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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y 发帖数: 737 | 1 寒风乍起的傍晚,忽然再次想起了父亲,顺带有童年少年时的彩色影像,在眼前播放。
小时候,每逢春节,桌上总有一盘父亲爱吃的炒花生。炒花生,由于个人喜好的缘故,我是不大偏好的,我爱吃煮花生,带淡淡的咸味,无论连壳煮还是颗粒煮。但父亲一生不讲究吃穿和其他享受,所以仅有的小吃嗜好,家人也就宽容而尽量满足。比如橘红糕,我成年后在外旅游看见,必买。比如炒花生,童年少年时期,只要父亲吩咐我替代他掌勺,一向抗拒厨务的我必无怨言。
通常父亲总是自己动手炒花生,父亲不是一个喜爱和擅长指挥他人的人,即使孩子们也不例外。所以只要有空闲,父亲总是亲自动手,绝不让我去帮忙。只有春节特别忙碌,父亲在母亲的安排下,做其他事情时,才会嘱咐我替他一会儿。
家里那时已从新街口搬迁至玄武门。七十年代中期,煤气灶分给大家,多不敢用,怕爆炸。新街口时期放弃,到了玄武门,终于勉强使用。煤炉还保留着取暖,烧蜂窝煤。小煤炉就放在厨房好大洗菜池兼洗脸池洗衣池边,那里通一根镀锌管于窗外,排有害气体。有时放在外屋中央,管子加长通向阳台窗外。
一只30厘米左右直径的黑色平底锅,母亲常用来烙饼,炒花生也用它。父亲教我坐在炉前的小凳上,以铝制锅铲(那时铝制品普遍,不懂其危害,我独立后用竹锅铲),撒一些细盐,不停翻炒粒粒圆实的大花生。现在回忆,应该是山东姨妈舅舅们寄来的,母亲的亲人大多数在胶东半岛,吃花生似乎不用在南京买。
父亲是技术人员,理工男,对于厨艺的技术指标与效能亦要求甚高。据我数十年观察了解,与强迫症无关,与习惯的严谨负责有关。每次实施前,父亲只是和蔼地说明,花生只有不停地翻动,才不会焦糊。父亲年轻时喜好人物素描,学的又是测绘……后来我分析,也有出于天性的宏观审美,以及职业习惯,才如此略显苛求。他希望炒熟的一盘花生,个个油光铮亮,红润光滑,没有丝毫焦糊斑。
而对于惰性较重发散思维,时常恍兮惚兮的童年少年时代的我来说,这种要求,似强人所难。而父亲一贯蔼然其色,教之谆谆,怎么好意思推辞、敷衍。于是,厨艺至今仍不良的我,从那时起,就不得不采取一种中正调和、利人利己、文过饰非、皆大欢喜的应对措施。
我炒花生,焉有不糊之理,不焦之时。即使再谨遵父命,不停翻炒,也有一些疏忽,导致个别花生粒焦糊。
我不吭声,偷偷把它们吃掉,不是积累起来一起吃掉,而是糊一粒吃一粒。
如果我在厨房,炒花生时背对父母;如果在外屋,则父母在厨房,更看不见。
由于我毕竟还算总体细心之人,所以每锅炒糊的花生,只有数粒,不至因偷吃而显得盘内公餐部分数量可疑。山东大花生的油性十足,所以,每逢花生上桌,各式佳肴齐聚,众人举筷子之际,我肚内已饱。
如此小小的可笑可爱的温馨时刻,于今是再也不会有了。
这个月,有父母和我相距很近的三个生日。我上有姐姐,下有弟弟,人生过半,看情形,总觉得愧对于姐弟,仿佛因了生日的相近,父母把太多的优势遗传和熏陶给了我。
我生而只有这一双亲生父母,虽然他们,从小未对我作特别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之要求,未刻意要把我培养造就成什么人——仅有希望我学理工,我未从命。父母自身也是平凡,一辈子除了以技术安身立命直至退休,并无非凡理想,非常壮举。然而从做人处世来说,综观父亲的一生,从无有愧对祖先、家族和社会的事,相反,于无意之中,还是为祖先、家族和社会做了一点值得称许的事。母亲在社会的成就,虽不如父亲,但于公义方面,也是对得起祖先、家族和社会。
我无意拼爹,炫耀家世,其实也无显赫之爹可拼,煊赫家世可炫耀。然而作为平民之后(特指凭技术谋生不靠祖宗家族遗产和皇家狗粮猫粮生存),觉得有这样一生一世问心无愧天地人的父母,,他们未曾使子孙蒙羞,我必回报他们以不因我而感到羞耻。 | y***c 发帖数: 67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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