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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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聊斋志异》里色情描写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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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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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蒲松龄应该也是撸管高手
d*********8
发帖数: 2192
2
农贸市场的大爷吹牛逼 黄段子能少吗

【在 M*******z 的大作中提到】
: 蒲松龄应该也是撸管高手
d*********8
发帖数: 2192
3
记得有一个狗的段子

【在 d*********8 的大作中提到】
: 农贸市场的大爷吹牛逼 黄段子能少吗
a*****s
发帖数: 1
4
天下大乱,两逃难的和家人走失,去乱军市场买袋装女人,结果买到对方老婆。
尼玛,这不就是换妻嘛。
M*******z
发帖数: 1
5
好像有个故事说有个男的会缩阴术,装成女的跟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睡觉。太太小姐们
都替他保守秘密。就来有姑嫂俩人为他争风吃醋,才暴露了。一开始他还死不承认,县
太爷在大堂上把他裤子扒掉,往阴部抹上香油蜂蜜,再牵来只狗。经狗一舔,破了他的
缩阴术,围观百姓眼睁睁得看见他由女变男。
县令判他斩首。结果很多他之前的闺蜜太太小姐们,都在家里上吊了
M*******z
发帖数: 1
6
有一个东昌(山东省聊城市东昌)的书生叫马万宝,他狂放不羁。他的妻子田氏也是一
个疏狂放荡的风流人物。两个人的性格相投,感情还挺深的。
有一天,有一个外乡女子来到本村,她寄宿在马万宝的邻居——一个孤寡老妇人那里。
这个女子说她被公婆天天虐待,她受不了了,便逃了出来。
这个外乡女子的针线活非常精妙,她天天给寄居的老妇人缝衣服、被褥。老妇人非常高
兴,让她一直住着。过了几天,这个女子说她擅长在半夜时分给人按摩,专门治疗女人
腹部肿胀。
邻居老妇人常到马万宝家里串门,她一来就开始赞扬那个寄居女子的才艺,马妻田氏也
没有在意。马万宝有一天在墙缝处看见了那个女子,只见她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颇具
一番风韵,他暗自喜欢上了她。
于是,马万宝和妻子商议,想托她有病把那个女子叫过来,然后干些想干的事。他妻子
是一个豪放的女子,她毫不在意自己的老公和哪个女子搞。田氏和老妇人说了,老妇人
过来后,说:“听说小娘子叫我家客人过来看病,她今天晚上就会来的。但是她怕见你
的郎君,请你不要和郎君在一个家。”
田氏说:“我的家不大,没有多余的房子,我的丈夫要是半夜进来,那该怎么办呢?”
她又沉思片刻说:“刚才西村的舅舅让他喝酒去,我和他说别回家了,这也不是难事。
”邻居老妇人点了点头走了。田氏便和马万宝商议了一下,他们决定用掉包计行事,两
个人开心地笑着。
天色黑了,老妇人领着那个女子来到了田氏的家,问:“郎君晚上回家不?”田氏说:
“不回啦,我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个女子十分高兴,说:“这样太好了。”她们在一
起说了一会话,老妇人告辞而去。
田氏点起蜡烛,把床铺好,让那个女的先上床,她也脱了衣服,熄了灯。田氏刚睡下,
忽然说:“对了,差点忘了,厨房的门没有关,别让狗子进来偷吃东西。”说着,她便
下了床,开门走了。
这时,换作马万宝登场了,他窸窸窣窣地进来,上床后和那女子躺在了一起。马万宝有
点蠢蠢欲动,而那个女子颤声说:“我为娘子治疗一下腹疼。”并说着一些特别亲昵的
话,马万宝不说话。那个女的开始抚摩马万宝的肚子,摩着摩着,就摸到了马万宝的脐
下,她停下手不按摩了,而是直接探到了马万宝的下部,没想到一下子碰到了那个地方
,她吓得惊叫起来,像是捉到了蛇蝎,急忙起来就要逃走。
马万宝拉住了她,并把手探到了她的下面,没想到他摸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则擂垂盈掬,亦伟器也”蒲翁的原话)。马万宝也惊叫着,他叫人快点灯。老婆田氏暗
道事情肯定暴露了,忙把灯点着了,她想给两个人调停一下,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田氏一进来,她便看到一个男子赤身趴在地上请求饶命,怎么回事啊,她有点羞又有点
害怕,忙跑出去了。马万宝逼问这个男扮女装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也招了,他
说自己叫王二喜,是谷城人,他的哥哥王大喜是桑冲(男扮女装,偷奸数百良家女子,
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是一个真实的人)的门人,所以,他也学会了男扮女装以及如何接
近女人并行不轨之事。
马万宝问他一共玷污了多少良家女子?王二喜说:“我刚出道不久,才得十六个人。”
马万宝很生气,这个家伙行为太恶劣了,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他想马上报官。可是又
看了看,觉得王二喜长得不错,有点像女子,于是又不舍得去报官,他先把王二喜的手
反绑上,然后拿出刀来,对王二喜施了宫刑。王二喜的血冒了出来,他一下子昏过去了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苏醒过来。
马万宝把王二喜挪到床上,并盖上了被子,对他说:“我买药给你治病,等你好了后,
以后就跟着我,不然,我告官府去。”王二喜忙答应了。
第二天,邻居老妇人来了,马万宝欺骗道:“原来我也忘了,她是我表侄女王二姐,因
为她是一个石女被丈夫打跑了,昨天夜里她来我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我才知道。昨晚
她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一会要给她买药去,并要到她的丈夫家和他说一下,把她留到我
这里和我老婆作伴,反正她丈夫不要她了。”
邻居老妇人进来了,她看到王二喜脸色灰白灰白的像是有尘土,忙问怎么了。王二喜说
:“下面肿的很厉害,怕是有疮了吧。”老妇人叹了叹走了。
马万宝把药沫洒在王二喜的伤口上,并细心地照料他,王二喜一天天地好起来了。等他
好了后,马万宝一到夜里就和他做苟且之事。每天早上,王二喜早早地起来给他们提水
扫院,做饭缝衣服,像一个奴婢一样。
过了没多久,桑冲事发了,同党七个人都被砍了头,惟独王二喜漏网了,官府发文严令
各处细查。村人们都怀疑留在马万宝家里的这个人就是王二喜。于是,大家都让村里的
一些老太太们隔着衣服去摸王二喜的下边,摸了后,大家的怀疑也解除了。
从此以后,王二喜十分感谢马万宝,觉得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他一直跟着马
万宝直到死去。后来,王二喜死后就埋葬在马万宝墓的旁边。
这是一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故事,而更惨的是王二喜从此成了太监。不过,塞翁失
马,焉知非福。本来变成太监是王二喜的一大祸患,没想到是,就是变成太监反而救了
他一命。人生就是有太多的想不到啊。
Y*****7
发帖数: 1
7
这个段子原来是这样,刚才记错了

【在 M*******z 的大作中提到】
: 好像有个故事说有个男的会缩阴术,装成女的跟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睡觉。太太小姐们
: 都替他保守秘密。就来有姑嫂俩人为他争风吃醋,才暴露了。一开始他还死不承认,县
: 太爷在大堂上把他裤子扒掉,往阴部抹上香油蜂蜜,再牵来只狗。经狗一舔,破了他的
: 缩阴术,围观百姓眼睁睁得看见他由女变男。
: 县令判他斩首。结果很多他之前的闺蜜太太小姐们,都在家里上吊了

l****g
发帖数: 5080
8
有些,狐仙,女鬼什么的,比网上直白的描写好。西方的“十日谈”也有。
f***x
发帖数: 3195
9
记得聊斋志异里面最多的一句是“遂与交”
m***n
发帖数: 12188
10
血流漂杵

【在 f***x 的大作中提到】
: 记得聊斋志异里面最多的一句是“遂与交”
M*******z
发帖数: 1
11
啥意思? 是说破处吗?

【在 m***n 的大作中提到】
: 血流漂杵
s*****r
发帖数: 43070
12
三言两拍里很多,动不动就是此处删去几百字
K*******l
发帖数: 1
13
桑冲的故事,《醒世恒言》卷十有写。
原文如下:
第十卷 刘小官雌雄兄弟
衣冠未必皆男子,巾帼如何定妇人?
历数古今多怪事,高山为谷海生尘。
且说国朝成化年间,山东有一男子,姓桑,名茂,是个小家之子。垂髻时,生得红
白细嫩。一日,父母教他往村中一个亲戚人家去,中途遇了大雨,闪在冷庙中躲避。那
庙中先有一老姬也在内躲雨,两个做一堆儿坐地。那雨越下越大了,出头不得。老姬看
见桑茂标致,将言语调他。桑茂也略通些情窍,只道老姬要他干事。临上交时,原来老
躯腰间到有本钱,把桑茂后庭弄将起来。事毕,雨还未止。桑茂终是孩子家,便问道:
“你是妇道,如何有那话儿?”老姬道:“小官,我实对你说,莫要泄漏于他人。我不
是妇人,原是个男子。从小缚做小脚,学那妇道妆扮,习成低声哑气,做一手好针线,
潜往他乡,假称寡妇,央人引进豪门巨室行教。女眷们爱我手艺,便留在家中,出入房
阔,多与妇女同眠,恣意行乐。那妇女相处情厚,整月留宿,不放出门。也有闺女贞娘
,不肯胡乱的,我另有媚药儿,待他睡去,用水喷在面上,他便昏迷不醒,任我行事。
及至醒来,我已得手。他自怕羞辱,不敢声张,还要多赠金帛送我出门,嘱付我莫说。
我今年四十七岁了,走得两京九省,到处娇娘美妇,同眠同卧,随身食用,并无缺乏,
从不曾被人识破!”桑茂道:“这等快活好事,不知我可学得么?”老妪道:“似小官
恁般标致,扮妇女极像样了。你若肯投我为师,随我一路去,我就与你缠脚,教导你做
针线,引你到人家去,只说是我外甥女儿,得便就有良遇。我一发把媚药方儿传授与你
,包你一世受用不尽!”桑茂被他说得心痒,就在冷庙中四拜,投老妪为师。也不去访
亲访眷,也不去问爹问娘,等待雨止,跟着老姬便走。那老妪一路与桑茂同行宿。出了
山东境外,就与桑茂三绺梳头,包裹中取出女衫换了,脚头缠紧,套上一双窄窄的尖头
鞋儿,看来就像个女子,改名郑二姐。后来年长到二十二岁上,桑茂要辞了师父,自去
行动。师父分付道:“你少年老成,定有好人相遇。只一件,凡得意之处,不可久位。
多则半月,少则五日,就要换汤,免露形迹。还一件,做这道儿,多见妇人,少见男子
,切忌与男子相近交谈。若有男子人家,预先设法躲避。倘或被他看出破绽,性命不保
。切记,切记!”桑茂领教,两下分别。
后来桑茂自称郑二娘,各处行游哄骗。也走过一京四省,所奸妇女,不计其数。到
三十二岁上,游到江西一个村镇,有个大户人家女眷留住,传他针线。那大户家妇女最
多,桑茂迷恋不舍,住了二十余日不去。大户有个女婿,姓赵,是个纳粟监生。一日,
赵监生到岳母房中作揖,偶然撞见了郑二娘,爱其俏丽,嘱咐妻子接他来家。郑二娘不
知就里,欣然而往。被赵监生邀人书房,拦腰抱位,定要求欢。郑二娘抵死不肯,叫喊
起来。赵监生本是个粗人,惹得性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竞按倒在床上去解他裤挡。郑
二娘挡抵不开,被赵监生一手插进,摸着那话儿,方知是个男人女扮。当下叫起家人,
一索捆翻,解到官府。用刑严讯,招称真姓真名,及向来行奸之事,污秽不堪。府县申
报上司,都道是从来未有之变。具疏奏闻,刑部以为人妖败俗,律所不载,拟成凌迟重
辟,决不待时。可怜桑茂假充了半世妇人,讨了若干便宜,到头来死于赵监生之手。正
是:
福善祸淫天有理,律轻情重法无私。
方才说的是男人妆女败坏风化的。如今说个女人妆男,节孝兼全的来正本,恰似:
薰莸不共器;尧舜好相形。毫厘千里谬,认取定盘星。
这话本也出在本朝宣德年间,有一老者,姓刘,名德,家佐河西务镇上。这镇在运
河之旁,离北京有二百里田地,乃各省出入京都的要路。舟揖聚泊,如蚂蚁一般;车音
马迹,日夜络绎不绝。上有居民数百徐家,边河为市,好不富庶。那刘德夫妻两口,年
纪六十有徐,并无弟兄子女。自己有几间房屋,数十亩田地,门首又开一个小酒店儿。
刘公平昔好善,极肯周济人的缓急。凡来吃酒的,偶然身边银钱缺少,他也不十分计较
。或有人多把与他,他便勾了自己价银,徐下的定然退还,分毫不肯萄取。有晓得的,
问道:“这人错与你的,落得将来受用,如何反把来退还少刘公说:“我身没有子嗣,
多因前生不曾修得善果,所以今世罚做无把之鬼,岂可又为恁样欺心的事!倘然命里不
该时,错得了一分到手,或是变出些事端,或是染患些疾病,反用去几钱,却不到折便
宜?不若退还了,何等安逸。”因他做人公平,一镇的人无不敬服,都称为刘长者。一
日,正值隆冬天气,朔风凛测,彤云密布,降下一天大雪。原来那雪:能穿帏幕,善度
帘拢。乍飘数点,俄惊柳絮飞扬;狂舞一香,错认梨花乱坠。声从竹叶传来,香自梅校
递至。塞外征人穿冻甲,山中隐士拥寒裳。王孙绩席倒金尊,美女红炉添兽炭。
刘公因天气寒冷,暖起一壶热酒,夫妻两个向火对饮。吃了一回,起身走到门首看
雪。只见远远一人背着包裹,同个小厮迎风冒雪而来。看看至近,那人扑的一交,跌在
雪里,挣扎不起。小肠便向前去搀扶。年小力徽,两个一拖、反向下边跌去,都滚做一
个肉饺儿。抓了好一回,方才得起。刘公擦摩老眼看时,却是六十来岁的老儿,行缠绞
脚,八搭麻鞋,身上衣服甚是槛楼。这小肠到也生得清秀,脚下穿一双小布横靴:那老
儿把身上雪片抖净,向小肠道:“儿,风雪甚大,身上寒冷,行走不动。这里有酒在此
,且买一壶来荡荡寒再行。”便走人店来,向一副座头坐下,把包裹放在桌上,小厮坐
于旁边。刘公去暖一壶热酒,切一盘牛肉,两碟小菜,两副杯箸,做一盘儿托过来摆在
桌上。小厮捧过壶来,斟上一杯,双手递与父亲,然后筛与自己。刘公见他年幼,有些
礼数,便问道:“这位是令郎么?”那老儿道:“正是小犬。”刘公道;“今年几岁了
?”答道:“乳名申儿,十二岁了。”又问道;“客官尊姓?是往哪里去的?恁般风雪
中行走。”那老儿答道:“老汉方勇,是京师龙虎卫军士,原籍山东济宁。今要回去取
讨军庄盘缠;不想下起雪来。”问主人家尊姓,刘公道:“在下姓刘,招牌上近河,便
是贱号。”又道:“济宁离此尚远,如何不寻个脚力,却受这般辛苦?”答道:“老汉
是个穷军,那里雇得起脚力!只得慢慢的捱去罢了。”刘公举目看时,只见他单把小菜
下酒:那盘牛肉,全然不动。问道:“长官父子想都是奉斋么?”答道:“我们当军的
人,吃什么斋!”刘公道:“既不奉斋,如何不吃些肉儿?”答道:“实不相瞒,身边
盘缠短少,吃小菜饭儿,还恐走不到家。若用了这大菜,便去了几日的口粮,怎生得到
家里?”刘公见他说恁样穷乏,公中惨然,便道:“这般大雪,腹内得些酒肉,还可挡
得风寒,你只管用,我这里不算账罢了。”老军道:“主人家休得取笑!那有吃了东西
,不算账之理?”刘公道:“不瞒长官说;在下这里,比别家不同。若过往客官,偶然
银子缺少,在下就肯奉承。长官既没有盘缠,只算我请你罢了。“老军见他当真;便道
:“多谢厚情,只是无功受禄,不当人子。老汉转来,定当奉酬。”刘公道:“四海之
内,皆兄弟也。这些小东西,值得几何,怎说这奉酬的话!”老汉方才举著。刘公又盛
过两碗饭来,道:“一发吃饱了好行路。”老军道:“忒过分了!”父子二人正在饥馁
之时,拿起饭来,狼餐虎咽,尽情一饱。这才是:救人须救急,施人须当厄。渴者易为
饮,饥者易为食。
当下吃完饭,刘公又叫妈妈点两杯热茶来吃了。老军便腰间取出银子来还钱。刘公
连忙推住道:“刚才说过,是我请你的,如何又要银子?恁样时,到像下说法卖这盘肉
了。你且留下,到前途去盘缠。”老军便住了手,千恩万上了包里,作辞起身。走出门
外,只见那雪越发大了。对面看不出人儿。被寒风一吹,倒退下几步。小厮道:“爹,
这般大雪,如何行走?”老军道:“便是没奈何,且捱到前途,觅个宿店歇罢。”小厮
眼中便流下泪来。刘公心中不忍,说道:“长官,这般风寒大雪,著甚要紧,受此苦楚
!我家空房床铺尽有,何不就此安歇,等天晴了走,也未迟。”老军道:“若得如此,
甚好,只是打搅不当。”刘公道:“说那里话题!谁人是顶著房子走的?快快进来,不
要打湿了身上。”老军引著小厮,重新进门。刘公领去一间房里,把包里放下。看床上
时,席子草荐都有。刘公还怕他寒冷,又取出些稻草来,放在上面。老军打开包里,将
出被窝铺下。此时天气尚早,准顿好了,同小厮走房来。刘公已将店面关好,同妈妈向
火,看见老军出房,便叫道:“方长官,你若冷时,有火在此,烘一烘暖活也好。”老
军道:“好到好,只是奶奶在那里,恐不稳便。”刘公道:“都是老人家了,不妨得。
”老汉方才同小厮走过来,坐于火边。那时比前又加识熟,便称号来,说:“近河,怎
么只有老夫妻两位?想是令郎们另居么?”刘公道:“不瞒你说,老拙夫妻今年六十四
岁,从来不曾生育,那里得有儿子?”老军道:“何不承继一个,服侍你老年也好?”
刘公答道:“我心里初时见人家承继来的,不得他当家替事,反惹闲气,不如没有的到
得清净。总要时,急切不能有个中意的,故此休了这念头。若得你令郎这样一个,却便
好了,只是如何得能够?”两个闲话一回,看看已晚,老军讨了个灯火,叫声安置,同
儿子到客房中来安歇。对儿子说:“儿,今日天幸得这样好人。若没有他时,也要冻死
了。明日莫管天晴下雪,蚤些走罢。打搅他,心上不安。”小厮道:“爹说得是!”父
子上床安息。
不想老军受了些风寒,到下半夜,火一般熬起来,口内只是气喘,讨汤水吃。这小
厮家夜晚间,又在客店里,那处去取?巴到天明,起来开房门看时,那刘公夫妻还未曾
起身。他又不敢惊动,原把门儿掩上,守在床前。少顷,听得外面刘公咳嗽声响,便开
门走将出来。刘公一见,便道:“小官儿,如何起得早恁早?”小厮道:“告公公得知
,不想爹爹昨夜忽然发起热来,口中不住吁喘,要讨口水吃,故此起得早些。”刘公道
:“嗳呀!想是他昨日受些寒了。这冷水怎么吃得?待我烧汤与你。”小厮道:“怎好
又劳公公?”刘公便教他妈妈烧起一大壶滚汤。刘公送到房里,小厮扶起来吃了两碗。
老军睁著眼观看,见刘公在旁,谢道;“难为你老人家!怎生报答?”刘公走近前道;
“休恁般说。你且安心自在,盖热了发出些汗便好了。”小厮放倒下与他盖好,见那被
儿单薄,说道:“可知道著了寒!如何这被恁薄?怎能发的汗出?”妈妈在门外听见,
即去取出一条被絮来道:“老官儿,有被在此,你与他盖好了。这般冷天气,不是当要
的。”小厮便来接去。刘公与他盖得停当,方才走出。少顷,梳洗过,又走进来,问:
“可有汗么?”小厮道:“我才摸时,并无一些汗气。”刘公道:“若没汗时,这寒气
是感的重的了,须请个太医来用药,表他的汗出来方好。不然,这风寒怎能勾发泄?”
小厮道:“公公,身伴无钱,将何请医服药?”刘公道:“不消你费心,有我在此。”
小厮听说,即便叩头道:“多蒙公公厚恩,救我父亲。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为犬马偿
恩!”刘公连忙扶起道:“快不要如此,既在此安宿,我便是亲人了,起忍坐视!你自
去房中服侍,老汉与你迎医。”
其日雪止天齐,街上的积雪被车马践踏,尽为泥泞,有一尺多深。刘公穿个木屐,
出街望了一望,复身进门。小厮看刘公转来,只道不去了,噙著两行泪珠,方欲上前叩
问,只见刘公从后屋牵出个驴儿骑了,出门而去。小厮方才放心。且喜太医住得还近,
不多时便到了。那太医也驴儿,家人背著药箱,随在后面,到门首下了。刘公请进堂中
,吃过茶,然后引至房里。此时老军已是神思昏迷,一毫人事不省。太医诊了脉,说道
:“这是个双感伤寒,风邪以入于奏理。伤寒书上有两句歌云:‘两感伤寒不需治,阴
阳毒过七朝期。’此乃不治之症。别个医家,便要说还可以救得。学生是老实的不敢相
欺。如下,败倒在地上,哭说道:“先生可怜我父子是个异乡之人,怎生用帖药救得性
命,决不忘恩!”太医扶起道:“不是我做难,其实病已犯实,教我也无奈。”刘公道
:“先生,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且不要拘泥古法,尽著自家意思
,大了胆医去,或者他命不该绝,就好了也未可知。万一不好,决无归怨你之理。”先
生道:“既是长者恁般说,且用一帖药看。若吃了发得汗出,便有可生之机,速来报我
,再将药与他吃。若没汗时,这病就无救了,不消来覆我。”教家人开了药箱儿,撮了
一帖药剂递与刘公道:“用生姜为引,快煎与他吃。这也是万分之一,莫做指望。”刘
公接了药,便去封出一百文钱,递与太医道:“些少药资,全为利市。”太医必不肯受
而去。刘公夫妻两口,亲自把药煎好,将到房中与小厮相帮,扶起吃了,将被没头没脑
的盖下。小厮在旁守候。刘公因此事忙乱一朝,把店中生意都耽搁了,连饭也没功夫去
煮。直到午上,方吃早膳。刘公去唤小厮吃饭。那小厮见父亲病重,心中荒急,哪里要
吃。在三劝慰,才吃了半碗。看看到碗,摸那老军身上,病无一些汗粒。那时连刘公也
慌张起来。又去请太医时,不肯来了。准准到七日,呜呼哀哉。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
,一日无常万事休。
可怜那小厮申而哭倒在地。刘公夫妇见他哭的悲切,也涕泪交流,扶起劝道:“方
小官,死者不可覆生,哭之无益。你且将小厮双膝跪下哭告道:“儿不幸,前年丧母,
未能入土,故与父谋归原籍,求取些银两来殡葬。不想逢此大雪,路途艰楚。得遇恩人
,赐以酒饭,留宿在家,以为万千之幸。谁料皇天不佑,父忽聚病。又蒙恩人延医服药
,日夜看视,胜如骨肉。只指望痊愈之日,图报大恩,那知竟不能起,有负盛意!此间
举目无亲,囊乏钱钞,衣棺之类,料不能办,欲求恩人借数尺之土,把父骸掩盖,儿情
愿终身为奴仆,以偿大恩,不识恩人肯见允否?”说罢,拜伏在地。刘公扶起道:“小
官人修虑!这送终之事,都在于我,岂可把来窝葬?”小厮又哭拜道:“得求隙地埋骨
,以出望外,岂敢复累恩人费心坏钞!此恩此德,教儿将何补报?”刘公道:“这是我
平昔自愿,那望你的报偿!”当下忙忙的取了银子,便去买办衣捻棺木,唤两个土工来
,收拾入殓过了。又备更饭祭郑,焚化纸钱,那小厮悲恸,自不必说。就抬到屋后空地
埋葬好了。又立一个碑额,上写“龙虎卫军士方勇之墓”。诸事停当,小厮向刘公夫妇
拜谢。过了两日,刘公对小厮道:“我欲要教你回去,访问亲族,来搬丧回乡,又恐怕
你年纪幼小,不认得路途。你且暂住我家,俟有识熟的在此经过,托他带回故乡,然后
徐图运柩回去。不知你的意下何如?”小厮跪下泣告道:“儿受公公如此大恩,地厚天
高,未曾报得,岂敢言归!且恩人又无子嗣,儿虽不才,倘蒙不弃,收充奴仆,朝夕服
侍,少效一点孝心。万一恩人百年之后,亦堪为坟前拜扫之人。那时到京取回先母遗骨
,同父骸葬于恩人墓道之侧,永守于此,这便是儿之心愿。”刘公夫妇大喜道:“若得
你肯如此,乃天赐与我为嗣!岂有为奴仆之理!今后当以父子相称。”小厮道:“即蒙
收留,即今日就拜爹妈。”便两椅儿居中放下,请老夫妇坐了。四双八拜,认为父子,
遂改姓为刘。刘公又不忍没其本姓,就将方字为名,唤做刘方。自此日夜辛勤,帮家过
活,奉侍刘公夫妇,极其尽礼孝敬。老夫妇也把他如亲生一生一般看待。有诗为证:刘
方非亲是亲,刘德无子有子。小厮事死事生,老军虽死不死。
时光似箭,不觉刘方在刘公家里己过了两个年头。时值深秋,大风大雨,下了半月
有余。那运河内的水,暴涨有十来丈高下,犹如百沸汤一般,又紧又急。往来的船只坏
了无数。一日什后,刘方在店中收拾,只听得人声鼎沸。他只道甚么火发,忙来观看,
见岸上人捱挤不开,都望著河中。急走上前来看时,却是上流头一只大客船,被风打坏
,淌将下来。船之人,飘溺己去大半,余下的抱桅攀舵,呼号哀泣,只叫‘救人’!那
岸上看的人,虽然有救捞之念,只是风水利害,谁肯从井救人。眼看他一个个落水,口
中只好叫句‘可怜’而已。忽然一阵大风,把那船吹近岸旁。岸上人一齐喊声‘好了’
!顷刻挽挠钓子二十多张,一齐都下,搭住那船,救起十数多人,各自分头投店内。有
一个少年,年纪不上二十,身上被挽钓摘伤几处,行走不动,倒在地下,气息将绝,尚
紧紧抱住一只竹箱,不肯放舍。刘方在旁睹景情,触动了自己往年冬间之事,不觉流下
泪来,想道:‘此人之苦,正与我一般。我当时若没有刘公时,父子尸骸不佑归于何处
矣。这人今日却便没人怜救了,且回去与爹妈说知,救其性命。’急急转家,把上项事
报知刘公夫妇,意欲扶他回家调养。刘公道:‘此是阴德美事,为人正该如此。’刘妈
妈道:‘何不就同他来家?’刘方道:‘未曾禀过爹妈,怎敢擅便?’刘公道:‘说那
里话!我与你同去。’父子二人,行至岸口,只见众人正围著那少年观看。刘公分开众
人,捱身而入,叫道:‘小官人,你挣扎著,我扶你到家去将息。’那少年睁眼看了一
看,点点头儿。刘公同刘方向前搀扶。一个年幼力弱,一个年老力衰,全不济事。旁边
转过一个轩刺的后生道:‘老人家闪开,待我来。’向前一抱,轻轻的就扶了起来。那
后生在右,刘公在左,两旁挟住膊便走。竹年虽然说话不出,心下却甚明白,把嘴弩著
竹箱。刘方道:‘这箱子待我与你驮了。’把来背在肩上,在前开路。众人闪在两边,
让他们前行,随后便都跟来看。内中认得刘公的,便道:‘还是刘长者有些义气。这个
异乡落难之人,在此这一回,并没有个慈悲的,肯收留去,偏他一晓得了便搀扶回家。
这样人,真个世间少有!只可惜无个儿子,这也是天公没分晓。’又有道:‘他虽没有
亲儿,如今承继这刘方,甚是孝顺,比嫡亲的尤胜,这也算是天报他了。’那不认得的
,见他老夫老妻自来搀扶,一个小厮与他驮了竹箱,就认做那少年的亲族。以后见土人
纷纷传说,方才晓得,无不赞叹其义。还有没肚子的人,称量他那竹箱内有物无物,财
多财少。此乃是人面相似,人心不同,不在话下。且说刘公同那后生扶少到家,向一间
客房里放下。刘公叫声‘劳动’,后生自去。刘方把竹箱就放在少年之旁。刘妈妈连忙
去取乾衣,与他换下湿衣,然后扶在铺上。原来落水人吃不得热酒,刘公晓得这道数,
教妈妈取酽酒略温一下,尽著少年痛饮,就取刘方的卧被,与他盖了,夜间就教刘方伴
他同卧。到次早,刘公进房来探问。那少年己觉健旺,连忙挣扎起来,要下床称谢。刘
公急止住道:‘莫要劳动调养身子要紧!’那少年便向枕上叩头道:‘小子乃垂死之人
,得蒙公公救拔,实再生之公母。但不知公尊姓?’刘公道:‘老拙姓刘。’少年道:
‘原来与小子同姓。’刘公道:‘官人那里人氏?’少年答道:‘小子刘奇,山东张秋
人氏。二年前,随公三考在京。不幸遇了时疫,数日之内,公母俱丧,无力扶柩还乡,
只得将来火化。’指著竹箱道:‘奉此骸骨归葬,不想又遭此大难。自分必死,天幸得
遇恩人,救我之命。只是行李俱失,一无所有,将何报答大恩?’刘公道:‘官人差矣
!不忍之心,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说报答,就是为利了,岂是老汉
的本念!’刘奇见说,愈加感激。将息了两日,便能起身,向刘公夫妇叩头泣谢。那刘
奇为人温柔俊雅,礼貌甚恭。刘公夫妇十分爱他。早晚好酒好食管待。刘奇见如此殷,
心上好生不安。欲要辞归,怎奈钓伤之处溃烂成疮,步履不便,身边又无盘费,不能行
动,只得权且住下。正是:不恋故乡生处好,受恩深处便为家。
却说刘方与刘奇年貌相仿,情投契合,各把生平患难细说。二人因念出处相同,遂
结拜为兄,弟友爱如嫡亲一般。一日,刘奇对刘方道:‘贤弟如此美质,何不习些书史
?’刘方答道:‘小弟甚有此志,只是无人教导。’刘奇道:‘不瞒贤弟说,我自幼攻
书,博通今古,指望致身青云。不幸先人弃后。无心于此。贤弟肯读书时,寻些书本来
,待我指引便了。’刘方道:‘若得如此,及弟之幸也。’连忙对刘公说知。刘公见说
是个饱学之士,肯教刘方读书,分外欢喜,即便去买许多书籍。刘奇罄心指教,那刘方
颖悟过人,一诵即解。日里在店中看管,夜间挑灯而读。不过数月,经书词翰,无不精
通。
且说刘奇在刘公家中住有半年,彼此相敬相爱,胜如骨肉。虽然依傍得所,只是终
日坐食,心有不安。此时疮口久愈,思想要回故土,来对刘公道:‘多蒙公公夫妇厚恩
,救活残喘,又搅扰半年,大恩大德,非口舌可谢。今却暂辞公公,负先人骸骨葬。服
阕之后,当图报效。’刘公道:‘此乃官人的孝心,怎好阻当,但不知几时起行?’刘
奇道:‘今日告过公公,明早就行。’刘公道:‘既如此,待我去觅个便船与你。’刘
奇道:‘水路风波险恶,且乏盘缠,还从陵路行罢。’刘公道:‘陆路脚力之费,数倍
于舟,且又劳碌。’刘奇道:‘小子不用脚力,只是步行。’刘公道:‘你身子怯弱,
只何走得远路?’刘奇道:‘这也易处。’便教妈妈整备酒肴,与刘奇送行。饮至中间
,刘公泣道:‘老拙与官人萍水相逢,聚首半年,恩同骨肉,实是不忍分离。但官人送
尊人入土,乃人子大事,故不好强留。只是自今一别,不佑后日可能得再见否?’说罢
,欷不胜。刘妈妈与刘方尽皆泪下。刘奇也泣道:‘小子此行,实非得己。俟服一满,
即星夜驰来候,幸勿过悲。’刘公道:‘老拙夫妇年近七旬,如风中之烛,早暮难保。
恐君服满来时,在否不可佑矣。倘若不弃,送尊人入土之后,即来看我,也是一番相知
之情。’刘奇道:‘既蒙吩咐,敢不如命。’一宿晚景不题。到了次早清晨,刘妈妈又
整顿酒饭与他吃了。刘公取出一个包里,放在桌上,又叫刘方到后边牵出那小驴儿来,
对刘奇道:‘此驴畜养己久,老汉又无远行,少有用处,你就乘他去罢,省得路上雇倩
。这包里内是一床被窝,几件粗布衣裳,以防路上风寒。’又在袖中摸一包银子交与道
:‘这三两银子,将就盘缠,亦可到得家了。但事完之后,即来走走,万勿爽信。’刘
奇见了许多厚赠,泣拜道:‘小子受公公如此厚恩,今生料不能报,俟来世为犬马以酬
万一。’刘公道:‘何出此言!’当下将包里竹箱都装在生口身上,作别起身。刘公夫
妇送出门首,洒泪而别。刘方不忍分舍,又送十里之外,方才分手。正是:萍水相逢骨
肉情,一朝分袂泪俱倾。骊驹唱罢劳魂梦,人在长亭共短亭。
且说刘奇一路夜住晓行,饥餐渴饮,不一日来到山东故乡。那知去年这场大风大雨
,黄河泛溢,张秋村镇尽皆漂溺,人畜庐舍荡尽无遗。举目遥望时,几十里田地,绝无
人烟。刘奇无处投奔,只得寄食旅店。思想吹将骸骨埋葬于此,却又无处依栖,何以营
生,须寻了个著落之处,然后举事。遂往各处镇乡村访问亲旧,一无所有。住了月余,
这三两银子盘费将尽,心下著忙:‘若用完了这银子,就难行动了。不如原往河西务去
求恩人一搭空地,埋了骨殖,倚傍在彼处,还是个长策。’算还店钱,上了生口,星夜
赶来。到了刘公门首,下了生口看时,只见刘方正在店中,手里合著一本书儿在那里观
看。刘奇叫声:‘贤弟,公公妈妈一向好么?’刘方抬头看时,却是刘奇,把书撇下,
忙来接住生口,牵入家中,卸了行李,作揖道:‘爹妈日夜在此念兄,来得正好!’一
齐走入堂中。刘公夫妇看见,喜从天降,便道:‘官人,想杀我也!’刘奇上前倒身下
拜。刘公还礼不迭。见罢,问道:‘尊人之事,想己毕了?’刘奇细细泣诉前因,又道
:‘某故乡己无处容身,今复携骸骨而来,欲求一搭余地葬埋,就拜公公为,依傍于此
,朝夕奉侍,不知尊意允否?’刘公道:‘空地尽有,任凭取择。但为父子,恐不敢当
。’刘奇道:‘若公公不屑以某为子,便是不允之意了。’即便请刘公夫妇上坐,拜为
父子,将骸骨也葬于屋后地上。自此兄弟二人,并力同心,劝苦经营,家业渐渐兴隆。
服侍公母,备尽人子之礼。合镇的人,没一个不欣羡刘公无子而有子,皆是阴德之报。
时光迅速,倏忽又经年余。金子正安居乐业,不想刘公夫妇,年纪老了,筋力衰倦
,患起病来。二子日夜服侍,衣不解带,求神罔效,医药无功,看看待尽。二子心中十
分悲切,又恐伤了公母之心,惟把言语安慰,背地吞声而泣。刘公自知不起,呼二子至
床前吩咐道:‘我夫妇老年孤弓,自谓必作无祀之鬼,不意天地怜念,赐汝二人与我为
嗣。名虽义子,情胜嫡血。我死无遗恨矣!但我去世之后,汝二人务要同心经业,共守
此薄产,我于九泉亦得瞑目。’二子哭拜受命。又延两日,夫妻相继而亡。二子怆地呼
天,号淘痛哭,恨不得以身代替。置办衣衾棺椁,极其从厚,又请僧人做九昼夜功果超
荐。入殓之后,兄弟商议筑起一个大坟,要将三家父母合葬一处。刘方遂至京中,将母
柩迎来,择了吉日,以刘公夫妇葬于居中,刘奇迁父母骸骨葬于左边,刘方父母葬于右
边,三坟拱列,如连珠相似。那合镇的人,一来慕刘公向日忠厚之德,二来敬他弟兄之
孝,尽来相送。
话休絮烦。且说刘奇二人自从刘公亡后,同眠同食,情好愈笃,把酒店收了,开起
一个布店来。四方往客商来买货的,见二人少年志诚,物价公道,传播开去,慕名来买
者,挨挤不开。一二年间,挣下一个老大家业,比刘公时己多数倍。讨了两房家人,两
个小厮,动用家伙器皿,甚是次第。那镇上有几个富家,见二子家业日裕,少年未娶,
都央媒来与之议姻。刘奇心上己是欲得,只是刘方却执意不愿。刘奇劝道:‘贤弟今年
一十有九,我己二十有二,正该及时求配,以图生育,接续三家宗祀,不知贤弟为何不
愿?’刘方答道;‘我与兄方在壮年,正好经营生理,何暇去谋此事!况我弟兄向来友
爱,何等安乐,万一娶了一个不好的,反是一累,不如不娶为上。’刘奇道:‘不然,
常言说得好:‘无妇不成家。’你我俱在店中十持了生意时,里面绝然无人照管。况且
交游渐广,设有个客人到来,中馈无人主持,成何体面?此还是小事。当初义父以我二
人为子时,指望子孙延他宗祀,世守此坟。今若不娶,必然湮绝,岂不负其初念,何颜
见之泉下!’再三陈说,刘方只把言支吾,终不肯应承。刘奇见兄弟不允,自己又不好
独娶。
一日,偶然到一相厚朋友钦大郎家中去探望。两个偶然言又姻事,刘奇乃把刘方不
肯之事,细细相告,又道:‘不知舍弟是甚主意?’钦大郎笑道:‘此事浅而易见。他
与兄共创家业,况他是先到,兄是后来,不忿得兄先娶,故此假意推托。’刘奇道:‘
舍弟乃仁义端直之士,决无此意。’钦大郎道:‘令弟少年英俊,岂不晓得夫妇之乐,
恁般推阻?兄若不信,且教个人私下去见,他先与之为媒,包你一说就是。’刘奇被人
言所惑,将信将疑,作别而回。恰好路上遇见两个媒婆,正要到刘奇家说亲,所说的是
本镇古怪,人面前就害羞。你只悄地去对他说。若说得成时,自当厚酬。我且不归去,
坐在巷口油店里等你回时,他喉急起来,好教媳妇们老大没趣。’
刘奇方才信刘方不肯是个真心。但不知甚么意故。一日,见梁上燕儿营巢。刘奇遂
题一词于壁上,以探刘方之意,词云: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
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刘方看见,笑诵数次,亦援笔和一首于后,词曰:营巢燕,双
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己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见了此词,大惊道:‘据这词中之意,吾弟乃是个女子了。怪道他恁般娇弱,
语音纤丽,夜间睡卧,不脱内衣,连袜子也不肯去,酷暑中还穿著两层衣服。原来他却
学大兰所为。’虽然如此,也还疑惑,不敢去轻易发言。又到钦大郎家中,将词念与他
听。钦大郎道:‘这词意明白,令弟确然不是男子。但与兄数年同榻,难道看他不出?
’刘奇叙他向来并未曾脱衣之事。钦大郎道:‘恁般一发是了!如今兄当以实问之,看
他如何回答。’刘奇道:‘我与他恩义甚重,情如同胞,安忍启口。’钦大郎道:‘他
若果是个女子,与兄成配,恩义两全,有何不可。’谈论己久,钦大郎将出酒肴款待。
两人对酌,竟不觉至晚。刘奇回至家时,己是黄昏时候。刘方看见,见他己醉,扶进房
中问道:‘兄从何处饮酒,这时方归?’刘奇答道:‘偶在钦兄家小饮,不觉话长坐久
。’口中虽说,细细把他详视。当初无心时,全然不觉是女,此时己是有心辨他真假,
越看越像个女子了。刘奇虽无邪念,心上却要见个明白,又不好直言,乃道:‘今日见
贤弟所和燕子词,甚佳,非愚兄所能及。但不知贤弟可能再和一首否?’刘方笑而不答
,居过纸笔来,一挥就成。词曰: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人空岁月。何怜和氏璧无瑕
,何事楚君终不纳?
刘奇接来看了,便道:‘原来贤弟困是女子。’刘方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未及答
言。刘奇又道:‘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避讳。但不识贤弟昔年因甚如此妆束?’刘方道
:‘妾初因母丧,随父还乡,恐途中不便,故为男扮。后因父殁,尚埋浅土,未得与母
同葬,妾故不敢改形,欲求一安身之地,以厝先灵。幸得义父遗此产业,父母骸骨得以
归土。妾是时意欲说明,因思家事尚微,恐兄独力难成,故复迟延。今见兄屡劝妾婚配
,故不得不自明耳。’刘奇道:‘原来贤弟用此一段苦心,成全大事。况我与你同榻数
年,不露一毫圭角,真乃节孝兼全,女人丈夫,可敬可羡!但弟词人己有俯就之意,我
亦决无他娶之理。萍水相逢,周旋数载,昔为兄弟,今为夫妇,此岂人谋,实由天合。
倘蒙一诺,便订百年。不佑贤弟意下如何?’刘方道:‘此事妾亦筹之熟矣。三宗坟墓
,俱在于此,妾若适他人,公母三尺之土,朝夕不便省视。况义父义母,看待你我犹如
亲生,弃此而去,亦难恝然。兄若不弃陋质,使妾得侍箕帚,供奉三姓香火,妾之愿也
。但无媒私合,于礼有亏。惟兄裁酌而行,免受傍人谈议,则全美矣。’刘奇道:‘弟
高见,即当处分。’是晚两人便分房而卧。次早,刘奇与钦大郎说了,请他大娘为媒,
与刘方说合。刘方己自换了女妆。刘奇备办衣饰,择了吉日,先往三个坟墓上祭告过了
,然后花烛成亲,大排筵席,广请邻里。那时哄动了河西务一镇,无不称为异事,赞叹
刘家人门孝义贞烈。刘奇成亲之后,人妇相敬如宾,挣起大大家事,生下五男二女。至
今子孙蕃盛,遂为巨族。人皆称为刘方三义村云。有诗为证:
无情骨肉成吴越,有义天涯作至亲。
三义村中传美誉,河西千载想奇人。
b**l
发帖数: 33123
14
其实不多 我看过没删的 不如聊斋多

【在 s*****r 的大作中提到】
: 三言两拍里很多,动不动就是此处删去几百字
m***n
发帖数: 12188
15
然也
不仅用于男女之间,也可用于男男之间
比如《聊斋·念秧》
黄与史共作惊喜状,取次觅寝。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头,方命被而睡。
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
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
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大为凿枘,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
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

【在 M*******z 的大作中提到】
: 啥意思? 是说破处吗?
M*******z
发帖数: 1
16
蒲松龄这么流氓,还当私塾先生。

【在 m***n 的大作中提到】
: 然也
: 不仅用于男女之间,也可用于男男之间
: 比如《聊斋·念秧》
: 黄与史共作惊喜状,取次觅寝。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头,方命被而睡。
: 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
: 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
: 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大为凿枘,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
: 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

m***n
发帖数: 12188
17
古汉语喜欢用四个字的句子,我喜欢,很有美感
《聊斋·聂小倩》的:
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
现代人写不好这种文字了。

【在 M*******z 的大作中提到】
: 蒲松龄这么流氓,还当私塾先生。
O****C
发帖数: 368
18
我看你的汉语文字鉴赏水平几乎可以追上ne5234。

:古汉语喜欢用四个字的句子,我喜欢,很有美感
:《聊斋·聂小倩》的:
: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
:现代人写不好这种文字了。

【在 m***n 的大作中提到】
: 古汉语喜欢用四个字的句子,我喜欢,很有美感
: 《聊斋·聂小倩》的:
: 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 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
: 现代人写不好这种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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