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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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se版 - 销魂场(番外一)但是有情皆满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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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方岚话题: 子凌话题: 代齐话题: 楚裕泽话题: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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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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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前一天,方岚还赶着场做最后一场《第十二夜》的演出。虽然男主角不再是梁树
培了,可也没轮上韩朗做。甚至,连配角都没得做了。
因为小儿子要成家了,韩家给了一间西餐厅叫他学习打理,是一种“成家立业”的期望
。韩朗虽然玩性不减,在经营上却是分外用心。不愿在方岚面前跌了面子,好叫她能放
心做韩家的少奶奶。
方岚依旧活跃,一时也不愿意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达成的协议是互不干涉对方的交
际和事业,方岚这才颇是“勉强”的同意了韩朗的求婚。
婚礼办的盛大,一边是连任的交通总长的女儿,一边是新任商业次长的儿子。虽然官位
略些距离,可韩家家资雄厚,倒也补足了这一点点的差距。两位新人又是大学同学,放
到哪里,都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
新人在教堂完成婚礼后就回了韩家,等待休息后晚上大宴宾客。
婉涔不过才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却隆的挺高,更加做不成女傧相。方岚也是怕累着她,
大多数的时间都叫她在休息室休息。因为楚裕泽不在,所以反而要分出些精力照顾她。
更叫婉涔过意不去。
舞会开场前,两位女傧相还有方岚一直交好的女朋友们都凑到休息厅里帮她换装、补妆
。一群女孩子在一处叽叽喳喳,评论品评谁谁的衣服美,哪里看到一位俊俏的青年。。
。。。说起这些来,面上都带着笑,有一种不对不可知道的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又有一
种娇羞的兴奋。
婉涔坐在软椅上,微笑着看这些女孩子们。她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份子,或者说曾经也
有过那样一份心。可现在,摸了摸肚子,心里只有溢满了快要滴出来的满足。
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一边给方岚画眉,一边说:“你二嫂今天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
是她同你二哥的婚礼呢!”
方岚自知这位二嫂向来爱出风头,这种事情上,她向来也不在意。笑着道:“要说漂亮
,那还真数不上她。等下、等下,我拿我大嫂的相片给你们瞧瞧。”说着拎着裙子站起
来,在抽屉里翻出了相片夹子,从里头抽了一张照片出来。
“这是我大哥和大嫂,在德国。可惜我母亲这人难相处,到现在大哥都舍不得带大嫂回
来。怕被母亲委屈了。”
女孩子们拿着照片传阅,看的人莫不啧啧称赞。
照片最后到了婉涔的手里,她对方轩林并没什么印象,可照片里的女子她是仿佛是在哪
里见过的。静穆含笑,这张脸实在是配得上“倾国倾城”几个字,那美貌却并不咄人,
清澈如水一眼望得到底的女子。
婉涔看得怔了怔。
另一个女郎凑过去看照片,“咦”了一声,道:“你大嫂看着眼熟。我怎么觉得在哪里
见过?”
方岚接过照片笑道:“不可能。。。。。。不过大嫂的弟弟今天倒是来了。就是清卿刚
才说的那个极其漂亮的青年呀。你们要是谁想试试运气,回头我带着你们去搭个线。看
看最后我能喝到谁的冬瓜汤。。。。。。”
这话题格外叫女孩子们激动,说着说着又凑笑到一处。婉涔也跟着微笑。
刚才就想起来照片里的人是齐素瑾来了。她心里暗暗的感谢上苍,也给她一个好归宿,
有那么一个人贴心的照顾她。
舞会开了一阵子,婉涔就有些受不住大厅里的空气了。楚裕泽先前在北地受了重伤,这
时候不方便出行,还在家里躺着休息。她是代表楚家人来参加婚礼的,也不好意思才开
场就走。只好往人少的地方去。
韩家是西洋化的人家,花园也都是招的洋花匠打理,宛如几何图形一样规整。高大的紫
杉被修剪成各种形状,同一座喷泉搭配的相得益彰,颇有异国情调。
婉涔从大厅里独自往花园里走,她是真心替方岚和韩朗高兴。她同楚裕泽刚回到京州,
方岚得了消息匆匆就赶过来看他们。韩朗一如既往的殷勤前后,方岚虽然偶尔会闹些些
别扭,可对他却是比从前优待得多。
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方岚脸上的笑靥渐渐散了去。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一朵雏菊,将那
花瓣一片一片的往下揪。末了,才落寞的说:“瞧,老天给我的答案,总是要‘嫁’。”
婉涔这才知道她玩的是这个游戏,于是也摘了一朵,递到她面前,笑道:“这次不如我
来。万一这一回,老天给你的答案是‘不嫁’,你还嫁不嫁呢?”
方岚咬着唇不说话,却是严肃得看着那纤细的白色小花瓣一片一片的掉下去。刚撕完一
半,她突然捂住婉涔的手,不耐烦了一样,道:“算了算了,我也是傻,玩这样孩子的
游戏。”
婉涔打趣道:“你看,嫁不嫁根本就是你的心的决定,同老天有什么关系?”
方岚恼得瞪了她一眼,却一点也没法否认她的话。幽幽叹息道:“你看,演了这么多场
《第十二夜》,戏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各遂所愿’。”
婉涔只当她对梁树培还念念不忘,正想劝她,她却开口说起来,仿佛是压埋地底的秘密
,终于等到重见天日的一刻。
“梁树培跟她女朋友分手了,开始我还以为老天终于给我机会了。后来才知道,根本不
是这样的。
梁树培想去留学,你应该也知道吧。他们两家都是家境平平。那个傻姑娘本是无父无母
寄养在舅舅家的,她舅母早就想让她嫁个有钱人做填房。为了给他筹学费,收了人家的
聘礼,真就同意了。又托人找了借口把钱给了他。
韩朗有一回无意中从亲戚那里辗转听来,过来告诉我。我又去问梁树培。可他根本不知
道这里头的事情,还以为真是有好心人资助他的学费。我当时就想,我怎么跟她比呢,
如果是我,我会不会做那样大的牺牲?
女子多是把爱情当作全部,爱情于男子却只是一部分。我问梁树培,若是有人许他荣华
富贵前途无量,他可会义无反顾的放弃爱人?他是犹豫了一会才说不会的。
婉涔,你不知道,就是他犹豫的那几秒钟,我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你说,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爱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理想中的爱情。当有
朝一日发现,那不是理想中的样子,爱情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婉涔听完,也不禁跟着唏嘘,未几缓缓道:“韩朗会是个好归宿。。。。。。就算最后
没能如戏里一样“各遂所愿”,但也算得另一种‘皆大欢喜’。”
方岚微微笑了笑,更像是在感谢她的好意,“我觉得像你就很好。三哥爱你比较多,所
以你会比较幸福。”
婉涔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不是这样。我爱他一样多,所以这样我们才能同样幸福
。只是一味享受对方给的感情,自己不去付出,早晚有一天,他会累。我做过这样的傻
事,我不敢再赌。只有更爱他,他才会知道,这份感情是值得的。”
走的累了,婉涔在花坛边的白石椅上坐下,手抚在肚子上,噙着笑、垂着头兀自想着。
一想到楚裕泽,便是满心满怀的柔软。
略一抬眼,看见不远处静静立着一个人。那人从灯火阑珊处怔怔地望着她。婉涔心里一
悸,霍然站了起来。
婉涔本想转身就走,可一转念,她有什么可怕的?心底坦荡不拘,脸色也缓了下来。不
过几秒停顿的功夫,听得那人缓步走了两步,叫了一声“婉涔”。
这一声于他,才真是咫尺的天南地北。
婉涔略一颔首,回他道:“夏师长。”
夏子凌觉得自己那早就麻木的心,终于复苏了,只不过,那颗心才一醒来,就尝到了的
痛楚的滋味。
夏师长?他心底苦笑。他从凌哥哥,到子凌,到凌少,到现在的夏师长。就是他的心一
点一点被凌迟的过程,是他的生活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过程。
当他带着晚香一同来赴宴的时候,他从衣香鬓影里一眼就看到了她,双目含笑,眼睛望
着一对新人,目光里谁都没有,只是一种淡定的柔情。那一眼遥望,叫他僵硬了半晌。
是婉涔么?那脸,那身段,分明就是她。可又哪里不像她。
那时候他知道楚裕泽又活着回来了,他想婉涔自然是不会死的。他心里心潮澎湃,恨不
能把所有的离肠都说给她听。可是他又不敢。他回到家里,看着明争暗斗的女人们,听
着田茵茵不阴不阳的话语。都叫他清醒: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早就是物是人非、人
去楼空了。
田茵茵也不再跟他吵,不过一个讥诮轻蔑的眼神,就叫他难受。“你这么念着她,怎么
不把她抢回来呢?我这个位置,谁都不让。除了那婉涔。只要她愿意回来,我就给她腾
位子,成全你们。旁人,想都别想。你也少在我这里动什么主意。田家军没了,我田茵
茵还活的好着呢。”
抢回来?他还能把她抢回来么?
他满腔的愤懑无处可泄,便要寻找另一个带给他痛苦的人,于是对着桂军不宣而战。他
不是不知道轻启战事的后果。只是他过的这样不快乐,那么不如叫大家一同的不快乐。
他是没想到就这样又见到她了。看见她一个人在花园里漫步,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又
怕惊着她。他填了满怀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可在她身后每走一步,那喜悦就消逝一点。
直到他叫了她一声,她脸上开始一刻的惊惶到片刻后的从容淡然,让他的心逐渐的沉下
去。
他不知道该同她说社么,可又有许多的话。他非得解释给她,或者,非要听她一个答案
。于是又叫了她一声:“婉涔。。。。。。”连他自己都听得出这一声里的哀怨。
婉涔神色淡淡,对着陌生人般的客气,仿佛完全出于教养。出声打断了他:“夏师长,
怕是得叫我一声楚太太。”
夏子凌心中一滞,是啊,她终是嫁给了他。上个月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结婚启示的时候,
他还木然着。觉得那两个人,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两个。这两个名字,不过是无意义
的铅字的结合,同他的婉涔没有半分关系。
真要到眼见为实,才知道,原来都是自己骗自己。她隆起的肚子,更是昭示着她同别人
的关系。曾经那些磨人的忧郁、悔涩又一次卷土重来。
如今,她真真正正的成了楚裕泽的妻子了。倘若当时她肯坦白已告,婉涔现在还是会和
他好好的。
婉涔见他只是不说话,便是越发端着客气道:“夏师长没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夏子凌见她要走,疾走了几步,下意识拉住她的胳膊。
婉涔完全没料到他会拉住自己,讶然冷冷道:“夏师长,请自重。”
自重?夏子凌突然觉得自己到了这份田地,可不就是一出笑话?
他松开了手,婉涔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容色庄重,却略微有些僵硬的声音道:“夏师长
有事请讲。”
“为什么?”仿佛是在问她,又仿佛是在问自己。
婉涔眉头挑了一挑,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为什么你当时不肯坦白?不告诉我真相?”他这些年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
她不肯说?
为什么?婉涔曾经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坦白?后来才是明白,不过就是对他没信心
罢了。她知道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就算说了,只会叫自己更失望罢了。可于他,未免是
有失公允,她连一个机会都没给过他。
“当时如果你肯诚实一点,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夏子凌一瞬不瞬,眼里缠着着
解脱不开的痛意。
“诚实?那夏师长能不能诚实一点告诉我,那一回是不是你是派人掠走我,要把我置于
死地而后快呢?”婉涔也望着他,语调里居然平然的没有一丝的情绪。
夏子凌的心抽疼了一下,怎么不是呢?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你,都是误会。。。。。。”可是再多的话解释都是苍白。
“就是这样,不过就是误会。”也许是她误会了他。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我只问你,当初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后来躲我,难道不是为了楚裕泽?”为什么不
把委屈都告诉他,那么他们就不一样了。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了。
“说了会有什么不一样么?”婉涔静静地问他。
会么?也许,真的不会。他从来都没有她那样勇敢,他做不到带着她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早就看透了,江山权势都是浮华若梦。他最想要的,不过就是和
相爱的人在一起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夏师长是打算娶我做三姨太么?还是要抛妻弃子,再弄一碗药给我?”她
的话音极冷,哪怕是在这温风柔润的初秋。“你从前给不了的东西,现在一样给不了。
不管所谓的真相你知不知道。”她眸子浓如暗夜,没有一点的星光。说完一颔首算是告
别,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夏子凌还想解释什么,可长了张口,才发现,她说的没错。她想要的,偏偏就是自己当
时不能给的。
可他难道不痛苦么?他难道不难受、不受折磨么?为什么人人都能这样结局圆满,只有
他一个人继续在痛苦里挣扎?做谦谦君子又怎么样,做坏人又怎么样?到头来想爱的不
能爱,想恨也不能恨。
他越想越是不平,见她已然离开的背影,热血涌上心来,大脑一片浑沌。这回他不能再
让她走,他能好好补偿她的,他可以!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回来。她一定还是爱着
自己的,不,也许她从来没爱过自己!这念头叫他愈加疯狂。
快走了几步上去抓住她的双肩,“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还是你根本没爱过我?要
不然怎么去生下受辱怀上的孩子,现在又能若无其事的嫁给别的男人,再给他生孩子?
那婉涔,你告诉我,你倒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婉涔见他这份失态的模样,又是恼怒又是害怕,下意识捂住肚子。强自冷静道:“夏子
凌,别让我瞧不起你!”
夏子凌却是凄凉又偏执地冷笑了几声,道:“我不稀罕你瞧得起我!”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几声鼓掌的声音,接着有人笑道:“刚才还瞧见尊夫人到处找您呢
,原来凌少在这里同别人的夫人示爱。您就不怕被尊夫人瞧不起么?”
婉涔趁着夏子凌发愣的片刻,从他手下挣开快跑了几步,往那说话的人处跑过起。
代齐从树影里闪出来,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夏子凌。
他本是无意走到这里,却没想到婉涔也在园子里散步。怕她心里生了误会,便是打算隐
在一边等她离去,却没想到撞到这场面。
他更是没料到婉涔会跑到自己身边,微微侧在他身后,是受惊的小鹿寻求庇护的模样。
虚着的心,下头隐隐浮出一种单纯的满足。
“是你?!”夏子凌看清来人,恨的切齿,更叫他难以怒恼不平。
他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能同玷污了自己的男人这般亲密?还是真如自己所猜,她本
就是这般水性杨花无凭准?
代齐意态闲闲笑道:“可不就是区区在下。怎么,夏师长还想同在下较量较量么?在下
一定奉陪,正好也叫代某瞧得起你一次。”
婉涔猜测代齐过来赴宴也不会带着太多的随从,毕竟是方岚的大喜日子,婉涔怕这两人
在别人家闹得太难看。便是轻轻推了推他的小臂,低声说:“咱们走吧。”
可婉涔对代齐息事宁人的温言相劝,看在夏子凌的眼里更有一种异样的缱绻娇恬。
都给了旁人了,什么都不剩了。哪怕她狠狠地上前来掴他一个耳光,都能叫他知道她是
在意他的。可现在呢,她竟然护着那个男人,那个侮辱过她的男人。他痛到了极处,终
于放声笑出来。
婉涔边走边回头,怕夏子凌跟上来。他那几声笑,落在她心头也有一番苦楚的滋味。曾
经的他们,谁会想到后来是这样“君向潇湘我向秦”的结尾?
代齐卸下那副心不在焉地笑意,随意地问她:“怎么三公子没来,叫你一个人过来?明
明知道这人要来。”
婉涔看他们走得远了些,这才放下心,答他道:“他身体有些不适,不方便出行。”
代齐料到楚裕泽“不适”的估计相当严重,不然也不会叫她一个人过来。也不再问下去
,两人并肩缓行。树木投影在他们身上,有规律的忽明忽暗,合着远处飘渺的乐曲,别
有一种踏着舞步的错觉。
楚裕泽的事情,婉涔不便同他说。
那时候楚裕泽同金令仪去了新京,一走就是几天。婉涔渐渐沉不住气,可并不知道他们
究竟去了新京哪里。她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他回来而已。
又过了两日,才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过来。送了口信说是慕老板受了点伤,不过现在
人已经没有大碍,过半月就能回来,叫她不要担心。
婉涔听得消息已然惊吓不已,哪里还等得了半月。苦苦求了那人,随他去了新京。到了
医院,果然看着躺着脸上苍白的楚裕泽。
婉涔一进来,他就有感知似地睁开眼睛,然后极是费力地冲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她气恼,“你还笑么?不是要好好回来的么?”
“是要好好回去,才不敢叫他们跟你说。。。。。。前几天做了个噩梦,看见你带着我
们的孩子嫁给别人了。我一害怕,就好过来了。”他仿佛在同她说一个好笑的俏皮话,
用着他惯常潇洒不羁的调子。
婉涔看他唇色苍白,就知道,他怕是忍着巨大的痛楚,把这轻松随意做给自己看。她恨
不得捶上他几拳,却也受了他的好意,将眼泪忍了回去。
等到晚上他睡下,金令仪才行色匆匆地赶过来。两人在医院花园的长凳上坐下,金令仪
一脸的抱歉,低着声音道:“本来事情很顺利,东西都拿到了。谁知道离开的时候,遇
上一位姓白的小姐,苦苦哀求慕老板,请他帮忙放了她的丈夫。劝了她半天,无论如何
她就是不离开,还拿了匕首出来,说若不放了她丈夫,她就死在哪里。闹得我们走不掉。
结果东洋人发现东西丢了,一时间全城到处都戒严了。她这一闹,就引得一队巡逻的东
洋兵的疑心。在躲追捕的时候,慕老板中了一枪。。。。。。婉涔,我当时真是怕,不
知道怎么面对你。真是不该叫慕老板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小林跟我说,慕老板已经帮了
他很多忙了。”
婉涔听的后怕,更是不敢追问详情。看金令仪满脸的内疚,哪里有心怪她?其实他们哪
里不是在冒着生命的危险,谋的却不是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总叫人敬佩。
心绪稍定,婉涔问她:“那那位白小姐呢?”
金令仪摇摇头,“后来太乱了,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丈夫原来是
郁牧成。我们也知道他,东洋人的走狗,听说前阵子就在秦水监狱里死了。那位白小姐
,满脸烟色,看着也是可怜,但是她知道的太多了。。。。。。但婉涔你放心,我们的
人一直在找她,一定不会给你和慕老板再添麻烦的。”
婉涔听到这里,心头凉了凉。金令仪没再说下去,可那话里的意思婉涔不是不明白。只
是人生在这样的乱世,能洁身自好已是不易,倘若能为国为民更算得伟大。那么其他的
事情,她说不清楚对错,也护不了旁人。
面前的金令仪沉声穆然,仿佛才短短一阵日子没见,她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婉涔有
些不太认识她。
金令仪看她盯着自己看,愣了愣,倏而一笑。这一笑,才有些年轻女孩子的模样。“我
同家庭决裂了。我想走一条自己认为对的路,也想替他完成他的愿望。”然后默默地望
着远方。暗夜沉沉,前方的一切都模糊隐暗,叫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那样怔怔的望
着。
未几,她又微微笑了笑,站起来拉住婉涔的手道:“我过阵日子要去东洋,也不知道什
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婉涔,好好保重。”
婉涔只能微微笑着,将她的手也握的紧了紧,“你也好好保重。”
代齐见她突然就沉默了,便也不说话。
靠近宅子的这一边,在挺拔的树上缠满了彩色的小灯泡。忽闪忽闪的,一大簇一大簇的
涌到人的眼里去,倒叫人看不清天上有没有星星了。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晚上陪着她去园子里“探险”。那一回他们就躲在在一丛白兰花
树丛里,头上正好露出一片天。
只那巴掌大的一片天,就布着好几颗星星。他那时候听说过天上的星星都是有名字的,
婉涔又总在他面前充着“老师”的排场。所以很想问她:“姐姐,那颗星星叫什么?”
可每次开口,她都拿着手指竖在嫣红的小嘴中央长“嘘”一下,叫他别出声。顺着那嘘
声而来的,还有浓的化不开的稠稠的香气,都分不清是四周包围着的白兰花的香味,还
是她刚沐浴过还潮湿着的头发的水香。
就这样,他一直没得过机会问她。后来,便是没有了机会。
“孩子好么?”婉涔走的累了,停下来顺了顺气。突然问他。
代齐怔了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孩子的事情。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只能说
“嗯,好。他很好。”
婉涔笑了笑,接着居然浮出一点歉意的神色来。“本来打算等他周岁的时候,陪他过生
日。现在我有了身子,那时候估计不能成行了。你替我跟他道歉。我会叫人送礼物过去
。”
代齐更是不能消化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一直坚定地要他告诉孩子,他母亲已经死了么?
婉涔却依然笑,仿佛一点没留意到他脸上的讶异。擦了擦额,其实同他说起孩子的事情
来,多少有些心虚。她试着去做一个母亲应该去做的事情,又忐忑怕自己做的不好。
“你身上有他的小像么?”
代齐“哦”了一声。他身上真的就有带着圆子的相片,临来京州前照的。那时候不知怎
么的,突然想给他照张相片。他自己带在身上,时时要看看。却没料到,她会主动要看。
他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取了两张小像出来。一张是圆子独身照,另一张是他抱着圆子
的合影。他手上略一停滞,只把圆子单身相片递给她。
婉涔看了看,脸上笑的越发温柔,“长高了不少。”接着又望了望他手里,“那一张也
给我看看。”
代齐只好也递给她,小心地分辨她的神色。见她依旧笑意不减,赞道:“这张照的也好
。”倒他一时间不能体会她是在夸奖谁。
婉涔把相片又在手里摩挲了一阵,看了又看。复又抬起眸子望向他,很有一分熟不拘礼
笑问他:“照片给我,好不好?”
那目光灼灼殷切,就如同小时候她盯着自己说:“叫姐姐捏捏脸好不好?”
突然他觉得脸上升了热意,将头偏了一偏,极力做着平静的声音,一脸的漫不经心,道
:“你若喜欢就留下。”
婉涔笑意更盛,目光停在照片上。
他却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现在能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听嬷嬷们说,估计过不了多久
就要开始走路了。”
婉涔点点头,嘴角噙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是不是快要请启蒙的先生了?我
原先的国文老师在汉浦大学做教授,我回头请他给介绍一位先生?”
代齐本想说,一岁不到的娃娃,请大学的先生来教字未免有些过了。可看她那认真的模
样,却是不忍心薄她的好意。含含混混的“嗯”了一声。
婉涔抬头看了看,原来两人已经走出了花园。婉涔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有些累的样子。
“你有了身子,早些回去吧。不知道舞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婉涔点点头,道:“嗯,我去同主人打声招呼。真是有些乏了。”
“你路上小心。”
婉涔听他这样说,忽而笑起来,仿佛是饱蘸了浓墨的笔在他心头滴了一滴,快速地晕染
过一片。“你快进去跳舞。刚才在后头,听到好多女孩子在打听你。”却是促狭地睇了
他一眼,带着笑着转身离去了。
她穿着一双白色半高跟扣带皮鞋,走在白石板上,发出不刺耳的“得、得”的声音。她
身上披着的银灰色团花丝绸流苏披肩,那些丝丝缕缕的细密的流苏从她小臂和髋骨间飘
出来,齐齐地往后挥洒。他不知道她的洒脱是故作出来的随意,还是真的放开了怀抱。
只是她离开时的那一点嫣笑,成了他心头水墨山水的最后一笔渲染,是他一生吟唱的妙
法莲花在时光里的最后一缕梵音。
是霜鬓知他从此去,几度春风的已失去;是山远水重重,一笑难逢的求不得;更是但是
有情皆满愿,更从何处着思量的放不下的执着。可这就已算得是他的圆满,对他就已经
足够。
i*******j
发帖数: 546
2
真皮沙发~~
t*****e
发帖数: 174
3
这么好的劳动节福利,谢谢长安!节日快乐啊!
代齐终于释怀,真是不错的结局!
y******3
发帖数: 377
4
同乐同乐:)

【在 t*****e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么好的劳动节福利,谢谢长安!节日快乐啊!
: 代齐终于释怀,真是不错的结局!

p*******o
发帖数: 1464
5
终于等到番外

★ 发自iPhone App: ChineseWeb 8.6

【在 y******3 的大作中提到】
: 婚礼的前一天,方岚还赶着场做最后一场《第十二夜》的演出。虽然男主角不再是梁树
: 培了,可也没轮上韩朗做。甚至,连配角都没得做了。
: 因为小儿子要成家了,韩家给了一间西餐厅叫他学习打理,是一种“成家立业”的期望
: 。韩朗虽然玩性不减,在经营上却是分外用心。不愿在方岚面前跌了面子,好叫她能放
: 心做韩家的少奶奶。
: 方岚依旧活跃,一时也不愿意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达成的协议是互不干涉对方的交
: 际和事业,方岚这才颇是“勉强”的同意了韩朗的求婚。
: 婚礼办的盛大,一边是连任的交通总长的女儿,一边是新任商业次长的儿子。虽然官位
: 略些距离,可韩家家资雄厚,倒也补足了这一点点的差距。两位新人又是大学同学,放
: 到哪里,都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

m**a
发帖数: 1208
6
还有好多故事啊
怎么就番外了。

【在 y******3 的大作中提到】
: 婚礼的前一天,方岚还赶着场做最后一场《第十二夜》的演出。虽然男主角不再是梁树
: 培了,可也没轮上韩朗做。甚至,连配角都没得做了。
: 因为小儿子要成家了,韩家给了一间西餐厅叫他学习打理,是一种“成家立业”的期望
: 。韩朗虽然玩性不减,在经营上却是分外用心。不愿在方岚面前跌了面子,好叫她能放
: 心做韩家的少奶奶。
: 方岚依旧活跃,一时也不愿意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达成的协议是互不干涉对方的交
: 际和事业,方岚这才颇是“勉强”的同意了韩朗的求婚。
: 婚礼办的盛大,一边是连任的交通总长的女儿,一边是新任商业次长的儿子。虽然官位
: 略些距离,可韩家家资雄厚,倒也补足了这一点点的差距。两位新人又是大学同学,放
: 到哪里,都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

s******e
发帖数: 3910
7
这篇写得好!潇洒,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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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场(四十四)似此星辰非昨夜销魂场(四十九)点两根高烛,倒像个新房的样子了
销魂场(十九)谈妥条件的可能销魂场(五十六)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销魂场(三十一)有些东西是欲盖弥彰销魂场(七十三)且插梅花醉洛阳
销魂场(三十二)这些人是不是能《各遂所愿》销魂场(八十二)
销魂场(三十)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朋友呢销魂场(五)
销魂场(四十)你可愿意和我做个交易销魂场(九)这原来就是他的应酬
销魂场(四十六)束手无策的自我安慰销魂场(二十九)犹恐相逢是梦中
(四十七)此生此夜不长好销魂场(三十三)你那勒加家的秘密,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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