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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宾馆》第十四回 情深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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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刚过了五点半时,只见情深深发廊门外一妇女推了玻璃门进来,四十来
岁,戴着副宽边近视眼镜,牵了个小男孩,四五岁大。那男孩正哭着,不肯进
来。老板娘黄素见是女儿学校的班主任老师,忙停下手中活计,上前笑道:
“何老师您好,今日怎想起过来了?”何楚湘道:“我还有点不放心,过来看
看你们家袁丽萍怎么样了,回来又再闹了没?”黄素道:“倒没闹什么,谢何
老师关心的,真不好意思,麻烦您又走一趟。”何楚湘道:“也没什么,反正
我就住在这附近,离你这也不远。别的那几家我也不去了,我都跟他们讲过
了,有事让他们打个电话。我就想问问你,你有没听到他们那几家回去后,又
讲了些什么没?”黄素道:“那倒没听到讲过,真不晓得。来来来,何老师,
快进里面来坐。”
何楚湘一指那小男孩:“我带他顺便来理个发。”那小孩扭犟的不肯进来。黄
素道:“好啊,难得看您来。”何楚湘问:“你屋袁丽萍这几天在屋里表现的
怎么样?我看她作业还是作了的,平常放了学我也管不到,你们自己多管管
她。”黄素道:“这丫头看起来还蛮蛮老实,作业也不晓得是鬼画胡涂呢,还
是怎么。我也比较忙,有时候管不到她,今后肯定注意了。”又道:“何老师
你讲的实在是太对了,细个仔子就不能让她到舞厅里去,何况是离家出走。这
么小的个细个仔子,出去了无依无靠的,多可怜啦,万一遇到个什么人,怎么
办啰!前几天我还看到电视上讲,黑龙江的一个细个妹子才刚读个初中,该死
了,也是跟娘伢吵了架,也是出门不归屋,第二天就让别个给拐了到红灯区里
做小姐去了,半个月后才被警察发了现给救了回去。从江苏到黑龙江,你老个
讲好远啰!”何楚湘问:“多大了?”黄素道:“十四,比我小萍还小一岁。
回去就跟她娘讲破了身,不晓被多少男人上过了。又讲一开始去,又是强奸又
是打的。哎,这些人真个作孽,非要找细个仔子。”何楚湘道:“有些男的喜
欢处女,其实处女膜现在也可以去缝的。不过那些拐子还是要找年纪小的,只
有年纪小,他们那些客人才会相信的。”黄素道:“你还莫讲,我看了那新
闻,当晚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小萍也被别个给拐了去了,吓了我一大跳。”
何楚湘道:“哼,就看她还敢不敢再到舞厅里去了,那里面的人要多复杂就有
多复杂。”黄素忙道:“我跟她讲过了,那她再也不敢了。”又看向那小男
孩:“哟,好可爱的小朋友。”
那小孩又喊了几声“伯伯。”死也不肯剪。何楚湘又拉了他一把,怒道:“你
又怎理了?先不讲的好好的,你把我逗把器是吧?”那小孩赖了几趟,赖不
脱,被她拖进来,衣服都扯到肚子高头,露出肚皮,哭起来。何楚湘就几个耳
光打他脸上,道:“哭哭!你那个死娘又不管你,丢到我这来,我给你吃给你
穿,你还不满足?我硬真的是捏你屋一兜人服含了。”黄素笑道:“哦活,这
又是怎理了?这个细个仔子哭起这么伤心样子。”道:“盼盼,你过来一下,
拿点纸帮他擦一擦鼻涕眼泪水。”一个女店员顾盼十七八岁,寻了一盒心相印
抽纸,过来了帮忙。何楚湘道:“昨晚上我妹妹打电话来,讲今日要出差,请
我帮她带两个礼拜,这今天一大早就送了过来。他娘出差也就算了,老公稀
下,自己屋个仔丢了不管,也跟着去了,把这个虾子往我这里推。搞的没名
堂,全要我来管,我这一日连没事做,全来打听这些事!”黄素笑道:“你这
人是有这好,最好打讲了,要是别个,还管这多?”何楚湘叹道:“这小鬼难
管,孽的要死。”黄素道:“细个仔子都贪耍,哪个屋里都一样。像我屋个侄
子,孽起来就一屋的人望他一个都望不到。还经常爬屋高去,他老个笑眯眯的
在房顶上爬起飞快,这落底屋里大人都担死了心。我的老天爷了,喊都喊不
听。”何楚湘道:“打就是,是我就往死里打,看他听不听!”一会她外甥擦
干泪水,她坐在沙发上又把他抱过去道:“对,就要这样,不准哭,听到
没?”那小孩见来哄他,又要哭了,诉说起来。她一扬手作势,小孩不敢哭
了,又嚷着要到隔壁杂货铺买棒棒糖吃,他伯伯领着去了。
一会转来,那小孩就在发廊内转来转去,动手乱翻,临到剪时又不肯。黄素还
在为人染发,这时停下,取下戴着的塑料手套,亲自过去扶好,哄他道:“你
这样子好丑,要剪了才漂亮。我给你后面留条小辫子,好不好?”他伯伯也说
是,两个多月了,也该剪了。边拿些纸巾帮他擦汗。黄素探手在小孩脖子后一
摸,道:“汗巴巴的,等剪了脑,洗了后就舒服了。”那小孩被摸得一缩脖
子,笑了,好不容易才由另一发型师在后面剪起来,他伯伯在旁边劝。
室内一些顾客洗完发由师傅在头上按摩,又沿脖子至后背,凤池、天柱、肩
井、天宗等,也不管穴位按准没,“劈劈啪啪”从头上一路敲下来。一些本已
累了,上了一天班了的顾客此时舒服极了,耳内听着吹风机“呜呜”的声音,
脑袋按的发晕,闭着眼都昏昏欲睡。这时进来三个人,卢会计夫妇和一个已成
年的女儿。黄素笑道:“别的人来了我只一般高兴,你们来了我特别高兴。”
旁边有其他顾客问:“这还有个怎不一样好吧?”黄素笑道:“他们这一家子
住在河那边,远着远了,来这一趟都不容易。”问那妇女:“你们今天是顺路
来的呢,还是特意赶来的?”那妇女道:“今天我们是特意坐公车赶来的,也
有这般日子没来了。”笑对旁边何楚湘道:“姊妹,讲来讲去还是她这个堂客
要的,手艺好并等,价钱又公道,我们回回都是上她这剪头,别的地方也不消
去。”何楚湘点头:“那是。”那妇女又指着一旁几张小床及一架蒸汽熏摩
机,道:“我到她这按摩洗面,办了张贵宾卡,一个月才归了三四十块钱只,
省的多了多了。”黄素笑道:“哎,倒难有人来洗。”又问:“你们三个是都
要剪呢,还是一个人剪,别人陪着来的?”那姑娘道:“我们都理,我娘伢他
们还要焗油染黑发,我自己是要打碎发。”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女孩找工作,十六七岁。黄素打量了她一下,问了几句,
道:“听你口音不是这里人,你是哪里的?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女孩道:
“我是苏州的,看到你们这里外面贴了广告招工,就进来问一下。”黄素点
头:“招是招的。我且问你,你既讲你原来也学过,那你是已学成出师了,还
是准备在我这里继续当学徒呢?”女孩道:“我原先在别的地方已学了九个月
了,虽还不十分的好,一般的都已会了,这是来找当洗发工的。”黄素笑说:
“会了更好,我这里学徒还是要交三百块师傅钱的。我问下你看,你既讲你都
已学了那么久了,后头子怎又不学了呐?”女孩答道:“我是在原先那个地方
待烦了,才出了来,想找个正式工,如果讲你这里半学半做的,那工钱少一点
也可以。”黄素笑向旁人道:“我就讲噻,现在的年轻人,那全是待不住,没
的个熬头子,吃不得苦。哪像我以前跟师傅,那我老个是扎扎实实学了三年,
没差过一天,就连过年都没回去!那老个越是过年了,越是忙的要死,都没的
歇。我师傅忙不赢,就什么事都喊我去做,要我放开手脚去吹去剪。平常都不
敢动手,哪有这机会?就这样子练出来了。这自打我出了师傅个门,就再也没
拜过二门子师,这有个什么我不会的,只在旁边看一下子,我就晓得了。”顾
客们都笑道:“那是,你倒也是师傅了。”
黄素又对那女孩道:“你既讲你都已会了,那我就要考考你。”指升降皮椅上
先来的那姑娘:“你就去帮她洗头。洗头是最简单的了,我这里洗头工倒是不
缺,等下我还要看看你剪头怎样。”女孩忙道:“我理发还不怎样,洗头倒是
洗了有半年多了。”迅速去拿了橱台边上的雨洁洗发精和滴水瓶洗开来,又
道:“如果半学半做的不拿工钱,那我等下还要看你们这里理发怎样,若理的
好,也愿留下来。”黄素先还考察她洗发的姿势、方法,后见她洗完了,去看
别的师傅理发,又问些技艺方面的问题,像是考别人。那女孩又待了一会,与
黄素都不甚投机,道:“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出门往别店去了。
这时又进来个年轻女的,找到正坐在椅上洗发的钱雨,见位子都满了,坐在后
面沙发上等,道:“钱姐,你来多久了?我搭公交车来的,等车等了半天,还
拿了几件衣服去干洗。”又道:“上回我借你的钱现在恐怕还不能还,我也跟
别的同事借了钱,准备先还上。”钱雨道:“没事。哎,现在单位是越来越不
好找了,我十年前为了这份工作,不晓请了几回客,送了多少礼!”她家就住
楼上,下班后无事,约了同事谢秋桐一起来做头发。她旁边卢会计点头道:
“是的,讲的在理。像我屋个闺女就本科毕业了,找工作也难找,后因我单位
效益好吧,进了我们单位,靠的还不是她伢是厂里职工,而是有个姑妈在省里
当干部,就是我亲妹子,我也送了一万块钱去才成。哎,她还讲都是要打点别
个,她没拿一分钱!这我女现在头半年每个月都只能领四百,以后才能有一千
多。”
马路对面金陵宾馆的一个女服务员刘佳此时正在让老板娘给她染发。黄素已帮
她染过了黄发,也吹好了,正扎绳筋。刘佳问:“老板娘,这要是我弄红黄相
间的彩发会怎么样?要多少钱?能不能保了半年呀?”黄素应了她。刘佳站起
来照了照面前的大玻璃镜子,来回歪了歪头,嫌有些不好。黄素道:“那你坐
下,我再重新给你扎一遍。”取脱橡皮筋放椅靠上,弯腰在椅后对镜细看着。
拿梳子把她头发梳理好后,一手自额前向后,一手自项后往上,抚着头发,一
手拽住,又左看右看,一手拿梳尾细挑没拽住的细发放另手里。如此拽了几
回,才绕起来,拿绳筋套上,理了理,问:“松紧合适不,是这样扎吧?”刘
佳点头照着镜,说:“我最怕疼了,还要再松点子。”黄素又笑着给她松了
些,她才起来付了二十元钱,说:“谢谢你了。”与一个一直在后面等着的同
伴出门往对面宾馆而去。黄素笑送了,到门口透透风,伸伸懒腰。
不一时钱雨吹时,她亲自动手,对钱雨笑道:“你倒好,一天上班轻轻松松,
奖金又高,哪像我们,一天到晚都不得出门。”钱雨笑着听她又道:“就是跟
着走,也是今天这个地方逛逛,明天那个地方耍一耍,不晓得你哪有这好。”
钱雨先笑着,这时叹道:“铁路上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倒觉得你这个事安
安静静,我想过几天安静日子还过不了。”黄素又笑道:“你现在那个男朋友
比你以前那个老公不晓好哪去了,对你又体贴,又常陪着你,哪个不羡慕
你。”钱雨道:“他呀,也不怎么样,常不常要惹我生气。”黄素忙问怎么
了。
又说过些话,钱雨对谢秋桐道:“你再多等一下,等下一定要老板娘亲自为你
弄,才弄的好,到时候我也等你。”正说着,门外马路边停下辆方便车,一男
人下车进店来,手里提袋东西放一旁角落里,道:“我把饭放这里了,等下她
来了,就让她带走。”黄素应了。那人又上车去,原来是司机,给老婆送饭。
这时又闯进来一个壮汉,后面跟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那壮汉见老板娘
忙不赢,扭头要走。黄素忙喊住,让另一人去给他洗头。他就坐在椅上让洗开
了,边与众人聊天。一时说到台湾,道:“现在这个事是这样,中国怕美国,
美国怕中国,这是打不起来的。”黄素道:“现在生活我怎觉得有这平淡,要
是打起来我怎觉得有这趣味样的。”那边正躺着刮胡子的卢会计摆摆手,等人
停了,转过头来道:“邓矮子就讲过一句话,四个字,东西南北。”众人问是
何,他解说一遍,道:“这是现在的政策不愿意打战,要是老毛在世,一声令
下,现在就是有十个蒋光头也要退出台湾。”
不一会又聊到法轮功,黄素道:“到我这来剪脑的就有一户,全家六口人都
练,不晓会不会有一天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刀砍火烧的,要是那样就太恐怖
了。这个法轮功,哪有这大法力?这么多人都在练。”卢会计道:“也是这个
世道不好,该要这些人来整一整。”何楚湘道:“这些练到要杀人的不要乱
杀,要把那些贪官污吏杀光才好。”钱雨道:“李洪志这是在讲《西游记》,
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就没有什么好。”
又聊过一会,那壮汉很快洗完、吹干,走时只付了两块钱,道:“这是这次
的,欠你的下次我再一起给你。”喊那一直站在后面等着的小伙道:“你先帮
我提两瓶酒上去,等煮过饭,我过一会就回来。”那小伙陪他买酒去了。这里
黄素气道:“这都是些吃惯了的,有钱也不给!”钱雨也认得那武警,道:
“这个男的口好臭,不就是那一回我到你这来洗头,他就在骂人。”黄素道:
“是啊,今天倒奇了怪了,表现可以,没有骂人,平常没开过张!他老个脾气
好坏,还动不动就要打人,当个什么武警了不起了。先有一回他欠别个钱不
还,别个找他讲了两句,他就打的别个口里吐血,救命不赢!我这里洗头要是
有一点泡沫溅到衣服高头,他也就要打人,先前我这里就有个师傅被他打了一
顿,后回子再也没来了。哎,他老个洗头的时候又偏生跟别个不一样,最爱讲
话了,头又乱动。你刚才也看到了,是不是动个不停?”
又嘱咐店内师傅道:“以后这么样人越加要小心,什么打人呀赔钱呀的,我都
不管,只你们自己注意。”又问钱雨:“你看了他后面跟的那个仔子没?他讲
什么他应什么,应的这好法子,两个配死了伙!这都是外地农村来的,给他做
保姆,讲着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两百块钱。到现在三四个月了,一分钱都没
发,又要钱用了,才跟他讲一声,一个月才只发了十几块零花钱子。”钱雨
问:“那这个仔子怎肯跟他?”黄素道:“这就是怪事来了,我问他他又不响
话。哎,他还打他老婆,那样子根本就跟个仇人样的,哪像怎两口子!这搭办
现在帮他养了个宝贝女,涨她女的款,这一向才好多了。嗐,他老个还偏就喜
欢男的,你看他屋里保姆是个男的,就是到我这来洗头,也喜欢男的洗,但偏
就这个女喜欢的不得了,从没看打过,常抱了到处走,舍不得了。”只见外面
先那小伙提了两瓶青岛纯生啤酒从发廊门前经过,回去了。
钱雨回头对谢秋桐道:“前日我们那趟车晚点晚了二十四个钟头,我一日都没
休息,累的要死。”谢秋桐道:“上海那边也可以休息噻,反正也是耍。”钱
雨道:“那哪有在屋里舒服。那天我们那班车好多人都转车了,回来的时候没
的什么卵人。”黄素问:“你们是堵车好吧?这现在要么天气不好,要么出个
事故,好多赶车的人想走都走不了。”钱雨道:“不是,要天天出事故,那还
得了?我们前日是搞电气化,搞了一天一夜。没看到这么难搬,先还以为几个
钟头就搞好了。我们那趟车以前老是晚点,没的哪一趟不迟到个几个钟头,这
统一要提速,要提到一百五,所以要搞。”
谢秋桐道:“依我看电气化根本就没的这个必要,像你们前日回来,我听到他
们讲,你们前高头又没的车,这一路开过来,昆山、苏州、无锡、丹阳,每个
点都早到了半个小时,这又喊他拜要慢下来,保持个平均速度。司机都在讲,
这只要把个调度搞好,前高头没的车就好办,这每个点都早到了半个小时,速
度不就提上来了,还不一样的?这花几十几百万搞电气化,不在浪费?”
又聊过一会,钱雨对黄素道:“别个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也不过是看着罢
了,像我手机、摩托车都是借钱买的,到现在都还没还。”一时黄素说到她儿
子,她就木了脸,叹道:“哎,我这个仔真的是连没的一点办法!”后面谢秋
桐听了也为她叹气。她儿子不仅畸残,而且白痴,常嘴角流涎,说话不出。
一时钱雨男友陆云忽然寻来,钱雨问:“你是不是已经到楼上去找过了?”陆
云跟谢秋桐打过招呼,过来笑道:“我都找你几回,打你手机你又关机。”此
正是前文所述之陆警官,与钱雨年纪差不多,三十几岁,道:“你们单位讲你
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到哪去了,半天都没看到了。”钱雨喊他到旁边一个座
位去洗头,他坐后,发师动起手来。
室外被玻璃门隔住,室内虽然人多,也还安谧,人们稀稀拉拉谈话,听外面马
路上汽车跑路的声音。只见秦淮河上一阵微风吹过,一队队的杨柳树上泛着水
汽和树叶儿的味道,人们享受着午后的宁静,不少人都跑到河里嬉水去了。陆
云也还文静,与钱雨聊些天,问她屋里洗衣机可拿去修了。钱雨说没,请他帮
忙下次拿去修一下,陆云应了。又说昨日新买了罐好茶,要她下次到他那喝
去,钱雨应了。
黄素笑问陆云是干什么的。钱雨道:“他呀,是个公安,干活也挺累的。”陆
云笑笑。黄素道:“公安那也蛮好的。”钱雨笑道:“那当然了,这捉到贼
了,要给钱给他们的,就跟医生拿红包是一样一样的,这他们要过小康,那还
不洒洒水的事。”陆云道:“其实到哪里都是上面当官的有钱,我们个小公安
跑腿的,是累的要死。”钱雨道:“哪个不累?就是朱镕基他也累!这不是我
讲你,屋里又没的个怎负担,还挑三拣四嫌这里嫌那里,你日子不好过,还哪
个好过呐?”又挥挥手:“莫讲这些的了,最近你们单位有什么任务没?讲些
什么有趣的来听听。”
陆云道:“我们个队长刚被撤职了,党藉也开除了,他这下吃叶成瘾,成天跟
一班叶鬼混在一起。他老婆原来也是我们队里同事,这下见他把家当败了,刚
开始因还死要面子,随别个怎么劝也是不肯离婚,如今也是吵着要离了。”钱
雨道:“我最近看到过,还跟我借钱呢,我哪有?瞧他那样子骨瘦如柴的,怕
也活不长了。”黄素叹道:“这人这么好条件这么好单位,怎么这么不珍
惜。”陆云道:“他现在也后悔了!靠着他伢是个军医,退休了每月还有八九
百块,拿点钱养着他。他现在是到处都跟人去借,人见了都跟鬼似的!”点了
根烟,吸了一口:“去年在安徽的那次行动,两个追捕人员一死一伤。后来局
里大为表彰,发了烈士勋章、抚恤这些不讲,光追悼会就足足开了一月,屋里
人哭的死去活来,我们队里也都哭了。可这次追捕,七八个人就没一个敢上,
人命都只一条,都是娘伢养的,哪个肯为共产党卖命?因此转转就回来了。后
来我们局长火气大发,骂得人狗血喷头,好几人都受了处分,可那也比挨子强
呀!”笑起来:“我们队里有一个是共产党员,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我们在
讲,江泽民讲三个代表,全国六千多万党员,怕也只他一个人信了。”
钱雨笑了一笑,说:“前年买那辆摩托车的时候,我找人借了两千块钱,这下
别个找我还了,我到现在账还不得清呢。”说时有些烦恼。她男友劝她,又问
她这几日怎这难找,像躲着他似的。她就气道:“我躲你?你躲着我才是。怎
不去找你那个相好?我又要带仔又要做家务,哪像你这么有空!”陆云笑说哪
有。又道:“晚上有个舞会,我们等下先去喝杯茶,跳场舞。晚点再去吃点夜
宵,然后你想到哪就到哪,我都随你。”钱雨笑着应了。
一会她儿子找下来,嚷着要娘看他吃饭。他娘骂他:“下来干什么?跑这来垂
死!这里尽是头发,还不出去!”她儿子先不肯,后被她怒骂几句,帮她拿了
她带来自用的洗发精上楼去了。钱雨说起她的洗发精,嫌老板娘不弄些好的
来。黄素笑道:“别个哪像你要用这贵的。其实我这里都是进贵的用,像海飞
丝、飘柔、潘婷,别个都用的蛮好的,你是头发太粗了,用起不显。”钱雨报
怨几句。黄素说过瓶装的,又说起袋装的来,道:“这一条四块钱,买十条才
能送一条。要是假的就便宜了,一块五一条,一条十包,每包才一毛五,有更
便宜的一毛二都有!”钱雨问:“那你买过没?”黄素道:“早前也买过一回
子,泡沫怎样打也是没的,十包才抵得一包真的,我是上了当,下二回再也不
会买了。”
外面有对青年夫妻在发廊门前设的公用电话打完电话,女的笑喊道:“老板
娘,收钱。”黄素出来看时是十多块钱。问:“你怎不多打几分钟?”两人也
是店内熟客,女的笑摇头咤舌道:“不打了,再打我就没的钱数给你了,我话
都不敢多讲,恨不得就挂了。先我朋友在澳大利亚打电话过来,打到我邻居屋
里找我,这下去回话,一分钟就要十几块钱,人都吓死!我一天工资怕打不得
两三分钟。昨日我就已经在你这里打过去了几次,花了七十几块钱。”黄素笑
道:“你们两口子日子过得比别个好,这点钱还有。”那女的笑挽她老公走
了。
黄素进去时,有一男顾客理完发数钱,快三十岁,很俊,身上古龙香水味很
浓。身旁有一年纪小些的女人,也很漂亮,像是被他迷住了,先一直站在后面
陪他聊天等他,问他等下去麻将馆怎么玩等事。黄素接过五元钞,看了看说是
假的。男的愣道:“这怎会?”拿了细看。旁边女的抢了也看,道:“真的是
个假的咧。”打他肩膀,笑道:“你怎这蠢啰,这都看不出!”男的道:“我
先都没看出来,也不晓是哪个给我的。”女的道:“这还不算了,你等下再多
赢回来就是了。你有零钱没?”从自己香奈尔挎包里掏出欧黛儿手包,再从手
包里掏出十元钱。男的见无零钱,让女的付了,黄素找了六元钱。那男的收了
那假钱,道:“等下买汽水用,看能不能用出去。”两人笑着去了。
一时黄素丈夫袁明进来,打开康佳电视坐在一旁看,店内顾客也看。钱雨对袁
明道:“你莫看了,快来帮我朋友洗头,你们那师傅洗不好。”袁明忙道:
“你莫弄错了咧,她洗的比我好,她这还是专业的。我不就是跟我老婆学了一
月,别的还什么都不会。”钱雨道:“别个都讲你洗的好,依我看,这里除了
你老婆,就你洗的最好了。”袁明道:“那是老年人,我不过抓的轻些罢了,
像你是要越抓的重越好。”钱雨道:“啰嗦这多!你老婆还不肯帮我洗,我看
你老婆忙不赢,我这个头都没喊她洗了。这都是你老婆的事,你要不洗,我就
喊他莫洗了,等下等我烫完了,喊你老婆再洗!”袁明又推辞再三。他老婆向
他努努嘴,笑道:“怎么不洗?你喊洗就洗,在这里,你就是老大!”袁明见
那女人真生气了,只得挽了袖子过去,那边师傅笑着走开。
这时马路对面金陵宾馆的几个女服务员每人穿了短裙、丝袜的工作服,手提一
桶热水从发廊门前经过。不一会就有一位女厨师下班回来,经过店前,跟黄
素、袁明招呼。见人多,说等下再来洗头,还要弄个好发型。黄素道:“那起
码要一两个钟头,你晚点再来。”
等她去了,对顾客说:“文化宫有个男盘发师,专门盘头,别的不管,五分钟
一个头,人涌如潮,发了大财。他老个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的,这下老婆讨
了,屋里房子买了,就连他原来那个师傅也赶他个边都赶不到!”后面谢秋桐
问:“他怎就这喜欢盘头,又有这很?”黄素叹道:“哎,这就是他钻的!”
又道:“附近有个发廊叫天府,你们都该晓得,那老板就是个男的,店里师傅
也多是男的。这男的学东西就是快些,且剪到老都可以,不像我们女的,过了
五十岁子就没的怎个人上门了。我听到讲,雨花台有个老头子快八十岁了,都
还在开店子,周围那些人全要他剪,上他那去,生意好得很。他老个那寸板真
是一绝!哎,我这里是几个好妹子全走了,都是手艺没学好,就被别个拉去搞
按摩了,靠那个吃饭了。”
那边袁明迅速洗完,又被钱雨要求再洗一遍,他笑着洗过,发型师来吹烫过,
另一边钱雨还没好,陆云要付钱时,钱雨说她来付,就一并把谢秋桐的也先付
了。谢秋桐忙说不好意思。陆云等了会,等不得,先出去了。
一会后钱雨弄好,换上谢秋桐上来坐好。忽街道居委会一群十几人来收卫生桶
的钱,一路挨店过来。上回已来过一次,要每个店前安一个卫生桶,收桶钱十
五元,先还征徇意见,如今是不管同不同意,都得要买。黄素忙叫人把门前柜
台挪进来,拿进电话就要关门,被那些人赶过来拦住,说:“才十五块钱就不
配合了!”黄素问收了几家了?他们说收了几家了。黄素说:“我硬没二话讲
的,我是要等别个都交了,我才交的。”一人气道:“偏就要从你这收起!”
黄素又说店里垃圾从未倒出去过,都是自己打扫了。她老公、店员也纷纷嚷说
不该出这钱。
居委会的几人又到隔壁油漆店里讨钱,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店员吵得很凶。油
漆店一个十八岁的小伙雷新国也躲到发廊这边来,黄素问他给了没,他说没。
见袁明在,又回去拿了壶围棋过来,拉住袁明要下,袁明不肯。这样直闹了十
几分钟,黄素既烦又怕耽搁生意,出了这钱,换来个白色塑料桶,仍气忿诉这
里收钱那里收钱。油漆店先前吵架的那女店员曹丹也过来闲逛,黄素问时也是
交了,仍高声道:“这都是些吃冤枉食的,吃起屙血!浪费国家粮食。正经事
不做,一日里连没看到就在收钱,收他娘付穴!他娘那个穴掉在钱眼里莫出来
就算了!死娘绝伢的东西,我们的钱好捡个样?这哪个还做股正经做怎生意,
店子也莫消开了!”站在黄素旁后看了一会,说:“过两天我也要洗头了,也
有点痒了。”
椅子上的谢秋桐用手指指着头顶道:“这边,先还不觉得痒,这下打了洗发
精,就痒的不得了了。”黄素去抓过,边对曹丹道:“你倒不常走这来,倒是
你们那一个,三天两头就要来洗个头。”说的是另一女店员苏玲,年龄稍大,
已婚有了女儿上幼儿园的,跟店主是远亲。曹丹笑道:“我看她洗我都受不了
了,越来越痒。”走到一边,说:“我这头发怎这多分叉,梳都梳不清。”用
手对镜摸着后面扎辫的长发。黄素道:“你这是太长了,哪天你来,我帮你修
一下。”
正说着,苏玲也过来了,笑道:“你们怎么都跑到这边来了?店里都没人管
了,还不回去?”曹丹问:“有怎事没?”苏玲道:“也没怎事,就见你们都
不在,我过来看看。”曹丹道:“天都快黑了,店里也没怎生意了。小雷,你
去把门关了算了,这下也没的人来了。”雷新国过去了。黄素笑道:“你们那
生意我晓得,要不来连着好几天都不来,要来了,运那么一两趟就有了,这一
个月都跟着耍。”苏玲叹道:“哎,忙起来人都忙死。”黄素道:“你们倒不
忙咧,不过算账管钱罢了,忙不赢我看你们小雷都当个搬运工在使。”苏玲披
了一头略染红的长发,平常很爱洗头,此时见别人在洗,自己就也想洗了,黄
素劝她时,她很犹豫,又道:“算了,不洗了,昨天才刚洗过,头还不痒,以
后再洗嘎。哎,这不常洗的还好,像我这常洗的,隔了一两天就痒的受不了
了!”照着镜子,拿梳子梳几下头,把披发向后甩了几甩,歪了头一手捞发,
一手细梳,完了又整整衣服。黄素见有空位,让一个小师傅给她按摩,一边聊
天。聊过一会,她因还要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起来谢了黄素和小师傅,过那
边收拾一下就走了。
黄素又问曹丹是否也给免费按按,她说不必,问:“怎没看到袁丽萍?”又看
看墙上,道:“你这几幅画也该换了,一年四季都是这几幅。”黄素道:“前
日有个卖洗发水的讲免费要送我一幅,但非要贴在屋里,我只让贴在门口,他
不肯,就走了。嗐,这要我自个去买吧,我又舍不得花那个钱。”曹丹笑道:
“不要钱你还调浑!算了,不聊了,我上网去了。”又回头道:“我借你的那
本书看完了,明天还你。喊你袁丽萍把那盘弹子棋找来,我们店里要下。”
她走后,发廊另一边隔壁杂货铺男老板也转来,说起房租划不来等事,就有一
男人气冲冲闯进来,质问为何他这里水闸关了,他二楼没水。袁明无奈道:
“我这里漏水,屋都快淹了,喊人来修,你又不肯摊点子。”领他到后屋去
看。那人在里面嚷道:“你这漏水关我怎事?跟我又不搭界!”袁明气道:
“这水管都是大家共用的,再讲这又不是我搞坏的,是年久失修锈死了,你要
不信,就喊自来水公司的人问问,他们讲也是要换。”黄素也进去帮说好话,
苦道:“你看,我现在不全是用盆子接着。”丈夫也道是,又赶她出去,叫她
莫火上浇油。那人嚷了一通,口头应了,出来走了。店里众人又问了一遍,黄
素又诉了一通。
不久陆云又来了,劝钱雨去参加舞会,她不肯先走。陆云对谢秋桐说过抱歉,
又说时间紧迫,道:“小谢又不和我们一起去,她还要回家读书自考,哪像你
疯来疯去!”钱雨笑骂几句,禁不得劝,起身和他去了。
发廊里老板娘又来了几个亲戚,坐了一会走了,只有袁明的小舅子还留了下来
说话。又有一个卖身的来找黄素,问帮她介绍个好地方赚钱的事怎样了。黄素
道:“你学剪脑这一行干什么?”拉到一边悄问:“你老公肯得你去?”她
道:“我老公还不晓得,你莫跟他讲就是了。”正说着,只见她老公骑着自行
车在外一路找来。黄素边仍去做头发,边笑道:“你老公生怕你跑了样的!”
那女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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