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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se版 - 《金陵宾馆》第十八回 大堂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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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桂花好奇指了指伍春燕手腕上说:“姐姐,你这镯子是不是铂金的呀?我都
瞧不出来。要是金子的那就值钱了。”伍春燕一笑,摇了摇头:“银的。”谭
桂花歪着脖子点了点头:“也对,不然谁戴的起?我听到讲现在黄金都涨到一
百二一克了,铂金的也要一百八了。”伍春燕指着她耳朵上道:“你这呢,耳
朵上的环子是什么石头的,真的还是假的?”谭桂花不好意思低了头:“假
的,又不是什么好石头,蓝水晶的,我朋友送的。哎,早两天还有个客人给我
看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呢,是她老公送的,上面钻石有三克拉的,听她讲值了不
少钱。”
两人仍在聊着,大厅里只见三楼的赵楠忽然下来了,见了众服务员也没搭理,
径直进了厨房。她身上粉香扑鼻,眼睑上假睫毛长长弯弯向上翘起,描着眼
影,双眼皮是手术割过的,稍微有点画眉。因常去美容院保养,脸色很白。唇
膏淡红,白牙也是定期在医院整洁过的。瓜子脸型,乌发朝上盘髻绕到脑后,
很是美艳。一件淡紫的蝴蝶花纹的连衣裙,有着玫瑰露的熏香。脚上一双精致
凉高跟鞋,脚趾甲上涂了炫彩色油。手指甲上也是,却长了很多,是接上去的
人造指甲。脖子上挂了串贝壳的项链,右肩后隐隐露出一支淡淡的梅花刺青
来。对女厨师姜彩霞道:“你在呀,我来一份卤牛肉打包,这是我要的,你多
放点儿料。再来回锅肉和盐水鸭各一份。”坐在了旁边一条板凳上等。
她这一身打扮,贵气十足,光是看外表就知道在化妆上花了不少钱,再加上本
身就长的美艳,让才刚来不久的谭桂花不由得生出羡慕之色来。又想起自己一
个小小服务员,在这哪怕就是干上一年,也抵不上人家一个月,不由自惭形
秽,低下了头去。伍春燕来了却很久了,对店里的这些姐儿早就熟悉,知道人
家瞧不起自己,从来不跟她们这些服务员搭腔说话的,自己自然也不可能主动
去跟她打招呼,热脸贴人冷屁股,便扭过头去,只装着看不见。
倒是女厨师姜彩霞大感好奇,道:“咦,你怎么自己下来了?点了东西,难道
还没人给你送上去不成?”赵楠掩了嘴咯咯笑起来:“客人们点了菜,我也正
好想点东西吃,就下来了。先午饭也没吃个什么,口淡淡的。我点的东西要你
做的才好吃,我怕她们又哄我,只得自己下来守着你才是。哎,今儿我值白
班,从十点钟守到现在,连中午吃饭也没下来,半天都没透风了。”说着从兜
里掏出包五台山浓咸西瓜子嗑了起来,呸呸啧啧的吐的满地都是。姜彩霞笑
道:“你也是个刁民,本来我就不忙,也被你们瞎起哄的给忙死了!今儿怎没
看到你穿拖鞋了?倒蛮正经了。”赵楠嘻嘻一笑,站起来背对着她,把屁股一
翘,裙子一撩,道:“你看,我穿了什么?”姜彩霞捂了眼笑着呸道:“该死
了,大白天的你怎么连个裤衩也不穿,也不怕丢人!”
赵楠笑着坐回去,翘着二郎腿,晃着支高跟鞋,外形玻璃水晶的,银光闪闪,
很是精致。懒洋洋道:“不就隔了层楼嘛,我一会儿就上去了。刚跟客人事情
还没做完,他倒想起吃东西来,真是个怪人。你们这里东西又送不进去,还得
我自己出来领,不如下来算了。等下上去了裤子要是穿了,就还得再脱,不是
麻烦嘛?你瞧,我胸罩戴了的,还算正经吧。”嘻嘻笑着,扯了肩头系绳,露
给她看。又不以为意道:“哪里就被人看见了,咱们这儿女的多男的少,就连
你们厨房里也是,男的没见着几个。再讲了,这一路下来,要是有哪个客人看
见了,我还多做一回生意呢。”笑了几声,才又问:“对了,你这里有酒吗,
给我灌几口漱漱口,才刚被那客人咬了我舌头,嘴都疼了,一口蒜味儿,难闻
的要死。”姜彩霞摇摇头无奈道:“就只有炒菜用的料酒,案桌上酱油旁的那
一瓶就是,你自己拿吧。”赵楠斜着懒懒起来去拿了,到水槽边抿着吐了两
口,嘴里边嘀嘀咕咕碎言碎语的抱怨些什么。姜彩霞见她还喝了一口,忙道:
“你莫喝醉了,到时候发酒疯,可没人扶你回去。”赵楠回头笑道:“笑话,
这点子酒也能把人灌醉?我们三楼的哪个不会喝酒?就原来不会的,现在也早
会了。昨儿我还和人拼酒呢,一个人就干了半瓶轩尼诗,外加五瓶啤酒的。”
看着料酒瓶子上的说明书,一脸的不屑:“瞧你这上面写的,也不过才八度的
酒精,五十二度的茅台,我一个人也能干掉大半瓶。”
这时一些菜已烧好了,一盘白切鸡、一碗酸菜鱼汤、一碗猪血粉丝汤、一碟酱
爆螺丝、一碟盐爆花生米。伍春燕对谭桂花道:“你去拿两个托碟来,我托这
两碗汤过去好了。等下你自己带个托盘再来。”谭桂花应着,边把其余的菜端
放在托盘上,又去拿过碟子,两人出厨房往包间方向去了。姜彩霞回头对赵楠
笑道:“你等着,我先做你的,过两分钟就好。小黄,你先把你楠儿姐的菜切
了配好,我马上下锅了。”后边配菜黄原应了。赵楠笑道:“不急,真够你忙
的。”一会赵楠的也好了,卤牛肉、盐水鸭两个冷菜,只一个回锅肉要下锅而
已。等都打包好后,赵楠拎了到收银台付款去了。
洪雯收过钱,见大厅里此时没多少客人,只朱芳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值勤,显得
静悄悄的。自己无事,便绕到了厨房外,探头向里张望了一眼。洗碗打杂的张
翠抬头见了,笑道:“傻子,看什么呢?”洪雯招手笑道:“厨房里头热死
了,外头凉快,你也不出来坐坐?”张翠道:“谁都像你一样,收银员都有个
坐儿?我才忙了半天,才刚坐下,这会不好好歇着,又跑了外面去,不又都得
站着!”洪雯笑着进来,到一排冰柜旁,打开一个,见里面都是些冻制肉类鱼
类,都杀好的,有的肚内塞着冰屑。笑道:“牛腩在哪儿?早起那个牛腩粉真
好吃,就是肉太少了,我想吃牛腩。”翻找起来。张翠叫道:“你莫乱动,我
都放好了的,排骨归排骨,蹄子归蹄子,鱼头归鱼头。卤牛肉是和卤鸡腿放一
起的,在左边第二个柜子里头。就你嘴馋!跟没吃过似的,你就撕吧!摄像头
就在这边,你也不怕照见?记着,牛腩也罢,鸡腿也罢,全鸡的就莫撕了,留
个瘸腿一下子就给人看出来了,也不晓是哪个,尽做这些不靠谱的事!”洪雯
笑道:“我晓得,拿的时候会小心的,我先用身体挡着,再装着拎袋辣椒粉过
去好了。”说着果然撕了块卤牛肉藏在衣服底下,又在旁边拎了袋干辣椒粉过
去给灶台旁的一个钢罐里加满。厨房里另有别的厨师和配菜见了都见怪不怪,
并不过问。张翠道:“你只小心,去年武玲玲还在这里的时候,就被抓住过一
回,奖金扣除外,还罚了有一天工资的。”洪雯头也不回笑嘻嘻道:“那都老
黄历了。”弯了腰蹲在架子底下偷偷吃起来。
只见配菜黄原正从冰柜里拿了一袋圆柱冻羊肉,开了三菱切肉机,切起肉来。
机器有些老旧,有时切不到肉,他只得右手用力压着顺势推着,才好了些。他
热的短袖下汗水涔涔渗出来,背上全湿了。一会切完肉,用个八仙过海花纹的
碟子盛了,拿几根芹菜丝、香菜叶放肉上,端了去给厨师灶旁案上,懒洋洋念
道:“涮羊肉一份。”把新写来的菜单子压在夹板上夹好,以备对账。又对洗
碗的张翠道:“干锅没了,你先洗几个出来吧。另外煲仔、柳叶碟、八角盘也
都快没了,你也洗几个,田鸡也帮我杀四只来。”张翠只得转身去了,边嘴里
抱怨道:“哪里忙的过来,也要我有四只手就好了啰!”找了装田鸡的水盆,
上面用网兜罩着,捉了四只摔地上砸晕了,才封了袋口,找剪子破了田鸡肚
皮,掏干净内脏给黄原送去,又忙了去洗碗。黄原把田鸡又洗了一遍,扔黄沉
木砧板上切了几刀,盛在一个七仙女彩绘的碟内给厨师送去,又念了一句:
“干锅田鸡一份。”回去再切起鱿鱼来。把鱿鱼摊开,里面来回都切成细格花
纹状,又不把鱼切断,完了一个个扔在旁边一个小塑料篮里。打着呵欠,没精
打采的。
灶台旁案上排好的菜有些是炒好了的,分在一边。有些还没炒的,另外一些隔
了远的本就是冷菜不用炒的。厨师姜彩霞正把一个菜炒完,倒在了旁边案上一
叠碟子的最上一个空碟内。又把这个碟子挪开,把锅子放水槽上一架,放水冲
着。见没人来给她帮手,只得自己在这份干锅田鸡上加了点香油、香菜末。再
拿大竹筒刷子在菜锅里一刷,就把锅往煤气灶上一放。火一直没灭着,按着旋
钮把火加大,烧干了锅,大铁勺子往油罐里一勺,就放锅里爆烧起来,油烟滚
滚,一个灶台头上就连着三个抽油烟机。见火不够大,把连着燃气灶的液化气
罐摇了摇,道:“气快没了,小黄,等下这个菜烧完了,你把气换一下。”黄
原应了。
厨房内摆了很多木头架子,一米高,成井字型排列。上下两层,架上架下摆满
了各种切配好和未切配好的蔬菜及各种碗碟。张翠早已洗了几个干锅、煲仔出
来,正飞快把刚洗过的碗碟放架上摆好。黄原过来拿了几个碗碟,又对张翠
道:“姜姐让换下煤气罐,你等下去换下好了。”张翠只得又应了。又忙了一
阵,等好不容易这些都忙完了,才总算找了个凳子坐下,边慢慢剥蒜子。
一会洪雯吃过牛肉,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也剥起了蒜子。见张翠嘴角带笑,痴
痴发怔,不由笑道:“怎么,一个人就在这傻笑,又想起哪个帅哥了?”张翠
不由笑道:“呸,人家想家里的事,我小侄子过几天要过生日,哪想帅哥,你
就混说。你才想帅哥呢!”洪雯嘻嘻笑着拿指头在她脸上一刮,道:“得了
吧,想帅哥又怎么了,又不犯法。像你又没男朋友的,怎么想不得?”张翠脸
一红:“那也不想。对了,你们家宋卫国就挺帅的,你想不想?”洪雯哀声一
叹,沮丧起来:“哪里,他可比人家差远了。嗐,我这几天一直在看《三生三
世十里桃花》的,我就整天都在做梦,要是哪天能找个男朋友像赵又廷那样帅
的就好了,那我可就开心死了。”说着眼睛都在冒光,痴痴的幻想。张翠勾了
头掩面一笑:“那你要求可够高的。”洪雯一扬头笑道:“这算什么。像我以
前有个同学就挺帅的,可惜现在好久都没联系了。哎,如今呐,帅哥都让美女
给祸祸光了,哪轮得到咱们呀,像赵又廷,电视剧里刚被杨幂给祸祸了,结果
回到现实生活里,又被高圆圆给祸祸了。哼,他那么帅的一个人,高圆圆都交
往过好几个男朋友了,又年纪比他还大,真心配不上他!”张翠叹息一声道:
“人家自己的事,人家自己喜欢,关咱们什么事。再讲了,高圆圆多漂亮啦,
人家都说是中国第一美女呢,我要是个男的,包管也喜欢。”洪雯冷笑道:
“哼,她漂亮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要说现在最漂亮的,当然是大幂幂才对。不
然,这个剧人家干嘛不找她演,要找杨幂演呢?我就最喜欢杨幂了,她的每一
部戏我都看过。”张翠一呆,也不好跟她争辩,歪头想了一想,只得道:“那
倒也是,不过我觉得杨幂不是最漂亮的,范冰冰才是,你看她演的杨贵妃多好
看啦。”
这时,曾祥丽也进来了,见洪雯和张翠都坐在小板凳上剥蒜子,便也过了来。
洪雯边与张翠聊着,边把剥好的蒜子一个个扔在一个小塑料篮里,抬头笑问:
“外面有事么?”曾祥丽道:“没。”走到两人旁边也要坐下。那边也歇下来
的黄原正坐在一堆土豆上趴着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倒头睡
下了。曾祥丽笑对张翠道:“来,还有凳子没?让我也坐坐。站了一天累死
了,好不容易熬了快下班了,早就想进来坐坐了,也来帮你们剥几个蒜子
嘎。”洪雯故意一把推开她笑道:“有我们两个早够了,用不着你,你还站你
的班去。”曾祥丽挤着她,急道:“让我坐一坐儿又怎么了?就你能来这儿,
别人就来不得了?”张翠转头四处找了一下,道:“没的了,就这两个凳子
了,别的都找不着了。”曾祥丽指着她屁股下面道:“这不叠着两个呢?”张
翠起身一看,果然见自己坐的下面叠了两个小塑料凳子,忙拆了开,递给她一
个,道:“蒜子、生姜都够了,土豆快没了,你去打几个土豆、茄子吧。完了
再打几个胡萝卜、白萝卜。”曾祥丽便问:“打皮刀呢?”张翠道:“我帮你
找。”结果四下翻找了半天却没找着。洪雯也站起来找了一下,也没找着,气
了道:“这里没有,外面吧台也没有,找下面总台再去领一个吧。不用的时候
不好好收好,等用的时候就满场喊打皮刀呢、打皮刀呢?能喊得应了才怪了!
三天两头就丢一个,这个礼拜都丢了第二个了,就等着人讲去吧!”
张翠红了脸闷着头去了,不一会手里果然拿了个剥皮刀回来,道:“总台也没
有,我到外面超市去现买的,报了一块钱。”一时给了曾祥丽,她拿了剥皮刀
飞快剥起了土豆皮,完了又打起茄子来,也都扔在一个个分门别类的筐子里。
张翠看着可惜,抱怨了道:“茄子是你这样打的?像你打的这么细,一根下来
连一半都剩不了,浪费的也太不得完了。”曾祥丽赌气犟着嘴道:“不是你们
讲要快的嘛。”张翠越发不高兴了,道:“要快要快,再要快也不是你这么个
打法!你这样子一根下来,还剩得了多少呢!来,你刀给我,我打给你瞧瞧,
你再瞧仔细了,好好学着点儿。奇了怪了,都来了三个月了,你怎么就学不会
呐。”洪雯扑哧一笑,拦住她道:“哪里不会?不想会呗。莫管她,她想怎么
样就怎么样,就这么让她打去,浪费又没浪费你的,老板有的是钱!我们还继
续聊我们的,你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张翠就笑了起来,丢过一边不管了。
只听洪雯叹道:“现在工作真不好找,像我姑妈在环卫局扫马路,也才三百块
钱个月,还风吹日晒的。她向我打听我们这里还要不要人,我讲这里年纪大
的,老板都不的要,还没告诉她,有时候人多了,还只招漂亮的呢。”张翠点
头叹道:“是啊,原来我还做过保姆,也只有三四百块钱个月,守着个小孩还
脱不开身,一个月也难回家一趟,辛苦得要死。现在就月嫂也才五百,叫我们
上哪儿找工作去呢。”洪雯笑道:“我娘现在在家政公司做钟点工,钱虽然少
了一点,但时间短,她身体不好,讲还觉得自由。我以前在超市里做收银的时
候也是,绝对一天站八个小时没得坐的,忙起来更忙。不像这里,还可以稍微
休息一下子的,没那么容易收到假钞,省了自己照赔。再也没那么一到了赶节
日里,就是一阵狂忙,这里节日里生意就算再好再好,也总有坐不下去的时
候,收钱收的少,接假钞的概率自然也就小了。”
张翠点头笑叹道:“十五号就要发工资了,真希望这几天快点儿过去,好像这
一月里就都在等着这一天似的。对了祥丽,你不讲你要买个手机吗,到时候想
买个什么样的?”洪雯道:“我看摩托罗拉、诺基亚、三星的就都蛮好。”曾
祥丽红了脸道:“我钱还没存够,这些进口的,就低价款的也买不起,还是买
国产的好了。”张翠笑道:“你想好用什么套餐了吗?移动的还是联通的?用
移动的话有全球通、神州行、动感地带,不但包年包月不一样,市话长途不一
样,就是上网登QQ聊天,包送每月流量也不一样,你可要想好了。”曾祥丽
道:“联通便宜一点,我用联通的好了。我去看了一个套餐如意通的,月租最
低才十块,年租才三十的,我用年租好了。市话平常两毛一分钟,晚上九点以
后改为一毛一分钟。长途比较贵,就不算漫游费,也得九毛一分钟,那我不打
就是了。现在公用电话亭里用电话卡打长途,才一毛一分钟,市话反而四毛
五,那我就长途用卡好了,平常手机只发发短信,也能省下钱来。”洪雯道:
“联通的信号没移动的好,有时候出了市区或者在地下室,无缘无故就断了电
话,接收不到信号的。”曾祥丽无奈叹了口气:“那也没法儿,谁叫我现在没
钱呢。”
张翠也叹道:“国庆节我想去买台计算机了,不晓到时候打不打折。国外牌子
买不起,就只能买国产的了。联想的也罢,方正的也罢,总归都还能用上几年
了的。哎,屋里现在只有这么多钱,还是找娘伢、弟弟一起凑的,一年最多也
就只能买一个电器,不然我还想给我娘买台洗衣机的。弟弟喜欢摄影,还想买
部数码相机,也被我推到以后去了。我都跟他去看过了,洗衣机现在小天鹅的
就挺好,数码相机索尼的好。”洪雯道:“超市里国庆肯定打折,五一、十
一、春节三个长假,都是销售黄金周,不打折也会变相打折,购多少多少就送
多少多少。前年我还在超市里时,就赶节日里给我自己买了件波司登羽绒服,
给我伢买了套三枪保暖内衣,我娘买了件恒源祥羊毛衫的。内部员工要更优惠
一点,那里福利还是蛮好的,一般限额以内,买东西省钱多了。”张翠长叹了
口气:“我弟弟还在学摄影,想将来自己开影楼,讲到时候弄好了,叫我也去
帮忙,那我就不用再待在这里了。哎,还不晓要熬到哪一年去。前几天天气
好,他还拉着我娘、我伢去玄武湖边转了半天,拍了好多照片的。哎,可惜我
没假,不然我也去了,好久都没跟屋里人一起出去好好耍过了。他整整拍完了
两个胶卷,一个乐凯的,一个柯达的。拿了他们影楼去洗,都洗成了五寸的生
活照,只我娘伢一人一张大七寸彩色照,光面纸一半,绒面纸一半,足足洗了
三四十张的。又在他们店里照了张数码的合影,回头PhotoShop里修了一下,我
娘伢显得年轻了十几岁呢。”
这时罗桂美进来,急道:“你们快下去看看,帮帮忙,楼下有个客人喝醉了,
在调戏刘佳呢。”几人听了忙跑下楼去。只见大门口一个男的拉着刘佳的手就
要把她抱在怀里,喝得脸通红,说着胡话,脚下站也站不稳。刘佳羞得猛把脸
躲着,只是怎么也甩不脱手。此时大堂里没什么人,只有另外两个客人坐着在
看热闹。秦贞在给刘佳帮忙抵着,道:“跟这人一起来的已经先回去了,剩了
这人一个人喝到现在。这下醉了也没人送他,真是烦死了。”
朱芳悄声骂道:“哪里来的瘟神,一些神经病!喝不了就莫喝!等我到外面去
叫了保安来,让他自己打电话去。他有人来接呢就接,没人接呢就让他自己睡
在大马路上,反正这个天也冻不死他!”说着撩起旗袍,“登登登”就要跑出
去。罗桂美忙叫道:“慢着,你先莫去,叫你们来是帮忙劝走,又不是来凑热
闹,这么点小事就急急忙忙大喊大叫的,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劝不
走,再去叫人不迟。”
此时众服务员都来帮忙,秦贞道:“你也是,送出门好歹有保安给他去叫辆出
租车,你又讲些什么推倒在大门口,在地上过夜什么的,也不怕人笑话。”朱
芳道:“鬼晓得他身上有钱没钱。”罗桂美拉着那客人一支胳膊,使劲支撑
着,问秦贞:“这人你收了钱没?”秦贞道:“收了,先他朋友走时就已买了
单了,早就收过了。”那客人早已被几人拉开,又指着刘佳道:“我没喝醉,
你怎么胡说八道的干什么?我碰了你一下就碰不得了?”一嘴酒气,涎脸笑
道:“小妹妹,今日好日子,哥没的人陪,有点寂寞,你好好陪陪我,回头我
给你买些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啊?”冲上来就又
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几人死命拉开,罗桂美劝他道:“好了,妹妹在屋里等着
你呢,快回屋见妹妹去吧。”等旋转门一开,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可惜转了一
圈那人没出去,却又跑了回来,冲着刘佳扬手,又想拉着不放。刘佳急的早跑
了。他找了一圈没找着,才想起要去拉别的服务员,满嘴里嘟喃着。闹了几
回,几个服务员七手八脚硬架着他,才把他送出去了。又一直架到保安跟前,
才不管了回来。朱芳还在抱怨:“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喝醉了身边连个劝的
人也没有,都是我们辛苦。这人力气好大,拉得我胳膊都疼了。”说着揉着肘
弯。
只见在宾馆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生意很好,一位外卖小哥正低头坐在角落
里。排了一小时队,结果不仅没等到自己的单,反而被客户拒绝沟通,直接取
消了订单。没有收入,奶茶钱还得自己倒贴,让这位小哥实在忍不住委屈,掩
面痛哭了起来。旁边有好心人拿出了5块钱递给他,他也没收,只是轻轻推开,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出门骑车去了。生活不易,成人的世界里满是艰辛,
但无论如何,他还会坚持下去。
奶茶店的隔壁是一家快餐店,卖着盒饭。此时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虽不是叫
化,但也像个流浪汉,此时饿极了,踌躇了半天,还是走到一张空桌前。桌子
上堆着一些剩饭,男子观察了半天,以为客人已经走了,便开始坐下狼吞虎咽
起来。老板忙着生意,这时没顾到这边,根本没看见。结果不一会,一个从厕
所出来的客人刚好回来,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恼怒,只是叹了口气,默
默的走到吧台,再点了一份盒饭。然后当他拿着盒饭走到男子身后时,轻轻地
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地上。男子弯腰查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结
果当他回过头后,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份崭新的盒饭,里面米粒浓香,菜肴丰
盛。他顿时眼圈就红了,忙抬头再看时,却发现那客人早已大步走远了。
又有一位农民工蹦蹦跳跳地下班回家了,经过了宾馆前,好奇的向里面张望,
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每天都从宾馆门前经过,早上一次,下午一次。工地
上要从早上清晨6点干到下午4点才收班,只有中午吃饭的一个小时可以休息。
干的是重体力活,搬砖块、搅水泥,以至于他身上时时刻刻都是灰尘扑扑。每
天的收入也就是12块钱,为了省钱,中午他都是花1块钱买两个馒头就着咸菜。
像宾馆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他更是从来也没有进去过,因为他连一件起码的像
样的衣服也没有,便只敢在玻璃门外偷眼看看里面,满足一下好奇心,满是惊
奇和羡慕,以一种敬畏的心情看着另一个他并不熟悉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
依旧开心,知足常乐,即使他今天并没发工资,也没中彩票,也没收到任何好
的消息,但只要下了班,他就仍然十分的开心,很是满足。结束了一天沉重的
劳动,就是一天的胜利,就是对他最好的奖励,是他人生中最简单的快乐的时
刻。
只见这时他对面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白领正走过来,穿着笔挺的西服,干干
净净,拎着个公文包。头发梳得油光珵亮,留着精致的小胡子,脸上皮肤保养
的跟女人似的,奶白奶白的,正哼着小调,一首周杰伦的流行歌曲《千里之
外》,心情很好的往前走。不料那农民工扭头一心只管往金陵宾馆里望,脚步
又没有完全停下,便不小心撞了那白领青年一下,踩了他一脚。只见那白领的
一双皮鞋擦的也是油光珵亮的,纤尘不染,好似一面镜子一般,都可以照出人
形儿来,此时却有了一层浓重的灰色印子。不由大怒,上前就暴抽那农民工的
耳光,追着他打:“哎呀,你敢踩我刚擦好的鞋子,耽误老子上班,你不要命
了?”那农民工吓得一声尖叫,抱头护脸直躲,边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青年扇了几巴掌犹不解气,骂道:“要是别
人踩了,我不过叫他赔钱就完了,你踩了却让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谅你也赔
不起。妈的!”那农民工生恐让他赔钱,招致大祸,那鞋子一看就是了不得的
东西,至少几百上千块,比不得他自己穿的那种四五块钱的地摊货,忙低着头
直赔罪:“我错了,我错了!”那白领打了几下,气也出够了,方拉了那农民
工跪下,用他的衣领把那鞋印子擦了,虽不满意,却终是没办法了,又赶时
间,只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只见宾馆内大堂四壁都是大理石,只面街的一面镶嵌着防震隔音玻璃,透明清
晰异常。远处地下停车场外一个伞亭,此时在下面小屋里才驻有一个保安,虽
早已远远瞧见了迎宾刘佳这边的状况,却习以为常,一直没过来帮忙,只用无
线电遥控器管着轿车通过时的上下栏杆控制。从那边过来靠近大门口,台阶下
铺着一张大猩红地毯,一直接到堂内。正中一个极大的旋转玻璃门,两边都是
小小的自动电子感应门。堂内开着空调,温度清凉,飘着淡淡的檀香。
总台是设在一根大圆柱前,圆柱直径三米,高有六米。在上挂了一付对联,是
前省委书记手笔。宾馆开业剪彩时这位书记曾亲自到场,准备下的。后装裱好
后一直挂在店里,正对着宾馆大门,客人进门后很是醒目。上联是:“物质文
明精神文明双丰收”,下联是:“天上如此人间如此两天堂”,横批:“人世
辉煌”。私下里自然有人取笑这位官员的字写得不好,却偏又喜欢舞文弄墨,
也是通病。自他离任后,几位老总也曾商议把这对联拆下来,但意见并未统
一,也就搁到如今。
大堂三面大理石墙,每面在四米高处隔开都雕刻了一个石狮头像,口鼻大张,
一米正方大小,威猛巍峨。每面墙上都三个石狮头像,共九个,只有一面三个
狮头口内有水喷出,下面一条横槽,同样水流缓缓涌出,形成一个小型瀑布。
地面布置了四五处假山喷泉,隔的比较散开。旁边都是一个方形玻璃茶几,几
上一个小烟灰缸,只是有的几旁全是沙发,有的则是躺椅。地下一条小水渠连
通几处假山喷泉及瀑布,渠上透明玻璃地板覆盖。渠水清澈,里面还有金鱼游
动。又假山上下左右栽培的小型花草树木极多,点缀得堂内极为怡人。
前门与总台之间又临时竖立了两幅简易塑料广告牌架,图文并茂。一幅写着: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一幅写着:“美酒酿千年,入梦总留香。”另
外稍远过去,则是电梯外侧墙上挂着的几个液晶显示屏的广告牌,画面不断变
换着,却都静音。整个大堂因为没有包厢,只有一个空间,显得极为广阔,即
使远处有人坐着说话,也只见嘴动,听不见丝毫声音,显得极为安静。
此时早已过了用餐高峰期,大堂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偶尔电话铃响起,才
有别的楼层这时才想起吃饭,又懒得下来,来点餐的。这样懒的客人很多服务
员都愿意去送的,店里通常要收现钱,只要数目不是差的很多,隔个三五块凑
成整数的,客人也不会备着零钱,一半概率就当小费了。只见靠近前门的用餐
区布置典雅,共十二张大圆桌,内中圆形菜盘可以转动。堂内温度适宜,那两
个客人是两老头,大热天里还在吃着火锅。靠着一面长壁,一个狮子头下摆满
了一排排水族棺,里面供氧器在冒着泡泡。不同的棺前写着名称,有阳澄湖大
闸蟹、北海道龙虾、亚马逊食人鱼、泰国短吻鳄、昌化千年龟、秦皇岛乌贼
等。客人可以见物点购。同时棺中还布置了假山、花草水藻、各色水中照明灯
光,也是极好的风景。下面每张餐桌上,中间可以转动的部分与外边不能转动
的部分都铺着不同的桌布,统一两种颜色。桌心处都放着一盒心相映抽纸、两
包图兰雅湿巾、一盒香园牙签。在吧台这边墙壁边有个消毒筷盒,下面接板往
下一按,就有筷子滚出来,是防止套装餐具不够用的。靠前的一面墙壁前,电
视尺寸已不够大,一台爱立信投影仪连着台戴尔笔记本电脑,正对着挂了雪白
绒布的墙面,此时正关着。侧面与水族棺相连的那一面墙上又有好几个电子显
示屏,实时显示着二楼厨房内的操作流程,以便客人观看,放心进食。天花板
上内嵌的音响内传出流行歌曲,刚放完首周惠的《约定》,又响起了许茹云的
《独角戏》,歌声凄婉,韵律十足。
这时众服务员不再吵闹,有的仍然上二楼包厢去值班。刘佳气得道:“一天到
晚不晓这些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我胸部都被他抓了两把。再这么下去,我还不
如学了当初武玲玲,也去陪酒算了!人家头一个月里才刚去,就有千儿八百
的。也不一定要卖的,就是跳跳舞,多脱点衣服罢了。难道我们露的就少了?
一个月拿着个四五百,守了这个身子,到头来赚不来钱,什么都买不起,还被
人占了便宜,这么活着还有个什么劲!”众人劝了几句。曾祥丽道:“刘佳,
都是你太漂亮了,招起这些人。”
刘佳咽着气道:“都讲我漂亮,又有什么用!是呀,我哪里就比武玲玲差了?
人家现在一个月就抵了我们半年,吃香的喝辣的,我们算什么!”罗桂美扶着
她笑道:“你还不会真想转过去吧?要这样讲就错了。你别的不如她,吃香的
喝辣的难道也比不了她?凡是我们这里有的,你偷偷摸摸吃了多少?又我们整
个白班晚班就你们几个迎宾,岳姐又不管你,老板对你们几个迎宾更是好得不
得了,陈经理也阿谀你们。我们都没休息天的,你们一月还能休息一天。”刘
佳笑道:“那样吃可不像人家花钱自己吃,吃了个全份。你讲我好,怎么不讲
你们个个全坐着休息去了,我一个人还站在这里多辛苦呢。”
罗桂美见她有点哭了,帮她擦眼泪水,道:“都辛苦,谁不辛苦呢,这里这些
人工资有谁高过你的?她们刚来的才三百五。楼上有人点了餐,你想去送,要
拿小费,她们不让你,我可是都让着你的。我就是想你们少闹少折腾,我就省
点心,清闲点子。好了,等下她们晚班的也快来了,等来了看到你这张脸,还
以为我们欺负你呢,快上卫生间里洗洗去吧。”刘佳气得道:“不洗了,又没
人哭的,为这点子事值得吗?”说着拿了包桌上的湿巾,撕了就这么擦起来。
罗桂美再叮嘱了两句,便转身上楼去了。
曾祥丽仍在与刘佳聊天,这时歪着头道:“我也倒霉,从内蒙古跑了到这里
来,本以为六朝古都的南京城好打工,是大城市,没想到进了工厂才这么半
年,又跑到这里来当服务员了。哎,我们那里也有当服务员的,一个月才一百
五呢。”刘佳吃了一惊:“不会吧,怎么那么低?你们那是小县城吧,或者没
星没级的?”曾祥丽点头“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哎,刚离了工厂那种
嘈杂的环境,我还挺高兴的,以为能进五星级宾馆不容易,干起活来,就连端
盘子都带劲!结果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两三个月,也把人给烦的!”刘佳笑了起
来:“你烦个啥?又没人来摸你的。瞧,那两个老头盯着我们在讲些什么呢,
好像又点菜了吧,在招手呢。你去,也让你烦烦去!”说着就把她一推。曾祥
丽见那老头确实在叫人了,不能不去,只得笑了上前。一老头笑道:“小妹
妹,你这里干锅烧鸡烧的好,我们都喜欢吃。还有哪些特色菜呀,也给我们介
绍介绍,我们都外地人,刚来南京旅游,也不知道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的。”曾
祥丽笑道:“我也不是本地人。”拿了菜单给他介绍起来,上面描有图样。另
一老头拿了筷子在碗边沿上轻轻敲着,手臂瘦骨嶙峋,不知是瞧了先前那个醉
客还是怎么,一把攫了曾祥丽的手臂,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一个月拿
多少钱?”他已七十好几了,脸上布满皱纹,稀稀拉拉灰白的头发。曾祥丽
道:“四百五。”老头道:“怎么这么低呀。”曾祥丽道:“也还好了,比我
原来在工厂里要高一点。”
两老头“哈哈哈”笑了起来。瘦高的一个从包里掏了张名片递给她:“小妹
妹,这是我的名片,你收收好。你好漂亮,人又年轻,不用这么辛苦。这样,
你考虑跳槽,有需要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曾祥丽接了过来,有些难为
情,红着脸低了头。另一老头并无顾忌,笑道:“这么大个地方,他们这培训
出来的员工都选的蛮严的,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标准,算是极好的了。怎么,今
天你还真想收一个?小妹妹,你不要怕吃亏,他开公司做生意的,家里有的是
钱。”又笑道:“我也递张名片嘎,倒要看看是你的威,还是我的威。”说着
果然也摸了张递来。曾祥丽无奈,只得也收了。虽被两人取笑着,却不好退下
来,只得仍站在那里陪着答话。曾祥丽清丽瘦削,这几个月来常有人给她留名
片,有的还打了好几个电话的。她没手机,留的是店里的号码。此时那瘦高些
的老头见这里生意并不忙碌,便拉了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后,深深嗅了下她
头发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仔细看着她水蜜桃一般的皮肤,颈脖和面颊上纤柔
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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