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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 发帖数: 2817 | 1 白衣飘飘的年代之小杜的故事
想当初,北门小杜的聚朋酒家可曾经是我少年时的大爱啊。
大学期间,食堂伙食基本和猪食没有二致,甚至连教学楼边上老头老奶奶卖的鸡汤面,
一种清汤见底的,偶然漂浮的几片被菜虫啃咬得得差不多的青菜叶子,夹杂着几根历历
可数的面条的东西,也成为大家所推崇的对象,和那些论根卖的香烟一起,成为天之骄
子晚自习之后的佳肴。
我曾经是有身份的人,特别是在刚收到汇款的头几天里面,自然不愿意随便屈就自己的
。于是,北门的小吃一条街就成为我时常光顾,显示身份的场所了。
小吃街是一条破砖烂瓦拼凑的小路,两旁挤满了小吃店,每到傍晚,小吃店就会点亮昏
暗的灯火,老板和老板娘们鬼影憧憧地在灯光里面瓷牙咧嘴地在对所有过往的客人痴笑
,妄图以卑谦的假象来榨取每个学生荷包里不多的现钞。
理论上讲,应该在喝酒的时候去小吃店才好,不过我们那时都是功利的饮酒者,往往以
空口喝完半斤白酒为荣耀,因此我每次到小吃街去用膳,大多是宿醉之后的事情了。
小吃店的老板里,最谈得来的就是撮镇的小杜了。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小杜还是一个腼
腆的瘪嘴少年,抹着发油的头发往往一丝不苟地贴在头上,又总有一抹,不经意地搭在
额头。他似乎不久之前才从撮镇来这里讨生活,烧的一手的好菜,尤其有我爱吃的猪肝
汤。
小杜做猪肝汤是相当麻利的。只见他将切好的猪肝,在油锅里爆炒片刻,然后加汤煮沸
,接着放进大把的鸡毛菜,于是,红绿相间的猪肝汤就烧好了。
猪肝汤的好坏,取决于猪肝是否保持得嫩。大多数的师傅,作的猪肝汤,猪肝早就老的
和化石一样了,可是小杜的猪肝 ,虽然外表已经爆焦了,可是一口咬下去,血浆就能
飙出来。满嘴的肝汁,就着鸡毛菜一嚼,端的是滋味无穷。
此地本土的少年多有侠气的一面,可能从陈玉成的时代就开始了,而娘们,多是不光美
丽,又多情且俗傻,似乎也是由陈玉成的姨娘开始流传下来的故俗。
小杜也是讲义气的,给得鸡毛菜多得往往在汤碗里纠结地浮不起来。而他的店面,名字
也是颇为出格的,叫做聚朋酒家。
我的最爱,就是醉酒醒来的大雨如注的傍晚,晕头转向地跑到聚朋酒家吃一碗猪肝汤醒
酒。雨水一面哗啦啦打在小吃店简易的顶棚上,让人寒意四起,而面前的猪肝汤,则在
昏暗的灯光里热气蒸腾,朦胧了眼睛。
我也曾试图吃过其他的小吃店,但最终都没有成功的经历。其中最为出彩的就是和崔晨
一起在聚朋酒家旁边的一家小吃店吃蛋炒饭。吃到一半,崔晨突然瞪大了眼睛对我说,
想不到你真懂得生活。我感到非常诧异,定睛一看,一只绿头的苍蝇正被夹在我筷子里
,它硕大的头颅和翅膀还在,可是身体已经残缺了,估计是被我偶然地咀嚼掉了。
于是我立志不再去食用其他任何饭店了。
后来小杜和我的关系好到吃饭不要钱的地步,并且还会没事干的时候和我一起在垂泪湖
散步,一起谈论人生,一起去看外教楼女老外硕大无朋的内裤,丝毫也没有因为和毫无
用处的大学生为伍而感到羞耻。
后来小杜居然还跑到家里和我一起在那张很大的木板床上睡过几晚,并且一起喝酒发呆
,谩骂到处乱飞的蟑螂。
后来某一天,春节过后重新开张的聚朋酒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穿红色呢子外套的美丽女子
,在冬天黄昏湿冷的灯光里忙进忙出地忙活着。小杜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这是他春节刚娶
的撮镇老婆。那女子就风姿绰约地看着小杜和我聊天。
于是我们便彼此恭贺新禧和新年,并且意识到大家都不再是少年了。
小杜结婚不久,此地就遭遇了记忆中最大的一场暴风雪。
大雪持续了好几天,我无事可干只好在家反复喝酒。一直到醉到无聊得把一只不知何故
没有冬眠的大蟑螂用榔头敲得稀烂。
醉卧了若干白天之后,终于想起来要吃猪肝汤了,于是挣扎着起来,在放晴的雪地里歪
歪斜斜地走了许久,才走到北门的聚朋酒家。
可是小杜的饭店大门紧闭,任凭我叫门砸门了好些时候也没用动静。
这家伙,一定和他的新娘,躲藏到温柔乡里面了。
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吃街,看见旁边的小菜场里,一溜僵硬的大白菜,像秦俑一样
倔犟地伫立在雪地里面。
后来我就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再也未曾和小杜见过面了。
20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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