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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22064 | 1 http://news.163.com/08/0909/17/4LDQGRVS000120GU.html
2008-09-09 16:50:00 来源:中国青年报
地处巴尔干半岛的阿尔巴尼亚,曾在新中国的外交领域占据特殊的地位。上世纪五
六十年代,共同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诉求曾令两国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友谊;而到了70年代
末,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又使得双方分道扬镳,甚至濒临断交的“冰点”。
本书作者是中国派往阿尔巴尼亚的首批留学生之一,历任中央领导人阿语翻译,中
国驻阿特命全权大使等职务。1973年底,中国政府派出特别医疗组赴阿,为突患重病的
阿最高领导人霍查实施治疗,作者也以译员身份随行。尽管当时的中阿关系已经转冷,
但中方人员依然忠实履行了职责,以高超的医术挽救了病人的生命。
1.中阿关系开始走下坡路
中阿关系经过上世纪60年代的迅速发展,出现了正、负面的双重后果,变得既热烈
又敏感、脆弱。对此,我们这些负责具体工作的人感受尤深。它的“热”,似乎使我们
坐的板凳都“发烫”;它的“脆”反映在,对方人员甚至在某个重要翻译用词上,都会
同我们争得不可开交。在许多情况下,阿方的“敏感”有增无减;中国专家组的阿方陪
同人员,总是对中方人员的言行进行记录甚至窃听,向上级写“小报告”。
更有甚者,1968年阿国防部长巴卢库访华时,曾同我达成在中国对外广播的外语节
目中增加阿尔巴尼亚语种的协议,可是在我方正式开播后,阿最高当局竟密令禁止该国
听众收听。令人不解的是,中国对阿没有什么私心,更没有干涉其内部事务的任何言行
和意图,为什么双边关系发展了,我方对阿的援助加大了,阿对中方的“不信任”反而
越多了?
1971年7月9日至11日,美国总统特使基辛格博士秘密访华。同年秋,基辛格再访北
京,公开为尼克松访华做准备。周恩来总理约见阿尔巴尼亚大使罗博,向他通报。周总
理表示,中美大使级会谈在第三国已谈了16年,尼克松来是“谈判升级”、“送上门来
”,不是我们找他们来的。周总理还保证,中美关系正常化的进程,不影响中阿关系的
发展,中方不要求阿方同我们的做法一致。
罗博大使为此奉命回国述职。他重返北京时,向中方递交了一封阿劳动党中央和阿
最高领导人霍查致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信件。阿方对中方邀请尼克松访华一事未同
阿方商量大为不满:霍查声称中国的决定“不正确”;阿表示“不欢迎,不赞成,不支
持”;阿方认为,反对美苏两霸不可偏废。
接着,阿尔巴尼亚最高当局通过其媒体,对基辛格北京之行、尼克松总统正式访华
,集中发表了两批文章,从措词到内容都极不友好。这些文章不点名地抨击中方的做法
,声称阿中友谊是建立在反对美帝、反对苏修的“共同基础”上的,中方邀请尼克松访
华,就是破坏了这个基础的一半。
阿尔巴尼亚的这一立场,挫伤了中阿关系稳定发展的势头。在这以后,阿国内的反
华暗流时有涌动,言行变本加厉,给阿中关系蒙上了阴影。说到底,就是霍查的这封信
及其后续动作,把曾经火热的阿中关系推上了“不归路”。
2.阿尔巴尼亚大使星夜求救
在中阿关系逐渐转冷的过程中,也曾出现数次暂时性的“回温”。1973年的一个秋
夜,阿尔巴尼亚驻华大使什图拉(早年的霍查秘书、外交部长、阿党中央高级助理)奉
阿国内高层之命,向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紧急求救。他为何迫不及待地星夜求救?求救
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1973年10月,阿尔巴尼亚劳动党中央按照霍查的意愿,为这位“伟
大领袖”的65岁生日大搞祝寿活动,其内容之一就是组织群众,分时分批地拥向党中央
大楼前“欢呼万岁”,霍查则走上办公室阳台接受祝贺。这位热衷于发表演说的阿国最
高领导人,一场又一场地向群众发表演讲,上午讲,下午讲,讲了几天,终于导致心脏
病突发,出现了大面积的心肌梗塞。阿尔巴尼亚的卫生部长慌了,医护人员也束手无策
。情急之下,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只好向患难之交中国求救。
中联部、卫生部立即就此上报中央,首先惊动了日理万机的周恩来。尽管自己的健
康状况也在恶化,他还是把阿方的求救视为第一要务。考虑到霍查还患有糖尿病、高血
压等病症,周总理当即决定,派我国著名的内分泌专家、天津医学院院长朱宪彝教授,
率领高级医疗组飞赴阿尔巴尼亚。此外,还指名让我加入医疗组,任译员和秘书。
中国医疗组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飞抵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他们不顾鞍马劳顿
和中阿之间7小时的时差,立即投入了紧张的治疗。几位不同专业的专家在探视了病人
和听取阿方的情况介绍后,各自提出了初步治疗方案。
阿方领导层指示:治疗方案“以中国专家的意见为主”,阿专家起配合、参与作用
,阿也不另派翻译人员。在治疗的前期,医疗组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日夜值勤,随叫
随到。
周总理派出的医疗组代表了中国一流的医疗水平,在较快的时间内使阿尔巴尼亚“
一号病人”转危为安。
此后,霍查的病情虽有所反复,但经过朱教授等顶尖医疗专家的共同努力和阿方同
仁的通力合作,到1974年春,霍查的心肌梗塞面积大大缩小,眼底出血止住了,血糖和
尿糖指数也接近正常。作为65岁的老人,他的健康状况已明显好转,基本上接近痊愈。
中国医疗组的确是一个好样的工作团队。大家以长时间的辛劳“妙手回春”,甚至
可以说延长了霍查整整10年生命。
3.阿官员“批林批孔”闹笑话
我这次随中国医疗组赴阿为霍查治病,比我在驻阿使馆的任何一个任期都短得多,
而且基本不同外界接触。但回想起来,其间仍有几件蹊跷的事。
头一件事是,每当霍查精神状态较好时,常有一位年轻美貌、不声不响的女青年坐
在同一个房间内,霍查讲话,她就提笔速记。几年后我才发现,这位“伟大领袖”陆续
出版的“全集”或“日记”中的部分作品即源于此。值得注意的是,上世纪70年代末阿
中关系破裂后出版、充满反华内容的《霍查日记》里,1973至1974年的往事中,偏偏没
有中国医疗组给他治病的篇章。显然,这段历史出于“实用主义”的需要而被删去了。
有一天,我同中方护士长与阿方记录员分坐在病人身旁。忽然间,熟睡中的“一号
病人”猛地一击拳,从病床上大吼一声坐起,把正在输液的吊针也挣脱了,吓了大家一
跳。接着,他怒发冲冠,指名道姓地大骂了某国一位元首,说他“要同南方的敌对集团
谈‘统一’,是混淆阶级界限,是典型的机会主义”。骂完又躺下了。护士长细心地将
输液针头插好,记录员则照例把这番话迅速记了下来。当时我就想:患病中的霍查毫无
征兆地说出这种话,究竟是在梦游呢,还是有意指桑骂槐?
第二件事是,霍查病情缓解期间,适逢1973年11月29日阿尔巴尼亚国庆,接待方邀
请我们医疗组全体成员出席庆典。在地拉那游击队宫的宴请现场,我们虽然坐在不显眼
的位置,但还是有人发现了我,此人就是在阿领导层里排行第四的巴卢库。他主动过来
同我握手,还好奇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来啊?这次有什么任务吗?”我笑了笑,未
回答,只向他表示了节日祝贺。事后,我才恍然大悟:身居高位的巴卢库,竟不知道我
为一项特殊任务而来,显然,他对霍查病重的事尚不知晓,完全被蒙在鼓里。更让人震
惊的是,就在几个月后,阿方就公布了揭发“巴卢库军事反党集团”的消息。
最后一件事是,在霍查基本痊愈、中国医疗组即将回国之际,阿方选定中南部的培
拉特区作为我们参观旅游的地方,参观的重点项目是一座以“毛泽东”命名的中国援建
的纺织厂。大家边走边聊天,区党委书记主动告诉我一件关于“阿中友好”的事:日前
,区里举行了一次大会,支持中国“文化大革命”中的“批林批孔”。
大谈了一番自己的心得体会后,似乎意犹未尽,这位书记接着又说:“我原以为‘
林、孔’是一伙的,现在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未弄清‘孔孟之道’中的‘孟’是何
许人也,是不是你们中央个子稍矮、微胖、戴鸭舌帽的那个人?”我听了差点乐出声来
——这位只管政治、不懂学术的书记,竟把孟夫子说成陈伯达了,实在滑稽!
稍后几年,我被派赴阿尔巴尼亚的南邻希腊任职期间,一位希腊外交官直率地冲着
我说:“希、中均属文明古国,其中一个原因,是2000多年前希腊有柏拉图和亚里士多
德,而中国同时代则有孔子和孟子。现在你们批判‘孔孟之道’,岂不是给自己文明古
国脸上抹黑吗?我们希腊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事后回味起来,我不禁感叹:同样
位于巴尔干半岛南端、山水相连的希阿两国官员,对孔、孟的了解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节选自《往事如诗——范承祚回忆录》,南京出版社2008年7月第一版,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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