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b*********l
发帖数: 1443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标 题: 【Prose征文】收获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Mar 6 02:01:47 2011, 美东)
严格说来，这是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但是从广义上讲，春天是播种希望、期待收获
的季节，所以我想本文也不算跑题。
那年八月我高考刚刚结束，就回家参加了紧张忙碌的“双抢”劳动。所谓双抢，就是要
抢着把早稻收割了，然后抢着把晚稻种下去。双抢结束得越早，晚稻赢得的生长周期就
越长，收成自然就会更好。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机械化，所有的劳作基本全靠人工完成。
具体说来，需要先用镰刀把稻谷都割倒了摊在田里晒干，然后用草绳把稻子捆成一捆捆
的挑回来就可以往空田里灌水了。稻子挑回家后需要在稻场里摊开，用牛拖着石磙来回
碾下稻谷。之后重新把稻杆捆好堆成草垛子；稻谷晒干了需要趁有风的时候，用木头锹
把谷迎风扬起把灰尘吹走，谷子扬干净了可以用麻袋装起来准备卖了。撇开打谷扬谷不
提，与此同时需要把泡好的稻田犁开然后用耙子耙均匀就可以插秧了。题外插一句，其
实农忙的时候人累牛更累，白天里顶着烈日耕田耙地，晚上还得拖着石磙打谷。经常我
一觉睡到大半夜又醒了，老爸还在外面挑着电灯用鞭子赶着牛在稻场里咿咿呀呀地拖着
石磙碾谷子。所以劳动人民口口相传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一个人的分量没有一定的生活
经历其实是很难真正理解的，扯远了。田耕好了就可以插秧了。先需要到秧苗田里把秧
苗一把把扯起来，然后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挑到秧田里均匀撒开。插秧的人把秧苗解开
后一株株地插到稻田里就可以了。因为男女自然生理特点不同，男女分工一般比较明确
。女人做割谷插秧等对身体柔韧性要求比较高的事情，男人则包揽了挑稻子，耕田，和
挑秧苗等重体力活。
那年我们家种了十多亩早稻，头一半离家比较远的稻田的“双抢”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
。到了家门口的一半稻田的时候，麻烦来了。母亲因为风湿发作了不能到水田里插秧了
，而嫂子也临产在即也不能插秧了；父亲和哥哥因为常年做重体力活腰杆子太硬也插不
动秧。我刚过18岁充其量只算半个男人，就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家里插秧的任务。家门口
一共7块稻田，每块八分地，象7个方方正正的格子摆在那里。虽然从小也随着母亲插过
秧，但是毕竟那时候是孩子，不过是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差使。这一回不一样了，我
背后没有任何依靠了。我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压力。
第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来到了稻田边，哥哥已经把一捆捆秧苗提前撒开。我站在田
埂上卷起裤腿深吸一口气，下地插秧了。这个插秧其实也是个技术活，把秧苗解开后用
左手攥紧，右手从左手里把秧苗一株株拿出来均匀地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插到泥里。插
秧时除了需要一边插一边后退，左右手的配合也非常重要。右手每拿走一株秧苗后，左
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新的一株秧苗又要准备在那里。第一天我的动作很慢，从早
上一直到天黑除掉吃饭午睡时间用时近12个小时才勉强插完。到了第2块第3块地的时候
我的动作就熟练多了。这个插秧时练就的技术动作后来上学的时候我偶然还用到一次。
有回去系办公室办事，找的人不在我就在那里等着。看到几个秘书拿着新打印一堆文件
摊开，按页码重新排成一份一份的。闲着无聊，我就帮她们分类归档。排了一会儿，我
一抬头发现两个秘书都不干活了站着象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怎么啦？”我有些不好意
思。原来我左手右手同时排两份文件她们感到很惊奇，说是见过左撇子、右撇子，但是
很少见到左右手同时工作得这么熟练的。我哑然，这个不就和插秧差不多嘛。
当然动作熟练了，并不代表插秧就会越来越快。到了第3天第4天的时候，我腰杆子酸得
不行，在稻田里移动每一步都开始觉得困难。还好相比其它成年女人我也有我的优势，
我的手指长伸开了能抓一整把而不是半把秧苗，这样能省出一些解秧苗抓秧苗的时间。
另外我个子大胳膊长，插秧的时候尽量把手伸远一些，这样我插两畦地能顶上一般女人
的三畦地。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插秧带来的疲劳感还是一天比一天强烈。到了第6天
剩下最后两块地的时候，我连爬上田埂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感觉直不起腰来了，走路也需
要扶着膝盖了。右手指因为反复在泥巴里抽插，表皮变薄了手指伸开时看起来就像半透
明一样，连往手指上吹一口气都觉得疼痛。更为可恶的是，稻田里有很多蚂蝗。一只蚂
蝗把小腿咬破了，其它蚂蝗会顺着血腥味赶来。经常一疏忽，低头一看，原来的伤口上
密密麻麻就挤满了吃到胀鼓鼓的蚂蝗。到了第8天也就是最后一块地的时候，我的疲劳
已经接近了我能承受的极限。记得那天中午，太阳火辣辣照得我都能感到秧田里的水蒸
气从下往上迎面扑来；汗水从头发里一股一股地流出来又沿着草帽绳子流到脖子里。母
亲喊我吃午饭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离田埂只剩下10来米了就决定插完这一畦秧再回去吃
饭。就在离田埂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头上一热一阵眩晕，紧接着我感到鼻
尖一阵清凉。我吃了一惊，知道鼻子已经挨到水了，我眼睛明明睁开着却什么也看不见
！肯定是中暑了，我索性闭了眼睛转身爬上田埂，又模模糊糊凭记忆来到田边的池塘边
。靠着一颗老杨树，我捧了几把凉水从头淋下才觉得看得清楚了些。我大口喘着粗气，
在阴凉下休息了几分钟。母亲又在喊我回家吃饭了，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回家吃饭不提。
除了体力上的折磨，插秧对人的心理承受力也是一个很强的挑战。一天十几个小时重复
着这些单调的动作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一开始我自己跟自己说话讲故事，心情好一些的
时候就自己给自己唱歌解闷。后来累了唱不动了，就开始把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一件件摊开来仔细回忆。可是毕竟是个大孩子，几天过去了就连心事也没得想了就一直
这么机械地盲目地重复着插秧的动作，现在想来还真有点物我两忘的境界。
插完秧后我一连在家里睡了三天，就到学校里打听高考成绩去了。下午2点成绩才出来
，我到学校早了些。中午在学校前面的一个小饭店里吃了碗盒饭，然后站在饭店门前的
凉棚下茫然不知去处。我穿了条短裤，小腿因为插秧时长时间在撒了化肥的热水里浸泡
变成了古铜色，咋一看去象是去踢足球套了个黄褐色的高帮袜子。老板娘从门口路过看
了我一眼，惊呼一声：“这是个苦命娃，一看就知道刚在水田里干了活的！”她不由分
说，把我领进了她的卧室里让我在她家里睡午觉。我怯生生地在她家的床上躺下，她又
拿来两个落地风扇分别对着我的头和脚吹风。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出来时
打探分数的人群已经散去。后来几年我去母校还特意去那个饭馆吃了几回饭，老板娘已
经认不出我来，我也不好意思提起。
再过一个月我就上大学去了，后来秋天的时候还利用假期回去了一趟。我背着行李走在
家门口的田埂上的时候，秋风吹过金黄的稻浪随风起伏，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些稻谷，可是我亲手一株株栽下的！这个劳作的经历，让我进一步深刻理解了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后来凡是和人吃饭，不管是谁吃剩下了我都会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
劝他吃完，几乎达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同时也因为自己的亲身体会，我也更能体
会体力劳动的艰辛，对以体力劳动为生的人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至少，他们是靠
自己艰苦地努力在诚实地谋求生路。时下那种以个人收入和资产来考量一个人的地位、
成功的做法我是不屑一顾的。 | m******y
发帖数: 52 | 2 农民真辛苦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 标 题: 【Prose征文】收获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Mar 6 02:01:47 2011, 美东)
: 严格说来，这是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但是从广义上讲，春天是播种希望、期待收获
: 的季节，所以我想本文也不算跑题。
: 那年八月我高考刚刚结束，就回家参加了紧张忙碌的“双抢”劳动。所谓双抢，就是要
: 抢着把早稻收割了，然后抢着把晚稻种下去。双抢结束得越早，晚稻赢得的生长周期就
: 越长，收成自然就会更好。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机械化，所有的劳作基本全靠人工完成。
: 具体说来，需要先用镰刀把稻谷都割倒了摊在田里晒干，然后用草绳把稻子捆成一捆捆
| l****u
发帖数: 8729 | | l****u
发帖数: 8729 | 4 up
【在 b*********l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rose 讨论区 】
: 发信人: bigwindmill (大风车（修身修行）), 信区: Prose
: 标 题: 【Prose征文】收获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Mar 6 02:01:47 2011, 美东)
: 严格说来，这是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但是从广义上讲，春天是播种希望、期待收获
: 的季节，所以我想本文也不算跑题。
: 那年八月我高考刚刚结束，就回家参加了紧张忙碌的“双抢”劳动。所谓双抢，就是要
: 抢着把早稻收割了，然后抢着把晚稻种下去。双抢结束得越早，晚稻赢得的生长周期就
: 越长，收成自然就会更好。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机械化，所有的劳作基本全靠人工完成。
: 具体说来，需要先用镰刀把稻谷都割倒了摊在田里晒干，然后用草绳把稻子捆成一捆捆
| l********3
发帖数: 17249 | |
|
|
|
|
|
|
