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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z 发帖数: 147 | 1 Z文时是我高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但是一开始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他
的文科成绩特别优异,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每次写作文,老师想不给他高分都难,老
师把他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上进行讲评已经成了常态。与他相反,我的文科成绩属于想
恭维的人都担心被我理解成“挖苦”的那种。俄语总在及格线以下挣扎,作文能得一个
4分(五分制)就要对老师感恩戴德,甚至还有过得2分(不及格)的辉煌历史。
那个年代,国人以瘦为基本体型,“帝修反”说中国老百姓五个人才穿一条裤子,
而且还要饿肚子。在当时大好的国际国内形势下,我却因为过于蒸蒸向上,身体长成了
豆芽菜一般,不情不愿地给“帝修反”们提供了口实。还好,Z文时同学的体型却可以
归入为国争光的胖墩之列,所以大家送了他一个“发面”的雅号。
不记得是否从高二开始,Z文时突然对数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数学成绩突飞
猛进,而且已经不满足于课堂上老师所教的那些内容。当时我是班上的几何课代表,因
此经常在萧树静老师那里看到他问一些很深很深的问题,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我
们之间开始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他总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在学习方面的一些心得和我
交流。这样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时候我才发现,他除去体育成绩稍差之外
,其余功课在班上都是顶尖的。其实他的体育也不差,比如他打乒乓球就所向披靡,而
且对篮球等运动也非常喜好。可惜这些都不计入体育成绩。由于体型的原因,要计入成
绩的田径项目是他的弱项,致使拖了他体育分数的后腿。
我们两人都很有个性,喜欢独立思考,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两次争吵,以致一段时
间我们还互不搭理。
有一次,我们讨论国际上所定的十二海里领海是怎样划定。我坚持认为是把每个国
家最外缘的领土(包括海岛)用直线连接起来,再向外划十二海里。他不同意我的说法
,认为应当是从大陆向外划十二海里,因此台湾就处于公海之上了。现在我当然知道错
的是我,但当年我却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还有一次是他看到报上登载的,某高级领
导人出国访问的消息,他说该领导人有两个老婆。理由是报纸上登载的消息说到,那位
高级领导的随行人员中有“夫人×××、×××……”,“夫人×××”之后用的是顿
号,这就充分证明那位高级领导有两个老婆。而我坚持认为我们伟*光*正的领导都是人
民的表率,绝对不会一夫多妻的。经过“文革”的洗礼,我了解到许多高级领导其实历
史上都有过四、五个老婆,但他们在每个时期确确实实只有一任夫人,而且也不会在媒
体上加以宣传。因此我们两人应当算是打个平手吧。当然为这些小事争吵而至于互不搭
理,事后我们自己都觉得太过幼稚,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就又和好如初了。
我们那个年代是一个大树英雄的年代。学雷锋,学铁人,学董家耕、邢燕子,还有
侯隽。
不知从高几开始,我们就接受了大量“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思想“教育”。所
谓两种准备就是“接受祖国的挑选”,直白点说就是,“考”不上大学就到“广阔天地
”去“战天斗地”,去修理地球。
接受了十几年“正面教育”的我们,对来自“上面”的话百分之百地相信,相信农
村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相信我们都
是“朝气蓬勃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有能力“战天斗地,从而改变整个世界
”。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我们对是否能够考上大学并不是特别的期待,有的同学甚至
下定决心和自己的“资产阶级家庭”划清界限,放弃高考投身到农村去“大有作为”。
后来的实践当然是给我们这些思想幼稚之人最好的教育。其实我们哪里有能力改变
世界,我们只是被动地被世界改变着自己的命运。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不是在冥冥之中,
而是在现实社会之中早已被人给安排好了。
一九六五年高三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虽然我的外语基本上就是交的白卷。
当年高考时规定,不到三十分钟不许交卷。面对似曾相识的俄文字母,我脸不变色
心不跳,三十分钟一到,我便大义凛然地抢了头卷。一位仁兄荣获“亚军”称号,他随
我之后走出教室,我虚心地向他请教,那段俄译汉的文字是什么意思。那位仁兄说,我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在答卷上写上“和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成差不多”。看
来他肯定要比我高得多!因为我连“和王成差不多”也没猜出来。
遗憾的是祖国没有挑选比我高得多得多的Z文时,为什么?……
在当时的氛围下,人们不敢询问原因,心中的疑问只好压在心底。改革开放后,“
左”的错误终于得到纠正,当年的谜团也慢慢被解开。原来,我们上高三时,校方在极
为保密的情况下对学生一一作了政审,政审结论基本分为四类:1.可录取机密专业;2.
可录取一般专业;3.降格录取;4.不宜录取。政治审查的依据,并非个人表现或学习成
绩,而是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这就是祖国没有“挑选”Z文时的真正原因。
祖国没有选择Z文时,Z文时却只能接受祖国对他的“安排”。他毅然离开自小生活
的伤心之地武汉,去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新疆。至于他们在新疆的
生活,当然没有诗中描写的那么浪漫。也许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将要伴随他们的终生,从
此恶劣的气候条件和压抑的思想情绪树立了他们对人生新的定义。朱MS同学在他的博客
中对此有许多感人至深的记述(http://blog.sina.com.cn/u/1652426610),读后不得不让人潸然泪下。
与此同时,我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大学的课堂,继续我那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吃香
喝辣,“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国庆之夜我参加了天安门广场的狂欢活动。我没有忘记
把自己幸福的感受告诉那远方的朋友,我给他写了信,他在给我回过一封信之后就不再
来信。很显然,由于我们所处的地位不同,我不能理解他当年的处境,我们之间已经没
有多少“共同语言”。再后来,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沈阳,幻想着摘掉自己“臭老九”
的帽子,从而成为“领导阶级”之一员。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了我那前途渺茫的
朋友。他还是只给我回过一封信。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走过了“人生不相见,动如
参与商”的几十年岁月。
再次相见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回到了江城武汉。我们的相见仅在华师一每
次校庆的聚会之时。Z文时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他充分利用自己的专长来改
善自己家庭的生活,买下了三套象征事业成功者的房产。而作为“工人老大哥”的我,
却落入了惨遭社会遗忘的角落。此时我想对他说的只是:我住了三十年的老屋正面临“
被拆迁”,我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损失最小化呢?
历史印证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句老话。我们工人阶级因为自己的历史使命是
:“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在全世界人民获得解放之前,“工
人阶级”变成了成都市一座被游人观赏的雕塑,变成了一个从终点回到起点的一个“圈
”。每次会面,我们之间除去一些礼节性的问候之外,共同的话题已经越来越少。也许
他像当年的我一样,很怀念我们过去的友谊,但我却找不出多少共同关心的话题。我只
是希望,再过三十年,我能从“河西”回到“河东”,而他在“河东”等待我的到来。
我们之间又有许多讲不完的共同话题,我们重新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是我要问自己的是: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我还能有三十年吗? | x**i 发帖数: 227 | 2 谢谢你维持更新
【在 t**z 的大作中提到】 : Z文时是我高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但是一开始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他 : 的文科成绩特别优异,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每次写作文,老师想不给他高分都难,老 : 师把他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上进行讲评已经成了常态。与他相反,我的文科成绩属于想 : 恭维的人都担心被我理解成“挖苦”的那种。俄语总在及格线以下挣扎,作文能得一个 : 4分(五分制)就要对老师感恩戴德,甚至还有过得2分(不及格)的辉煌历史。 : 那个年代,国人以瘦为基本体型,“帝修反”说中国老百姓五个人才穿一条裤子, : 而且还要饿肚子。在当时大好的国际国内形势下,我却因为过于蒸蒸向上,身体长成了 : 豆芽菜一般,不情不愿地给“帝修反”们提供了口实。还好,Z文时同学的体型却可以 : 归入为国争光的胖墩之列,所以大家送了他一个“发面”的雅号。 : 不记得是否从高二开始,Z文时突然对数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数学成绩突飞
| t**z 发帖数: 147 | 3 关于文中提到的“成都著名雕塑”,请大家参阅下面的链接:
http://bbs.kechuang.org/read.php?tid=30884&page=e
1988年,成都一环路竣工。作为竣工纪念,雕塑“工人阶级等于零”在这一年安放在了
成都老工业区的中心,一环路水碾河路口。
后来这雕塑名声大振,只要是老成都人没有不知道的。可以找不到水碾河(一个很大的
地名),但是问他工人阶级等于零在哪里,谁都可以讲出个东南西北。所以,乘着道路
改造的机会,这个雕塑第一时间被拆除了。
现在安放在成都工业博物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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