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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b 发帖数: 565 | 1 全文目次:
一 先世述略
二 我的童年
三 求學經過
四 記者生涯
五 三任廣州市長
六 北上與侍疾
七 成立國民政府
八 巴黎郊外公園之會
九 建設鐵路與航空
十 我的抗戰建國主張和重要提案
十一 制憲與立法
十二 教育與文化
十三 三訪莫斯科
十四 赴法就醫和旅美
十五 回國定居
十六 訪韓與使菲
十七 接受哈斯國際獎
一、先世述略
民國三十一年,國立中山大學的史學教授羅香林寫了一本「國父家世源流考」。羅
先生這本書,對於我們香山孫氏這一支派,如何自中原轉徙江南,而後定居於廣東香山
縣翠亨村,根據史料,作了一個扼要的敍述。
按我們孫氏這一族,在唐以前,都是住在河南陳留;晚唐僖宗時,我們的遠祖,時
為中書舍人及兩浙節度使的孫拙,有子曰孫誗者,甚賢能,黃巢亂起,充承宣使,引兵
遊擊閩越江右間,以軍功封東平侯,屯於虔州虔化縣,就是現在江西的寧都縣,由於治
績懋著,百姓乂安,為當地父老所挽留,就在那裏定居下來。孫誗公五傳至承事公。遷
居福建長汀的河田。明永樂中,有友松公者,再遷廣東東江上游紫金縣的忠壩公館背;
又十一傳至鼎標公,時當明清之際,鼎標公隨鍾丁先起義抗清,勇敢善戰,為鍾所器重
,嘗於一日陞官三級,時人稱公館為連陞館,頌其功也。後鼎標公以兵敗,族人多離散
;其子連昌公,遷居增城;康熙中,再遷至香山縣涌口門村,又二傳至殿朝公,復自涌
口門村遷居翠亨村。
殿朝公是國父的高祖,其子恒輝公生敬賢公;敬賢公生三子:長為達成公;次為學
成公;三為觀成公。達成公娶楊太夫人,亦生三子:長德祐公,早殤;次德彰公;三德
明公。就是國父。光緒十一年(公元一八八五年),國父奉達成公命,娶同邑外學鄉盧
耀顯公之女慕貞女士為妻。生我及長妹金琰、次妹金琬三人。
以上略述,計自友松公算到我的兒子治平、治強,恰好是二十代;從遷到翠亨村起
,算至我這一代,也有六代。
從史書上看,我的祖先都是深明民族大義,很重氣節的。宋亡,則不仕於元;明亡
,則不仕於清。到了抗清兵敗,就乾脆隱居起來,過著耕讀傳家的生活。這種屢世相傳
的民族大義,對國父的影響是很大的。他後來之所以領導國民革命,推翻滿清帝制;一
方面固然是受當時的環境所刺激;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祖先遺傳的結果。
二、我的童年
中華民國紀元前二十一年農曆九月十八日(公元一八九一年十月二十日;清光緒十
七年辛卯),我生於廣東香山縣(後改為中山縣)翠亨村祖宅。
我出生的第二年,國父在澳門開了一家中西藥局,執業行醫,所以我就跟母親搬到
澳門與父親同住。不久之後,又遷居香港。
公元一八九三年,國父與鄭士良、陸皓東、尢烈、陳少白諸先烈,卽已開始籌商革
命進行工作,決意推翻滿清。國內由鄭先烈結納會黨,聯絡防營;國外則先父於一八九
四年十月,在檀香山創立興中會,發佈宣言,先父深知今後他自己的行踪必然飄忽不定
,安危莫卜,對家人的安全,不能不有一番妥善的安排。於是就在一八九五年冬,當第
一次起義失敗以後,託同鄉陸燦先生,把祖母、母親、長妹金琰和我四個人,護送到檀
香山先伯父德彰公那裏去居住。
先伯父所經營的農場,叫做姑剌山牧莊,在檀香山的茂宜島上。那是一處人煙稀少
的偏僻地區,很不容易找到一個和我年齡相當的玩伴。好在牧場裏養不少的馬和牛,一
天到晚儘逗著那些牲口玩,倒也十分快樂。
我六七歲時就學會了騎馬;馬是沒有鞍子和磙的,祇在馬頸上繫一根繩子,卽縱身
躍上馬背,到處馳騁。有一次不慎從馬背上翻下來,跌破了頭,我怕大人斥責,影響以
後騎馬的樂趣,所以忍住疼痛一聲不吭,裝得蠻不在乎的樣子。此外,我也經常幫助大
人做些擠牛奶的工作,有時還跟著大人把農產品叩绞袌鋈ヤN售。
有人戲稱先伯父為「茂宜王」,的確,先伯父的農莊,在那個島上算是最大的,佔
地一千多英畝,僱用的工人有好幾十個,事業相當發達。不過後來因為贊助先父革命,
虧累甚多,不得不在一九○九年將農莊拍賣償還債務,擧家遷回九龍牛池灣租地耕種。
我則仍留檀島讀書。
三、求學經過
初到檀香山的二三年,我沒有正式讀書,一則因為年紀還小;二則附近也沒有學校
。祇由先母教我唸些「三字經」、「千字文」、和「唐詩三百首」等,又教我臨摹字帖
。這樣經過二三年,先伯父纔請來一位老師,他是香山斗門靠近新會的人,姓黃,名瑞
祥,號鏡湖。黃先生來的時候,我已有七八歲了。先伯父還招集附近的十幾個華僑兒童
,就在距離農莊一里多遠的地方,蓋了一幢木屋,辦起私塾來。黃先生教的都是四書、
五經一類的中國古書,我大約讀了四五年之久。
在私塾畢業後,我就離開先伯父的農莊,到同島一個小港埠叫「卡荷雷」(
Kahului)的地方,寄居在一位程姓友人所開的雜貨店裏。離這個小港埠大約三英哩的
地方,有一個小鎮叫位祿庫(Wailuku)那裏有一所羅馬天主教會所辦的聖‧安東
尼學校(St. Anthony school),它就是我開始轉習西學的啟蒙學校。這校本為八年制
,因我讀書特別用功,成績都很好,所以祇讀了四年就畢業。
一九○六年,我考人檀香山聖‧路易士學院(St. Louis College)。該校名
為學院,實際只等於我國的普通中學。開始時,我是住在興中會同志鄭金、鄭照昆仲家
中,後來因為離校太遠,往返很不方便,索性搬到學校宿舍去住。
這時,由於年事稍長,英文閱讀能力增強,每天都要看新聞,對於國際政治動態,
漸漸感到興趣。
民元前一年(公元一九一一年),我在聖‧路易士學校畢業。這年七月,先
父召我到舊金山,要我進入加州大學,其時蔣夢麟先生正在加大讀書,先父特別託他就
近照顧。
那時加大的入學條件很嚴,除一般課程外,還須懂得德文、法文、拉丁文和希臘文
。當我正忙著補習這四種語文時,國內已經發生了辛亥革命。我竟日參與海外的宣傳工
作,無法靜下心來讀書,就乾脆把求學的事暫時停止。
一九一二年,辛亥革命成功,改元為民國元年。二月初,我奉先父電召返國,稍後
,先母也帶着妹妹金琰、金琬和堂姊巽霞到南京來,住在臨時大總統府(原為太平天國
的天王府,後改為國民政府)。四月,先父辭臨時大總統職,接受湖北各界的邀請,西
上武昌,我和妹妹隨侍。未幾,又同先父回到上海,坐海船南下至福州,晤福建省都督
孫道仁,再赴廣州,晤廣東省都督陳炯明。
同年七月,袁世凱撥了約一萬美元給我和兩個妹妹,作我們去美國求學的教育公費
。我便帶着她們二人,再度赴美求學。途經檀香山時,於七月二十二日,與內子陳淑英
結婚,時年二十二歲。
八月,參加加州大學的入學考試,德文、法文和拉丁文,我自信及格決無問題,希
臘文却毫無把握。這一關通不過,入學仍然無望。後來,還是蔣夢麟替我想辦法,他說
:『希臘文和中國文,在美國都算是外國文,如果能夠用中國文代替希臘文,問題就可
以解決』。當時加大的東方語文教授,就是曾在我國擔任過江南製造局教習的傳蘭雅氏
(Dr. John Fryer)。夢麟陪我去和他商量,欣然得到同意。他用英語問了我一些關於
四書、五經的內容,非常滿意,隨卽給我一張及格證明,正式成為加大的學生。
我入加大讀書以後,先父特別囑咐我要文科與理科並重。因此,我就主修文科,兼
修理科;理科方面的功課,包括有天文、地理、地質、生物、古生物、人類學等。此外
,我還選修了政治學方面的「各國政府」及「地方政府」、法律學方面的「羅馬法」和
「英美法」,其他經濟學、會計統計學、保險學的學分我也修過。那年, 美國發生鐵
路哔M管制問題,銀行則採聯邦準備制度(Federal Reserve System)。我對這兩件事
都很感興趣,覺得可以作為我國將來處理這類問題的借鏡,故又選修了「鐵路」和「銀
行學」的課程。
一九一六年五月,我在加州大學畢業。這時,我的長子治平和次子治強都已出生。
同年夏,我決定到美國東部去,先僱人送內子和治平、治強返回檀香山岳父家中, 八
月中,跟一群同學由加州東行,經鹽湖市、芝加哥、華盛頓而至紐約。九月,入哥倫比
亞大學研究院,主修政治,經濟和理財,選修新聞學。直到一九一七年美國 參加歐戰
,我因已得到碩士學位,遂整裝回國。
求學期中,我的若干活動,除辦報一事另闢專章敍述外,其餘宜在此附帶一提:
一九一○年,同盟會在檀香山「大聲週刊」社(本黨宣傳機構之一)樓上擧行加盟
大會,由先父主盟,參加的確實人數已記不十分清楚。那時,我將滿二十歲,對世界革
命潮流,和中國非革命不足以振衰起敝,救亡圖存的道理,頗能深切理解,遂決意獻身
革命,正式加入黨的活動。
一九一二──三年間,美國朝野對於我們國內的革命情形都很注意,經常有些演講
或座談,邀我去講有關中國革命的問題。這樣難得的宣傳機會,我當然是不計代價,有
求必應;但主辦的人,每次除了招待吃飯之外,還送二十五美元作為酬金,對學生時代
的生活,亦不無小補。
那時,林子超(森)先生正奉派為本黨駐美洲總支部部長。林先生是福建閩侯人,
原在九江稅關做事,僅略諳粵語及英語,為了工作上的方便,曾聘我任他的英文秘 書
和粵語通譯,遇到有什麼團體請他演講時,都是先由他自己擬好中文稿,交我譯成英文
後,再請本黨的法律顧問Robert Norman潤色。
民國二年二次革命失敗後,黃克強(興)先生伉儷率隨員十餘人抵美,所到之處,
無不受僑胞熱烈歡迎,紛紛請他演講。但黃先生一行,沒有一個人會說廣東話,我便陪
他遍訪僑區各地,代為傳譯。
我在求學的時候,功課原已十分緊迫,加上辦報和演講等工作,一天到晚,忙個不
停,但先父不時從各地寄來一大包一大包的書籍要我閱讀。如果他在南洋一帶旅 行,
寄來的幾乎全是我國的線裝書;到了歐、美,便寄英文的各種名著來,像「通鑑紀事本
末」、「讀通鑑論」、「進步與貧窮」、「互助論」、「達爾文遊記」、 「物種由來
」、「麵包的征服」,及「莎士比亞全集」等。都是我在那一時期曾經讀過的書。記得
我所收到的書中,也有不少關於各種思想和主義的著作;但是沒有 一本是馬克斯和恩
格斯這一類人所寫的。這可證明先父對於他們的思想和主張並不贊成,所以也不讓我去
研究。
四、記者生涯
一九一○年,本黨在檀香山辦了兩個刊物:一個是「自由新報」;一個是「大聲週
刊」,我都擔任過編輯工作。那時候辦刊物,無論人手、經費、工具和消息來源都 很
缺乏,好在大家都年富力強,並受到革命熱情的鼓舞,根本不計較這些。講到消息來源
,我在「自由新報」負責編地方新聞和世界新聞,在編寫之前,總是先看幾 份英文報
紙,然後就其性質相近的消息譯成中文。至於取材的原則,地方新聞是以足供我國實行
地方自治之借鏡者為主,世界新聞則以報導各國革命情形和政治改 革,用能鼓動僑胞
的革命情緒。後來,我替「少年中國晨報」編寫墨西哥革命消息,替「民氣報」編寫俄
國革命新聞,都是依據這個原則。當時各方面的反應,也確 實發生了相當的作用。一
個報人能見到自己的東西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內心當引以為快慰!
一九一一年我到舊金山,那裡也有本黨的幾個刊物,我都受聘擔任工作。「少年中國晨
報」於是年創刊,由李是男、黃芸蘇、黃伯耀先生等主持,我也擔任過 編譯。館址設
在唐人街,由學校到報館,要靠輪船渡海,每次總要工作到深夜十一時左右纔能返校。
此外,我還和馮自由先生另編了一本雜誌叫做「民口月刊」,僅 出版十餘期,卽告停
刊。
一九一七年,我到了紐約,便又在「中國城」協助同志辦了一個刊物叫做「民氣報
」,每週撰寫「國際問題」的社論。是年,俄國革命發生,我讀英文報刊,發現其中許
多消息,頗能激勵人心。因此,又負責將這方面的新聞迻譯刊出,受到讀者普遍的歡迎。
民國六年,我回到廣州,先任大元帥府秘書。八年,除改任參議院議長林子超先生
的秘書外(前考試院首席參事陳天錫君,就是那時的同事),並和黃憲昭合辦了一分英
文「廣州時報」(Canton Times),由我編寫國內政治新聞。
以前在國外辦中文報刊,我是把英文報上的消息譯成中文;現在在國內辦英文報,
又要把中文報上的消息譯成英文。這樣翻來覆去的迻譯,對我個人來說,也算是「在職
進修」了!
黃憲昭是美國密蘇里大學最初設立新聞學院的學生,他英文造詣很深,中文程度則
不及遠甚。當時他負責寫每天的社論,有時碰到沒有什麼題目好寫,就把從前刊出 過
的社論找出來再登一次。記得有一篇題為「吹你自己的牛角」的社論,竟然重複登了三
四次,我提醒他這樣做不太好,他却說這種文章沒有「花邊」的趣味,有些 人未必看
;看過的人也未必記得,多登幾次沒有關係,你就把它當廣告好了,我不禁為他這種偷
懶的妙論笑了起來。
五、三任廣州市長
自從做了新聞界的逃兵以後,卽奉派擔任廣州市政廳廳長兼廣東治河督辦。不久,
廣州改制為市,我仍任市長。改制時,廖仲愷先生知道我曾在加大習過市政,一定 要
我負責起草市政條例,窮一夜之力,擬妥「廣州市組織條例」二十條,那時省長是陳炯
明,就送請他公佈。按條例規定:市政府以下,分設公安、工務、財政、教 育、衞生
及公用六局,其中「公安」與「公用」二詞係我所首創,後來一直沿用未改。
民國十一年二月,國父已下令北伐,由李烈鈞攻江西,許崇智取湖南。三月,陳炯
明叛跡漸露。國父以其阻撓北伐,決回師督粵,並准他辭去廣東省省長及粵軍總司 令
職。省長一職好像是由伍廷芳接任。六月十五 日,陳部師長葉擧等電請國父與徐世昌
同時下野。這天晚上十一點多鐘,我已就寢,當時,我家住在附郊的東山,東山公安局
局長吳玉雲跑來敲門。他說:『今天晚 上一定有事,現在東郊已經實行戒嚴(交通管
制),東山到省城東門的馬路也不通了,我看一定有嚴重的兵變發生』未到黎門,城中
鎗聲亂發,我們就匆匆整裝,坐 了一艘小摩托船到達對岸康樂村的嶺南大學校,住在
一位外國教授家裡。國父脫險抵海珠海軍司令部。我本來想去海珠,但國父來信以交通
多險阻相拒,並要我趕快 到香港去籌錢。
談到籌錢,不禁令人想起那時革命事業的艱苦。回憶民國六年,我剛從美國回來,
在黃埔晤見國父,就派我偕同參議陳民鍾,秘書黃展雲到菲律賓去募款。因為革命 事
業在在需錢,而國內竟沒有固定的財源,幸而僑胞都深明大義,爭先恐後的慷慨輸將,
令人十分感動。民國九年,也就是我就任廣州市長的前一年,國父並曾命朱 執信,古
應芬二先生和我在香港組織機關,支援討伐莫榮新,一切財務都由我負責籌措經營。故
此次赴港籌款,算是第二次。
八月,國父在上海發表宣言,提出國是主張,決定改進本黨黨務。九月,指定管鵬
、茅祖權、陳獨秀、張秋白、陳樹人、葉楚傖、劉芷芬、彭素民和我九人為國民黨 改
進案起草委員。翌年十月,國父派鄧澤如、林森、廖仲愷、譚平山、陳樹人、許崇清、
謝英伯、楊庶堪和我為國民黨臨時中央執行委員、起草黨綱章程,辦理各地 分部登記
,準備召開全國代表大會。這時,陳炯明已遁走惠州,由我繼續擔任廣州市長。
民國十三年秋,我辭廣州市長職,奉國父命赴瀋陽聯絡張作霖討伐曹錕、吳佩孚。
翌年、第三度擔任廣州市長,另外兼任國民政府委員,廣東省政府建設廳長,中國 國
民黨廣州市黨部組織部長及治河督辦等,兼職旣多,忙碌自不待言。其時有一件事,至
今記憶猶新,那就是廣州市政府與省建設廳爭地產,市政府用我的名義去函 建設廳;
建設廳又用我的名義函復市政府;後來覺得兩個機關旣然都由我負責,這樣函來函去,
永無了期,實在不是辦法。於是研究雙方所持理由,斷然解決,這重 公案纔算到此結
束。
廣州市長一職,大概到民國十六年才辭卸。同時離職的,有現任考試院秘書長鍾天
心同志,他那時是市政府秘書。
六、北上與侍疾
民國十二年十月,曹錕賄選總統,國父隨卽下令討伐。翌年秋,我辭去廣州市長職
,持國父函,偕同陳劍如、謝旡量,由上海經日本至韓國,到瀋陽,往見張作霖,商量
討伐曹錕和吳佩孚。
從前聽說張作霖是土匪出身,以為他粗魯驃悍;及見面之後,方知他長得非常清秀
,個子不高,不像土匪一類的人物。那時,他正忙於進攻山海關,由他的兒子張學良在
前方指揮。
當時,我是住在旅館,他每天早上派專車接我到他的辦公室,共進早餐,吃的是小
米稀飯,生活非常簡樸。飯後,照例由他的秘書長帶着一個秘書和各方的函電公 文,
向他報告,並請示意見。他聽完之後,逐一用口頭指示,由秘書紀錄辦理,一百多件公
文,不到一小時就處理完畢,非常迅速。
當我和張作霖達成協議後,他的軍隊,不久卽打通山海關,進抵天津,曹錕亦隨之
下野。
先是,國父於十月間打了一個電報到奉天,說他卽日北上,要我請譽虎(葉恭綽)
、韶覺(鄭洪年)同到天津等候。十二月,國父自日本坐船抵達天津,我去接他。 黎
元洪、章士釗等人,當時都在天津。有一次黎元洪請我吃飯,問起先父從前在上海,每
月開支若干?我不好意思講得太少,說大概總要一千多元。他大為驚異, 說:『一千
多元怎麼夠用?我平均一個月的花費,總在五萬元以上』。
先父到達天津時,因氣候嚴寒,加以旅途勞頓、漸感不支,發冷發熱,肝亦覺痛,
延德醫灾危瑒衿湮疬^勞動。各界來賓進謁者。都由戴季陶、汪精衞和我分別接 見。十
二月八日,病始稍痊。十八日,段祺瑞派代表葉恭綽、許世英到津請謁,先父於聞知段
祺瑞以「外崇國信」為由,主張尊重不平等條約,以換取外交代表團對 臨時執政府的
承認,甚為氣憤、面斥葉、許曰:『我在外面要廢除那些不平等條約;你們在北京,偏
偏想尊重不平等條約。這是什麼道理?你們要陞官發財,怕外國 人,還歡迎我來做什
麼?』從此肝病復發,脈搏驟增。
先父病勢日趨嚴重,以天津不適於調理,於三十一日移寓北京之北京飯店,經外醫
數人會裕瑪酁楦尾。瑏K由先父指定德醫克利主治,每日臨砸淮巍br />
先父北上,原
是於曹錕去位後,應段祺瑞、馮玉祥、張作霖等之請,期能召開國民會議及廢除不平等
條約,果如此,則內可使政治趨於常軌,外可解除帝國主義者加於中國人民的束俊D硕
戊魅鹚叫淖杂茫魉鶠椋耆c先父及本黨所主張者相反,因使先父病情日益惡化。
到了翌年一月二十六日,經醫生施行手術,檢查肝臟,均已硬化,雖用雷錠放射,
亦已無效。二月某日,張靜江先生認為西醫旣無效果,主張改服中藥,經諸侍疾同 志
與我將此意稟於先父,他認為住西醫院而暗服中藥,為不詹恍胖拢^不可為;如必
服中藥,則須先遷出醫院。十八日,自協和醫院移居鐵獅子胡同行館,由中 醫陸仲安
灾危詿o進步。二十四日,醫生告以病已無好轉可能,諸侍疾同志遂推汪兆銘、宋子
文、孔祥熙和我進入病房,先父亦自知病將不起,問我等有何意見, 可直說,聲音微
弱,兩眼時張時閉。此時我悲痛不已,已不忍言;由汪兆銘婉言請其給予全黨同志以教
誨。先父聽畢,沉默良久,始鄭重言曰:『我的病如果能夠好 轉,欲言正多。當先至
溫泉休養,好好思索一番,再向汝等言之;如果病竟不起,你們任意做去,我尚有何話
說』?我等又再請。先父仍曰::『此時我如多說話, 實多危險!我在之日,尚有無
數敵人圍困你們,一旦我死,此輩將毫無顧忌,向你們進攻,必欲你們軟化屈從,你們
如取強硬態度,危險甚大。我如不言,你們可以 相機應付,其事反較易辦』。兆銘堅
請,先父乃曰:『我已著書甚多,要說的話,大體皆盡於此』。兆銘復曰:『雖然先生
著有建國大綱、建國方略、三民主義及第 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全黨同志自當竭辗
钚校酝瓿上壬硐耄┥型偫〝嫡Z,以示我等』。先父曰:『然則要我說些甚
麼呢』?兆銘答曰:『我們已草就 一稿,想讀給先生聽,先生如同意,就請簽字;如
不贊成,則請先生口示他語,我可筆記』。先父曰:『可!你且讀來我聽』。於是兆銘
乃將預寫之遺囑稿逐字讀 之。先父甚感滿意,這就是現在的「國父遺囑」。另備有家
事遺囑一紙,讀罷,亦表滿意,惟尚未簽字。我等退出病房,卽赴政治委員會報告,由
在場各委員一致簽 字證明,暫歸兆銘保存,擬於先父危急時,再請簽字。
三月一日起,請留學日本之王綸醫師,每隔一日注射日本當時最新發明之治肺癰針
劑一次。此時神志甚清明,體溫亦正常,猶念念不忘東江討逆情形,同志們告以蔣 校
長已統率黃埔學生軍參加作戰,銳不可當,連戰皆捷,已與粵軍進向潮、汕。先父聞之
,甚為欣慰,諭速電令嘉獎。到十一日,一切藥物皆告失效,午正,遍召同 志及家屬
至床前,告曰:『現在要分別你們了,拿前幾日所預備的那兩張字來,讓我簽字』。兆
銘卽奉上遺囑稿及墨水筆,由先父逐一簽名,並經張人傑、吳敬恒、 汪兆銘、宋子文
、孔祥熙、邵元沖、戴傳賢、鄒魯、陳友仁、何香凝及我和我的妹婿戴恩賽等十餘人署
名為證明人,汪兆銘為筆記者。
稍後,並以極安靜之態度,諭各同志曰:『我此次北上,為趾推浇y一。所主張之
方法, 卽開國民會議,實行三民主義與五權憲法,建設新國家。今因病苦,不能痊癒
,生死原非所計。惟數十年致力國民革命,所抱定之主義,尚未完全實現,不無遺憾!
希望各同志努力奮鬪,早日召開國民會議,達到實行三民主義和五權憲法的目的,則
我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矣』。語畢,覺精神甚疲倦,呼吸益困難,仍斷斷續續 呼出
:『和平、奮鬪、救中國』數語,延至翌晨九時三十分,遂與世長辭矣。時為民國十四
年三月十二日,享壽六十歲。
先是,段祺瑞執政府內務部議決治喪辦法,決用國葬,全國各機關下半旗三日誌哀,駐
北京使節團亦下半旗相弔,民懈訂士煎Q逾恒。後來,本黨中 央執行委員會在
京委員含 哀開會,僉主葬儀用國民禮制,以示平等,拒絕臨時執政的國葬令;同時遵
照遺命,遺體用科學方法防腐保存,以南京紫金山為安葬地。十五日擧行大殮,十九日
移 靈中央公園社稷壇,沿途民凶o靈致哀者,約十二萬人。二十四日發喪致祭,先後前
往者達數十萬人。四月二日,安厝於北京西山碧雲寺,送殯者達三十萬人。
先父之生也,為救中國而生,其死也,亦為救中國而死,推翻滿清帝政,雖已及身
而成,惟三民主義之澈底實行,建國工作之全面完成,則尚有待全國同胞與全黨同 志
努力以赴。至不孝如科,繼志述事,兩皆未逮,衷心慚恧,無日釋懷。今後自當在蔣總
統領導之下,竭盡棉薄,以達成先父畢生理想,用慰靈爽。
七、成立國民政府
民國十四年六月間,本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擧行全體會議,決議以中央執行委員會為
最高決策機關,改組大元帥府為國民政府,建國軍與黨軍皆改編為國民革命軍,同 時
積極整理軍政財政。七月,國民政府正式在廣州成立,採合議制,由中央執行委員會推
定汪兆銘、胡漢民、張人傑、譚延闓、許崇智、于右任、張繼、徐謙、林 森、廖仲愷
、戴傳賢、伍朝樞、古應芬、朱培德、程潛和我為委員,以汪兆銘為常務委員兼會議時
主席,胡漢民、譚延闓、許崇智、林森為常務委員。八月,由本黨 發表改組國民政府
宣言,於是粵軍許崇智、湘軍譚延闓、滇軍朱培德、鄂軍程潛都自請解除總司令職,將
軍權交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權遂歸統一,時我亦為軍 事委員會委員之一。其時
廣州各界為援助上海「五卅慘案」,擧行民写髸瑫崾就[行至沙基口時,英軍忽
開槍掃射,同時停泊白鵝潭之法艦亦發砲轟擊。被害 者有民眾六十人,軍事學生三十
餘人,傷者五百餘人,是為「沙基慘案」。案發後,政府僉主依國際公法提出交涉,請
求嚴懲兇手,賠償死傷者家屬,並保證不再發 生類似事件。迨交涉已有眉目,政府派
我和傅秉常去北京,擬與段祺瑞執政府外交部取一致行動。詎知段氏軟弱,意見紛歧,
軍閥之不足與有為,罔顧國權民命,於 此可見一斑。
民國十五年一月,本黨召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選擧蔣中正、汪兆銘、譚延闓、
胡漢民、于右任、朱培德,經亨頤、宋子 文,柏文蔚、伍朝樞、丁惟汾、戴傳賢、甘
乃光、陳友仁、李烈鈞、王法勤、劉守中和我等三十六人為中央執行委員。十一月,國
民政府任命我為交通部長,仍兼廣 州市市長,廣東省建設廳長,廣州市黨部組織部長
等職。迨北伐軍進抵長江,國民政府遷至武漢,我便辭去廣東方面的職務,專任中央工
作。
民國十六年夏,國民革命軍底定南京、上海。其時,本黨各方面都已認清共產黨企
圖破壞本黨之陰衷幱嫞讼柔釋嵭星妩h,為力求團結,並於是年九月,協力組織 中央
特別委員會,我也是委員之一。同月,我改任財政部部長,交通部長一職,由王伯群繼
任,王寵惠主司法部,伍朝樞主外交部,蔡元培為大學院長,汪兆銘、胡 漢民、李烈
鈞、蔡元培、譚延闓為常務委員,丁惟汾等四十七人為國民政府委員。
民國十七年一月,國民政府增設建設部,要我擔任部長,宋子文則繼我出長財政部
。後來,因為前外交委員會有一決議: 推胡漢民、伍朝樞和我前往印度、小亞細亞、埃
及、土耳其、意大利、德國、奧地利和英、美等國考察政治、經濟,故未就職。惟是年
二月,中央政治會議開會,我 和幾個委員會曾提議,請增設「中華民國建設委員會」
俾負專責,早日促成國家之建設,獲得通過,決定以中央各部部長,各省建設廳長及其
他首要二十二人為委 員,張靜江、李石曾、孔祥熙、葉楚傖、宋子文、鄭洪年、魏道
明,陳果夫、曾養甫、王徵和我為常務委員。所以,我雖未就建設部長職,但此一階段
國家建設的策 劃,仍參與其事。
八、巴黎郊外公園之會
民國十七年六月,國民革命軍收復北京,李石曾、王寵惠、傅秉常諸先生正旅居巴
黎。我和胡漢民、伍朝樞先生的考察旅行,正好也到了巴黎,大家見面,相約於某 日
去郊外公園野餐。餐畢閑談,忽由伍先生提議說:『北京旣已收復,全國完成統一,軍
政之治從此告一段落,我們何不把握這個時機,向中央建議,開始試行五院 制度』?
大家對這個意見,原則上都表示同意。不過所謂「五院制度」,僅屬中央 政治體制的
改組,範圍還嫌狹小,商量的結果,推我起草一份「黨國訓政大綱反應付外交方法」的
草案,經大家仔細商酌定稿後,卽電陳中央;經中央政治會議決 議:分送第五次中央
全會及國民政府辦理。其後,胡、伍二先生都先我返國,我因想去美國聘請一位錢幣顧
問,來京任職,故專程赴美,在普林斯敦大學請到克謨勞 博士(Dr. Kemmerer),乃
繞道紐約、溫哥華等地,於是年九月乘輪抵滬。
中央旣已接受我們的提案,復由戴傳賢、張靜江、李石曾、王正廷、蔡元培、吳敬
恒諸先生向中央政治會議提出「國民政府組織法草案」,會議決定推蔣中正、譚延 闓
、胡漢民、李烈鈞、李濟琛、何應欽,王寵惠諸同志和我及原提案人等組織審查會進行
審查。另外,並推定蔣中正、胡漢民、戴傳賢、李石曾,張靜江、蔡元培、 王寵惠、
吳敬恒、譚延闓諸同志和我起草五院組織法。十七年十月三日,本黨中央常務會議通過
「中華民國國民政府組織法」及「中國國民黨訓政大綱」,並分別通 過五院組織法。
八日,常會決議任蔣中正為國民政府主席、譚延闓為行政院院長、馮玉祥為副院長;胡
漢民為立法院院長,林森為副院長;王寵惠為司法院院長,張 繼為副院長;戴傳賢為
考試院院長,我為副院長;蔡元培為監察院院長,陳果夫為副院長。國民政府委員會除
以上諸人外,尚有楊樹莊、閻錫山和張學良等。此外, 中央政治會議亦決議任命行政
院所屬各部部長,計有內政部長閻錫山,外交部長王正廷,軍政部長何應欽,財政部長
宋子文,交通部長王伯羣,工商部長孔祥熙、農 礦部長易培基、教育部長蔣夢麟、衞
生部長薛篤弼、司法行政部長魏道明、鐵路部長和交通大學校長二職由我兼任,古應芬
為國民政府文官長。
以上所述,就是中央接受我們提案將國家由軍政時期轉變為訓政時期的政府體制。
九、建設鐵路與航空
鐵路建設,關係於國計民生者,實非滜r。國父對此甚為重視。民國元年四月,他
辭去臨時大總統職後,即專心籌劃此事,欲『中國取法先進國,能令鐵道延長至二 十
萬里,則全歲當可收入十萬萬。祇此一款,已足為全國之公用而有餘』。六月廿三日,
上海民立報記者問及政界近情,國父不欲發表意見,僅說『現擬專辦鐵路事 業,欲以
十年期其大成,……俟過數月,當可發表計劃。……鐵道計劃定後,當赴京商諸政府,
促其實行』。又說:『頃者,吾方潛心規劃鐵路大計,將使中國全 境,四通八達,此
瞻l展中國財源第一要策』。廿五日,再答民立報記者問,曰:『實業之範圍甚廣,農
工商礦,繁然待舉,而不能偏廢者,指不勝屈,然負之而可 舉者,其作始為資本,助
之而必行者,其歸結為交通。……苟無鐵路,轉邿o術,工商皆廢,復何實業之可圖?
故交通為實業之母;鐵道又為交通之母,國家之貧 富,可以鐵道之多寡定之;地方之
苦樂,可以鐵道之遠近計之』。國父之重 視鐵道建設若此,故是年九月,袁世凱請他
擔任全國鐵路督辦,即欣然接受。十月,發表「中國之鐵路計劃與民生主義」一文,反
復部陳利害,圖喚起政府與民間之 注意。翌年二月自滬東渡日本,徧訪彼邦工商鉅子
,研究開發中國實業計劃。所著「實業計劃」一書,對鐵路建設之規劃,至為詳細。可
惜北洋軍閥亂國,戰禍連 綿,直至國父逝世後國內政局亦擾攘不安,致國父建國之雄
圖無法實現。
民國十七年,中央發表我為鐵道部長後,私心竊以為此乃一繼志述事,造福國民的
時機,故欣然接受。十一月,即擬就「鐵道部組織法草案」,呈中央政治會議通過,並
經國民政府公佈施行。
我到任後不久,平奉路即於十二月直接通車。翌年四月,津浦路亦恢復全線通車;
五月日軍撤退,收回膠濟鐵路;十二月,國府令將粵漢鐵路收歸國有。惟時以戰亂 之
餘,對既有路線如何養護,展築,待建路線如何勘測準備,均經我督導所屬,一一規劃
完成。但以築路經費所需龐大,籌措匪易,再四思維,使我想到各國退還我 國的庚子
賠款,雖其原來的目的,是在用以發展中國的教育,如能移緩濟急,先撥一部分作修築
鐵路之用,然後以鐵路營哂N,轉而發展教育,豈非一舉兩得?故 我乃於十八年本黨
第三屆二中全會時,提案「請於英俄兩國庚款中,確定指撥一億五千萬元,發行公債,
完成粵漢、隴海兩路」,當經達成二項決議:其一,隴海鐵 路應提前於民國二十三年
底竣工;其二、決定就全部庚款中撥用三分之二為鐵道建設經費。翌年,三中全會復決
議:由國民政府督促各主管機關,對於二中全會政治 決議案切實負責,依期執行。第
念隴海鐵路計劃雖已擬就,惟所需建築費用高達一億二千四百零九萬餘元,除曾提請「
確定俄國庚款三分之二為完成該路工程之用」 外,另又補提「請確定義庚款三分之二
,以其一部分補充完成隴海鐵路工程不敷之數;其餘作修築各鐵路鋼鐵橋樑之用,並飭
將該項庚款迅即撥交鐵道部管理支配, 以利鐵道建設」一案。
我為什麼特別重視隴海鐵路必須提前完成呢?因為當時西北苦旱,五穀不收,人民
餓死者載道,故亟待修通此路,將外地物資咄訚跃葹睦瑁环駝t徒恃人力獸 力咻
敚囆剑瑢崯o濟於事,此其一。第二,那時蘇俄與新疆邊境平行之土西鐵路已開
始通車,其意即在攫奪我國西北富源,伺機進窺內地,實現其帝俄時代侵 略的野心。
我如能先完成隴海鐵路,再终购B至新疆,即可分俄之勢,固我邊圉。第三,前此西北
回民及軍人之一再 叛變,即因西北交通不便,中央有鞭長莫及之勢,而易負嵎頑抗。
倘此路一通,軍呱袼伲瑒t地方割據之勢力,自難存在,實有利於邊疆鞏固統一。
此外,我還計劃將粵漢鐵路之株韶段,隴海路之潼蘭段、滄石段,以及京湘線、京
粵線、韶晶線、福昌線、粵滇線、湘滇線、包寧線、成渝線、道濟線、同蒲線、寶 欽
線等,於六年之內次第完成。因一則由於日本侵華日亟,抗戰發生;二則民國二十一年
,我調長立法院,致未能一一實現,在極端困難之下,僅完成部分重要路 線。
這一年,我除提出上述有關鐵道建設的提案外,還擬了一份「建設大綱草案」,根據國
父三民主義、建國方略、建國大綱及實業計劃的 昭示,把實行的原則、計劃、預算和
程序,分別列舉,內容相當廣泛。由於項目太多,文字亦長,在此不克細述,請參閱拙
著「孫科文集」第二冊第四編該文即知。
於鐵路建設之外,民國十六年十月,中央政治會議決定在國內創辦航空公司。兩年
以後,我以鐵道部長身分,與美國飛機製造商卡特士‧萊特(Curtiss Wright)
接洽,對方同意賒售給我們三、四架飛機,成立中國航空公司(China National
Aviation Corporation)我兼任董事長,盧維溥工程師任總經理。
當時民航事業,在美國也是萌芽時期。記得最初派來勘測航線的飛機,小得可憐,
連駕駛員在內,僅有兩個座位,上面是沒有蓬蓋的。預定第一條航線由上海至南京,距
離約八十英里,卻飛了兩個多鐘頭。
我們約好上午八時在上海虹橋的高爾夫球場起飛,除了一位機師,我算是唯一的一
個乘客。開動的方法,是要機師自己到飛機前頭去攪動螺旋槳,好像現在的汽車拋 了
錨,駕駛員拿鐵棍在車子前面撥動引擎一樣。一直攪了一個多鐘頭,還沒有發動。這時
內子和幾個朋友都已趕到,認為飛機出了毛病,十一月的天氣又不好,冒這 樣的危險
不值得,勸我作罷,我則堅持事情既已約定,不能半途而廢。果然將近十一點鐘時,螺
旋槳被攪動了,我和飛機師便爬上去,他前我後的坐定冉冉上升。
起飛以前,我問機師曉不曉得路線?他說沒有去過。問他有沒有帶地圖?他說只有
一本簡單的郵政地圖;同時反問我往那裡走?循甚麼路線走?我說下面這一條河就 是
長江,你最好沿江由東而西。他又說如果到了南京,請我告訴他,幸好這條路我很熟悉
,不然,盲人瞎馬,真不知會鬧出甚麼亂子來呢!我告訴他將到南京時,有 一座高約
一二千公尺的山,飛越這個山,可以看到一座大城市,就是南京。城東有一塊空地──
明故宮球場──可以降落。僥天之幸,總算平安到達了目的地。
後來公司擴大營業,又陸續開闢了滬漢、滬平、滬穗等航線,添購的飛機也較大較
新型。其中並有幾架水上飛機,以黃浦江邊為起降地。在我兼任董事長的一段期間,好
像除了羅文榦先生在滬寧線上因飛機失事受過一點傷外,並沒有其他不幸事件發生。
十、我的抗戰建國主張和重要提案
中國人本來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它的統一強大,不僅不是世界之禍,而且還是
世界之福。因為有了統一強大的力量,便可對世界的安全與和平提供較多的貢獻, 這
是任何一個真正了解中國文化特質的人所不能否認的。但帝國主義者,從腐敗的滿清,
獲得了許多不法的利益,便想永遠把持下去。所以它們極不願有一個統一強 大的中國
來替中國人民掙脫此種枷鎖。這證之國父革命所受的壓力,及其利用軍閥同室操戈,蠶
食中國,並阻撓北伐的事實,可知帝國主義實為中國的大敵。後來日 本直接出兵侵略
,欲達其征服中國的迷夢,更是彰明昭著的例子。
北伐完成後,全國歸於統一,這時朝野上下,亟欲從事建設。所以對於日本的無理
要求,總是多方容忍,而它竟把我國秩『推接H善的找猓醋鲕浫鯚o能,喊出二十四小
時即可征服中國的狂妄口號,結果反而自取滅亡。
老子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我自己也是一個和平主
義者,深切了解戰爭所能造成的痛苦,但為了民族的生存,和國家領土、主權的完 整
與獨立,和平既不可得,便不得不起而抗日。且我又深知非抗戰不足以排除建國的障礙
;非建國不足以充實抗戰的力量。職是之故,我曾於民國二十一年三月間向 本黨第四
屆中央執行委員會,提出「確定長期抗日方針案」;同年四月,又在上海時報發表「抗
日救國綱領草案」;十二月,復在本黨四屆三中全會提出「集中國力 挽救危亡案」。
二十五年七月,提出「請迅速改革租佃制度,以實現耕者有其田案」。二十八年一月,
提出「鞏固前方經濟基礎方案」。以上各案,或純就軍事立 論,或以經濟為著眼,而
兼及內政、外交、國防軍事,乃至軍事結束後之憲政設施諸問題。其精神是一貫的,即
一方面主張抗戰,另方面從事建國,同時並舉,未可 偏廢。
這裡要特別說明二點:第一,在確定抗日方針案中,我強調「長期」二字,因為敵
之治遥逊且蝗眨m軍備充實,但潛力不厚,故利在速戰。我國當抗戰初起,雖 軍力
未充,然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利在持久。故宜於在戰術上退卻,戰略上進攻,誘使敵
人深入內地,使其補給線拉長,佔領空間擴大,備多力分,便於各個擊 破,使敵人的
後方,成為我們的前方,組織民眾,從事游擊戰,於是前後夾擊,敵人必首尾受困。我
這一構想,深恐一般民眾未能深切了解,影響民心士氣,所以特 別提出「長期抗日」
這一口號。第二,當時雖大敵當前,而國內因主張不同,意見紛歧,不僅未能團結禦侮
,反而使力量相互抵消,親痛仇快,深以為憂,所以我在 挽救危亡案中,又特別強調
「集中國力」這一觀念。在整個抗戰期中,我個人固始終以上述數案的精神,求有所貢
獻於國家,即朝野人士,經此一番呼籲,亦均能共 體時艱,相忍為國,與政府所採的
策略,胥能脗合。
十一、制憲與立法
民國二十一年十二月,我被任為立法院長,翌年一月到職,邵元冲先生為副院長,
張知本、馮自由、馬寅初、傅秉常、焦易堂、吳尚鷹、陳肇英、史尚寬、馬超俊、 鍾
天心、樓桐蓀、黃季陸、張維翰、鄧公玄、趙琛、王孝英(女)等九十人為立法委員。
以焦易堂為法制委員會委員長,馬寅初為財政委員會委員長,吳尚鷹為經濟 委員會委
員長,傅秉常為外交委員會委員長,陳肇英為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梁寒操為秘書長。
由於我在前節所述的「抗日救國綱領草案」和「集中國力挽救危亡案」中,都提及
實行憲政的主張,中央屬望甚殷,於本黨第四屆三中全會決議開始起草憲法。故就 職
伊始,即羅致專家四十人,成立「憲法起草委員會」,由我自兼該會委員長,張知本、
吳經熊二人為副委員長,並推定張、吳二氏及馬寅初、焦易堂、陳肇英、傅 秉常、吳
尚鷹等七人為主稿委員。首由張知本 先生遵照總理遺教起草憲法,內容分:一、基本
原則,二、民族,三、民權,四、民生,五、附則,都一百七十一條,於二十二年八月
十六日脫稿;張先生交稿後, 即因事辭去副委員長職,旋由吳經熊先生就張稿斟酌損
益,成五篇二百四十條,以吳氏個人名義發表,徵求各方意見。次由主稿委員審查吳稿
及各方意見與評論,為 時近三月,就吳稿修正為十一章一百六十六條,是為「主稿七
委員之初步稿」,都十章一百六十條。翌年二月,憲草初稿既成,起草委員會解散。六
月,我請傅秉常 先生等三十六人審查各方所提意見,編成「憲法草案初稿意見書彙編
」,並附國父有關憲法之遺教,由審查委員開會九次,完成「憲法草案初稿」為十二章
一百八十 八條,再行刊報並印送各方,微求意見。二十三年九月十四日,我主持立法
院第三屆第六十六次會議,先後開會八次,至十月十六日完成三讀程序,是為「立法院
第 一次憲法草案」,都十二章一百七十八條,呈送國民政府轉送國民黨中央審核。
此後,為立法院與中央同志共同研究時期,茲分述其經過如次:
本黨第四屆五中全會於二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開會,就憲法中之「國體」、「行政
權之行使」、「中央政府及地方政府制度」、「實施程序」與形式內容等問題決定 原
則。立法院本此原則,指派傅秉常、吳經熊、林彬、馬寅初、吳尚鷹、何遂、梁寒操為
審查委員,將草案逐條審查,修正為八章一百四十九條;翌年十月二十五 日,立法院
第四屆第三十四次會議三讀修正通過,共分八章一百五十條,是為「立法院第二次草案
」。十一月,本黨四屆六中全會認為尚須詳加討論;同月二十一 日,五全大會決議接
受該項草案,指定葉楚傖、李文範等十九人組織「憲草審議會」,並由該會擬具審議意
見二十三點。中常會第十次會議決定照該意見通過後,送 交立法院,並刪去草案第七
十六條公務員懲戒之規定。立法院奉命後,指定傅秉常等八人先行整理,於二十五年五
月一日第四屆第五十九次院會三讀修正通過,凡八 章一百四十八條,是為「立法院第
三次憲法草案」,國民政府於同月五日公布,定名為「中華民國憲法草案」,亦名「五
五憲草」。
民國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中央第四十二次常會決議於國民大會組織法內,規定
國民大會制定憲法,並決定其施行日期,刪去憲草第一百四十六條『第一屆國民大 會
之職 權,由制定憲法之國民大會行使之』。事後,立法院遵照通過,呈請國府於是年
五月十八日公佈,是為「憲草公佈後之重加修正」。
前已言之,該定稿後之憲草,計分八章,其章目有:「總綱」、「人民之權利義務
」、「國民大會」、「中央政府」、「地方自治」、「國民經濟」、「教育」、「憲法
之施行及修正」等,原來還有關於「國防」等的規定,中央以過於硬性,決定取消。
以上為制訂「五五憲草」經過及大要;下面再談談一般的立法工作。
我自「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年擔任立法院長起,至抗戰勝利後之第三年(民國三十
七年十一月)辭去斯職止,前後計十六年。此期中之立法工作,約可分為一般立法與軍
事立法兩類。
在初任立法院長時,民國建立雖已二十一年,由於內憂外患,幾無寧日,故國家建
設實際還在草創階段。在草創階段之國家,百廢待舉,苟無良好之法制,建設即無 軌
道可循。抑有進者,本黨革命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對外廢除不平等條約,取銷領事裁
判權,以完成一現代國家真正獨立自主的地位,而帝國主義每藉口我國法律 陳舊,不
適世界潮流,其司法制度不能保障外人在華權益,拒不讓步。所以,立法院同仁的工作
,真是任重而道遠。
在一般立法方面,前任院長胡漢民先生所領導的立法院,已經做了不少的事,立了
不少的法。但或因當時立法技術未臻成熟,或因應當時情勢所立之法,已不能全部 適
用。故自我接長立法 院後,即將以前已立之法積極整理修正,待立而未立之法,亦積
極研究制訂。經過這十餘年來的努力,凡一個現代國家所應有的法律,已完全具備,內
容亦很進步, 很合理,不但我們自己覺得滿意,就是外國法學家也有良好的批評。凡
是外國民刑法典所包括的立法原則和立法精神,其適合我國國情者,都酌為採用,把外
人過去 所說中國法律太陳舊,司法制度太腐敗,而不允取銷領事裁判權的藉口完全打
破,並使與司法裁判有關的種種程序和手段,能適合於領事裁判權取消以後,外人受我
國法律裁判的需要。
十二、教育與文化
民國十六年,本黨任我為青年部部長,這是一件作育建國人才的繁鉅工作,也是一
件很有意義的工作。在此期中,也確實選拔、組訓了不少的青年人才,成為後來抗 戰
建國的幹部,他們對於黨國的貢獻都是很大的。除此以外,在我任鐵道部長時,並兼長
交通大學,因為那時需要大量的鐵道建設人才,而交大正是造就這類人才的 一個專門
最高學府。所以,我當時對於部務和校務,都不敢偏廢。在這前後,我還擔任過嶺南大
學、國民大學、大夏大學、暨南大學、中國大學董事長等職。由於董 事會在性質上是
一個決策機關而非執行機關,故對校務行政,並未負實際責任。
民國二十一年冬,我旅居上海,時與黨中高級同志相過從。當時大家感覺到要使我
們國家的基礎鞏固,除了軍事和政治的力量外,實在應該使它建築在文化上面。中 國
文化本來源遠流長,有四五千年的歷史,到總理的三民主義,更集其大成。可是那時的
情形,本黨在文化上的基礎非常薄弱,馬列主義的思想甚為流行,社會科學 的書籍多
受其影響。有識之士僉認有重振三民主義文化,使之發揚光大的必要,於是發起組織「
中山文化教育館」。本來總理建國的遺教,不僅是屬於本黨,也是全 國國民的公產,
照理這個館可以由政府或黨來興辦;但當時國內的文化事業,十之八九操在黨外文人之
手,一般學生和教員,都有一個錯誤的觀念,認為三民主義, 祇是國民黨的經典。在
此情形之下,如果中山文化教育館再由黨與政府來辦,益滋誤會曲解。所以大家的意思
,都主張用私人名義發起,作民間學術組織。翌年一 月,召開發起人會議,列名者計
有蔣中正、林子超、吳敬恒、張人傑、于右任、張繼、蔡元培、陳果夫、居覺生、顧孟
餘、何應欽、丁惟汾、戴傳賢、吳鐵城、朱家 驊、伍朝樞、宋子文、焦易堂、陳布雷
、張道藩、張厲生、羅家倫、張岳軍、邵元冲、覃理鳴(振)、陳立夫、朱培德、谷正
綱、顧祝同、柏文蔚、恩克巴圖、梁寒 操、葉楚傖、王正廷諸先生和我等一百人。
茲將創辦緣起抄錄於後,以明梗概:
「文化為一民族之活力,亦即為一民族之生命,文化之進步與停滯,實與一民族之
興替息息相關。縱覽全世界各民族進步之軌跡,無不以文化邉訛槠湎葘А8锩意義
,亦即在於推翻不適合某一時代經濟環境之舊文化,而創造新文化,並樹立其新基。故
革命之成功,不僅在於破壞,而尤在於時代動向之正確把握,並建立新時 代之新文化。
我民族以四千餘年悠久之歷史,世稱文明古國。自近世西歐產業革命而後,我民族
文化,始顯形落後,產業先進國家,挾其先進之經濟勢力以東,侵我社會,經濟日 益
破落,而民族文化,乃愈益停滯不前。辛亥革命之成功,實為我民族文化一時期之轉變
。民國十五年之國民革命邉樱褡逦幕洞擞诛@示其新動向,而此兩次 革命邉樱
嗉葱挛幕動,則皆以三民主義為其動力。然而自民國十五年以來新文化之基礎,初並
未堅強樹立,即中山先生所遺留之三民主義,及其全部學說,亦 殊少為之發揚闡明;
新文化之基礎,既未得建立,青年思想,不得正確之領導,於是一般青年思想,求出路
而不得,遂徘徊於十字街頭,或竟步入歧途,數年來,緣 此而犧牲之有為青年何慮萬
千,此為我民族前途無可補償之損失,同時就此亦可徵目前新文化之創造與樹立,實屬
刻不容緩。
爰是同人等,特發起創辦一『中山文化教育館』,羅致國內學者,潛心研究,以闡
明中山先生之主義與學說,以樹立文化之基礎,以培養民族之生命,同時亦即以此 為
中山先生留文化上永遠之紀念,俾與紫金山上莊嚴壯麗之中山陵,同邁千古。抑同人等
,尤有不得不鄭重說明者,即本館創辦之始意與目的,雖為致力於學術之研 究,惟企
於民族文化盡一分推進之力,既不受實際政治之牽掣,尤不為任何關係所絆繫,此則同
人等可以負責公告於社會者。惟是此一計劃之實行,端賴群力並舉, 即如基金之募集
,實非共同負責不為功,於是同人等經誌其緣起,發蘄求掖助之呼聲,候各方洪亮令回
響,民族文化之前途,實利賴之。」
十三、三訪莫斯科
中蘇邦交自民國十六年清黨以後,早已斷絕。後因「九一八」事變以後,日本侵略
日急,政府積極爭取與國。始於民國二十一年恢復邦交。二十五年「中蘇文化協 會」
成立,舉我為會長,蘇俄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為副會長,從事國民外交活動。「七七」
事變發生,中央決定要我和王亮疇(寵惠)先生展開對蘇談判,接洽軍 援。蘇俄方面
的反應甚佳,主張先簽一個互不侵犯條約。我們將此意呈奉中央指示後,不久即行簽訂。
民國二十七年,政府決定派一個訪問團,到蘇俄去洽借一億五千萬美元的軍火援助
。由於我具有上述的條件,被認為較適當的人選,於是發表我以特使身份,率同傅 秉
常,吳一飛一行,搭乘飛機,繞道荷蘭、柏林、華沙抵達莫斯科。翌年三月,我第二次
前往訪問,則是由西北經新疆前往,為了爭取三億美元的軍火援助。當我離 開莫斯科
到達巴黎不久,楊耿光(杰)已由我國駐俄軍事代表團首席代表調任為駐俄大使,忽接
中央電令,要我再度遄返蘇俄,幫助他觀察蘇俄方面的軍事、外交動 向,所以算是第
三次訪問莫斯科。幸均能不辱使命,圓滿達成任務。
在這三次訪俄期中,有幾件事,我的印象最為深刻:
第一件,是克里姆林宮的「整肅」復「整肅」:當我第一次往訪時,鮑格莫洛夫大
使早已調回國內。我到達莫斯科之後,先訪問外長李維諾夫,向他打聽鮑大使的近況,
他卻顯出諱莫如深的樣子,避而不答。後來,有機會和史達林談及,纔知道是被槍斃了。
過去我們革命政府在廣州的時候,曾聘過一位俄國的將軍,名叫加倫,擔任軍事顧
問。當我第二次訪俄時,有一天楊耿光向我談及,說加倫這個人很冷酷無情,態度 傲
慢。我問他何以見得?他說:『某次在蘇俄國防部門首見到他,我向他打招呼,他理都
不理。』本來此行蔣委員長曾要我順便向俄國政府商借加倫再度來華,擔任 軍事顧問
,我就向史達林提及,他想了一想,纔恍然而又輕鬆的說:『啊!我知道了。這個人原
名叫Blucher,軍事上很有天才。後來,因為他與日本暗中勾 結,出賣情報,我們已經
把他「整肅」了』。在共產國家,整肅就是被殺的同義字。後來我對楊耿光說:『你在
國防部門首碰到的並非加倫,而是見了他的鬼』。他 聽了大感驚訝,問我此話怎講?
等我把以上的事實告訴他後,纔恍然大悟。
誰都知道,史達林是一個大獨裁者,他的獨裁完全是建築在秘密警察之上。所以對
於特務頭子特別賞識,也很不放心,隔不多久,就得「整肅」一個。記得我第二次 訪
俄時,史達林設宴款待,特別向我介紹座中一位矮矮胖胖的人,盛讚他在破獲日本間諜
方面的功勞。但當我稍後自巴黎再去莫斯科時,這個曾被他捧為「忠實同 志」的特務
頭子,卻已離開人間,不再見了。
第二件事,是那時蘇俄的老百姓特別窮,而政府利用這個「窮」來敲吸人民的骨髓
;蘇俄人民為了救窮,把許多。「傳家之寶」的古董,往國營的古董店裡送,政府先用
貶值等於廢紙的盧布買進,再以最高的價錢去換取外國遊客的外匯。
第三件事,是階級觀念特別重:本來任何一個國家,一個社會,要說完全沒有階級
的區分(有形的或無形的),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也不必諱言;但共產國家總說它 沒
有階級,自詡為「勞苦大眾的天堂」,事實卻又大謬不然。舉例來說:蘇俄凡是部長以
上的人物,都是坐外國最名貴的小汽車,較低的官員,坐次一等的外國車, 工廠廠長
和公司總經理之流,就坐俄國自己生產的劣質汽車,至於一般人民,則只能在沙丁魚罐
頭似的公共汽車上爭得一席之地。又比如那時工人的收入,每月約二 三百盧布,部長
級以上的人也僅得六百盧布,表面看來好像很接近;但事實上,二三百盧布根本不足以
維持一個五口之家最起碼的生活,而部長級人物,則克里姆林 宮內設有專為他們消費
的「超級市場」,各種貨物都是舶來品,實售價格不過市面上的十分之一。這就是說:
六百盧布的薪水,其實際購買力等於六千,差額非常之 大。
第四件事,是外交上的反覆無常:當我第二次在莫斯科時,英、法兩國也派了軍事
代表團和它共同商討防範德國的問題,蘇俄的先決條件,是要英、法承認它所占領 的
波羅的海三小國(即拉脫維亞、立陶宛、愛沙尼亞)為其領土的一部份,英、法覺得此
事甚難,沒有答應。等我第三次重返莫斯科時,德國的代表團早已到達,滿 口承認它
的這個條件,於是成立了「德蘇互不侵犯協定」,同時出兵瓜分波蘭。後來,德國向它
進攻,這個協定等於一張廢紙,又不得不求援於英、美,和德軍拼個 你死我活。
在民國二十七、二十八年抗日戰爭中,我遇著兩次危難卻安然渡過,值得一述:一
為二十七年九月間,我訪俄經香港歸國,乘飛機赴漢口謁蔣委員長報告經過,因日 本
間諜所得消息不確,用海軍飛機錯射是日由港飛重慶之中國航空公司飛機,在中山縣上
空擊落江心,遭難者十餘人,僅一人倖免,而我於是日上午安然飛抵漢口, 下午始知
日人宣佈,乃欲迫機降落,其目的在擒我以雪恨;一為二十八年十月,我請假在港寓休
養,因重慶立法院電促返院,故提前離港;不意抵重慶後十日,即有 日軍襲取香港之
事發生,倘我此時仍留香港,將不免為日軍俘虜,受種種凌辱了。
十四、赴法就醫和旅美
民國三十七年冬,我臨危受命,組織新閣,原期有補時艱,挽回頹勢,無奈戰局日
蹙,個人的健康尤感不支。故不久即提出總辭,獲得批准,想在香港稍事休養,而 失
眠症反益形嚴重,高血壓也在加劇中,遂接受各方友好的敦勸,偕同內子於民國四十年
赴法就醫。到了巴黎,初住傅秉常兄家,後接溫源寧大使自希臘來信,要我 前往雅典
,住了一個多月,得到幾位高明醫生的灾危w力逐漸恢復,又去地中海的克利特(
Crete)島上靜養了一個時期,纔再回到巴黎。
四十一年,我們決定移居美國。七月,內子先行,我則遲至聖誕節前後始抵紐約。
到達紐約後,又作了一次全身檢查,纔發現有十二指腸潰瘍,及血壓甚高,失眠等 病
症,醫生吩咐凡米飯、麵包、水果都不吃,牛奶祇能用脫了脂的。這樣經過三個月,體
重由原來的一百六十五磅減輕了二十五磅,體力實在支持不下去了,纔在醫 生指導之
下,將飲食稍加調整。
在紐約時,分期住在長女穗英及二女穗華家裡。四十三年夏,始遷加里佛尼亞州,
此時次子治強也自香港舉家搬來同住,劫後餘生,始得於異域重敘天倫之樂。先 是,
我們在洛杉磯之Anaheim,以二十五年分期付款方式,買了一幢房子,住了四年。後來
,因環境欠佳,乃將房子賣掉,又在洛杉磯南面臨海的 Laguna Beach再買一幢,就此
定居到回國。
在美國定居的一段悠長歲月中,友朋酧酢甚少,惟有國內去的朋友,纔不惜遠道來訪;
不能前來的,也多拍個電報或通電話,張君勱先生亦時相過從。所以除 了偶爾出外小
作旅遊外,大部份時間都消耗在讀書上面。至於公開的活動,僅從一九六四年起,中華
文化教育基金會推我擔任董事長,每年在華盛頓開會一次,得與 旅美文化教育界的朋
友聚敘,討論一些例行性的問題,亦頗愉快。
十五、回國定居
民國五十三年四月間,有位原為奧國籍的醫師替我檢查身體,發現血壓仍然偏高,
小便有血球,據推測有兩個原因:一個可能是膀胱發炎;另一個可能是輸尿管有問 題
。令我最躭心的,還是膀胱可能發生癌,或稱攝護腺癌;如是癌症,當然應該及早開刀
割治。後來,又找到一位曾經到過我國山西的醫生來復裕J為必須開 刀,始能根治
,乃入院經手術三星期出院,又調養了三個月,方完全恢復。
民國五十四年,是國父的百年誕辰,國內準備熱烈紀念,各方友好紛紛來信勸我回
國。其實,個人早就想回國來看看,祇因健康關係,遲遲未能成行。現在旣然痊癒,遂
毅然決定回國。
十月十二日,我偕內子搭乘日本航空公司班機離美,送行者百餘人。是日適為賤辰
,承該公司特備蛋糕在機上為我祝壽,盛情可感。抵檀香山,曾稍事勾留,並應邀 參
加該地僑胞的晚宴。到達日本時,除主持該國大風會所設立的國父銅像揭幕典禮外,還
參加了中日親善會議。廿九日,返抵國門,得與濶別多年的國內各界好友, 一一把晤
,衷心至為快慰,尤其看到總統精神矍鑠,步履康强,以及全國軍民同胞在政府領導之
下,勵精圖治,無論政治、軍事、經濟、教育文化等等,都有長足的 進步。我們過去
在大陸因連年內憂外患而未能全面徹底實行的民主主義,却在臺灣做出了為擧世所欽仰
的成績,益信確保臺灣,進而光復大陸,拯救同胞的第三期國 民革命任務,必能及身
而成,十二月,任總統府資政。翌年六月,任考試院院長。五十六年八月,全國各界發
起成立「中華文化復興邉油菩形瘑T會」,以反對共匪 破壞我國固有優良文化,並使之
發揚光大,為世界的安定和平盡其貢獻為宗旨,恭請總統擔任會長,王雲五、陳立夫二
先生和我為副院長。
回國以前,自恃年事已高,本想不再從政,但因總統之命,不敢不遵;而今日反攻
復國大陸業,凡為國民,皆有責任。接長考院,亦所以盡棉薄,贖前愆,故未便謙辭,
毅然受命。
十六、訪韓與使菲
民國五十八年春夏之交,大韓民國駐華大使金信先生,向我外交部提出韓國政府準
備追贈國父勳章的事,魏部長來和我商量,接着,總統府鄭副秘書長也提到這事。 未
幾,韓國政府且正式來函邀請,我向總統請示,他認為韓國與我國邦交素篤,應該同意
前往受勳。稍後,金信大使又轉交給我一封由丁一權總理署名的英文信,情 意拳拳,
卽正式復信表示同意。因為八月十五日是韓國的國慶紀念日,我乃提前於十三日首途,
以便有充分時間,準備參加這番盛大的慶祝。
贈勳儀式於十七日擧行,由朴大統領主持。贈給國父的是「建國功勞勳章」,這是
韓國的最高勳章,以酬答國父協助他們革命復國邉拥墓儭A硗馐谟栉摇敢患夗儎煺
隆梗瑑x式簡單隆重,深具歷史意義。
十八日,在韓國政府官員及我駐韓使館人員陪同下,南下參觀蔚山工業區,規模都
相當大。擧例言之,我曾參觀一個尿素工廠,據說是目前全世界已在開工生產的最 大
一家尿素工廠,這個廠的籌建,技術上雖是借助於日本,實際執行的則完全是他們本國
的工程師,建廠時間僅僅十三個月。現在年產量為三十三萬噸,超過臺灣所 有尿素工
廠的產量,不過一般農民還不懂得使用這種肥料,故國內市場吸收不了這些產品,出口
則由於國際競爭劇烈,所以也有困難。
韓國的建設,本來落後於我國十多年之久,直到一九五五年以後才開始建設工作,
迄今還祇實行了兩個五年計劃。但他們十年計劃的建設,其目的卽在趕上我國。事 實
上,某些方面的確值得我們的借鏡,例如有一條長達四百二十公里的快速公路,於前年
八月動工興建,他們告訴我年底可以完成,我還不相信,後來在馬尼刺聽丁 一權總理
說,這條路已全線通車了,全部工作時間祇有十八個月,造價七千五百萬美元,效率之
高,費用之廉,不免令人咋舌。我們研究它的道理,大概歸功於下述 數點:
一、它們的政策是一條鞭式的,從最高當局的決定到最低層的執行,所受牽制甚少
,所以辦事非常迅速。
二、凡是最高當局決定了要做的事,一定能在嚴格監督之下,尅期趕工完成。例如
這條公路之所以能在短期中完成,就是採取分段施工的辦法,而且每一段都有三班工作
人員日夜不停地輪流工作。
三、人民都很勤勞,對於政府的正確決策無不竭論碜o。
四、人力資源豐富,工資甚廉,土地徵收費用亦不如我國之高。
其次,韓國政府對於如何解決國民住的問題,也顯得十分積極。韓國自從分裂為二
後,北韓人民因不堪共黨的迫害,紛紛逃亡到南韓來,造成了嚴重的住的問題,在 漢
城、釜山一帶,起伏不平的山頭上都蓋滿了不規則的小房子,旣無合格的道路,也沒有
水電設施,根據統計,僅漢城一地,卽有二十多萬戶違章建築。韓國政府決 定全部拆
除,辦法則是先在山頂上建築許多八層或十層高的大廈,蓋好之後卽强迫附近的難民搬
進去居住,然後分別和政府簽訂合約,繳付房租。違章建築拆除後, 再就原地興建大
批公寓,繼續供給需要住宅的人,他們計劃在八年之內完成幾十萬戶類似的公寓,藉以
容納所有住在違章建築裡的人口。我問他們在這些高樓裡有沒 有電梯?他們說都有,
這一點也似乎比我們進步。
目前韓國在經濟方面,由於通貨膨脹得很厲害,物價非常昂貴,銀行利息很高,黑
市利息據旅韓僑胞說已高達年息四分。長此以往,工商企業為籌措資金,當不勝負擔。
但在另一方面,韓國的出口貿易已由十年前的數百萬美元急速地到達七億美元,據說今
年將超過十億美元。
中、韓兩國緊鄰相處,文化淵源深厚,民國十三年,我曾取道韓國到瀋陽,其時韓
人都是使用漢文漢字。此次訪韓,但見馬路兩旁的招牌都不再用漢字。韓國的廢漢 字
邉樱瑩f起源於李承晚當總統時,越南總統吳廷琰訪韓,他看到商店的招牌都是漢字
,乃對李承晚戲謂:『我看到這些招牌,就好像是到了中國一樣』。於是李 承晚便決
意廢漢字,改用韓國的拼音字。不過,漢字廢止以後,在大學教育和報紙出版方面,都
遭到困難,因為懂得漢字的人可以閱讀很多書,不懂漢字的年輕一 代,則因其本國書
籍太少,看書的機會自然要受很大的影響。
八月十八日,參加韓國革命先烈金九先生銅像的揭幕典禮。金九先生就是金信大使
的尊翁,第二次世界大戰前,他和許多韓國志士流亡到中國,得到我們朝野人士的 支
持,組織臨時政府,領導韓國人民的抗日復國邉印C駠荒晔拢谥貞c成立中
、韓文化協會,我被擧為會長,與金先生過從甚密,感情彌篤,他為人熱 情,學識淵
博,對韓國之終必獲得獨立與自主,具有無比的信心。如今雖幽明異路,回想起來,仍
覺故人的音容宛在。
八月二十二日,韓國中央大學,授予我名譽文學博士學位,並要我發表演講。我因
為鑑於現在有些國家的青年,有誤解和濫用民主的傾向,特就此事表示個人的一點看法
,希望韓國青年能在民主的常軌上,貢獻其才智,為建設他們的國家而努力。
這次在韓國逗留了十三天,由於韓人諔┒H密的態度,眞有「賓至如歸」之感,
心情一直十分愉快。
五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菲律賓共和國舉行第六屆總統就職典禮,當選人是二次世
界大戰的英雄馬可仕先生。中、菲兩國邦交素篤,現在正同為反共而奮鬪,是我國的忠
實盟友,所以蔣總統派我以特使身份前往慶賀,並宣慰當地僑胞。
我第一次到菲律賓是一九一七年,其後又去過幾次,舊地重遊,倍增親切。未動身
前,許多旅菲華僑團體,都來函表示歡迎,具見他們對於祖國的向心力,至為堅 强。
十二月二十八日,乘日航班機抵達馬尼剌,羅慕洛外長,總統府執行秘書長麥西達,孫
大使碧奇及華僑領袖蔡文華、李治民、楊啟泰、柯俊智、鮑事天諸先生已 在機場等候
,表示熱烈歡迎。是晚應中山同鄉會之宴,盡歡而散。
三十日上午參加就職大典,代表總統向馬可仕總統面致祝賀之意。儀式雖因馬可仕
先生提倡節約,力求簡樸,但仍不失其莊嚴隆重。
馬可仕總統是一位賢明的領袖,在他的就職演說中,毫不諱言地指出了他們國家一
些亟待改革的地方,聲言要提倡一種新道德,要嚴格執行新紀律,以整肅官箴,並 呼
籲有錢的人與政府合作,推行一種我們所謂的民生主義的新政策,消滅貧富懸殊的現象
,積極改善人民的生活,情眞意切,聽者無不動容。晚上舉行國宴,各國特 使均被邀
參加,座位安排以韓國總理居首,美國副總統次之,中華民國特使為第三,其他各國外
交部長皆陪坐於後,這表示他對我們的重視。
馬可仕總統除問候蔣總統伉儷並盛讚我國近年的成就外,還說將來願來我國訪問,
我卽表示歡迎。在酒會中,我曾和印尼外長馬立克博士兩度暢談,握手言歡,狀致 親
切。當我表示希望有機會訪問印尼時,他連說:『歡迎!歡迎!』我也和越南外長陳文
琳博士交換了意見,他的英文說得很流利,曾告訴我說他的先祖是中國人, 本姓陳,
中文名字叫陳林。談到他們現正進行的反共戰爭,確信越南的反共力量,已一天天堅强
,如果北越不肯和解,則終有一天,越南可以出兵收復北越,完成統 一。
是日中午,旅菲華僑團體在馬尼剌飯店,舉行聯合歡迎宴會,到華僑領袖及代表一
千餘人,由蔡文華先生主持。席間,我曾介紹國內進步情形,大家都興高采烈,一致舉
杯恭祝蔣總統政躬康泰,反攻勝利。
三十一日早上,馬可仕總統請特使團及各國駐菲大使第二次到總統府見面,大家自
由自在地交換意見並互助國卟 O挛纾藱C返國,菲律賓政府官員和華僑領袖都來
送行,殷殷話別,至為感人。
十七、接受哈斯國際獎
今年,是我的母校美國加州大學一百○二週年校慶。
若干年前,有一對姓哈斯(Haas)的夫婦,在加州經商,以製售成衣致富。他們的
子女,想要替父母做一件有意義而又能垂諸永久的事,大家集資在加大設置一 項獎,
定名為The Elise & Walter A. Haas International Award of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Elise是那位母親的芳名,Walter A. Haas就是那位父親。
依照頒授辦法,於每年加大校慶前,先由同學會就歷屆畢業的外國籍學生中,推選一名
畢業後曾返回其本國服務而表現卓越者為得獎人,再提經校董會通過 (校董會由州長
、校長及州內若干有地位人士所組成),於校慶典禮中頒獎。我是加大一九一六年的老
畢業生,被選為該項獎的第五屆得獎人。
據說在本年二月中,加大已決定頒獎給我,且有一封航空快信寄來臺灣,但我始終
沒有收到。三月中旬,外交部轉給我由舊金山總領事館發來的一個電報,說是加州 大
學邀 請我去參加校慶大會,同時接受哈斯國際獎,並說該校已通知我達一個月之久,
迄未接到答覆,如果不能去,也應當通知他們。我接到電報後與魏道明部長商量,他
認為應該去,託總統府鄭副秘書長請示總統,總統也認為這是人家的好意,應該去,於
是我就決定於三月三十一日啟程前往美國。
三月三十一日中午,我在臺北機場起飛,經過十三個鐘頭抵達舊金山,當地時間還
是三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時。到達舊金山時,飛機在上空兜了一個大圈子,我心想大 概
是下降的飛機過多,一時找不到停機的地方,後來才知道實情並非如此,而是機場指揮
飛機起降的工作人員怠工,人手不足,忙不過來。聽說其他各大城市都有這 種現象。
我所住宿的旅館是加州大學預先為我訂好的。當天晚上由友好請吃飯,第二天下午
,學校當局派人陪我到學校去參觀,晚上由總校長(President)邀請參 加晚餐會,到
了二三十個客人,其中有十個人都是加大各校的校長(Chancellor)。原來在我就讀加
大的時候,還祇有一所本校,同學約七千人,現在除 本校外,已經成立各地分校八所
,尚在籌備得有四所,每所都有一位分校長,學生總數超過十一萬人,全年支出預算達
十萬美元,主要來源有加州政府的補助、基金 利息、外界捐助和其他收入等多項。
過去的校慶大會是分別在各校擧行,今年第一次集中擧行,九個學校均有代表參加
,地點在校內一個希臘式的露天劇場,可以容納一萬人,那天估計到了約有一萬二 三
千人,超過的人只好站在牆外或山坡上。儀式簡單而隆重,大家都穿了學士袍排隊入場
,主要的客人們入場後還要先在場上繞一大圈才到達露臺上。那天天氣很晴 朗,四週
都坐滿了穿紅着綠的人,點綴在人叢中的是那些左派份子和反越戰份子的標語牌,口號
都很偏激。
儀式由本校校長主持,當他致詞時,反戰的學生就噪嚷起來,另外大多數人用掌聲
來支持校長,硬把這一小群人的造嚷壓了下去。我準備致答詞時,也有少數人在叫 嚷
,想不到當我作五分鐘講話時,全場靜默無聲,秩序非常良好。繼我而演說的是紐約市
市長林賽(John Lindsay),又重新鼓噪起來,有些人甚至站起來大喊其反對的口號。
他大概講了二三十分鐘,會場吵了十多次。
晚上,加大同學會在三籓市(San Francisco)一大飯店內擧行宴會,與會者將近
一千人,餐會中,我又作了十幾分鐘的演講,簡單地介紹了臺灣近年的進步情形。
在三籓市,我看到許多嬉皮(Hippies),男的都蓄長髮,留長鬍子,在他們認為
是學耶穌的模樣兒,這種復古的形狀,使得男女不辨,雌雄難分,有些人甚 至赤身裸
體,向文明挑戰,譬如我曾看到一本書,封面紙的裏面居然印着二十名男女青年共同站
立的裸體照片,並聽說這張照片,居然以每本美金一元在學校公開出 售,眞是不成體
統。有的嬉皮家裡很有錢,但他們寧願捨舒適的房子不住,却到山上海濱找洞穴住。現
成的車子不坐,偏要赤着脚走路。新買的衣裳,要先把它弄髒 了纔穿,髒而且陋,簡
直像一群一群的叫化子,據說這就是復古。誰有錢就應該拿出來大家花用,他們認為這
就是「共產」。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各學校的學生,却不 在校內唸書,但是仍然要校方
承認他們的學分。有一所州立學校的學生宿舍,本來是男女分居的,平日社交時間也有
限制,現在這種界限被打破了,男女生可以混在 一起居住,也沒有人敢管理。至如吸
用毒劑,如LSD和Mari juana早成了他們普遍的嗜好。
Laguna Beach是我的舊居之地,也是避寒和避暑勝地,往年遊客如織,現在由於嬉
皮猖獗,大家都裹足不前了,各行各業的生意,自然受到不良的影響。有些飯店門口擺
著:『赤足者請勿進來』的牌子,可見他們對於嘻皮是如何的討厭。
現在美國各地反戰的聲浪固然仍甚囂張,但工人特別是高級的建築工人卻在堅決反
對,也就是所謂「反反戰」,而反反戰實際上就是反共,共產黨徒自詡為「工人的代表
」,看了這種情形,不禁令人啞然失笑。
美國工人的待遇都很高,而且還一再的調整,正因為如此,致使各種出品的生產成
本也比例增加,在外國市場不易與人競爭,例如日本的小汽車,每年銷往美國的就有幾
十萬輛。在這種情形下,美國的國際貿易無疑將要由出超轉為入超,失去收支平衡。
四月五日,我離開三籓市到加州沿海岸南部各地去遊覽,其時加州西部一帶正是多
事之秋,各種行業罷工的風潮很熾,主要的目的都是為了加薪。
返國時途經日本,曾在大阪稍事勾留參觀萬國博覽會,七十幾個國家和地區,加上
日本本國各大生產機構所設的館總有百數十所,爭奇鬪勝,各有千秋,中國館可算是其
中受人歡迎,觀猩醵嗟酿^子之一。
日本近年全力發展經濟,現已造成經濟大國的地位,例如這次擧辦「萬國博」,日
本政府在公共設施方面卽已耗費了三十一億美元,眞是使亞洲旁的國家今後將有難以為
繼之感。
五月二十五日中午返抵臺北,結束這一次旅行。
民國五十九年十月十七日為八十生日而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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