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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77 | 1 可人生第二回走进这桐花巷，却是另一番心态了。
婉涔是投了别人的怀抱，田茵茵也是个性太强而不婉柔的。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在他
的经历里总是没有好的回忆。这一回多少是有点放纵的意思。
沈书年在桐花巷的红袖招曾经是有个相好的姑娘的，月银的一半基本就砸在这里头。本
想着娶回来先做个偏房，无奈家里头不同意。这一年一年的拖下来，那姑娘自己反倒不
乐意了。最后嫁了个厨子，到乡下结婚生子去了。
沈书年也是有一两年没过来了，到了红袖招也是触景生情的一番感慨。看他那副感慨莫
名的模样，夏子凌倒是笑起来。
妈妈眼尖，“呦，这是沈先生吧？您这是多久没来了？今天早上就听喜鹊在树枝上
叫，原来是是贵客临来！”
沈书年笑笑，让妈妈找了一间雅间。刚坐下，果子茶点香茗就摆了一桌子。也有小
丫头上来接过两人的大衣挂好，那一种细心体贴。
桌子上燃着熏香，房子里烧着暖气，仿佛是从冬天一下就到了春日里头。
两人都没有相熟的姑娘，妈妈就如数家珍一样介绍自己的姑娘。
夏子凌对女人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可这茶的味道却是不差。往常父亲在的时候，婉涔也
是会去奉茶。她冲的一手好茶，据说是跟她母亲学的。
婉涔母亲是姑苏俞家的才女，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婉涔曾笑道，母亲的好处大
都没学到，可就学会冲茶。她说，“其他的东西都是虚的，也就是图个名；可若是冲得
一杯好茶，上能取公婆欢心，下能得丈夫喜睐，那才是顶经济实用的东西。”说着说着
，便是羞红了脸。
夏子凌脸上浮了一点的笑意，可很快，那笑意就冷了。她再不是那个婉涔了，不是他
夏子凌的婉涔了。
沈书年随意点了一个姑娘，正准备问他，却发现他眉宇间浮着落寞。便问，“二爷要
个什么样的姑娘？”
夏子凌一抬眼的功夫，一条娇倩的身影从门前闪过。那身影熟悉的让他心颤了一下，
情不自禁的起身跟过去。到眼里也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那是，婉涔么？可怎么会是婉涔呢？她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呢？
妈妈跟着出来，顺他目光瞧去，心里明白三分。笑道：“二爷且坐着，我去唤她过来
伺候。”
夏子凌也没推脱。等了好一阵子，才进来一个姑娘。
晚香今天眼睛都哭肿了，她十六了。眼瞅着过了十六就要挂牌子开苞接客了。
她父亲欠了五十银元的赌债，利滚利的，最后到了二百。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孩子多
。她有几分颜色，自然第一个被卖了去。那时候不过十二岁。她私心想着，她好好做工
，等到了十六岁说不定就能存下二百大洋，把自己赎出去。
可自己还是傻，只做丫头，做到死也是存不下这么多钱。数数手上的三十五块钱。想想
妈妈的话，她是绝望了。
刚才妈妈过来同她说，“天大的好消息！给你寻了个好客，你若能抓住他的心，去做个
姨太太，也不是不可能的。”
晚香咬着指甲盖子，她自然是不信妈妈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的。可是命运总不能再坏到
哪里去，不如去看看。这才换了最好的衣衫，扭扭捏捏的过来。
夏子凌就看着娉娉婷婷的一个女孩子低着头进来。那身量是和婉涔有七分像。头上挽着
两个髻，下面垂着两条细辫子。胸前是微微隆着的，身上是暗绿色云香纱的旗袍，也是
匀停有致的身段。厚厚的刘海盖着眼，只瞧得见尖尖的下巴。
夏子凌的手抖了一下，仿佛是十几岁头上婉涔幽怨的模样。于是走过去，双指挑起她下
巴。看到脸，他却是有些失望，那脸是不像的。
晚香被他抬起下巴，这才看清楚来人。心里瞬间填了巨大的欢喜，妈妈的话果然是不错
的。面前的人青衫磊落，那一种的翩翩公子，温文里还带着一丝桀骜贵气。
这些年她早已经精通了察言观色，让她也忧心的捕捉到他眼睛里的一丝失落。
夏子凌兴趣缺缺的坐回去。
妈妈在旁边推着晚香到他面前，“傻丫头，还不叫人！”
晚香这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晚香见过二位爷。”那声音是南方女子强扭的白话，
倒是有几分婉涔的味道。
夏子凌却是被那个“晚”字拨动了心弦，问她：“婉香？是清扬婉兮的婉么？”
婉香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窘迫着红着脸低声道，“是晚上的晚。。。。。。。晚香没念
过什么书，只识得几个字。”脸是红透了。
他记得小时候初见婉涔，他问她的名字，她说叫“婉涔”。他就问，“是清扬婉兮的婉
么”？
婉涔那会儿还没好好读过什么书，眼珠子一转，道：“反正不是大碗茶的碗。”众人都
笑的前仰后合，婉涔也红了脸又急又臊的。
后来见那云章写了她的名字“那婉涔”。
“婉”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的“婉”；是半落梅花婉娩香的“婉”；也是“两年
婉婉席上，甘苦每同之”的“婉”；却最终是“婉思柔情，一旦总成空”的“婉”。
夏子凌心下萧然，缓缓道，“不妨事，以后有空我教你。”
妈妈一听，这是有戏了，忙把婉香按坐他身边。晚香纵然是没有七窍玲珑，也是懂得察
言观色。看他神色，怕是在自己身上寻着什么人的影子。于是不敢造次，便是一副乖巧
的模样，在一边给他奉茶。
他又随意问问她的身世来历，听到她是姑苏人氏的时候，眉稍挑了挑。晚香更是觉得自
己是估摸对了。这样的恩客，是一辈子也难求的。于是越发小心伺候。话说的不多不少
，藏了脾气。小心捉摸，他若爱的模样，便不着痕迹的再做几回。他若微微皱了眉，那
就马上转了方向。
几个人只是喝茶、吃茶果、听听曲，便是到了天快放亮。
沈书年心里是有点惧怕夏家二奶奶的。本也就是来散心，不想夏子凌在这里遇上这么个
人儿，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期间如厕的时候，妈妈耳语，“这是个没开过苞的。”
沈书年给了她十块钱，“这个晚香，你仔细留着。”妈妈会意，笑咪咪的收了钱。
等鸡鸣几道，两人便要离开。晚香搅着衣角，低头送他们到门口。
屋子里暖，她身上穿的单薄。可已然是入了冬，外头是冷的。风一吹，她嘴唇倒先紫了
，却执拗着性子非要送到门口。
夏子凌塞了一卷钱到她手里，“让妈妈给你做几件冬衣，仔细冻坏了身子。”声音里头
是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的。
晚香长这么大还没遇上说这样贴心话的人，眼眶子一热，眼泪就开始打转。那楚楚可怜
的模样，更让他觉得是婉涔的影子在恍。他是不忍再看，坐了车走了。
妈妈提着大袄给她披上，“小姑奶奶呦，你可得注意着身子！这一位看来是看上你了，
妈妈看你的好日子那是不远了！”
晚香把衣服揽紧了，又望了望绝尘而去的汽车。人生是又带着希望又带着渺茫似的失落。
夏子凌的车在婉涔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此时街上开始有零星的人路过。门是新刷的朱
红的漆，门环是锃亮的黄铜环。
这条街曾经一半是那家老王爷的府邸，后来家散了，房子都卖了出去，有的重建了，有
的成了别人家独立的园子，都是改头换面了。
风是严冬里头刀子似的冷风，仿佛是在脸上割一样。
婉涔这时候也冻的不轻。在屋子里烤着火。那炭本是静静的燃着，突然就爆了一下。她
仿佛被什么牵动一样。走到大门去，轻轻拉开一条缝。
外头是安静的街道，空气里好像有汽油燃烧后留下的一丝气味。她又把门合上。她只是
不知道，拉开门的前一秒，他的车刚刚离开。
有许多的人和事就是这样不断的相逢、错过，然后是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
梦两悠悠。
婉涔挖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地似乎都没有深多少。她很是有些气馁，不知道地底下到底
埋的是什么。万一真是成箱的金子，那么她说什么也没法自己带出去。
第二日，叶迪提着事篮子给她送饭。晚涔怕他看到挖掘的痕迹，便没放他进来。谢过他
，接过食篮就又把门栓上。
篮子是乌黑的提篮，上下三层。一层是精致的糕点，一层是三文制。下头放着玻璃瓶子
装的牛乳和果子酱，都是热气腾腾的。
婉涔累的肚子也是饿了，几乎都吃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饭烫的，心和身都渐渐觉得
暖了。
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力气也归了来。天光大亮了，也能看的仔细，她接着在海棠树地
下挖。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从地底下挖出个油纸包来。
层层叠叠的油纸裹了七八层，才有一个檀木匣子现出来。这个匣子她是有印象的，这是
母亲从姑苏老家带来的东西。
盒身四周刻着吉祥纹，面上雕着和合二仙。一个捧荷花、一个捧圆盒，取的是婚姻美满
和谐之意。
婉涔有时候会遥想当年那个姑苏俞家的二小姐，带着一只手提箱和些许爱物，千里奔波
到父亲那里的时候。她脸上合该闪着光，跳动着喜悦，为着自己的爱情，为着自己的勇
敢。
母亲自小饱读诗书，又怎么会不懂聘则为妻奔是妾？那首诗句句可不都写的是她？终知
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 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
只不过是不信命，又是太信自己。觉得自己终就不同于别人，觉得那人终能止步在自己
这里。可到头来她换来的不过是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婉涔叹了一口气，抱着盒子进了屋子。
盒子没有锁。打开来，绛红的绒布里头包着一支小巧的钥匙和那云章的印信，下头还有
一张花旗银行的存票。存票上只有一千块钱，那么钥匙是开什么锁的呢？
她想了想，这钥匙定然跟存票有关系，怕是父亲的提示。
婉涔转出去把挖出来的坑都填了回去， 又在上头踩了踩，移了几尊花盆到那处。横看
竖看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可惜她也没精力管这许多，于是用扫把胡乱的扫了
扫，总算是看着不那么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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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是陈寅恪的诗句，用在这里早了些，不过实在
是喜欢。
“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是现代的一部越剧《蝴蝶梦》里唱词
。也是喜欢，就拿来用了。 |
y*****r
发帖数: 327 | 2 真好看阿
★ 发自iPhone App: ChineseWeb 7.8
【在 y******3 的大作中提到】
: 可人生第二回走进这桐花巷，却是另一番心态了。
: 婉涔是投了别人的怀抱，田茵茵也是个性太强而不婉柔的。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在他
: 的经历里总是没有好的回忆。这一回多少是有点放纵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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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意了。最后嫁了个厨子，到乡下结婚生子去了。
: 沈书年也是有一两年没过来了，到了红袖招也是触景生情的一番感慨。看他那副感慨莫
: 名的模样，夏子凌倒是笑起来。
: 妈妈眼尖，“呦，这是沈先生吧？您这是多久没来了？今天早上就听喜鹊在树枝上
: 叫，原来是是贵客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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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发帖数: 53 | |
d******d
发帖数: 192 | 4 一直在跟，好喜欢。能不能给那个Link可以早点读到？ 多谢。
【在 y******3 的大作中提到】
: 可人生第二回走进这桐花巷，却是另一番心态了。
: 婉涔是投了别人的怀抱，田茵茵也是个性太强而不婉柔的。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在他
: 的经历里总是没有好的回忆。这一回多少是有点放纵的意思。
: 沈书年在桐花巷的红袖招曾经是有个相好的姑娘的，月银的一半基本就砸在这里头。本
: 想着娶回来先做个偏房，无奈家里头不同意。这一年一年的拖下来，那姑娘自己反倒不
: 乐意了。最后嫁了个厨子，到乡下结婚生子去了。
: 沈书年也是有一两年没过来了，到了红袖招也是触景生情的一番感慨。看他那副感慨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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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发帖数: 53 | 6 给了link,我还是没找到，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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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
发帖数: 382 | 7 放狗搜浮世囚欢。第一个就是。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给了link,我还是没找到，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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