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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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第四章 悬起的利剑 这天早晨许仲林市长上班之后,桌上有一沓信访办公室转来的人民来信。其中有一封由睢宁县邱集乡鲍楼村农民陈伯兰反映女儿杨保翠遭人劫持拐卖的控告信,这位上任一年多的市长目光扫到信尾那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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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悬起的利剑
这天早晨许仲林市长上班之后,桌上有一沓信访办公室转来的人民来信。其中有一封由
睢宁县邱集乡鲍楼村农民陈伯兰反映女儿杨保翠遭人劫持拐卖的控告信,这位上任一年
多的市长目光扫到信尾那非常醒目的几个大字:求求政府,救救我的亲人吧!
事情很清楚,在他管辖的范围里,有一群不法分子在劫持、拐卖人口。他取过钢笔,重
重写下:“请公安局局长阅。妇女被劫持拐卖如此严重,应高度重视并采取有力措施加
以制止和保护。对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应依法严厉打击。”
信转到市委副书记吴伟峻手里,他也在上面作了批示:“请公安部门拟定有力措施,加
快侦破此案。”
以雷霆之力迅速侦破
1988年1月3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根据先后接到五起受害人的报案,决定立案侦察。
几天后,一个由刑侦、治安、预审、收审等部门联合组成的专案组成立了。在市公安局
副局长周德文、刑警大队大队长张清花指挥下,投入了紧张的侦破工作。市政府又专门
拔出大量专款、车辆用于此案的侦破。
黑暗势力越是猖狂的时候,越预示着他们末日的来临。那些被拐卖、被凌辱的妇女并非
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当她们认清这伙人贩子真面目的时候,便勇敢地站起来进行斗争
。她们相信法律能够惩罚这些吃人的魔鬼。
受害人之一杨丽娟来到市刑警大队报案后,被热情地安排在市公安局招待所里。一天中
午,她吃过饭后,在公安局附近的一个巷子里,偶然碰上了那天劫持和凌辱她的其中一
个人贩子,由于报仇心切,抑制不住内心的积愤,她大喊起来:“抓坏人!他是坏人!
”那家伙见状吓得拔腿就跑。等到公安人员赶来时,那家伙早已不见踪影。
市刑警大队立即组织力量,根据杨丽娟提供的线索,寻找参加劫持她的出租汽车司机。
经杨丽娟辨认,公安人员在徐州火车站广场抓获了司机王立清。他供出那三名人贩子分
别是杜文彬、孔凡银和王会唤,并交待了人贩子在铜山县郭集乡的窝点。
1月5日深夜,当孔凡银和王会唤二名犯罪分子刚刚踏进西王庄村的家门,就被埋伏多时
的公安人员抓获。
经过审讯,这两名罪犯供出了杜文彬以及其他同伙的下落。1月6日晚,当杜文彬、张成
祥、刘德华、张玉喜等五名罪犯用拐卖妇女得来的赃款,在徐州火车站地下宫旅社与外
地两个女流氓进行淫乱活动时,公安人员破门而入,将他们抓获。
在这同时,市公安局积极与友邻地区宿县公安部门联系,请求协助抓获这个拐实妇女集
团中的两名首犯韩端荣和张成明。谁料竟出现了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
1月8日,住在宿县栏杆区的张成明刚走到集上,就被当地一个农民抓住。说是从他手里
买的一个四川妇女到家没几天就跑了,至今找不见踪影。硬逼着张成明退回3000元的买
金。愚昧无知的张成明竟然不知道拐卖妇女是犯罪的,争吵了半天,见那农民仍死死纠
缠不休,就拉着他来到乡派出所,请政求府出面,“公正”解决这场纠纷。
乡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正准备去抓他,见他主动送上门来,就势“请君入瓮”。接着,他
们又于当天抓获了首犯韩端荣。他是在带着两个拐骗来的四川妇女,送到张成明家时,
被戴上铮亮的手铐的。
随后,由刑警大队一队队长张炎栋率队,十几名刑警参战,直捣这伙人贩子最大的窝点
——铜山县伊庄乡,在乡派出所的同志配合下,神速出击,一举将剩余的十几名罪犯抓
获归案。
至此,这个庞大的拐卖妇女犯罪集团,开始土崩瓦解。
2月4日,一份关于韩端荣等人劫持、强奸、拐卖妇女案件的情况报告,送到了许仲林市
长手里,他看了后感到十分震惊,立刻提笔签道:“此系大案建议政法委员会加强协调
,加快审理。”市委副书记吴伟峻责成市检察院组织有关人员,提前介入此案。
这伙人贩子被押解到徐州市公安局收审站后,专案组成员立刻对案犯通盘审理。经过三
十多次审讯,主犯韩端荣、张成明、张成祥等人避重就轻,遮遮掩掩,拒不认罪,甚至
有时在审讯中吵闹:“我没有罪,你们抓错了人!”
后来公安人员当面出示证据后,其中张成祥又装着冤屈地样子说:“我们不过是为乡里
的大男大女解决婚姻问题,就像你们城里的婚姻介绍所……”妄图抵赖到底。
同时,韩端荣在监房内,贼心不死,千方百计伺机逃跑。他乘看守的武警战士不注意,
竟偷偷地在床板下掏起洞来,手磨出了血仍不罢休……每当武警战士走来巡视监房时,
他便迅即用床板掩盖起来。几日后,被一个同监的罪犯揭发了他,一次空前的越狱才没
有得逞。
专案组经过4个多月的紧张侦察,走遍了苏鲁豫皖三十多个乡镇,南下云南、贵州、四
川等地,调查、走访了六百多人,最后终于掌握了韩端荣、张成明这个拐卖妇女团伙的
大量犯罪事实。
无法攻克的“堡垒”
当我们和头顶国徽的公安人员一起,寻找一个又一个受害妇女的下落时,我们心里总是
充满莫大的慰藉和喜悦。同时,那种沉甸甸的压抑感也让人心里很疼很疼。
“解救难啊!”,干了几十年刑警工作的市刑警大队长张清化叹息着。
当他们来到宿县栏杆区,要求解救被韩端荣一伙拐卖的13名妇女时,买主们竟在一夜之
间就把这些妇女藏了起来。后来,他们找到该区的区长,哪知,区长非要办案人员作出
保证不将她们解救走,才肯出面做工作。
在此同时,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县有104名妇女儿童被拐骗来徐州。根据受害人家里的要
求和提供的线索,禄劝县专门成立解救组来到徐州。
解救之一:冯玉风。18岁,被人贩子拐骗到徐州铜山县郭集乡,以1500元的价钱卖给38
岁的农民陈思良。当时买人的钱不够,村长鲍广科还亲自和人贩子签定欠款合同。
解救组的同志到来时,冯玉风哭着提出要回家,不愿在这里生活。当解救组同志要带她
走时,遭到群众的围攻。愤怒的农民打掉公安人员的帽子,并且撕下象征法律庄严的帽
徽。当时,村治保主任和村长都在场,他们不但不劝阻反而支持群众闹事。致使冯玉风
未能解救走。
解救之二:李桂芳,23岁。现在家乡有两个孩子。买主听说解救组来了,马上把她藏起
来,未能带走。
解救之三:杨文翠,30岁,在南方家中有三个孩子。现被人贩子拐卖到邳县八路乡十定
村。杨家乡的公安人员得到家人的报案后,前来将她解救出来。因当时晚了没有火车返
回,只好住进旅社。两个公安人员有事出去的时侯,当地群众冲进旅社,把杨文翠抢走
。南方来的公安人员请当地乡政府和派出所带助,他们却置之不理,不管不问。
这次,他们要解数的共有27名被拐卖来的妇女,因当地群众阻挠,又得不到乡政府、派
出所的支持,致使解数工作无法进行,只带回去4名妇女。
当我们将此事询问到当地乡政府、妇联、派出所的同志时,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帮助解
救工作。他们说:“人家半辈子找不上媳妇的老光棍,好不容易拼凑几千元买了一个,
人家要过日子,生孩子,你们解救走了,他落个人财两空。天天找你闹。昨办?”
是的。当买主人财两空时,他们会置法律于不顾,要和前来解敦的人拚命的。他们像守
护自己的一件私有财产那样理直气壮地“守护”她们,把她们禁锢在自己的“堡垒”里
。可是,我们的一级政府、人民的仆人们,我们维护法律尊严、保卫人民安全的公安人
员,你们最基本的是非观念、法律意识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这由几千年封建思想构筑的“堡垒”就攻不破吗?
1985年,从中南海发出的中央办公厅文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买卖人口是国家法律所
不能容许的,收买妇女、儿童是违法行为。对收买妇女、儿童的人,要严肃地进行批评
教育,所支付的款项,一律不得让受害妇女、儿意的亲属补偿。一定要让收买妇女、儿
童的人人财两空。任何人如有阻挠解救工作、进行人身迫害等行为,应依法严重处理。
”可是这白纸黑字的“圣旨”,到了这里就不管用了。
我们突然明白了那么多的被拐卖来的妇女,很少有逃出去报案的原因。她们不仅仅受到
买主一家的监视和禁锢,还受着整个社会环境的监视和禁锢。
我们突然悲哀起来。
历史在这里沉思
徐州特大劫持、拐卖妇女一案的寻证工作结束了。然而留给我们的不是一个胜利后的喜
悦,却是一个沉重的忧思。
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拐卖妇女团伙,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杖、有恃无恐,而未受
到及时打击,其中的原因难道不值得人们深究吗?
当我们来到铜山县伊庄乡时,只见村里村外的大树下、墙角旁,到处是操着云南、贵州
、四川一带口音的妇女,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在互相倾诉自
己不幸的命运……
据乡领导介绍,自1986年以来,该乡的农民就买进2000多名外地妇女。我们问伊庄乡的
白乡长,这么多外地的妇女被拐卖到这个乡,他有什么想法时,他竟坦然地一笑:“过
去我们乡治安状况很乱,偷鸡摸狗、杀人盗窃层出不穷。自从来了那么多女的,光棍汉
们都有了家,能够安居乐业,我们乡里的治安就好多了。”
仅1986年以来,外地涌入铜山县的妇女就有一万多人,其中云、贵、川妇女就占百分之
七十五。她们绝大多数人是通过罪恶之手被扔到这片土地上来的。但是,这个县的几位
主要负责人竟然根本不知道该县有一万多“非法入境”的人口!
一位铜山县妇联的妇女干部,在接待我们采访时,也不愿吐露一个真实确切的被哄骗、
拐卖来的妇女数字。她说公布出的数字越多,她们的解救工作就越多,她们妇联没有钱
。一个多么堂皇的理由!一个多么让人痛心的理由!
怨不得那些人贩子如此猖狂!
大量的外地妇女流入,使这里兴起“买媳妇热”。不仅农民光棍买,而且许多农村基层
干部、党员也热衷参加。
——1987年8月伊庄乡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姜立本花了1500元钱,从人贩子韩端荣、张
成祥那里为儿子姜德生买来年仅18岁的贵州女青年覃堂平。当晚,姜德生把覃堂平拽进
自己的屋里,欲与她同房,她死也不从。姜德生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打了她
几个嘴巴,她吓得一边哭,一边向姜德生求饶。最后,她只好忍辱屈从。
当公安人员为获取韩端荣等人的罪证,找到覃堂平时,她哭着要回家,此事被身为干部
的姜立本知道了,竟然指使儿子又把覃堂平毒打一顿。至今覃堂平还痛苦地生活在姜家。
——伊庄乡李林村村长李林邦,四十多岁了没有媳妇。1987年7月,人贩子杨延秀主动找
上门,为他介绍媳妇。几天后,杨延秀便领着一个四川妇女刘某,交给李林邦,要价
2000元,李竟当场付钱。
当他发现女的不愿意和他生活,当天又把那妇女退给了人贩子,要回了买金。当我们问
起此事,他说:那女人不管玩。说得坦然极了,并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更别
说他是犯罪了。
半个月后,这伙人贩子又领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四川妇女,只要400元钱。李林邦和她同
居一个月,又以同样的价钱转手倒卖给菜洼村一个姓萨的农民。他就像一头贪婪的公牛
爱吃鲜嫩的草,而且总是在吃着这一片的时候,贪婪的目光又伸向另一片草地……
直到1987年8月,人贩子韩端荣以2000元的价钱,卖给他一个24岁的姑娘,他才心满意
足,生活至今。
——伊庄乡工商所所长刘德运,有三个儿子,因为妻子张云想要个女孩,竟在去年中秋
之夜,叫人贩子牛德华、吴雨,从他们拐骗来的四川妇女杭世荣怀中,强行夺走她的仅
仅四个月的女儿。当时,人贩子吴雨一脚将杭世荣踢倒在地。
刘德运付给人贩子200元钱。一家中秋之夜得了个女儿,欢天喜地,马上给这女孩改名
为“欢欢”。当夜,“欢欢”的母亲杭世荣也被卖给李林村农民党世华为妻。这位失去
女儿的母亲从此神志恍惚,每日只凄惨地呼唤着: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村里的人都说
她疯了。
这发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事实,实在太残酷了!
事实上,案发前,当地公安机关就曾发现了韩端荣等人的犯罪活动,但是没有及时采取
措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把几个人贩子传唤到派出所训斥一顿,放人回家自我悔过
。致使他们的胆量愈来愈大,终于从一般的拐卖发展到劫持、强奸妇女。
更为严重的是,1987年10月,贵州省铜仁县女青年李晓红被当地人贩子骗到徐州,转卖
给韩端荣一伙人贩子。当这伙人贩子捆绑着李晓红前往买主家时,李晓红在路上看见佩
戴着金色盾牌的乡派出所民警李志成,就像在苦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草,拚命呼喊起来
……
李志成不但不抓人贩子,反而把李晓红带到其堂兄弟李志刚家。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李
晓红被李志刚强奸了。第三天,又将她以1800元的价钱,卖给该乡尚庄村的农民赵绍志
为妻。
一份有关外地妇女被哄骗、劫持、拐卖到江苏省徐州市的调查报告中,赫然罗列着这样
几组数字(这仅仅是一个最保守的数字)。
自1986年以来:
钢山县12000人
睢宁县 8700人
邳县 9400人
丰县 8100人
沛县 5300人
新沂县4600人
这是一组骇人听闻的数字,这是一组充满血和泪的数字。犹如地震引起海啸,火山爆发
导致城市毁灭一样,拐卖妇女,诱发和引起一系列社会问题,造成了恶性连锁反应:违
法婚姻增多(那些买云贵川妇女做媳妇的家庭绝大多数没有办理婚姻登记手续),民事纠
纷增多,刑事案件增多。
1988年5月17日,安徽省宿县桃山乡人贩子胡长奎,将21岁的四川省乐至县光明乡女青
年鲍素珍,以2100元的价钱,卖给铜山县三堡乡三堡村38岁的农民张瑞士为妻。5月27
日凌晨,鲍素珍手持菜刀将正在熟睡的张瑞士的脖子上砍了4刀,腿上砍了5刀,直到张
瑞士呼救,邻居们才冲进屋里抱住鲍素珍,将她送到乡派出所。
类似这种刑事案件,铜山县今年已发生3起。
1988年6月16日,市检察院已批准逮捕这个犯罪团伙中的15名犯罪分子,其他犯罪分子
也已收容审查,我们的心里又一次充满了欢欣的喜悦。然而,一种沉重的忧郁又压到我
们的心头。
我们收到一封睢宁县沙集乡大顾村女青年顾某寄来的信。信中说:“我们这里经常发生
妇女买卖现象。4月下旬的一天,紧靠着我家附近一个农家小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凄厉
的呼救声:‘救人啊,救人啊!’我寻着这嘶哑、惊恐、稚嫩的声音奔去。在小院门前
,看到一个才十六、七岁哭成泪人的姑娘,跪在两个可怕的中年男人面前苦苦哀求:‘
好心的叔叔大爷,让我走吧,放我回家去吧!’
‘哭什么,老子是花了二千三百元钱买的。哭也没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老婆生孩子
!’说着,这两个男人抓起她,在哭闹声中,将她强行拖走了。
我一打听,才知道她是云南人,被人拐卖到我们这里来的。看到这一悲剧,我一个农村
姑娘,洒下同情而又悲愤的眼泪。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这样的求救信,我们先后收到十几封。
看来,徐州地区的妇女买卖并没有因韩端荣那一伙劫持拐卖人口的罪犯抓获而消失而天
下太平。罪恶的祸水,还在这块土地上蔓延着……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津浦铁路、陇海铁路,照样每天在这里交汇,如水的人流依
旧从徐州火车站检票口涌出,然后消失在这古老的城市和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农村的女
孩子们照样地会从那些封闭、落后的山沟里。源源不断走向城市,走向文明。
1988年5月1日,当徐州人民从梦中醒来,猛地发现东站广场对面白云大厦上,高高地耸
立着一只巨大的北极星石英钟。在这个国际劳动节里,它准确悦耳地在古城清晨鸣响。
石英钟的乐声替代秦墓汉坑中的兵马俑的呐喊,然而,它能替代黄河故道上那依旧凄惨
的鸣咽声吗?
我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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