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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n
发帖数: 486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ranslation 讨论区 】
发信人: zhiyun (zy), 信区: Translation
标 题: 牛人盖茨比--005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Jun 22 14:16:46 2013, 美东)
“真是不知体面，居然在吃晚饭的时候打电话来。你说呢？”
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她的意思，就听见一阵裙裾悉碎声和皮靴噔噔声，汤姆和黛西
回到餐桌边来了。
“没治了！”黛西强作镇定。
她坐了下来，察看了贝克小姐一眼，又查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我到外面
看了一下，外面浪漫极了。草坪上有一只鸟，我想一定是什么渡轮带过来的一只夜莺。
它在不停地唱着……”她的声音也像在唱着，“很浪漫，是不是，汤姆？”
“非常浪漫。”他说，然后苦着脸对我说，“吃过饭要是天还早，我领你到马房去
看看。”
里面电话突然响起，大家都吃了一惊。黛西决然地对汤姆摇摇头，于是马房的话题
，事实上所有的话题，都化为乌有了。残存在我记忆里的餐桌上最后五分钟里，蜡烛又
莫名其妙地点着了，我感到自己很想正眼看看大家，可是又想避开大家的目光。我猜不
出黛西和汤姆想什么，但是我也怀疑，就算贝克小姐那样熟于中庸之道的人，也不能把
这第五位客人尖锐刺耳的告急声置之度外。对某些闲人来说，这个热闹真是好看——可
我自己本能的反应是立刻报警。
马，不用说，就没有再提。汤姆和贝克小姐，中间隔着几英尺的暮色，慢慢踱回
书房去，仿佛要去给一具美丽的僵尸守夜。而我呢，一面强打精神，一面装聋作哑，跟
着黛西穿过一连串的侧廊，走到前门廊上去。在门廊的暗影中我们并排在一张长藤椅上
坐下。
黛西手捧着脸，好像在摩挲它可爱的形状，她缓缓视入那鹅绒般的暮色。我看出
她心绪万千，于是就问了几个关于她小女儿的问题缓和下气氛。
“我们彼此并不了解，尼克，”她忽然说，“尽管我们是表亲。你都没参加我的
婚礼。”
“我在打仗呢。”
“哦对。”她犹疑了一下，“哎，我过得挺苦的，尼克，现在我看透了。”
显然她有理由这样。我继续听着，可是她没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我又憨憨地换回
她女儿这个话题。
“她会说话了吧，还……会吃东西？都还不错吧。”
“呃，是啊。”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我，“听我说，尼克，让我告诉你她刚生下来的
时候我说了什么。你想听吗？”
“我想。”
“你听了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看待——这个世界。她出世还不到一个钟头，汤姆
就天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从麻醉中醒过来，有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就问护士是男孩
还是女孩。她告诉我是个女孩，我就转过脸哭了起来。‘好吧，’我说，‘我很高兴是
个女孩。而且我希望她将来是个傻瓜——这就是女孩在这种世界上最好的出路，做一个
美丽的小傻瓜。”
“你知道吗，我觉得一切都糟透了，”她坚定地说，“人人都认为这样理所当然—
—包括那些最优秀的人。这个我清楚。我哪儿都去过了，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做过了
。”她两眼闪闪发光，环顾四周，态度傲然，很像汤姆的样子，接着发出一阵揪心的嘲
笑。“见多了……天哪，我真的见多了。”
她迷人的声调一旦停下，不再干扰我的注意力和判断力时，我立即体会到她刚才说的内
容根本就不是真心话。这让我感到不舒服，似乎整个晚上都是某种圈套，想要迫使我也
付出一份相应的感情。我等待着，没错，过了一会儿她再看我时，她那可爱的脸上就带
着明显的假笑，好像她已经认定了她毕竟是和汤姆两人同属于的一个上流社会的秘密团
体中的一分子。
室内，那间绯红色的屋子里灯火辉煌。
汤姆和贝克小姐各坐在长沙发的一头，她在读《星期六晚邮报》给他听，声音很低，没
有起伏，音调连续定人心神。灯光映照下，他的皮靴铮亮，而她秋叶般的黄发则暗淡无
光，每当她纤细的胳臂翻过一页，还能看到灯光在纸面上细碎的反光。
我们走进屋子，她举起一只手来示意叫我们不要出声。
“未完待续，”她说，一面把杂志扔在桌上，“本刊下期见。”
她膝盖一撑，身子一直，一下站了起来。
“十点了，”她说，仿佛在天花板上能看到时间，“本姑娘该上床睡觉了。”
“乔丹明天要去参加锦标赛，”黛西解释道，“在威斯彻斯特那边。”
“哦……你是乔丹•贝克（高尔夫球手）。”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很面熟——她带着那可爱的傲慢的表情曾经从报道阿什维尔
、温泉和棕榈海滩的体育生活的许多报刊照片上注视过我。我还听说过关于她的一些闲
话，一些刻薄恼人的闲话，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倒是早就忘掉了。
“明天见，”她轻声说，“八点叫我，好吧？”
“只要你起得来。”
“没问题。晚安，卡罗威先生。回见。”
“你们当然会再见面的，”黛西保证道，“说真的，我想做个媒。多来这里几趟，
尼克，我会想办法——嗯——撮合你们两个。比方说，不小心把你们关在储衣室啦，或
者把你们放在小船上扔海里啦，等等等等……”
“明天见，”贝克小姐从楼梯上喊道，“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是个好孩子，”过了一会几汤姆说，“他们不应当让她这样全国到处跑。”
“是谁不应当？”黛西冷冷地问。
“她家里人。”
“她家里只有一个老糊涂的姑妈。再说，尼克以后可以照应她了，是不是，尼克？
她今年夏天要到这里来度很多个周末。我想这里的家庭气氛对她会大有好处的。” 黛
西和汤姆一声不响地彼此看了一会儿。
“她是纽约人吗？”我赶快问。
“路易斯维尔人。我们的白人少女时期是一起在那里度过的。我们那美丽的白…
…”
“你在门廊上是不是跟尼克说什么心里话了？”汤姆忽然质问。
“有吗？”她看着我。
“我好像不记得了，不过我们提到日耳曼人。对了，肯定就是说这个。它自己就冒出来
了我们还能聊什么呢……”
“别听到什么都信以为真，尼克。”他告诫我。
我轻松地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几分钟之后我起身告辞。他们把我送到门口，两人
并肩站在一片明亮的灯光里。我发动了汽车，忽然黛西喝道：“等等！”
“我忘了问你一件事，很重要的。我们听说你在西部跟一个姑娘订婚了。”
“不错，”汤姆和气地附和说，“我们听说你订婚了。”
“那是谣言。我这么穷。”
“可是我们听说了。”黛西坚持说，让我惊讶的是她看上去又像花朵般绽开了。“
我们听三个人说起过，所以一定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压根儿没有订婚。谣言说我订了婚，这正是我
之所以到东部来的一个原因。你不可能因为谣言就和一个老朋友断绝来往，可是另一方
面我也不可能迫于谣言的压力就去结婚。
他们对我的关心倒让我感动，也让我觉得他们不是那么因为财富而高不可攀了。
尽管如此，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还是不爽，甚至有点厌恶。我觉得，黛西该做的事是
抱着孩子摔门而去——可是她头脑里显然丝毫没有这种打算。至于汤姆，他“在纽约有
个二奶”这种事并不比他会因为读了一本书而感到沮丧更奇怪。不知什么东西让他需要
从陈词滥调里摄取精神食粮，仿佛他那基于壮硕体格的唯我主义已经不足以滋养他唯我
独尊的心灵了。
一路上，小旅馆屋顶上和路边加油站门前已经是一派盛夏景象，崭新的红色加油
机一台台蹲在电灯光影中。回到我在西岛的住处，把车停在车棚后，我在院子里一台废
弃的割草机上坐了一会儿。风已经停了，天高气爽，树上有翅膀拍打的声音，蛙鸣声持
续不断好似整个大地都是这个管风琴的风箱。一只猫在月色中潜行，我转过头去看它的
时候，发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五十英尺之外一个人已经从我邻居大厦的阴影里走出，
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仰望繁星。从他那从容的动作和他那稳踏草坪的淡定可以看出
他就是盖茨比先生本人，正出来享受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打算和他打个招呼。贝克小姐在吃饭时提到过他，这个可以用来作个话引。但
我没有招呼他，因为他突然让我明白他其实乐得独处——他朝着幽暗的海水伸出两只胳
膊，这让人不明所以，而从我离他这么远的距离，我可以发誓能看出他正颤抖着。我不
禁朝海上望去——没看出什么来，除了一盏绿灯，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也许是在一座
码头的尽头吧。等我再去看盖茨比时，他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我独立在这不平静的夜色
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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