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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 发帖数: 3920 | 1 九岁的她正从花廊里走出来。
四月花廊里的海棠,和煦阳光的午后。
一身粉色的灯芯绒套装,翻着花边的白色衬衫的领口,蝴蝶结下伸出麻花辫子微微摇摆
在脑后。白色的袜子,白色的帆布球鞋,轻轻地听不见脚步的声音。怀中抱着一本数学
课本,还有一支小小的铅笔盒。午后回校的路上。
那个春风倦怠的中午,我在家里待得迟了,匆匆地走在返校的路上。小学离家不远,那
时还没有延龄南路,直饮马井巷两旁旧瓦片房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小学校。今天迟了,
路上已没有返校的小学生,显得格外地安静。我有些惶恐,加快了步伐,心里预想着走
进教室被老师责备迟到的场景,想着怎么在老师面前编造迟到的理由,又想着这一路上
的冷清与马上将要面临的教室人声鼎沸的反差——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在这个时候——
出现了。
记忆里清晰明媚的瞬间。
十七年前的那个瞬间。春日、花廊、粉衣、白鞋、数学课本,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这
里了。或许,世界上还有我。
她的容貌,我已经有些忘却了。但我清楚地记着她走出花廊那一刹那脸上浮着的微笑、
嫩稚的小脸,还有如同涂了胭脂一般细薄的嘴唇。花廊与道路垂直,她从花廊里出来,
向右拐走上水泥路,走在我的前面,展现着脑后垂动的小辫和花边的白布翻领。
不知道这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大概不是。倘若不是因为迟回校,巷头路口依旧散布着
打闹着的男孩们,还有三三两两慢慢踱步聊着天的女孩子们,在鲜亮的衣裙丝结与聒噪
“圣斗士”的喧哗声中,或许我是不能够注意到她的吧。
安静的午后。两个人的午后。
那时女孩子大都穿着白色的帆布球鞋,鞋头可以隐隐地看出脚趾,鞋底薄薄的黄橡胶踩
上去悄无声息。她的年级比我低,小不点的个子,脚步虽然轻盈但是不能跨快,很快地
我就赶上了她。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从脖根一直到整个背上,
于是我匆匆地加快了脚步。
老师还没有来,所以我没有受挨骂。坐在座位上,我忽然想到,她走在我的后面,比我
到校更迟,会不会被她的老师责骂呢?我无法想象她被责备的样子。我想,责骂她的老
师一定是一个恶魔,要不就是反动派的头子。
于是大半个下午我都在想如何解救被恶魔和反动派压迫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我五年级,她三年级。她的班主任查老师,也曾经是我们一二年级的班主任—
—早知道是查老师,我也用不着花一个下午费力地想象她的老师的模样了。她的教室在
一楼,大门进去右拐,沿着绿墙水泥地走到底,防火小楼梯边上的有着黄色的两扇木大
门的教室。教室外侧窗外、就是靠操场那头,有一堵水泥矮墙——把小学生们和用开水
烫老鼠、边晒太阳边看线装书的老头儿隔开来。墙与教学楼之间的狭长的泥地上种植者
几株桃树,刚好挡在她们班的窗口。桃树一侧有一些小枫树,还有一排石头狮子,据说
是清朝古物,现在早没了。矮墙外有着夹竹桃,似乎还有一两颗高耸的玉兰树。墙外瓦
房二楼的小阳台们居高临下,记忆里,屋檐下用晾干竹晒衣服被子的中山装大妈和穿羊
毛衫烫发的年轻姑娘们。
那次邂逅后,我对她的进一步讯息是怎么得来的,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难不成是我在
校园里又遇到了她,然后跟踪她走进教室吗?或许那时还没有这个胆子。或许,上午课
间全校在操场做广播操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她,并从她前后熟悉面孔的同学鉴别出她的
班级?大概这个版本更合理些。似乎隐约地记得那阵子特盼望做广播操,做了还嫌时间
短,有点犯神经。
当我知道她的班主任是查老师的时候,我还莫名地欢喜了一场,似乎查老师一定会成为
一个拉近我们距离的大救星,不久就要升级成媒婆了吧?记不得我是当时就有这种死皮
赖脸见不得人的想法,还是现在回忆的时候编的。不过我清晰地记得——有些事儿总比
别的事儿们记得更清楚——一个傍晚,临近放学的时候,我的班主任当着满屋子同学的
面说:“丛涑是个苗子,我们要重点培养。”我得意极了,忘乎所以,于是来了一场“
出格”的举动。
现在想起来大概算不得什么,当时却需要在癫狂状态下才能完成。
我不是有意地要去看望她的,只是因为那天放学时候看到她们的教室仍在上课,灯火通
明,借着得意劲儿和傍晚教室透出的灯光我顿时想去看看她上课的神情。我还没看到过
坐在课桌边的她呢!女孩子到底是站着走路好看,还是坐着看书好看?我还没研究出来
。我的计划是,朝她们教室窗台下的泥地上扔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然后假装走过去捡,
最后躲在桃树后面偷看她。
她们正在上数学课,数学老师居然就是我们的数学狄老师,大概是来临时代课的吧!躲
在树丛后面装拟态绝不能被狄老师发现,否则不但搅黄了我的好事,说不定还要告诉家
长,一顿好揍。噢,该死的,他又在拖课了,天都黑了不给人家放学回家。紧接着,狄
老师不晓得是提了一个什么问题,于是班上好多只手——大概至少二十只把——齐刷刷
地举了起来:有女生乖乖地把小肘子支在课桌上,小臂膀垂直上升(这是咱老师要求的
标准举手姿势),也有几个男生颇为积极,站起来挥着手(咱也干过,还顺便行了纳粹
礼)。我瞧见她了,靠窗数第四组第三排(第三排绝对没错,第四组有待当事人验证)
。她没有举手,反而把小手托着腮帮子,脸上似乎还带着茫然。
这种茫然的神态,我觉得很美,看呆了。
“我在捡东西。”我对恰好路过的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说。然后我和我同学一起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我情绪化了,开始先有些闷,后来甚至生了气。我想,她那神态,我居然
觉得她美,到底美个什么劲?她为什么不举手回答问题?她怎么可以在二十多人都举手
的情况下不举手?难道三年级的数学题她不会做吗?看样子她就是不会做。又不是竞赛
题,她怎么能这么笨呢?她爸妈对她学习要求高不高?她回家做不做数学题呀?不会做
她爸爸会不会揍她?
一定是狄老师教得不好,应该我去教她数学。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想起我刚升三年级的时候,查老师作为前班主任,找我去给她新带的一年级班出黑板
报。
“都是新来的小朋友,啥都不会,你来画黑板报吧!”查老师说。一日老师百日恩,我
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还是去了。大大的几个粉笔红灯笼,一个灯笼上一个大大的
美术字:“开”、“学”、“啦!”(感叹号是不是也用了一个灯笼给忘了)。我记得
似乎还画了两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几朵花,两只小鸟,一个太阳公公,算是敷衍了事
。查老师似乎还满意,她说:“不错不错,谢谢你。”不做我的老师后,她居然那么客
气地“谢谢”,客气地让我腼腆了。
两年过去了,查老师为什么不再让我去她班上出黑板报了呢?第一次的,我发自内心地
想再去她班上画黑板报了。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会画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本数学课本,那时一个春天的午后。背景,大概
是一个小小的花廊,也学还有海棠和桃树。
“你画得真好。谢谢你为我们班级出黑板报。”她走过来说。就她一个人走过来。
“是的,我画得就是好。但是我更想教你做数学题。”我对她说。于是,我把那本黑板
报里的数学课本从黑板上取下,教她做题,从那天狄老师提问的题目教起。
想到这里,我笑了。我想我大概有写小说的天赋。
“一个人躲在暗地里笑个什么?”妈妈问我。
五年级读完的那个伏暑,刚吃完晚饭,站在窗口发呆,看着自行车棚绿铁皮亭子,还有
亭子边上的那条水泥小路,我一个小孩子居然惆怅起来。原来亭子里坐着一个看自行车
的老头儿,人称“痨病鬼”,冬天咳嗽起来没完,而且咳起来的长啸声让我这样的小孩
子心惊胆寒。据说他的女儿不管他了,他没能撑到这个夏天就死了。另外一件事:亭子
边上水泥小路口,两幢居民楼的间隙处,可以看见一小段开元路。这个路口过去总是站
着一个疯老头,听管自行车的毛老太说这个人原本是浙江大学的教授,文化革命的时候
给斗了,疯掉了,我看到他的时候夏天三伏都穿棉衣,总是站在开元马路当中发呆。现
在想起来文化革命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不久前在路口他被车撞了,那时还不
流行撞人后来回碾压弄死赔钱,他只是没死,被送到第七人民医院躺着等死。五年级的
我已经开始有些懂得人情世故了。
无意地,我看见了她。
只是背影,但一定是她。
没痨病和文化革命的什么事儿了,只有她。
夏日的纯白色的无袖短衣短裙,显露出稍微不那么白的双臂与双腿。手臂很细,似乎一
只手掌就可以握住,双腿也粗不到哪里去。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大腿。一条不长不短
的辫子——一定是天热她剪短了一截——在脑后晃动着。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或许是
一手一个,记不得了。是的,她是出门去倒垃圾了。在水泥路口消失了片许,她又出现
了,没了垃圾袋,转成返回时候的正面,小膝盖有节奏地摆动,虽然傍晚的脸庞不很清
晰,但是可以感受到她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
不但同校,还是邻居!我的第一反应。没准就是隔壁那栋楼的。
过去在校园里偶尔地见着她,都是正式的衣服。今天第一次在自家窗口见着她,夏日单
薄的内衣裙下,几乎透出了整个身体。当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邻家女孩”这个俗不可耐的词语,不过确实已经领先感受到了这个
词语的内涵。那时候我的思想纯洁,看到了穿着单薄的小孩,第一反应就是邻居小孩—
—没有含蓄遮掩的邻居小孩子。后来别的邻居小孩我都忘了,一提到“邻家女孩”,我
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就想到她;提到“小家碧玉”,我又想到她,虽然她好像从来不穿绿
衣服,也不佩戴美玉。现在这些成语都用烂了,一提就起鸡皮疙瘩,简直成骂人的了,
我才将这些词和她disconnect。
那天我见着她以后的外在反应如下:
“爸爸,明天开始晚饭后的垃圾都由我来倒吧!”我说。
“太阳西边出啦!”妈妈说。
然而之后我都不再见到她。我自己设计的“垃圾站邂逅”计划,听起来不那么浪漫倒还
有一些浪漫的希望,并没有发生,即使是在我绕着隔壁几栋居民楼“绕楼三匝”以后。
有一种说法叫做没有缘分。不过这句话等于什么都没说,就像说一个人不会做算术的原
因是因为他算不出来。
延龄南路工程据说是武林城旧城改造的标志,要载入史册的,不过对我来说它就是一场
噩梦。这个工程毁掉了我的小学,也毁掉了饮马井巷一代有着很久历史的清代民居群。
我的怀旧之情就在那个时候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我们学校整体搬迁到了中河边上的一个
新校址,在新宫桥和水漾桥之间。一大批老教师都不想继续干下去了,于是在新的地方
,对我来说简直是一所新小学。我们换了新的校长,两个新的副校长,新的班主任,新
的任课老师,大部分事物都变得陌生起来。我的被责骂和写检讨率也直线飙升起来,虽
然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地违法乱纪。
难熬的小学最后一年,真想早点毕业!我想。
除了她,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又想。
当外面雪花纷飞,我因为鸡毛蒜皮的错误站在校长室里挨整体批斗、灰头土脸的走出去
拿笔墨纸砚准备写检讨书并让副校长不怀好意地报告给家长的时候,我幻想着她突然出
现,轻轻地安慰我几句。“没事儿!”她说。就算不安慰几句,哪怕是恰好从校长室门
口路过也行——不行,那样我太丢人。倘若她当时真的和我说“没事儿”,那我一定愿
意为她去死!说真的,当时我想的是,她和副校长大概就是善和恶的两大化身(看来我
早就和摩尼教心有灵犀),我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力给感动了,似乎真的是要为她牺牲了
似的。
然而在现实里,出了点小问题。什么毛病?或许是老天使了障眼法,每次我见到她的时
候,根据光路可逆原理,她也应该能看见我,却从来是视而不见。(那年头不知道光路
可逆,是现在做的补充注解,有点程朱注释孔孟的味道。)当然一个人在走路的时候,
没有理由要把路上出现的人都环视一遍,那是雷达仪才能干的事儿。但是当时我确实感
觉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她凭什么都不朝我这儿看上一眼呢?有一种在慢慢长夜里上天
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或许,这就叫失恋?管你怎么定义。
她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春风午后穿着粉色套装、微笑着的小不点女孩了。除了发型不变,
依旧是一根麻花辫儿,逐渐地,她的个子长高了,粉肉的脸庞变得消瘦了些,而手臂也
圆润了不少,五官似乎也更加清晰了,穿的衣裙也更加多彩了。
是的,不多久她就会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但是,不知为什么,那个花廊海棠女孩的印象,似乎逐渐地淡了起来,淡了。
查老师退休了。这个对我最为夸赞的小学老师与旧校址一起消失了。她们班也换了新的
班主任,一个自以为是,脾气急躁,声音粗沉却喜欢大声咆哮的年轻女人。
更要命的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了,正在同学之间口口相传。这
下子她在我头脑中的印象被我自己给完全给破坏掉了。原来人都是这么来的,实在是太
不卫生了,太不五讲四美了!
她们班的教室在四楼,窗前不再有旧校区一楼的矮墙与墙内窗前的桃花和枫树。走廊一
侧,所有的教室只有一小排高高的气窗。
四楼,在那一年里,我一次也没去过。
我已经忘了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因为我已不再在意她了?刚上初中的
时候,我还回到小学里看过几次(当然不是位于延龄南路马路横道线上的那个老校址)
,后来也不去了。初中上了两个月,我们家就搬家了,老住房免费出租给爸妈的同事,
以后我们也很少回到老住址了。
就这样,与她再相见的几乎大概从此就隔断了吧。
初二的时候,我的初中也搬迁了,搬到梅花碑的三圣桥附近,鬼使神差,居然同我们小
学新址近在咫尺。一天,我与一个初中同班女同学一起骑车回家(为什么我与她两个人
一起回家?别人都到哪里去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骑得飞快,骑在前面
,为的是不和她说任何话。没想到她的车速也不慢,虽然自行车比我的小很多,但一个
拐弯又把我给超上了。前方不远处,正好是我小学教学楼的背面,粉刷的外层剥落了一
大片,露着红色的内砖墙。原来正门进去教学楼一片玻璃幕墙漂漂亮亮,映着操场围墙
,映着国旗蓝天,背后这么拉稀,我也头回看见,过去没走过这条路。
“我小学。”我说。
“这么破。。。。。”她笑了。
“正面没这么破。”我分辩道。我有些恼火,虽然她说得没错。但是为什么我和她不是
从正门路过我的小学,要从这个破烂的角度路过?这都得怪她。这下子恰好给她看到了
自己小学的弱点,仿佛被揭开了不光彩的老底似的,我甚至有点后悔多嘴告诉她这是我
的小学。我骑车的速度更快了。
“你骑那么快做什么?”她说。
“不同路。”我说,“再见!”
路上,我突然,没有任何酝酿地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她与她,谁更好?”
那天,我没直接骑车回家,而是骑回了老住处。绕着几栋从小熟悉而搬家后又逐渐开始
变陌生的楼房,慢慢地骑着,似乎期待着能遇见谁。是想遇到依旧住在这一带的小学同
学?遇到旧时邻居大妈阿姨之间永远说不完的家庭邻里矛盾?还是不愿承认的此行目标
,她?
六年级了吧。我想,功课忙吗?成绩好吗?
三年级的数学题都不会做,六年级怎么办?抄作业?或许是我多担心了?其实她那次不
举手回答问题只是不满意狄老师拖堂啰嗦——与我心有戚戚焉——其实她还是奥数好手
呢。这样中学里我还能在竞赛中见到她?
或许她也已经搬走了,和我们家一样?记得读过安徒生的《柳树下的梦》,这下子我们
这辈子也见不着了。
或许上辈子我们是夫妻(她夫我妻),我天天啰嗦他,一直烦到他犯心脏病。所以这辈
子我投了男胎还迁就女胎的她,一见着她就有好感,而她却看都看不着我一眼?不能够
呀,如果他先死为什么是我早投胎早出生,我在阴间抄小路出来了?
如果那天下午我要是早一点出门或者干脆晚了逃学就好了,那我也不用看到花廊的那一
幕,也不会心烦意乱那么好几年了。真是无谓地烦,她都不看我一眼。
或许她爸爸是个酒鬼,因为后一栋楼的人最喜欢在大门口喝酒哇哩哇啦,粗俗之极。她
妈妈大概是一个夜班工人,所以家务活都留给她做,做完后忙得只穿内衣就出门倒垃圾
?回家还要照顾弟弟?
或许她以后还是就读我们大部分同学念的开元中学,在里面搞早恋,交上不良学生,也
染上不良习气,早早地踏上社会,成为市井中的女子。
或许她早已经发育成另外一个姑娘,胸部饱满,双腿修长,五官也变更秀气,所以刚才
已经擦肩而过,但是我再也认不出来了。
或许她的妈妈是一个大美人,又是书香家族,和陈冲她妈似的。她无论智慧还是容貌都
才继承了她妈妈的一半。给她说媒的人都要踏破她们家的门槛了。然后她妈妈都看不上
,看上我了,最后她来个奉母命成婚。(京剧看多了?)
或许她现在正在家里安静地读着《茵梦湖》,因为我喜欢读这书。
或许她正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正走到官巷口的那个工商银行,还没回家哩。同行的那群
女生里还是有那个打小报告的令人讨厌的大队委,见着就烦。
或许她也喜欢给人打小报告,要不她为什么总和那个大队委、背地里我们叫她小贱货的
那个女生在一起呢。我对打小报告的女生的热爱可以在瞬间递减到零。
或许她还记得我为她们班出的第一期黑板报,她每次看不着我,其实认识,只是矜持而
已。
或许她刚才还在花廊里做数学题呢,我一过去就消失了。她原来是个聊斋女子,故意过
早地挑动我的感情?
或许。。。。。。哪来那么多或许?但这也不能怪我不是,谁让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其它情况更是一无所知,那只有凭我自己想象了。
太多的或许,只是不能再见到她。
十七年后,当我正在回忆着她的故事并记录下来的时候,她又正在做什么呢?
她比我小两岁,无名氏。
那个花廊现在还在。
1995年初见
2012年1月14日整理 | A********2 发帖数: 4075 | 2 很淡很悠长的感觉。
【在 E******u 的大作中提到】 : 九岁的她正从花廊里走出来。 : 四月花廊里的海棠,和煦阳光的午后。 : 一身粉色的灯芯绒套装,翻着花边的白色衬衫的领口,蝴蝶结下伸出麻花辫子微微摇摆 : 在脑后。白色的袜子,白色的帆布球鞋,轻轻地听不见脚步的声音。怀中抱着一本数学 : 课本,还有一支小小的铅笔盒。午后回校的路上。 : 那个春风倦怠的中午,我在家里待得迟了,匆匆地走在返校的路上。小学离家不远,那 : 时还没有延龄南路,直饮马井巷两旁旧瓦片房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小学校。今天迟了, : 路上已没有返校的小学生,显得格外地安静。我有些惶恐,加快了步伐,心里预想着走 : 进教室被老师责备迟到的场景,想着怎么在老师面前编造迟到的理由,又想着这一路上 : 的冷清与马上将要面临的教室人声鼎沸的反差——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在这个时候——
| s******n 发帖数: 45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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