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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22064 | 1 北大向何处去?
前言
我对北大最早的印象可能是来自于“梁效”。我当时还是小学生,但也要不断受“评法
批儒”、“反击右倾翻案风”这些教育,“梁效”的大名早就耳熟能详了。开始我以为
“梁效”是一个人,后来才明白是北大、清华两所学校大批判组的笔名,由此知道了北
大、清华是中国最著名的两所大学。上中学以后高考开始恢复,北大更是成为了无数学
子无限向往的地方。记得高一时我去一位同学家里,看到墙上挂着他父亲年轻时佩戴北
大校徽的大幅照片,顿时非常羡慕,似乎也憧憬过自己能否戴上北大的校徽。不过那个
年代信息比较闭塞,我根本估计不出自己就读的中学和我本人的高考竞争力,北大对我
来说只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1981年我参加了高考,我们那时候是估分填报志愿的,
我感觉考的还不错。幼年时我曾在关中农村的外祖母家生活过几年,对农村比较有感情
,当时还很有些想改变农村面貌的理想,于是考虑将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作为第一
选择。就在交报名表的当天,父亲的一位同事有事来家里,他顺便问了一下我的高考情
况,建议我第一志愿应该报北大。因为这次偶然的到访,我临时改变了志愿,分数公布
后我的成绩位于陕西省文科类考生前十名之列,这样我就被录取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
考上北大的确给家人带来了荣耀,也让我异常兴奋,开学报到前几天我就没有睡好觉,
带着激动和疲倦,我和几位一起考上北大的同学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到了北京,在火车上
我和另外两位男生也没有合过眼。我们是清晨不到5点下车的,出站后找到了北大的新
生接待处,此后聚集在接待处的新生越来越多,但是一直等到早上7点多,才看到学校
派来了两辆迎接新生的大轿车。由于车少人多,所有的新生都往上挤,混乱中我们帮同
来的两位女生挤上车,把随身行李也塞进去了。我和两位男生没有挤上去,只好摇摇晃
晃地乘了2个多小时公交车,才终于来到北大。进校后我忙着办理各种入学手续,等把
托运行李都搬到老旧的宿舍后,却看到地面、桌椅、床铺上全是白灰,显然是粉刷后没
有清理。我虽然疲惫的只想睡觉,也只能和室友们一起打扫,直到当天晚上才基本上收
拾干净。
北大简陋的物质条件让我从对大学生活的极度憧憬中感到一些失望,大概是恢复高考后
北大学生的数量增加很多,学校没有能力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食堂的伙食也非常简单
,记忆比较深的是大一时每天晚饭只有“肉末白菜粉”一道菜,就是把肉末、白菜和粉
条炒在一起,一毛钱一份,主食只有馒头和玉米粥,我们需要排半小时队才能打到饭菜
;浴室则更为简陋,全校只有一处破旧的公共浴室,洗澡时人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样;
大讲堂那时候还没有座椅,报到时每个新生交几块钱押金领一个方凳,新生开学典礼我
们就是拎着方凳去参加的。如果想看电影,也是拎着方凳到大讲堂,或者拎的更远去东
操场看露天电影。
虽然生活条件比较差,但我很快还是感觉到了在北大上学的优越之处。入学后没几天,
我们中文系新生就去人民大会堂参加了鲁迅诞辰100周年纪念大会,见到了除邓小平之
外几乎所有的重要领导人,聆听了胡耀邦总书记激情澎湃的讲话。尽管后来我才明白我
们实际上是去“填座位”的,但当时却让我有了一种“通天”的感觉,似乎和最高层的
距离很近。特别是对我这样的外地学生而言,如果不是上了北大,中央高层领导可能永
远都是神秘和遥不可及的。至于各种名人我们见的就更多了,那时候北大整天有各种讲
座,各界名流经常来北大讲演或参加活动,而且大都是学生们自己请来的。名人们一般
也会给北大学生面子,很愿意来北大,很希望在北大得到认可。不过北大学生可能是见
过的名人太多,名人们如果讲的不好,经常会得到鼓倒掌和嘘声的待遇,或是干脆大批
地离场,让名人们很是下不来台。此外北大学生还经常能请到各类文艺团体来学校演出
,国内一流的文艺团体几乎都来过北大,有的来过多次;有些热门电影的首映式也是在
北大举行的,我才知道那些在银幕上光彩照人的演员,其实近距离看时往往并不起眼。
那个年代北大最大的特点是政治气氛很浓,学生们的政治热情很高,有一种以天下为己
任的抱负。我们入学之后,就多次听到上几届学生谈起1980年海淀区人大代表选举的盛
况。区县级人大代表是迄今为止最高级别的直接选举,当年的北大学生投入了极高的参
与热情,部分学生参加了竞选,表达了许多政治主张。1981年春天中国男排逆转战胜韩
国队后,北大学生喊出的“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也令我们无限神往,很快我们
就在中国女排首次夺得世界冠军,国家男足世界杯预选赛大胜科威特队时体会到了那种
激情。1984年国庆35周年庆祝游行的队伍中,和我们同在一个方阵的1981级生物系学生
打出了“小平您好”的横幅,被认为是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定格画面,体现了北大学生对
处于个人声望最高时期的邓小平和改革开放事业的坚定支持。除了这些大的场面之外,
北大学生平时关心政治问题的热情也很高,涉及到国家政治生活的讲座、讨论往往会受
到热烈欢迎;各种场合中的讨论和争辩更是随处可见,有一段时间32楼南面的院子里学
生们还办过一个咖啡馆,经常可以在那里听到各种时事新闻的发布以及对国家前途的讨
论。
1985年春天我即将大学毕业,面临就业的选择。大概是我平时表现出了一些对政治问题
的兴趣,系里主管学生工作的老师问我是否愿意去校党委工作。前任党委秘书哈伟就是
中文系1978级的,他要离职深造,党委办公室希望再找一位中文系的毕业生接替。我一
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明确规划,不清楚到底什么职业适合我,可供选择的其他要人单位
也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于是想着先留校工作也不错。这样1985年8月我就到校党委办公
室报到上班,身份从大学生变成了一位党务工作者。
1985年可能是北大学生政治倾向的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虽然北大师生中也有一些对
政治问题的不同看法,不过从总体上看,北大师生和中央高层是比较一致的,对改革开
放是全力支持的。但是在经历了改革开放初见成效带来的上下一心的“蜜月”之后,一
些深层次的问题开始显现。到了1980年代的中后期,北大的政治气氛仍然非常浓厚,只
是不同的意见和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尤其在学生中表现的比较明显,学潮成为了这个时
期的一条主线,先后出现了四次比较大的学潮,最后一次是1989年的政治风波。在这几
年里,北大党委的工作主要是围绕着学潮进行的。我作为一位亲历者和旁观者,认为在
这几次学潮中,北大师生虽然和上层有不少分歧,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和声音,但是就总
体和主流而言,北大师生一直是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他们只是希望党能够改进自己
的问题,做出一些顺应时代潮流的变化。
1989年的政治风波对北大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也从根本上改变了北大的走向。政治
风波之后的北大校园曾经异常安静,到了学生区恢复往日的喧闹之后,听到最多的声音
已不再是读书声和讨论声,而是从一大片宿舍楼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麻将牌的声音,我
也是那时候学会打麻将的。北大学生关心政治的气氛不再浓厚,一种苦闷和迷茫的感觉
则弥漫在校园中。此后的北大逐渐开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直到今天仍在持续,我虽然
一直身处其中,但是也难以对它的发生发展有完整清晰的认识。
我并不认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北大有多么完美,当时的北大同样存在着各种问题和弊端
,有很多不能令人满意的地方。但是学校的总体氛围是积极向上的,师生们的思想是比
较活跃的,理想主义色彩是比较浓厚的。1988年北大90周年校庆时,北大出版社出版了
《精神的魅力》一书,中文系谢冕教授在其中《永远的校园》一文充满诗意和激情地写
道:“这真是一块圣地。数十年来这里成长着中国几代最优秀的学者。丰博的学识,闪
光的才智,庄严无畏的独立思想,这一切又与先于天下的严峻思考,耿介不阿的人格操
守以及勇锐的抗争精神相结合。这更是一种精神合成的魅力。科学与民主是未经确认却
是事实上的北大校训。二者作为刚柔结合的象征,构成了北大的精神支柱。把这座校园
作为一种文化和精神现象加以考察,便可发现科学民主作为北大精神支柱无所不在的影
响。正是它,生发了北大恒久长存的对于人类自由境界和社会民主的渴望与追求。”谢
冕教授对于北大精神的概括或许有些溢美之处,但至少是体现了北大的一种传统,一种
长期追求的境界。
变化是逐渐开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我所能感到的北大最大的变化,就是从对精神
、文化方面的追求转向了对物质、利益的追求,从思想上的活跃转向了实用主义的盛行
。这种变化是逐步的、渐进的,甚至是身处其中的人难以明察的。
北大的变化固然有政治、社会、外部环境等方面的作用,但很大程度上也是主动选择的
结果,是一种出于趋利避害本能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来的过于彻底,已经到了让几乎
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程度。对于北大的变化,几位主要领导人发挥了很大作用,其中作
用最大的则非任彦申莫属。任彦申的能力在于他善于审时度势,他不是简单地执行上面
的指令,而是能够根据当时的形势和北大的实际,提出一系列颇有说服力的主张。在任
彦申还没有成为北大的主要领导人之前,他的主张就在北大得到了比较广泛的认可,尤
其是他提出的北大要面向国民经济主战场,要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服务和支持的观点,
更被认为是北大当时唯一可做的选择。北大的大多数人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观点将
北大的作用局限在经济、技术领域,放弃了北大历史上曾经发挥过的,而且应该继续发
挥的对中国社会思想、文化方面的引领作用,从而使北大愈来愈趋向于工具化和实用化。
与此同时,任彦申将北大逐步改造的适应体制需要,并建立起北大自身行政化、官僚化
体制的意图也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此后又经过许智宏、闵维方、周其凤、朱善璐等主
要领导人的持续推进,其发展程度愈演愈烈,终于使北大形成了全面的官本位体制,各
级官员成为了北大最有地位、最有身份、最有话语权的群体。
在行政化、官僚化倾向的主导下,北大的学院、系、研究所等学术机构也逐渐演变为官
本位制,真正的学者、真正的学术实际上并没有多高地位。虽然北大的自然科学领域引
进和涌现了一些出色的学者,个别学科在世界上的排名有了提高,但往往只是成为官员
们炫耀政绩的“面子工程”,成为他们邀功请赏的筹码;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独立自
由的学术精神不断受到压制,有批判精神的学者被边缘化,比较懂得配合的则获得了较
高的推崇。还有一批善于经营、长袖善舞的“风云教授”大行其道、名利双收,活跃在
学校的各个领域。尽管北大的某些学科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总体上功利性比较强,在学
术上、科研上取得重大突破的可能性很小。这么多年来人文社科领域没有出现新的大师
级人物,自然科学、工程技术领域没有再产生王选级别的成果就足以说明问题,更遑论
“世界一流”了。
北大的学生总体上则是实用化、工具化教育的必然产物。其实我从大学毕业之后,同北
大学生就没有多少直接接触,不了解学生群体的状况,但是又能从很多方面感觉到他们
的变化。当然学生群体的变化也是逐步的,当他们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关心不被鼓励并受
到限制之后,自然就会把兴趣转移到其他方面。经过长期的教育引导,北大学生多数已
不再关心国家大事,不再有对社会发展方向的深入思考,他们可以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可以配合学校官僚们的表演,可以充当表达官方意愿的工具,但却不知道北大的传统,
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学问。我曾看到过一篇署名老愚的《面试研究生》的文章,
作者曾面试过一批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的研究生,从求职简历看上去个个可谓人
中翘楚,博学多识,但面试的结果却让作者“不由自主地崩溃了”,认为他们“无知识
,无立场,无求真之诚意••••••两耳不闻窗外
事,一心不读圣贤书。”虽然作者遇到的学生可能有一定偶然性,但是对中国大学有所
了解的人都不难判断:现在的大学包括北大在内,基本上都是大批量地培养着这种类型
的学生。
其实一些重要领导人对北大、对北大的学生还是寄予很大期望的。1988年北大90周年校
庆时,我曾去过位于台基厂的彭真同志住处,取回了彭真为北大的题词。我记得题词的
大意是希望北大要继承优良传统,站在历史潮头,推动历史车轮前进;2010年五四青年
节温家宝总理来北大,当温家宝和北大学生见面时,一再表示纪念“五四”首先应该继
承“五四”科学、民主的精神,北大学生应该懂“科学民主”四个字,他要求同学们讲
真话,不要怕讲错话。在场的北大学生却无一人理解温家宝的苦心,只是问了一些无关
紧要的问题。有人曾做过统计,温家宝2010年讲过六次政治体制改革的问题,他也许会
在北大就政治体制改革做进一步的阐述,但是北大学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温家宝失
望之余,只好说一问周围的同学都是学生干部,不用说都是学校安排的。其实就是学校
不做任何安排,其他北大学生也不会提出有分量的问题来。评论家何三畏先生就此写了
一篇《让人绝望的北大学生的提问》,对北大学生的现状进行了准确评论。不知道是对
北大的失望还是出于别的考虑,温家宝离任前在清华大学做了一次重要演讲,当温家宝
阐述着民主与法治、公平与正义、自由与平等这些人类共同的价值理念时,又不知道会
有多少北大、清华的学生认真思考这些问题。
就在我即将完成这部书稿的时候,习近平同志以最高领导人的身份于2014年5月4日来到
北大,向北大师生提出了要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习近平对北大学生一向是看重的,早
在1990年暑期校团委组织学生去福州市社会实践时,我曾随队前往。时任福州市委书记
的习近平专程来到我们驻地,同我们进行了两三个小时的座谈交流。他没有讲什么大道
理,而是以自己下乡插队等实际的经历和体会,对北大学生给予了关心和期望。习近平
到中央工作后又先后5次来北大,他提出的价值理念无疑是有针对性的,是继承了中华
优秀传统文化,也吸收了世界文明的有益成果。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实用性、功利性的
教育,现在的北大学生还能否理解这些价值的内涵,能否承担起这么大的期望?我不能
不对他们表示怀疑。
北大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学校的教学、研究工作逐步走向实用化、功利化,管理体制
则实现了彻底的行政化、官僚化。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些做法都完全违背了基本的教育
规律,同世界高水平大学的通行规则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学校行政官员的主导下
,北大却提出了“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计划,甚至还多次制定了具体的时间表。建设
世界一流大学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丁石孙时期就提出了,当时提出这个目标是真诚的,也
是全校上下都比较认可的。但是到了任彦申主导下的北大百年校庆,再次提出加快创建
世界一流大学时,就已经带有很强的功利色彩,实际上是希望因此得到国家的重点投入
。闵维方任职时期,又提出北大要“向着世界一流大学迅跑”,把建设高水平大学的过
程等同于“跑步”,只能令人想起当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滑稽。朱善璐上台之后
,“迅跑”都嫌太慢了,他要让北大“冲刺入列”,就是要以冲刺的速度进入到世界一
流大学的行列。
在北大这几位主要领导人中,除了任彦申还比较实际一些,以谋求一定的利益为目的之
外,闵维方的“迅跑”只能让人觉得可笑,朱善璐的“冲刺入列”则更是十分荒唐。北
大的所谓“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计划,实际上已经和一些利益集团套取国家资金和社会
资源,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如出一辙。虽然不能和动辄获得巨额投入的大型利益
集团相提并论,但目的则是相同的。再说例如铁道利益集团虽然浪费了大量资金,但毕
竟还建成了若干条可以运行的高铁,而北大的“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却是一个根本不可
能达到的目标。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所一流大学是整天叫嚷着“创建”出来的,他们所做
的无非都是按照教育自身的发展规律,创造出一个有利于提高办学水平的环境,至于能
否发展为世界一流大学,则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完全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而北
大行政化、官僚化的管理体制,功利化的办学方向,同建设高水平大学的目标完全是背
道而驰的,离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学只会越来越远。正如当年完全违背经济规律的“大跃
进”遭受惨重失败一样,以“大跃进”思维提出的、完全违背教育规律的北大“创建世
界一流大学”计划,也必将成为世人的笑话。
大约在四五年前,我和几位以前在北大共事的朋友聚会,他们都非常关心北大的情况。
于是我谈了北大的一些现状,这几位朋友也感到很惊诧,有人就建议我应该把这些事情
写下来,作为一种历史的记录。我听后受到启发,但估计如实地写出来发表,肯定会引
起极大震动,其后果可能是我无法承受的。于是我初步的设想是等我退休之后,等现在
的这些人和事都过去了再写,即使我写一些客观的事实,讲一些不中听的话,应该不会
对我有太大影响。此后当我和北大几位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谈起这种设想时,又有人建
议我现在就应该写,认为再过若干年,有的事情记的可能不会太准确了。我觉得这个建
议也很有道理,于是也想过不妨先写出来,等到适当时候再拿出来。但是我本人一向得
过且过,本性又比较疏懒,很长时间都没有产生动笔的念头。
这些年北大不断被所谓“负面新闻”所困扰。我平时见到一些校外的人,不管是北大的
校友还是和北大没什么关系的人,都经常问我北大到底是怎么了?我一下子很难回答清
楚,觉得是应该写一本书把北大的真相告诉世人。不过真正促使我下决心的,主要还是
我对北大现状的愤怒和绝望,特别是北大官僚们的随心所欲和无所顾忌。我觉得是到了
对他们说“不”的时候了,不仅应该让社会公众了解北大的真相,也有必要让更多的师
生了解北大的内幕。前两年我和一位比较熟悉的教授闲谈,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听说朱
善璐要调走,竟然很担心,认为朱善璐是能为老百姓办事的。我不禁哑然失笑,只能感
慨北大的有些老师实在是太善良、太天真了。实际上不仅一般的社会公众对北大了解不
多,我在和许多北大的教师、干部交流后有一种明显的感觉,那就是他们对北大的实际
状况也是很隔膜的,尤其是不了解北大的官场运作,往往是以一种善良的愿望去理解学
校的领导人。
其实我本人对北大的官场也不是很了解了。前几年我有一次路过办公楼,看见一位副校
级领导走出来,秘书跟在身后,台阶下停着一辆小车。我以为秘书是跟领导一起外出的
,却看见秘书抢上去打开车门,等领导坐进去后再关上车门,然后目送车子离开后再进
去。我不禁大开眼界,感慨自己在北大这么多年了,在办公楼里也做过十多年秘书,却
不知道秘书出来只是给领导拉车门的。我不由得回想起王学珍、丁石孙、陈佳洱等人骑
着自行车上下班的情景,感到也有必要将我知道的北大过去的那些事告诉世人,通过北
大近三十年来的变化,特别是发生在主要领导人身上的变化,或许可以从某些方面解释
北大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由于内心产生了这种想法,我对北大的官场也进行了特别的观察,逐渐意识到这些年来
北大的权力运作是非常不透明的,北大的领导人,特别是主要领导人是不受任何约束的
,做事情是不讲规则的,甚至可以说北大最大的规则就是不讲规则。现任的校党委副书
记于鸿君曾说过北大是事业单位,所以我们不算是官员。他们确实不是一般的官员,就
是在外面的官场上,对于官员的职数、待遇、退职年龄等方面还有一些规定,而这些官
场上的一般规则在北大几乎是不存在的。我虽然在北大党委机关近30年了,也不禁对北
大官场的实际状况感到吃惊。当然我看到的还只是冰山的一角,至于那些我看不到的,
隐藏在更深处的各种利益关系、权力依附,就不是我能够全面了解的。目前的北大不要
说还能为国家的发展进步,为中国社会的民主法治建设发挥引领作用,而是其自身的官
僚化程度,权力自肥的腐朽程度已经到了难以令人接受的程度。即使按照党纪国法,按
照现行体制内一系列规章制度的要求,北大也已经走得太远了。
对于北大的现状,不仅校内存在普遍的不满情绪,校外也有不少人看得比较清楚。李敖
先生虽然愈到晚年愈有娱乐化倾向,但他2005年在北大演讲时说“北大变孬了”还是很
准确的;杜君立先生在《孔庆东时代的北大》一文中断言:“北大作为中国最精英的人
文思想发源地早已不复存在……一个蔡元培和胡适时代的北大几乎恍如隔梦。”社会舆
论更是不断对北大进行激烈的批评,这些批评绝大多数并不是有意与北大过不去,而是
北大的一系列表现早已引起了公愤。但是我也不能不遗憾地认为:北大内部虽然不乏一
批忧虑学校前途的人,但是真正有勇气、有能力指出北大问题的人并不很多;校外的人
虽然可以用敏锐的判断力判断出北大的状况,但他们对北大的内幕毕竟难以全面深入地
了解。甚至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仍然对北大抱有一些幻想,期待北大能像历史上曾做
过的那样,继续发挥引领社会进步的作用。
正是基于以上的考虑,让我越来越觉得有必要写这本书。本书的目的主要是通过我个人
的视角,对北大近三十年来主要的领导人,一些重要的人物、重大的事件,做出我个人
的分析和评价,或许有助于校内外读者了解一些北大的真相。我在北大是一个微不足道
的小人物,由于位置和观察判断能力的局限,我对于这些人物、事件的了解也是不全面
的,肯定有一些偏颇之处,特别是对这些人物的分析评价只是从我观察到的角度做出的
,不能代表他们的全貌。我唯一的优势是曾长期在校党委领导机关工作过,同北大近三
十年来的主要领导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接触,可能比一般人更了解北大领导层的运行状况
。书中所写到的事情,大部分是我亲历的,有些事情虽然没有亲历,但都是有可靠信息
来源的,凡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凿根据的事情一概不在我的写作范围之内。
我在开始写作之前列过一个名单,大部分是历任校级领导干部,只是有的人因为我了解
不够或出于其他考虑,没有都列入最终的写作计划。我经历过的十多位党委书记、校长
中,除了汪家鏐、王恩哥之外,都有专门的篇幅。汪家鏐我接触极少,基本上没有什么
了解,她给我的印象主要是一位上层意志的坚定执行者;王恩哥任职时间不长,我没有
和他打过交道,还需要观察。不过他只在北大读过博士学位,到北大工作的时间也不长
,不大可能对北大有很深入的了解。他上台后的一些做法已经引起了不少非议,但愿他
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当年的我是怀着一种崇拜、景仰的心情进入北大的,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么30
余年,我心目中的北大却离我越来越远,而一个腐败、堕落、病入膏肓的北大则愈来愈
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空间,让我难以忍受、艰于呼吸。北大历史上最杰出的校长蔡元培
先生曾提出“往昔昏浊之世,必有一部分之清流,与敝俗奋斗”。蔡元培时期的北大正
是这样的“清流”,而现在的北大则早已自觉自愿地融入了浊流,而且在其中兴风作浪
;鲁迅先生也曾说过“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
的道路走”。鲁迅先生如果活到今天,一定会收回他的这番话。现在的北大不仅不能再
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不断向着坏的、往下的道路走,
而且根本看不到底线的所在。
北大的另一位老校长胡适先生甘愿成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灵鸟。我虽然只是个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且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大半生都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做些
什么,但我对胡适先生的勇气和境界也十分景仰。我曾经以“劝谏者”的口气给学校当
局提出过一些意见、建议,但都如泥牛入海般地毫无声息。在北大腐朽、僵化的官僚体
制面前,任何客气的劝说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必须采取一种直截了当、直斥其非的方
式,或许才可以有所触动。如果我的这本书能够发挥一点作用,让更多的北大人有所警
醒,让社会舆论形成一定的压力,多少迟滞一些北大不断向下沉沦的速度,我将感到极
大欣慰,为之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的写作计划虽然是私底下进行的,但还是和校内外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进行过沟通。
令我感到鼓舞的是他们几乎都对我表示了支持,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的整体想法
。特别是我的妻子马兴源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她不仅为此承担了更多的家庭责任,而
且在明知道可能有很大风险的前提下仍然鼓励我做这件事,并愿意和我共同承担一切后
果。正是有了这些支持和鼓励,尽管我清楚这本书的出版将给北大当局带来巨大冲击,
也将立即置我于风口浪尖之上,我还是可以有足够的勇气迎接一切挑战。当然我也相信
我的行为将会得到社会舆论的广泛支持,得到北大绝大多数师生的坚决支持。我还要感
谢这个开放的互联网时代,有人说互联网是上帝送给中国人的最好礼物,它又何尝不是
送给我的最好礼物?不仅让我方便地查阅了很多资料,提高了事实的准确度,更重要的
是它使得信息的传播难以阻碍,即使我的书稿不能顺利出版,也可以通过互联网而广泛
传播。
在正式书稿之后附录了我写的一些文章,时间跨度从2000年至2010年。这些文章基本上
都公开发表过,大部分是针对北大提出的意见、建议,同书稿正文有内在的联系,可以
供广大读者参考。为保持原貌,我对这些文章没有再做修改。
尽管我对北大的现状进行了激烈批评,但是也应该看到:北大还是有一批坚持独立思考
,坚持思想自由,坚持为国家民族前途命运负责任的优秀学者。只是这批学者在北大受
到了排挤、冷遇,被边缘化,没有成为北大整体形象的代表,但他们却正是北大得以恢
复传统的骨干和脊梁;同时北大还有一大批致力于专业研究,致力于培养人才的杰出学
者,正是由于他们对科研、教育事业的不懈追求,才使得北大在极为浮躁的环境下,仍
然在部分学科领域取得了一些进展,保持了北大在国内高校中的相对领先地位。《精神
的魅力》一书还收录了厉以宁先生的一篇文章,他认为上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期出
现了两个北大:一个是外面看得见、听得到的北大,是浮在水面上的北大;另一个是继
承并发扬了探索精神的北大人才能察觉到的北大,是深藏在北大人心中,具有高度社会
责任感的北大。张曼菱女士近期出版了《北大回忆》一书,在介绍严家炎先生的文章中
,提到严家炎仍然有一句话“真北大不会亡”。
大概是我平时看到的北大的怪现状、阴暗面太多,可能对北大的情况估计的过于严重了
。厉以宁“两个北大”的观点,严家炎“真北大不会亡”的看法,又让我意识到确实还
存在着另一个北大:这个北大不仅存在于那些坚持理想信念的北大人身上,实际上也存
在于许多虽然迎合世俗,但在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点理想火种的北大人身上。北大如果
还想重新树立起在中国社会的形象,获得凤凰涅槃般的重生,唯一的出路就在于将这些
火种重新点燃,继承和发扬北大的优良传统,继续高举起科学与民主的大旗,按照人类
共有的价值观念,准确把握世界和中国的前进方向,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为中国社会
最终实现民主与法治、公平与正义、自由与平等付出全部努力,做出新的贡献。
北大在中国历史上至少发挥过两次影响全局的作用:一次是正面的,是五四新文化运动
时期成为了新思想的策源地,正如陈平原教授所言“在一个东方古国崛起的关键时刻,
一所大学竟然曾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这样的机遇,其实是千载难求的”;另一次却是
负面的,北大前副校长郝斌在其《流水何曾洗是非》一书中认为“文革”初期的北大,
是中国政治棋盘上的金角银边,是整体布局者的开局谋篇之处,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管
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北大确实有能力对中国的历史进程产生重大影响。在中国的改革
进入到攻坚阶段的关键时期,北大如果能以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彻底抛弃过去的谬误,
发掘出“另一个北大”的“正能量”,还是有机会重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辉煌,再
次改写中国的历史,成为推动中国思想、政治、社会、文化进步的正面力量。
中国向何处去?北大向何处去?今天的北大人应该对此做出自己的回答。 | B******u 发帖数: 23763 | 2 太长了,懒得看。
不过,就说一句哈,
去北大问问里面的学生和教师,现在的北大和以前的北大哪个更想呆?
理想主义害死人啊。
尤其是一帮文科生,没啥能力还乱折腾。
现在北大乖一点了,从中央得到的好处也多多了。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该做研究的做研究去。
其实,有时候想想,把文科从北大分割出去算了,
可这样一来,北大没了那么多女生,还会养眼么?
【在 z**********e 的大作中提到】 : 北大向何处去? : 前言 : 我对北大最早的印象可能是来自于“梁效”。我当时还是小学生,但也要不断受“评法 : 批儒”、“反击右倾翻案风”这些教育,“梁效”的大名早就耳熟能详了。开始我以为 : “梁效”是一个人,后来才明白是北大、清华两所学校大批判组的笔名,由此知道了北 : 大、清华是中国最著名的两所大学。上中学以后高考开始恢复,北大更是成为了无数学 : 子无限向往的地方。记得高一时我去一位同学家里,看到墙上挂着他父亲年轻时佩戴北 : 大校徽的大幅照片,顿时非常羡慕,似乎也憧憬过自己能否戴上北大的校徽。不过那个 : 年代信息比较闭塞,我根本估计不出自己就读的中学和我本人的高考竞争力,北大对我 : 来说只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1981年我参加了高考,我们那时候是估分填报志愿的,
| M*******e 发帖数: 546 | | l*******h 发帖数: 307 | 4 文科的理想主义忽悠别人可以,自己不能太当真。
以前有北大的文科教授想明白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还遭到愤青始祖的攻击。 | B******u 发帖数: 23763 | 5 前提是主义已经是不可变更的了。
【在 l*******h 的大作中提到】 : 文科的理想主义忽悠别人可以,自己不能太当真。 : 以前有北大的文科教授想明白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 还遭到愤青始祖的攻击。
| n*****n 发帖数: 5277 | | p*******s 发帖数: 688 | 7 let's pray. God will bless all of u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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