是克罗地亚人。克罗地亚独立后，围绕在萨格勒布市的铁托广场，出现了两种意见
，一派要求取消这个命名，另一派则坚决反对，两种意见争执不下。但最终还是反对的
意见占了上风，认为铁托一生瑕不掩瑜，广场命名得以保留。
为营造有利于本国力量对比的格局，不少国家在外交实践中有意识地执行保持平衡的政
策，也即“平衡外交”。“平衡外交”其实并非始于当今，早在古代就已屡见不鲜。
法俄战争爆发之前，奥地利的梅特涅一面同意拿破仑要求，出兵三万担任进攻的左翼，
同时又向俄国的亚历山大秘密保证不会伤害对方。拿破仑的60万大军被俄国的防御战略
与严寒气候折腾得只剩3万残兵败将，狼狈而逃，而奥地利的3万兵马几乎完好无损。
当代“平衡外交”的实例也不少。小国无力以自我的力量保障国家安全，如果仅仅依附
于一个大国又恐被控制被吃掉，为求自保而与多个大国保持密切关系。这种政策的实质
是利用大国矛盾，左右逢源，在夹缝中求生存。东南亚国家以执行“平衡外交”政策而
闻名于世，其中尤以新加坡最为典型。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曾坦言道：“现实世界通
行的规则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一点也不美好，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只
能面对。”哪如何面对呢？李光耀开出的方子是，“新加坡必须同美国、日本、中国、
欧盟等同时建立关系，以便取得平衡。新加坡只是小虾米，没有那种平衡，就会大鱼吃
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会把新加坡吃掉。”李光耀还说，“新加坡是一只虾米，但必
须是一只有毒的虾米，才能免于被侵略，不受欺负。这里，有毒并不美好，但是管用、
可行。这正是硬道理的特质。”
李光耀说“毒性”，是为了提高自己平衡的能力，更好地维护本国利益。十几年前，一
名美国年轻人在新加坡涂鸦，被新加坡法官判处鞭刑6鞭。美国总统克林顿得知后，出
面求情，但新加坡总理李光耀说：“这就是新加坡的规则，不能改变。看在您面子上，
减去2鞭。”4鞭下去，美国男子躺了三个月，声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新加坡了。这4鞭
子抽在美国年轻人身上，其实，这是做给美国政府看的，在事关新加坡的法律和规则面
前，新加坡虽小但也敢于“亮剑”，让美国人明白，小虾米也不是好惹的。
为谋求有利于本国力量对比的格局，不但小国搞平衡外交，大国也一样。基辛格就是“
平衡外交”的高手。他曾说过：“我不知道历史上有哪一位伟大的政治家不考虑力量平
衡问题，没有力量平衡，就没有安全可言。”
在目标与国力之间保持平衡
制订外交政策时，必须十分注重目标和国力之间的平衡。这是外交政策成功之道。“缺
乏手段和目的之间统一的外交”会“引起危机”。而“最愚蠢的政策是，引导一个国家
去追求力所不能及的目标”。
一部国际外交史告诉我们，失败往往是由于外交决策者在国力不足时却把外交政策订得
过高所致。日本偷袭珍珠港便是一个以卵击石的典型案例。
从短期的角度来看，日本偷袭珍珠港是一次辉煌的胜利。在此后的六个月中，美国海军
在太平洋战场上无足轻重。日本很快占领了整个东南亚、太平洋西南部，它的势力一直
扩张到印度洋。然而，从长期的角度来看，日本偷袭珍珠港是一个彻底的灾难。珍珠港
事件，将原本舆论高度分散的美国统一起来了，将美国雄厚的工业动员起来了，参与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导致轴心国在全世界的覆灭。有历史学家认为，不论当时日本是击中
了美国的战列舰，还是击中了航空母舰，珍珠港的袭击本身就已经决定了日本战败的命
运。
就当时国力而言，日本和美国不在一个数量级，是美强日弱的格局。日本贸然发动珍珠
港事件，是军国主义恶性膨胀不自量力的表现，给日本带来灭顶之灾。尽管珍珠港事件
是一起军事事件，但背后说明的道理与外交决策是相通的。
相形之下，基辛格就比较聪敏。他非常强调“要使美国承担的义务适合美国的能力和需
要”。1973年9月，他就任国务卿后对国务院工作人员作第一次讲话就说：“当第二次
世界大战结束时，我们是在全球规模上执行对外政策的。我们的资源同世界大多数其余
地区的资源之间的比例是如此之大，我们能控制每个问题，我们始终用资源代替思考。
但我们现在处于这样的情况……我们不再拥有安全方面的压倒优势。因此，我们必须有
才干，我们必须多思考。”
在外交政策的目标和国力之间保持平衡，说时容易，做时难。要达到此目的，外交家必
须要注意：在估计自己的国力时宁低不高，切忌打肿脸充胖子；在确定外交政策的目标
时要注意谨防不切实际的“高指标”；在承担义务时，要慎之又慎，量力而行，务必消
除一切感情用事；在目标和国力之间出现不平衡时要果断地及时调整，切不可讳疾忌医
。从根本上说，平衡来自不断增强自身国力。国力脆弱，一切都无从谈起。
外交政策的灵魂是利用矛盾
在国际舞台上，在纷繁复杂的外交斗争中，善用矛盾者胜。
古今中外，在外交实践中利用矛盾，出奇制胜的例子层出不穷。1900多年前，东汉的班
超提出“以夷狄攻夷狄”，为西域回归，做出了巨大贡献。古罗马帝国幅员辽阔，首创
“分而治之”策略，通过在各民族间制造分裂，削弱他们的力量，以达到其统治的目的
。到了现代，时局复杂，各国更加注重利用矛盾。苏联外交家葛罗米柯说：“利用帝国
主义之间的矛盾是苏维埃对外政策不可更改的规则。”美国外交家沃尔特·罗斯托说：
从华盛顿总统开始的美国外交所应用的“常规”是“利用欧洲大国之间的冲突来增进美
国的切身利益”。这是一个外交家纵横捭阖、竞相利用矛盾的时代。
利用矛盾的最高境界就是以谋略战胜敌人，用最小的代价，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第
一次世界大战战败后建立的德国魏玛共和国，其总理兼外交部长斯特雷泽曼的外交政策
宗旨就是：利用苏联同美、英、法等国矛盾以及西方国家内部矛盾从中渔利，很快克服
了战后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危机，摆脱了外交孤立，恢复了德国的大国地位。
拿破仑进攻俄罗斯失败之后，俄国一时成了欧洲大陆军事最强大的国家。梅特涅利用英
俄、法俄矛盾，奥地利、英国和法国三国达成秘密协定，互相保证在维也纳会议上协调
一致，共同反对俄普的要求。在梅特涅主导下，维也纳会议不仅保住了战败国法国1792
年的疆界，而且奥地利与英法缔结反对俄国的秘密军事同盟。由于梅特涅在台前幕后活
动异常频繁，像一只蝴蝶飞来飞去，因此被人称为“蝴蝶大臣”。
利用矛盾需要高超的外交技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而，渔翁也有不得利而罹祸的
时候。这其中又有什么经验教训应汲取的呢？
最大教训莫过于要在实力基础上利用矛盾。国际政治是讲实力的，利用矛盾要以自身实
力为后盾，无实力利用矛盾必然弄巧成拙。在外无平等的国际地位，内无强大的军事实
力情况下，李鸿章推行“以夷制夷”政策，结果只能是被“夷”所制，以中国沦为半殖
民地而告终。
利用矛盾，要对形势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如果对相关国家在有关问题上的立场没有准确
的把握，盲目“出手”，必然画虎不成反类犬。
利用矛盾，要坚持独立自主原则。所谓“利用矛盾”，无非是借力发力。完全靠借力，
而自己不发力或无力可发，难免要付出代价，有丧失主权甚至引狼入室的风险。北宋“
联金灭辽”、南宋“联元灭金”而终遭覆灭，教训是深刻的。趋利避害之途是坚持独立
自主、借力发力。只有既利用矛盾，又不忘斗争，才能制人而不制于人。
利用矛盾，没有定式。不同的国际形势和处境，所采取的利用矛盾策略也不一样。有时
要“与敌人的敌人亲善”，有时要搞“等距离外交”，有时要“险走钢丝”，有时甚至
要变换联盟。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时代，各国之间的关系高度相互依存，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的格局，外交家利用矛盾面临新课题。大国之间若关系过于紧张，甚至兵戎相见，“渔
翁”不仅无利可得，且有殃及鱼池的危险。然而，有矛盾还是要利用的，但必须有个限
度。渔利之道在于鹬蚌相争而不火并。
（本文系吴正龙大使在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主办、腾讯新闻协办的2019年第
5期“大使来了”活动的演讲节选，内容已经作者审订）
作者简介
吴正龙，1964年-1968年，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外语系英文专业；1968年-1970年，部队
农场锻炼；1970年-1983年，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中文秘书；1983年-1987年，驻苏联使
馆三秘、二秘；1987年-1993年，外交部干部司副处长、处长；1993年-1997年，驻美国
休斯顿总领馆副总领事；1998年-2000年，驻安提瓜和巴布达大使；2000年-2002年，驻
圭亚那大使；2002年-2004年，外交部外管司司长；2004年-2007年，驻克罗地亚大使；
2009年-2014年，中国太平洋经济合作全国委员会秘书长、副会长；现为中国国际问题
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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