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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98 | 1 （这文以前在雷版发过，改了重来）
《约翰福音》：你们中间谁没有罪的，就可以拿起石头砸向那妇人。
一
其实七爷这次安排九叔回乡，可以有两个意思：一是回去歇息歇息，养养病；二是回去
之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可是在小河南的兄弟看来，九叔如何也不像那种老眼昏花的叔字辈。何况九叔也不算老
，去年刚在大福园摆的五十八大寿。
但七爷终究是七爷，他在省医院做了安排，亲自领了几个叔字辈的做体检。大叔二叔死
的太早，三叔躺在床上二十多年，剩下四个半大老头子谁也没比谁强哪里去。浑身上下
的毛病，列了满满一单子。其中尤以九叔为最。
九叔十多岁来的省城，入了小河南，才混到今天这气象。他在社团这么多年，大小几十
仗，坏了十数条人命，并未吃过一刀一枪。省城里混的都说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可谁又
能想到，九叔这条命居然是从里往外败的呢。
九叔并不识字，体检结果是飞机念给他听的。
九叔皱眉道：酒精肝脑梗塞前列腺肥大，都是啥个俅？
几位叔字辈就笑。七爷也笑：老九，当官儿的把咱们当痰盂当尿壶，咱可不能把自己当
痰盂当尿壶。咱平时该干活就干活，该玩儿就玩儿，该歇息也得歇息。老九，出来混的
到咱这岁数都不容易，喘气打嗝放屁那都是造化，惜命吧。要不你先回去歇几天。老四
老五还有老八，你们几个看咋样？
三位叔字辈的都点了头。九叔又问：那我自己个儿回去？
七爷想了想，说：也呆不了几天， 家里人就别折腾了，你自个儿那场子又离不开人。
要不飞机跟你回去吧，他跟你时间最长，有啥事儿使唤起来也得劲儿，中不？
九叔便再无话，一切听凭七爷安排。
九叔老家在县城，须走十个钟头的国道。七爷叮嘱飞机开那辆凌志带九叔回去。大学生
飞机这样理解七爷的意思：九叔好不容易回老家一趟，尼桑马自达实在不象话；大奔宝
马一上路又太乍眼，世道不安，出了自己地盘保不齐有什么岔子；开个凌志，刚好不肥
不瘦。
临出发前，飞机去小猫那边把那辆凌志里外翻了一遍。跑长途的话，这些黑车须加小心
。跟小姐 一样，鬼知道都藏了哪些毛病。
九叔又塞给飞机一万块的现金：老七统共拿十万给我，老家里还有俩亲戚，我得意思意
思。小县城没啥好用钱的，你别觉着闷就行。这些你先揣着，花没了跟我吱声。
九叔这话应该是没错的，他一向在钱财方面跟飞机掏底。去年九叔在大福园摆寿，三四
百封红包，都是飞机给接的。当时选那大福园，飞机也是费了不少脑筋。
省城的场子通常分两种：一种是条子们罩，一种是道上兄弟们罩。条子们罩的场子自是
没得去。道上罩的，更不能随便。关系太绷的，搞不好就要出人命。飞机进社团头一年
，平房区的姚四儿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在小河南这边给他干儿子摆喜酒，结果当晚就
被七爷他们给摁住，爷俩儿一人一口麻袋套上，活生生撇江里喂鱼了。
当然，这些都是飞机道听途说了。据说彼时在小河南，七爷还不是七爷，是七叔。当家
的洪太爷虽正咽着气儿，但脑袋还没糊涂；因见七叔能干，便把他抬成了七爷。
所以琢磨给自己老大摆寿酒的飞机也不敢糊涂。小河南在省城红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
一是兄弟们有胆，二就是不糊涂。别看飞机当时刚进社团，但他却一清二楚：叔字辈摆
的酒，说穿了摆的是社团的面子，自己人罩的场子，想都别想，好像掏不起那几瓶酒钱
似的，让外人看着笑话。道上混的，也不怕坐牢，也不怕被扔江里喂鱼，就怕被人笑话。
飞机当时为难了好一阵。到底是七爷看不下去，给他打了电话：开发区边儿上有个大福
园，新开业，老板南方人，不熟规矩，黑白两道轮着整他，不如你去看看吧。
七爷发了话，飞机不敢怠慢。也不好跟九叔打招呼，只叫上小猫，开大奔径去了大福园
。台面倒说得过去，就是那地段选的，真是一不懂省城的主儿。飞机告诉那南方老板：
你给我摆顿像样的寿酒，别的我不敢说，包你第二年在我们平房区开家分店。你这也是
刚开张，我图个热闹，你图个吉利，大家都有甜头。
南方老板开始还没把这俩二十出头的小混混当回事儿。飞机只是一笑，从皮夹克里掏出
了带响的。小猫就往老板嘴里塞了个烟盒，里面装着半截手指。
结果到了摆酒那天，九千九的九桌，五千八的十八桌，两千以下的小桌儿就忽略不计。
黑的，白的，半黑不白的，有面儿没面儿的，人来人没来的，大福园从来没坐的这么满
。别说自己社团了，整个省城道上混的都知道这小河南有个大学生。
所以大福园这酒摆的可是一满堂彩。道上都说这大学生飞机不得了，给他老大九叔撑了
面儿，给小河南撑了面儿。一时间在混省城的小字辈里，他竟成了能报出名的人物。
然而飞机心里最清楚，他可是欠了七爷一个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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