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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n
发帖数: 6452 | 1 2008-12-17
“笑天啊，降温了，要下雪了，盖上毛毯啊别冻着。”云阿姨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走到
沙发边拿过毛毯给云笑天盖上，云笑天盘腿坐在沙发上挺认真地看着新闻连播说，“加
两副碗筷，孩子们要过来。”
云阿姨轻轻抚了抚云笑天凌乱的白发，慈爱地说，“又糊涂啦？小风他们要下周才到呢
。”
云笑天笑了笑脸忽然红了，看起来像个羞涩的少年，看看云阿姨轻声说，“霄霄今天回
来，还有他的未婚妻。”
“谁？你说谁要回来？”云阿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霄霄。”云笑天拖长了音儿。
云阿姨局促不安地松开毛毯，转过身快步边往厨房走边低声唠叨着，“这倔老头子怕是
饿坏了直说胡话，立春还早着呢非要吃春饼，马上好了啊，马上就好啦。”
云阿姨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心怦怦乱跳像初恋的少女。云笑天搬回家住
快一年了，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不但三顿饭准时回家吃，每天晚上都在家陪她看电视
，知道她有腰间盘突出的老毛病临睡前还给她按摩腰，他一反常态的温柔体贴让她常常
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早晨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熟睡的云笑天就会使劲掐自己的胳膊，之后
她才相信她的天天哥真的回来了，经过六十年的风风雨雨，已是满头银发的她终于等到
了奇迹发生的这一天。
泪水顺着云阿姨的脸颊滴落到盘子里翠绿的春韭炒鸡蛋上，就像三十九年前云霄出生的
那个春天，云笑天下了大狱再也没回来，云霄妈被隔离审查不让回家照顾娃娃，她和云
霄相依为命度过了艰难的十二年，像亲生母亲一样含辛茹苦把云霄养大成人，云霄就是
她的心肝宝贝，她的命根子，她生活的精神支柱，二十二年前云霄离家出走给了她致命
的打击，一夜之间她乌黑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仿佛老了二十岁。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她渐渐明白了，云霄突然丢下她离家出走一定是嫌弃她了，小时候霄
霄因为她这个没文化不识字的冒牌‘妈妈’没少被同学欺负，画家爸爸突然成了出卖国
家的罪犯，母亲被打成走资派，云霄这孩子心里得有多苦啊，当时她为了让云霄吃饱穿
暖已经筋疲力尽了，哪里还顾得上孩子的心理健康？后来孩子得了什么自闭症，整月整
月不说话不搭理她，她听雨荷说了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想检讨已经来不及了，云霄就
这么走啦，丢下她一个孤老婆子一个人走啦，她刚给他做好的新棉裤还没来得及给他穿
上呢，霄霄从小营养不良瘦得像豆芽菜，冬天最怕冷，晚上总是缩在她怀里才能睡着。
以前见云笑天又想云霄伤心的时候云阿姨总对云笑天说，云霄肯定在一个好地方活得好
好的，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看我们呢。对于自己的话她心里是绝对相信的，就是这个一
厢情愿的信念支撑着她走过这么年。如果霄霄没走今年应该三十九岁了，应该已经娶妻
生子，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他的长相身材最像云笑天，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一定
像笑天一样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汉。云阿姨把菜和春饼摆到餐桌上，脸上又一次浮现
出执着的傻气的笑容，“笑天，开饭啦。”
云笑天坐在沙发上冲她招手，“不急不急，你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云阿姨走过去坐到云笑天身边看着电视。电视里采访神舟卫星幕后英雄，一位英俊的年
轻人正在接受主持人的提问，“云总，您从MIT毕业后到NASA工作了八年，并于十年前
秘密回国，从你神秘失踪算起到今天已经将近二十二年了，回国后的十年你一直驻扎在
酒泉，可以说为我国的航空航天事业呕心沥血，刚刚说到这二十二年你从没回过家，你
想过没有？二十二年前你离开的时候父母还年轻，二十二年后你的父母已经是白发苍苍
的老人？你回家见到他们会不会感到陌生？”
云阿姨不眨眼地盯着电视上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他简直和云笑天年轻时一模一样。“又
是大风那孩子搞怪吧，他是电视明星，天天上电视。”认龙风做干儿子后云阿姨管龙风
叫大风，以区别于云风。云阿姨扭头一看云笑天已是老泪纵横，哽噎得说不出话来，她
这才相信那人真的是她的云霄。
这时门开了，电视上那个年轻人活脱脱地微笑着向她走来，身旁站着一位挺俊的高个儿
姑娘。云阿姨腾地站起来看看电视又看看云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来。
“爸……妈…….妈我回来了！”云霄跑上来紧紧抱住云阿姨，两人的脸湿漉漉地贴在
一起，已分不清是谁的泪水。许久，云阿姨终于倒上来一口气，扶起云霄捧着他的脸端
详了好半天，仿佛确认了他的确是她失而复得的心肝宝贝，放心地笑了说，“乖孩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去做油焖大虾，噢，家里没有大虾，我这就去买，你们等着啊
等着……”
“妈，我们早买好啦。”洛菊笑着举起手里的袋子。
云阿姨接过袋子嗔怒地看了看站在一旁傻笑的云笑天，嘟囔道，“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告
诉我啊？”
“我说了啊，你不相信啊。” 云阿姨又看了看云霄才拎着大虾进了厨房。云笑天拉着
云霄和洛菊坐到身边，唠唠叨叨地说，“我跟你妈说你们今天回来让她多做些菜，她还
以为我在说梦话呢，你说这老太婆好不好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去年你们答应我结
婚后回家住可不能反悔啊！”
云霄和洛菊一个劲儿跟老爸表决心，屋子里温暖多了，云笑天把毛毯扔到一边，搂着儿
子和儿媳妇笑得像个孩子。两大盘油焖大虾很快端上了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吃饭，
云阿姨哪还吃得下饭，坐在云霄身边只管兴冲冲地给他剥大虾眼泪一直没断，她剥好一
个云霄就夸张地张开嘴接住，两人相视而笑，云霄拿了毛巾为云阿姨擦眼泪，云阿姨连
连说，“傻孩子，妈是高兴，高兴的。”真的，她这辈子有这么一天就值了。
四个人正吃到兴头上云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起身走到云风的卧室关严门，
急急地问，“疯子，怎么回事儿两个多月没信儿，我还以为你带去的卫星电话不灵了呢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没声音，过了一会儿听到龙风呜咽的说，“她都快崩溃了，当初你真不该答应
我，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完了。”
“怎么会这样？当初要不是你坚持……”云霄放缓语气，“你别着急，慢慢来，她和卷
毛儿那么多年不可能马上接受你，她需要时间，你也是。”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也是。对了，忘了告诉你美凤自杀了，八月，我主持的葬礼。
祝你幸福！Bye!”龙风说完挂断了电话，云霄躺到床上，胸口忽然闷得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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