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e****n
发帖数: 4054 | 1 （07年的一篇旧文。）
对于我来讲，最令人难忘的一次日出是在大倜傥国家公园(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
)的最后一个清晨。
那天早上我们不顾头一天在叠瀑峡(Cascade Canyon)14迈跋涉的疲劳，又一次四点起床
追寻晨光。这一次，我们没有选择河面平静可以看到群山倒影的“牛背湾”(Oxbow
Bend)，而是在“蛇河凭眺”(snake river overlook)处停下了车。很多大倜傥的摄影
作品都来自这个视角，在这里至阳至刚与至阴至柔出现在一个画面里：远处，倜傥山势
险峻，冰川切割出来的几座主峰如刀削斧割，裸露的青褐色山脊只剩下薄薄地一片，如
利刃一般，刺破青天，直穿凌霄，峰顶附近的百丈之内更是直上直下，毫无植被覆盖，
罅隙中留有残雪。任凭是最灵巧的山羊或者武功盖世的英雄，恐怕也难得登上倜傥顶峰
。这若是兵家必争之地，断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半山腰处山势稍缓，土壤渐渐不
那么贫瘠，于是挺拔的青松如哨兵铺满了山间。再往下，是地质断层形成的平台一般的
草甸，开阔而平坦。近前来，蛇河蜿蜒，划开平原，恰好在我们面前划出两个优美的大
弯。如果把倜傥群峰比作枕戈待旦的勇士，那么蛇河则似一个柔媚的女子，她羞涩地一
展婀娜的身姿，便躲入密林地向西南奔去了。河岸的两旁密不透风的松林中间或有几棵
雪白树干的白桦树，可以想见仲秋时节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豪迈。我们站在高高的河东
岸上，视野开阔，恰好可以俯视蛇河一隅，而仰视倜傥群峰。现在，太阳还没有出来，
所有的这一切都隐藏在阴影里蓄势而发呢。
在这里迎接日出的已经有好几个摄影师了，一水儿的高级相机三角架。我们的三位摄影
师自然也不甘落后，立刻见缝插针找到了自己的机位。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样手持
Canon SD的也翻过矮墙毫无惧色地站进了摄影师的队伍。说也奇怪，也许就是这个矮墙
的缘故，往林子里走三五步，马上气温就没有那么低，外面公路上汽车的声音也几乎听
不到了。这是摄影师的创作状态，除了调整自己的机器，再没有一点动静，如老僧入定
，整个人都融入到面前的美景中去，偶尔简短的交谈，声音也都压得低低的，生怕惊破
了这一幅宁静的画面。
我伫立在人群里，静静地听着远处河水潺潺的声音和林间鸟儿啾啾地啼鸣。快门声在身
边咔嚓咔嚓地响起，我的心中充满了沉静和安详，还有一丝莫名的感动。在这样一个清
晨，我任由思绪飞扬。
看那倜傥群峰，在晨光中露出淡粉色一角，巨大的阴影斜挂在山峰间，更衬托出险峰的
威仪。那粉色越来越多，越来越红，阴影逐渐向下退去，山林也渐渐亮了起来。如果站
在那群峰之间会是什么样子，我不禁想起了在大峡谷Rim to Rim时在峡谷中日出的情景
，就在那一瞬间太阳爬过山头，阳光照在身上，顿时热了起来，而阳光还没有照到的地
方仍旧阴冷。倜傥这样的山以及叠瀑峡这样的谷在哪里见过呢？正是在East Sierra的
McGee Canyon，同样的冰川削切，同样的朔溪平缓而上，顶端同样是留有残雪的高山湖
泊，唯一不同的是叠瀑峡溪水更多而且到处是肥嘟嘟的土拨鼠，不仅憨态可掬而且好奇
心极强。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追随Molly backpacking，走过了几座山和谷，居然眼前的
景色开始触发我对山的回忆了。对着远山我不断地按下快门，希望相机也能象眼睛那样
捕捉的光线色彩的细微变化。
我又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投到脚下的蛇河上。河面几十米宽，河道斗折蛇行，恰好是摄影
师构图的好线条。在远处河道的中央有一处狭长的河心小洲，水流到那儿，便分成四六
开绕转过去。或许是河水深浅的不同，四的那部分水面平静，倒映出岸边的树影和天上
一抹霞光。这不就是这两天我学到的“倒影大法“吗？说到这次旅行，确实完全不同于
以往的任何一次。因为这次游伴中大多是“血管里流淌着摄影师的血液”的摄影爱好者
。在队长们深思熟虑后安排下日程框架里，摄影师们任意拿去或泼墨写意或工笔白描。
于是在每一个清晨和傍晚，我们追逐着瞬息万变稍纵即逝的光，感受着黄石和大倜傥的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虽然有一点点辛苦，可是从见习诸位摄影高人的创作和偷听他们之
间交流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比自己瞎琢磨强及百倍。遥想去年独立日假期我也在旅行，
那次我接触了另外一样新东西——素描，在Happycamper的教导下我画了平生第一幅写
生——Mt.Shasta，受益颇深。现在虽然很久没有应用她教给我的技法，但每每带上画
素描的想法去看山水树木，心就不由得沉静下来，而眼睛也会比平时多看到很多细致的
东西。要是Happycamper在这里，她会怎么去画这座大山，这条小河，还有这方小小的
沙洲呢？
在北方城市长大的我，没怎么见过原野里的河流，更不要说沙洲了。这就应该是“岸芷
汀兰”中的“汀”，或者“白发渔樵江渚上”的“渚”？那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也是说的这里了？那么“所谓伊人”，也就“宛在水中沚”了吧？长久以来，我都迷信
文字的力量，迷信文字触发的共鸣。即便去国千里，在这异乡的土地上，面对美景的时
候脑海里冒出来的还是数千年前古人的感慨。我真羡慕文采好的朋友，不必假以华丽词
藻就能传递出作者内心，与读者共鸣。比如小伍的《McGee Canyon秋色之旅》中“婉约
的秋，豪放的秋”一节，就曾在我面对叠瀑峡时在脑海中无数次闪现。更不要提国内几
个笔耕不辍的朋友，信手拈来一篇就感人至深。在我看来，他们能用文字传递出心声引
得读者的共鸣固然可贵，但更难得的是他们还能保持一颗敏感的心，还能让内心还象海
葵的触角一样张开，时刻捕捉着触动它的瞬间。写也罢，画也罢，摄影也罢，无一例外
都需要如此。
看啊，阳光照在河畔的林梢上了！沉睡中的林子醒转过来。阳光是跳跃的，只停留在最
高的树梢上，犹如挑染，寥寥几笔就生机盎然。你若追踪那最新跳入眼帘的洒满金光的
树梢，目光就如同随着树尖上的精灵起舞，从这里跳到那里，让人目不暇接，又丝毫不
能知晓下一秒钟的去处。如果这一大片林子是一把琴，那么阳光的手指就仿佛是在随意
地抚动琴弦。这会是怎样的一段明快的晨曲呢？背景中还有河水的伴奏，小鸟的私语。
清晨的蛇河倜傥峰啊，我沉浸在你的怀抱中，不能言语。
天光渐渐大亮的时候，外国友人们纷纷收拾起器材离去，我们也收了工。看了看表，竟
然在这里几乎一动不动地站了四十分钟，可我丝毫没有感觉漫长，甚至还没有看够。后
来在黄石公园的晨晨昏昏里，我们又看到了很多次日出日落。若比景色或者照片的效果
，都不亚于甚至更绚丽于倜傥峰前的蛇河凭眺。可是无论是在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
长天一色的黄石湖(Yellowstone Lake)畔，还是在骤雨初歇明湖如镜的印第安池(
Indian Pond)边，或者是在薄雾弥漫色彩斑斓的西拇指(West Thumb)里，都没有任何一
个地方能象这个清晨，给我带来那样的沉静、遐思与安详。
于是我忍不住拿起笔来，记下这黄石之旅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日出。我相信在梦中，我
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 C*****U
发帖数: 3512 | 2 沙发；绝顶好文！
赞“又一次四点起床追寻晨光”。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