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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032 | 1 巫山神女
第二章 蛟龙出海
那是又一个夏天的清晨， 太阳刚刚爬上门对面的山头，从村南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哭
泣， 随后从河东划过的一声长长的鸣笛， 渐渐地消失在奔驰火车的喘息中。 就是在
那个燃烧的早晨， 在母亲的腹中整整地呆了十个月后， 朱大龙迟迟地来到这个世界。
尽管他多次听到母亲提起这事， 但只有当他的孩子在西雅图降生时， 朱大龙守在妻
子的旁边，亲临地感受了这一切。
就在朱家院外， 住着一位爷爷。 母亲提到朱大龙的出生， 就总是提到这位爷爷。 这
位朱家湾的神算子告诉朱大龙妈， 朱大龙命中有福。 那年是龙年， 朱大龙这条龙诞
生在涨水的季节， 自然不会受龙搁浅滩之苦。 还有朱大龙出生的时晨是辰时， 正是
龙休养之时， 这暗示他此生不会有劳累之苦。 尽管这是神算子的胡诌， 但朱大龙母
亲却把这话始终记在心里， 这让生活在偏僻山村里的母亲多了一份期盼， 在日日夜夜
劳累中多了一份等待。
这位神算子爷爷家有一本神秘的书， 传说是由南朝十八大学士所撰。 尽管村里很多人
没有亲眼看到这书， 但村里没有人怀疑它的存在。 在大跃进， 人民公社期间， 这位
神算子爷爷用他的神书算到了将来有一天会回到单干。在华国锋主席掌舵期间， 这位
神算子爷爷又语出惊人， 说华国锋只是一位过渡的领袖。 这些预言在朱家湾家喻户晓
， 可谁会在意这位老人的话? 世界本是这样， 同样的话， 出自伟人之口是预言， 而
出自老百姓之口就是谣言。 那年刚看完华主席的团拜后， 朱大龙去神算子爷爷家拜年
， 顺便想澄清这些传言， 但终没有得到神算子的正面回答。
除了二家外姓， 朱家湾多是朱家的后代。 相传在明朝的初年， 朱元璋和陈友凉大战
， 这一带的村民被杀绝了。 朱元璋占了湖北后， 从安徽迁移了很多人。 朱家的五兄
弟从安徽迁到了朱家湾， 他们成了朱家湾最早的移民。 自然地， 这个山村被称为朱
家湾。 在村南， 有一个2米高的石碑， 记载这个村的历史和五兄弟姓名和祖籍。 但
在除四旧时期， 这石碑被用作栓牛石。 再后来， 石碑在村里消失了， 不知道被搬到
哪儿去了。 今天在这里， 朱大龙无法证实他的祖先是否来自安徽， 这些朱姓的村民
是否由那五兄弟繁衍而来。但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同姓是不能通婚， 这似乎是一
个佐证。朱大龙眼睁睁看着村里漂亮的大姑娘都被嫁出去， 村里的小伙子， 通过旧媳
妇， 娶回了沾亲带戚的新媳妇。从县城高中回来，得知他暗恋的同姓的妹妹远嫁了，
他抱着那棵大柏树号啕地痛哭了一场。但后来朱大龙结婚了，看到很多智障的孩子。他
想来想去， 老祖宗的不成文的规矩是符合优生优育。 比改革开放后颁布的新婚姻法，
至少早了几百年。
朱家湾前是一条弯弯的郧水河，象一只美丽少妇的臂膀， 温柔地抱着朱家湾。村北有
一棵大柏树，近看象一个大蘑菇，远看象一个狮子的头。谁也不知道它有多老？它是谁
栽的，还是自然长出来的？但是，在相距二英里三个村子，在一条线上，各自长着三棵
柏树。一棵看似狮身，另一棵似狮尾。这就为这棵村北的柏树增添几份神秘。在村民心
里，这棵树早已成为他们的守护神。
为了照顾二岁的妹妹， 直到八岁， 朱大龙才上小学。 朱大龙大姐不得不辍学， 回家
照顾二岁的妹妹。朱大龙也记不清为什么吵闹要上学， 看来照顾二岁的妹妹， 对于一
个八岁的朱大龙来说， 的确不是一个轻易的工作。 那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我
穿着妈妈缝制的初布，背着大姐用过的书包， 扛着大姐用过的板凳， 跟在二哥的后面
。 朱家湾小学， 也就是过去的朱家湾祠堂。 后来靠着师生自己的手， 在祠堂的南北
边， 各又盖了一幢房子， 上三年级时， 在东边加了四间房， 两间是厨房， 两间是
活动室，被围了起来， 这才感到像个学校。
就像子不嫌母丑一样， 朱大龙从未感觉到朱家湾小学的破。 三十多年过去了， 朱家
湾小学依然在心里， 更在梦里。 对尊师的崇敬依旧， 对同桌同窗未忘。一次回国，
正好在镇上碰上小学同学。 尽管朱大龙犹豫好久不敢认对方， 但朱大龙没有忘记对方
的名字。 在握过手寒喧后，朱大龙就提起了往事。 后来那位同学告知他， 朱家湾小
学已经不在了， 村支书为了使自己的孩子上学方便， 把新的朱家湾小学移在更靠近他
家的山坡上。 尽管朱家湾小学不在了， 但朱大龙的思绪时常把他带回那个年代。 那
朗朗的读书声， 那水泥台上的乒乓声， 那相互追逐的戏闹声， 声声入耳。 那流年往
事， 那荒诞故事， 事事于心。
记得那时天蒙蒙亮就起床， 背着书包赶到学校。 大约7:00开始晨读。 先是学生读一
阵， 教室淹没乌鸦声中。 在7:15， 老师走近来， 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过后， 老师
领读， 学生摇着头跟着念经。 那读书声就象大海的波浪， 一浪高过一浪， 飞过了那
金秋的田野， 闯倒群山的怀里。 在8:00， 晨读结束， 师生踏着朝辉， 饥肠咕咕地
赶回家。 吃早餐后， 拖着沉甸甸的肚子， 赶回学校。 9:30开始上课， 2:00放学，
那不争气的肚子又打起了鼓。
朱妈妈用几个鸡蛋换来的方格子练习本， 开始装进了或大或小， 东倒西歪， 缺脖子
断腿的汉字。 那方格子的窗户， 本来就很薄，朱大龙用和着痰橡皮擦上一二次， 轻
则窗户破个小洞， 重则整个窗户擦掉了。 然而在忙忙碌碌地装进搬出中，朱大龙把那
些方格子的汉字， 和着红色的”对”和 “差”搬进了他的记忆。
当共和国这艘巨轮改变它的航道，朱大龙也改变了他的人生的轨迹。朱大龙的世界不在
局限于朱家湾，通过公社的统一考试，朱大龙得了第二名。在朱大龙得了公社第二名后
，一位老师说朱大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当时朱大龙不明白老师的意思，只
有上高中，上大学时，见到了大大小小的老虎，朱大龙才知道我这只猴子真的不咋的。
在朱家湾中学还未读完了初中一年级，通过考试，我被选进到公社中学。由于那几年，
初中被放到每个大队（就是后来的村），公社临时成立了一个初中。这个临时成立的公
社初中离朱大龙家大约十里的路程。每天母亲早早的起来，在７：３０左右，为朱大龙
准备好了早饭，朱大龙匆匆地吃过早饭，和兄弟姐妹们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走上
一小时赶到这个临时的中学。每一天都经过那条夏天总涨水的小溪。那湍急地小溪声，
时常在朱大龙的耳边响起，总把朱大龙带回那天真无邪的时光。时常让朱大龙想起肩并
肩，趟过那小溪，爬过那小山，走过了那弯弯曲曲小路上的同村姐妹。那匆匆的脚步，
踩碎了夕阳。那无忌的喜闹，尽情地挥洒着他们的欢乐。那朦胧的眷恋，启蒙那份似有
非有的情怀。
几十年过去了，很多同学的名字已经叫不出。但对那三面是平房，一面是一座小山丘的
临时初中，还能勾画出轮廓。那位戴着眼镜，从武汉下放来女教师，是她教会了我们英
文２６个字母和字母歌。那位至今不知他的身世的中文教师，是他开始教朱大龙写作方
法。还有那位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同姓同宗的前辈，是他边学习几何和三角，边教会了
朱大龙几何和三角。又是这位同宗的前辈，把朱大龙放在最靠近的讲台，只要朱大龙作
小动作，他就用三角板敲打我那不大的小脑袋。也是又是这位同宗的前辈暗地里在朱大
龙的父亲面前告了一状，那一晚，从来对朱大龙学习不闻不问的父亲，狠恨地教训了朱
大龙一顿。如果泥瓦房地下有一个碗口大的洞，朱大龙一定会钻进去。
隋城，坐落在涢水之滨。改革开放以后， 这座曾在历史上辉煌过的城市又焕发了青春
，成为一个地级省辖市。隋城的历史， 可追回到春秋战国时的曾都。这已被在隋城市
区挖掘出的曾候乙墓佐证。从曾侯墓出土的编钟，已是国家一级文物，国之瑰宝。遗憾
的是，编钟出土后，就被收藏在湖北省博物馆，直到现在，还没有亲眼目睹它们。那年
去北京，朱大龙在北京火车站听到了由编钟演奏的＂东方红＂，才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和
精美， 也使朱大龙相信这片心中的热土曾经有过的辉煌。
隋城城区，已经扩大数倍， 从这个大胖子身上，我已经无法联想到当年的随县小县城
。而我只要闭上眼睛，我可勾画出当年的县城和我毕业的隋城第二中学，以及它在隋城
坐标系中的位置， 隋城二中坐落在县城的东北角，与隋城师范毗邻。从隋城政府出来
， 顺着武汉－襄樊的公路，向北走半个小时，然后折向东，翻过汉口－丹江口铁路线
，顺着泥土路向东北方向爬一个坡，就见到了一个小村庄和一个稻场。向前走五百米，
路的西边是隋城师范，路的东边是隋城二中。
当年的二中，共有五排平房。西边是教室和隋城二中隋城师范共用的操场。东边是食堂
，办公室，教师和学生的宿舍。整所学校只有一个厕所，远离学生宿舍。春夏秋冬，那
些懒惰学生，半夜起床，就在宿舍的一角小便，远远地就可闻到尿臊。可朱大龙就是臊
轰轰地方吃饭和睡觉， 生活了三年。
可能是那个高考论英雄的时代驱动，朱大龙开始改变初中爱玩，把一门的心思放在学习
上。尽管朱大龙是班上最小之一，朱大龙的成人意识开始萌芽，朱大龙知道无所依靠，
只有靠他自己将脚上的旧布鞋换上新的牛皮鞋。但在其它方面，朱大龙是那样的单纯。
对学习的专注推迟了朱大龙生理上的发育，尽管朱大龙十六岁了，他对那婷婷玉立的女
同学没兴趣。坐在后排两位甜美人经常找朱大龙逗玩，可朱大龙嫌她影响学习。
在那炎热的夏天，在父亲为朱大龙准备好的几亩责任田，在淹没了他下半身的稻田里，
朱大龙收到了父亲转交他的大学通知书。六名幸运的同学，拿着通知书回到了隋城二中
。学校空荡荡，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使朱大龙感到这所生活了三年的高中，是那样的陌
生。教务主任带我们去了隋城第一人民医院。在整个体检的过程中，朱大龙直忐忑不安
。因为在高考的前夕，朱大龙的左腿无缘无故的跛了。尽管乡下的土方子正在不知不觉
地我的跛腿，但我还是害怕跛腿与他体内的变化有关。所幸的是，经过几个小时的体检
，没有查出任何大毛病。
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学生，无异于一只井底之蛙。从中学所学的课程，
简单地推理大学只应该有数学系，中文系，物理系，化学系，政治系，英文系，和生物
系。朱大龙父亲是兽医，他认为大学应该有医学院。然而由于朱大龙色弱，他不敢填报
。朱大龙的班主任，是一个爱奉承之人，对于那些会拍马的学生关怀之至。而朱大龙生
性老实，不知道讨班主任的欢心。所以他的班主任帮他选了一所在石头城二流师范大学
。当朱大龙毕业时，走进五彩缤纷的社会，当他了解社会的虚情假意，人性的贪恋与残
忍，再回首看一看他高中时弱小的影子，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可怜和无助。
那是一九八二年八月底，朱大龙大哥送他，与他一起乘火车来到石头城，来到熙熙嚷嚷
的迎新接待站。办理了一切入学手续，来到拥挤的上下铺宿舍。把行李放在床上，把脸
盆放在床下。第二天，朱大龙象一只引入到磁湖的鹿，开始小心探索周边的环境。朱大
龙与一位同学，爬上了校园后面的山，站在高高的山顶，整个石头城尽在眼底。高耸的
烟囱，冒着浓浓的烟，在石头城上空，演化为一条条腾云驾雾的长龙。昔日的石头城，
是一座工业重镇。人们说它是光灰的城市，馍饭的典范。每天的清晨，朱大龙都被水泥
厂排尘声惊醒。晒干的白床单，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煤灰。后来白床单越来越少，校园里
开始流行红裙子与黑裙子。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在潜意识里，有着变色龙的本能。
在石头城的那所师范大学，朱大龙呼吸了四年的煤灰，也主修了四年的数学，毕业后将
成为一位中学数学教师。一位来自隋城的老乡高他二届，为了考硕士研究生，每天昼夜
学习。受这位老乡的影响，朱大龙从三年级起，开始准备考研究生。一年以后，这位老
乡未能如愿，回隋城一中教书。而二年以后，朱大龙考上了在韶城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几年以后，朱大龙在过年期间与这位老乡团聚，这位老兄找了一个城关医院的护士，正
准备结婚生子。朱大龙鼓励他考韶城大学的研究生，但这位老兄已经毫无考研究生的兴
趣。再看看中学同学在农村已结婚生子，守着自己的几亩责任田，朱大龙才领悟到竞争
的结果是人生的分水岭。
从韶城大学毕业后，朱大龙来到了著名江城大学任教。在韶城大学，他认识了陈秋红。
他们的爱情，是从借书开始。陈秋红是从韶城大学的图书情报系毕业，被留在韶城大学
图书馆工作。在那个造导弹的不与买茶叶蛋的时代，校园里正刮着读书无用论的风。朱
大龙感到很彷徨，于是他想从书籍中找寻答案。他通过陈秋红，借了《自卑与超越》，
《梦的解释》，《强国论》，通过书为媒，他们走过了初恋，热恋，最后确定了恋爱关
系。在江城大学一年后，朱大龙与陈秋红结了婚。几年后，跟随着上个世纪末出国大潮
，朱大龙来到了北美，分别了几年的夫妻，在美利坚合众国团聚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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