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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 发帖数: 6723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ilitary 讨论区 】
发信人: Mayingba (吳鐘學),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在文革五十周年反思研讨会上的两次发言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Jul 24 23:35:34 2016, 美东)
·郑 义·
5月13、14两日,魏京生基金会在华盛顿D.C.召开了“文革50周年反思研讨会”
。会上我作了两个发言,合并起来,稍加整理,权作我纪念文革50周年的一点意见。在
会上,我环顾左右,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会议上年岁最大者,真是感慨不已。“回顾某事
50周年”这句话不那么容易说——人的寿数有限。能清醒地回顾50年前发生的文革更不
容易:岁数太小的当年不明世事,太大的现在已经老去,而当年被束缚在“单位”里,
对全局不甚了然。而我,当年刚刚高中毕业,文革中历见丰富,又恰是19、20、21岁。
(有人插话:到底是多少岁?众哄堂大笑。我解释道:我所谓的文革,即与中共历次运
动有明显差别的文革,仅仅是两年多,跨三个年头。)我还能回顾文革60周年吗?最好
不作此想,把现在想明白的话赶紧说了,尽到一个亲历者的责任。
两天的会议,最大心得是:许多围绕文革的争议,一是缺乏对历史的描述性了解,
论者多囿于个人境遇;二是同一词汇,各有所指,其实是名实之辩。我下面整理的发言
,尽可能列举事实,少作阐发。
◇ 独立工会运动的先驱——“全红总”
八九民运失败后,我挑着木匠工具箱、背着破被卷走向民间,流浪并秘密写作。这
对我不算太难,本来就是从乡村、矿山走出来的。于当年底完成一部自传《历史的一部
分》。写的都是真话,是可以作为遗言的。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文革初期,一九六六年下半年或迟至一九六七年初,北京出现了一个工人组织:“
全红总”。它的全称记不清了,大约是“全国红色造反总团”。这个依托于全国总工会
的组织,一开始就毫不含糊地代表工人阶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表现出一种独立意识。
虽然这些要求多为经济要求,但稍有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政治要求的先声。当这
个组织刚刚开始展开全国性活动,共产党最高当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全红总
”为“反动组织”,逮捕了它的领袖,取缔了它的组织。这大约是文革之中钦定的第一
个“反动组织”。(目前我手头没有任何数据可供查阅,在核实之前,“大约”二字暂
时保留。)当时群众组织林立,共产党为何偏偏视“全红总”为洪水猛兽而大下杀手呢
?——事隔多年,我才理解:这是由于这个工人组织一开始就脱离了共产党“群众斗争
为上层政治斗争(权力斗争)所用”的轨道,而表现出反压迫、反剥削、争自由的独立
自主倾向。
逃亡到美国后,了解到“全红总”历史,证实了我当年的观察和估计。需要纠正的
是,“全红总”占领、取代了全国总工会,而不是“依托于全国总工会”,全称是“全
国红色劳动者造反总团”。(魏京生插话:我知道,是全国总工会里的造反派搞的。我
答话:发起者不是总工会的。“全红总”46名常委,绝大多数是外省工人。)
“全红总”成立于1966年11月初,不到一个月发展到18个省级分团。是一个完完全
全的全国性的自发的工人组织。其宗旨是改革合同工临时工制度。成立后一个多月,召
集北京分团5万多人,在天安门广场集会,然后包围、进驻劳动部。其浩大声势惊动了
中共上层,第二天(12月26日)晚,江青、陈伯达、康生等人紧急接见,想了解并加以
控制。在这个接见会上,“全红总”的代表们愤怒控诉:现行临时合同工制度,把几千
万工人的政治权利完全剥夺了。他们所列举的十七年来工人们受压迫、受剥削、受歧视
的大量事例,使这些中共大员受到震动,有些人大会堂的招待员被感动得痛哭。
再一日,12月27日进驻全国总工会,完全取代了官办工会,直到被镇压。
这个迅速崛起的工人组织有何进一步设想呢?——预定在运动后期(当时一般估计
为1967年底)将“全红总”办为独立于官方工会的常设工会,暂定名为“全国劳动者联
合会”。最乐观的计划是1967年5月1日在广州召开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最坏的设想是
,如一旦遭到公开镇压即转入地下,在云、贵、川三省择地建立基地。
中共高层迅速警觉。元月19日,周恩来办公室电话通知,称周不允许有全国性组织
,并声色俱厉地下达指示:“地方组织可以夺地方上的权,你们全国性的组织是不是要
夺中央的权?中央拟在最近就要下达撤销全国性组织的文件,希望你们自己主动撤销,
带头遵守中央的指示。”
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工人们拒不服从,三天后,“全红总”30万人在天安门广场集
会示威。主要口号有:“要革命,要造反,要吃饭,要生产!”“誓死砸碎一切剥削制
度!”“全红总是革命群众组织!”
游行示威之后,“全红总”的总部委员召开紧急会议,看清楚摆在面前的道路只有
两条:一是主动撤掉组织,逃回家乡寻求安全,但难保当局不会秋后算账。二是硬顶下
去,就要作好坐牢杀头的准备。这样干一下,就是失败了,也可以唤起广大工人的觉醒
。何去何从,无记名投票,表决结果:56比1。出席会议的56名总部委员中55名选择坚
持下去,选择撤销解散的仅有1人。
最后的结局:全国各地各级“全红总”负责人大都被捕。总部工人领袖分别被判刑
20年(灵魂人物贵州青年工人方圆)、两人15年、10年、两人7年、一人5年。
半个世纪过去,再来谈全红总,我们很难指斥他们是“奉旨造反”、“跪着造反”
,不是纯粹的民主运动。我们也很难说他们不是独立工会运动的先驱:“全红总”被镇
压13年之后,1980年,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中第一个非共产党控制的自由工会——波兰
团结工会成立。再经过为时不短的9年斗争,推动实现半自由的选举,结束了波兰共产
党一党专政。这个选举日恰好是中国新一轮民主运动遭到血腥镇压的日子:1989年6月4
日。
◇ 河南大造反派党言川
“全红总”主要领袖、贵州临时工方圆扯旗造反时年仅18岁。河南大造反派党言川
二十出头,比方圆稍大,但扯旗造反要比“全红总”早3个月,在《红旗》杂志10月社
论之前。早这3个月,就更与“跪着造反”少了干系。1966年8月是什么日子?那是“红
色恐怖万岁”的“红八月”!正当北京在权贵红卫兵制造的大屠杀大恐怖中颤栗时,河
南省却冒出一个震动全省的平民造反派组织——“郑大联委”。它的灵魂人物,是郑州
大学中文系学生党言川。同“全红总”一样,这个学生组织,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崛起
。刚成立13天,1966年9月3日,便发出一份《火急呼吁书》,称:“多少年来,河南省
搞的很不象样子……尤其是在1958年以来,出现了一系列极其严重的问题和骇人听闻的
反革命事件,这些事件,必须彻底追查清楚,坚决地把根子挖出来!……”心有灵犀一
点通。河南人无须猜测,就明晰所谓“骇人听闻的反革命事件”即“信阳事件”等惨绝
人寰的大规模饿死人惨案。
第二天,9月4日,便成立“专揪吴芝圃战斗队”,派人专程去广州捉拿中共河南省
委书记、大饥荒制造者吴芝圃。再一日,9月5日,“郑大联委”策划组织了“省会各界
革命群众炮打省委司令部黑线煽风点火大会”。参加者有来自全省各大城市的5万多人
。在这个大规模自由集会上,党言川和他的造反派战友们毫不含糊地开始追究饿死三分
之一百姓的“信阳事件”。党言川、“郑大联委”始终坚持清算大饥馑罪行,大获人心
。也正因此,河南造反派迅速壮大,从少数派变成了多数派,并奠定了河南文革的主轴
。有人说,文革时期的中国人整个是疯的,“造反”二字之前,就必须加上一个限制词
,叫“奉旨”造反。什么造反派,不就是毛泽东的一群狗吗!真是这样吗?请看一看河
南。在1966年8月那种红色恐怖的时刻,河南人民借着“造反有理”的圣旨,趁机造反
了!他们清算吴芝圃们,而吴芝圃们背后站的是毛泽东。他们当然就不会有好下场了。
几个月后,军队介入,扶植保共派,摧垮造反派,党言川锒铛入狱。军方铁腕镇压,“
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变成了“大镇压,大逮捕,大登记,大请罪”。简而言
之,当时全省各监狱中关押的“文革罪”犯约占半数以上。
发言时间有限,党言川的故事不能多谈了。10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比较详细,题
目是《大造反派党言川——纪念文化大革命爆发40周年》。(见本刊zk0812c——编
注)信阳是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诞生地,也是饿死人最多的地区之一。1960年底,
李先念和陶铸率工作组到信阳调查,五个月后,陶铸说:“我看死亡数字就不要再统计
下去了,已经一百多万了。”河南全省饿死人的情况也来不及细谈了。简略地说,比如
1959年,河南全省粮食产量只有281亿斤,吴芝圃们竟上报为702亿斤。这颗“卫星”一
升天,河南人就只有下地狱!两个数字往那儿一摆,饿死几百万黎民百姓的惨剧已势难
挽回。作家白桦是河南人氏,后来回老家息县一带作了些初步调查:息县639个村庄死
绝。邻近的固始县,400个村庄死绝。
什么是文革?什么是文革前17年?这基本上是由掌握话语权的人们所塑型的。首先
是控制一切思想言论的“党”,以及在文革中受到“冲击”的干部(中共官吏),还有
惨遭迫害的知识分子、社会名流。在他们眼中,文革确实应该“彻底否定”。此乃经历
所造成,可以理解。我的经历复杂一些,除了遭受凌辱、毒打,还鼓起勇气反了一反。
除北京,我还在不同程度上参与了四川、贵州、广西文革,比蹲监狱、住牛棚的人多了
一点见识。上帝让我当年经见如许,就是要让我将来作证,特别是为那些没有话语权的
人——那些死去的和卑微的人作证。青年时代,我曾有10年岁月是同农民、工人、流浪
汉每日厮混在一起的。这奠定了我终身的感情倾向。我不是民粹主义者,不喜欢农民起
义,只是想为他们也说几句话。
据我观察与思考,文革的核心问题、起因或枢纽,泰半在于“大跃进”时期的人为
大饥馑。共产党上层的分裂、毛刘之间的权争、民众对共产党的仇恨,就是活活饿死了
这几千万人。在我所到省份,在激烈的文革争斗后面,都可以看到大饥荒的悲惨背景,
几乎无一例外。
要讲的话很多,今天的时间不够了,谢谢黄慈平主席给我宽限!
(魏京生插话:今儿下午时间宽裕,你接着说。)
◇ 全国公安大跃进
于是我多讲了几句——
1958年1月1日,毛公开提出“大跃进”。大家都知道这个“大跃进”,但相信太多
的人不知道“公安大跃进“。同样在1958年初,公安部闻风而动,立即制定了《1958年
公安工作计划要点》,要求全国公安机关“努力实现无15元以上的盗窃案,无10元以上
损失的火灾,无较大群众性迷信活动,无赌博的‘四无’农业合作社和无破坏事故,无
百元以上盗窃案、无10元以上火灾的机关、企业、学校。”这一迅速实现“人间天国”
的宏伟计划,毛亲自审阅后下发。实际上,这是要动用专政工具来保卫“大跃进”顺利
实行。已经是“夜不闭户”“海内升平”了,地方公安部门还觉得不够,甚至提出了“
玻璃板”、“水晶石”的口号:要把整个社会搞得像玻璃板、水晶石那样一尘不染、晶
莹透明。有老公安说,这么搞,不要说没有任何犯罪,就是夫妻吵架、婆媳拌嘴都不会
有。
为实现共产主义天国,从中央到地方,层层制定捕人计划,下达捕人指针。“大跃
进”嘛!上级将捕人指针下达到下级,下级再层层加码,捕人指针越来越高。抓了多少
人?大跃进期间(从1958年到1960年),三年时间,很多地方捕人数超过建政以来(
1949年到1957年)八年之总和。
以安徽省为例:全省1957年逮捕8000多人,而1958年中央下达的捕人指针是4.5万
人,不料安徽省超额完成任务,全年逮捕了10.1万人。大跃进三年间,共逮捕17.3万人
。被捕者大多是发发牢骚、偷青吃青、瞒产私分、挨饿逃荒。这17.3万被捕者中,有5
万多人死在关押场所,达总数的将近1/3。
这种政治性突击抓捕,完全无视任何法律程序。很多被捕、判刑的人,没有犯罪事
实,有的连档案都没有,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有的人被判了刑,但是没有出过庭,没有
和法官见过面,稀里胡涂被送到劳改农场。由于没有档案,成了劳改农场黑人黑户。青
海省的浩门农场,就有800多个黑人黑户劳改犯,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些人由东南沿海地
区送来劳改,不知道每个人判了多少年刑期,他们统统成了无期徒刑犯人,死了也无法
通知家属。(这800个人全部死绝了,我在《历史的一部分》中写过。)
被关押的人,遭受刑讯逼供和长期饥饿,造成大量死亡,而当政者却无动于衷。以
青海省民和县为例,3年中死于县看守所、拘留所的就有729人。1960年8月,公安部长
谢富治来视察,亲眼目睹从看守所往外抬死人,一询问,知道看守所天天都死人,忽然
良心发现,对公安局长说:看守所天天死人,你也不采取措施制止,不怕夜里鬼来找你
麻烦吗?!谢富治已经够左的了,他也受不了了。谢又嘱咐陪同视察的公安厅长杨某:
今年青海省计划捕人指针要和去年(1959年)大体持平,不得超过。谢富治去新疆视察
返回来,路过兰州,又把杨某叫去,说今年青海省捕人指针一定要控制在中央下达的
5000人之内,要超过,必须报中央批准。杨某立即向省委书记高某汇报,高某主持省委
常委会,认为“今年是誓死保卫大跃进,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关键年,捕人不能少。
”于是决定全年捕人指针15000人。报告打上去,中央和谢富治都没有表态,结果全年
逮捕了18000多人,是中央5000人指针的3倍多。
◇ 几个匪夷所思的小故事
讲完公安大跃进,众皆沉默不语。我趁机又讲了几个小故事——
故事一:湄潭县关死饥民事件
贵州湄潭县我去过,出美女,地灵人杰。1959年9月17日(中秋节),遵义地委要
在这里召开全专区各县“捉鬼拿粮”现场会(即反瞒产私分现场会)。届时地委书记、
专员要来,湄潭县委和绥阳公社为了面子上好看,将滞留镇里的游民,从农村来的饥民
、饿汉,到餐馆、居民家讨饭要饭、“抓拿抢吃的人”,进行了多次清理、遣送。但不
够彻底,到9月16日(开会前一天)傍晚还抓到48人。绥阳公社党委某书记,让将这48
人暂时扣押在公社供销社一间仓库里,其中一个瘦个子半夜从仓库门的铰链缝里挤出来
逃掉了,还剩下47人。现场会开了两天,自然是很成功。半个月后,这位公社党委书记
这才想起被关押的人,打开仓库门一看,47人全死在里面。这一事件震动湄潭,也震动
了遵义地委,但消息被严密封锁了。
文革中我到过贵州,有过一些惊心动魄的经历。清华井冈山(激进造反派)驻贵州
联络站有几个人在遵义,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当地造反派要造的反就是饿死人,同学们
为他们出谋划策,一起调查整理材料。造反派被镇压时,派一辆大卡车装上大桶汽油,
把同学们和秘密整理的大饥荒材料一直送出省界。大跃进期间,遵义究竟饿死了多少人
?当年的贵州省粮食厅厅长王民三写道:我亲自计算死亡人数时“大吃一惊,因为一九
五七年末人数是三百七十九万人。两年人口不增反减七十万!”如此算来,遵义地区饿
死人当超过百万。
故事二:两个救命生产队长
1960年4月,青海互助县红崖子沟公石郎大队窝子生产队马某就任生产队长。他的
70多岁的老妈妈对他说:你当生产队长的任务首先就是要救人,不然全队的人都饿死了
,你给谁当队长?当时全队村150多人已经饿死40多人。马队长冒着风险,将生产队仅
有的4400斤粮食偷偷分给社员,还把生产队4只羊换了800斤蔬菜分给社员。他知道就这
点粮食、蔬菜远远不够,遂带领社员上山挖野菜,饿死人状况暂时停止。可他的这些“
不法”行为很快被上级发现,公安局以“坏分子”罪名将他逮捕,被法院判刑5年。丹
麻公社丹麻大队红山生产队队长戚某,见全队117人饿死51人,怕全村饿死,带领尚能
走动的7个社员,趁夜偷了大队几百斤青稞。来不及磨成粉,连夜煮熟,挨家挨户送到
各户。天还没亮,被大队干部发现,报告了公安局。警察来抓他,没有饿死还能动弹的
村民为他送行.求告说:我们生产队100多人,现在只剩下50来人,要不是戚队长给我
们分点粮食,恐怕都饿死了。公安同志,我们只要求一件事,你们不能虐待他,不能把
他整死,我们还等他回来救我们呢!公安局以“坏分子”罪将戚队长带到县城集训队。
一个月后,戚元法死在集训队。最后,这个生产队最后只有18个人没有饿死,幸存下来。
故事三:偷割驴耳朵的少年犯
青海省湟中县被誉为“青海的粮仓”,也是饿死人最多的县。1960年春,湟中县汉
东公社元山生产队每人每天口粮只有2两(16两1斤),比四川宜宾农民向我控诉的每日
3两7钱5还要少。14岁的学生李占祥,全家11口饿死7口,就跑到大队饲养场,偷了两只
小羊羔,回家维持了五天。怕全家死绝,又拿上镰刀、绳子,再次跑到饲养场。乘饲养
员不在,将一头毛驴的腿和脖子捆上,割了一只驴耳朵。饲养员和大队干部顺着滴血,
找到李家,他正在刮驴耳朵上面的毛,又搜出两张羊羔皮,人赃俱获。大队干部将他捆
上,在他耳朵上穿个洞,挂了割下的驴耳朵,送到公安局。公安局长表扬了这位大队干
部,以“杀害牲畜罪”将李某逮捕,判处10年徒刑。后来,省委工作组到湟中县检查,
问为什么李占祥还不释放?局长说,李占祥偷大队羊羔、割驴耳朵,事实清楚,证据确
凿。当时的省委书记王昭听汇报后说:李占祥家11人饿死7,他为了活命不得已才那样
做,再说他还是个孩子,按法律规定也不应该逮捕呀!这样,李占祥才被释放回家。回
家后知道全家人除他外全饿死了。监狱倒是救他一命。于是带着几件破衣服,到新疆去
找他叔叔去了。
文革前十七年,可谓暗无天日!
有了机会,为什么不趁机造反?
◇ 几句结语
有人对文革时期的“四大”甚为不屑,认为不是真正的言论自由,是假民主假自由
。完全正确。对这种高论,我是竭诚拥护的。但是,无论在1966还是2016的中国,在这
种令人窒息的高压社会,能说一句话,总比勒住喉咙要好。当年的老百姓说:“大鸣、
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总比“大镇压,大逮捕,大登记,大请罪”要好。当然,假如
历史给予我们可能,一开始就举起“结束中共一党暴政”的旗帜,那就更好。我所谓“
两个文革”、“人民文革”的提法,不过是提请注意文革中人民反抗暴政之因素,不可
跟在人家屁股后鹦鹉学舌式地“彻底否定”。控诉“造反派”暴行我也竭诚拥护,但请
不要虚指,最好附上那个“造反派”的组织名称。这样一来,人们一查,多半会发现那
原是“老红卫兵”或“保守派”,可作会心一笑。说白了,用最极端的话来讲,各地大
杀“地富反坏右”的,不都是“老红卫兵”和“保守派”吗?时至今日,地富反坏右走
资派等等一切“阶级敌人”早都“一风吹”了,唯独“造反派”、“三种人”还在另册
上从未“平反”,绝不“平反”。那是因为,五十年前,在短短数十天、几个月、至多
一两年时间里,他们戳到了中共统治集团要害,把他们戳痛了。
统治者的报复已然足够,我们为何还要把他们踩在脚下继续践踏!
2016年5月16日整理于维吉尼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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